书名:禁止留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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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狭窄的院子,两人来到一间屋子前面,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了里面热热闹闹的声音。

    都是熟悉的人。

    晏向辰推门进去,程翊正要跟上,耳边突然听到两声清脆的、带着回响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隔着长长的隧道传过来的。

    他疑惑地回过头,身后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程翊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那诡异的声音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沙沙声,听上去像是多足昆虫快速爬行的动静。

    程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声音也停了下来,他心想可能是换了新的环境自己有点不大适应,这才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正当他要抬腿往屋里走,那阵清脆的声响再一次出现,他停下了脚步,凝着眉心转过身子。

    初秋的夜风有些凉,程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裸|露在外的胳膊被晚风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次耳边的声音不但没停,反而愈发清晰——

    [叮铃铃——沙沙——]

    [叮铃铃——沙沙——]

    是铃铛的声响。

    几十只铃铛同时发出的声响。

    声音就像沿着空洞的隧道传过来,越靠越近,越来越响,程翊的目光渐渐凝在院里那口井上。

    声音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有东西……要出来了。

    他并不怕鬼,从小到大他亲眼看见过的鬼借他五只手都数不过来,但这种面对未知的等待过程明显更加折磨人——尤其还是在自家院儿里。

    程翊屏息凝神盯着那口井。

    他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后背不由自主得绷直了,耳朵里充斥着急促聒噪的银铃声与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时间感觉两只耳朵都被自己紧张的神经绷得隐约有些耳鸣。

    昏暗夜色里,目光注视下,一双苍白瘦削的手忽地从井中伸出,死死抠住了井沿。

    接着,被发丝遮掩住的头颅从井下探了出来,一个纤瘦身影缓慢地从井口爬了上来,一头漆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散落在井口外,她双手死扒在井沿上,高高抬起一条腿勾住井边,姿势异常诡异。

    眼前的发丝遮挡在脸前,她半个身体扭曲地挂在井口,慢慢地抬起了枯瘦惨白的手,动作僵硬地撩开脸上凌乱漆黑的长发,一张惨白的、几乎看不出生气的脸露了出来……

    “靠!苗钰姐你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spy了。”看清来人后程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弓下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胸膛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从正用小腿勾住井沿惊悚地从井下爬出的苗钰,“……你在井下养了什么?”

    苗钰赤着脚从井边爬起来站直了,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沾了灰尘的布衣裙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蛊虫。”

    程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苗钰抖完了灰,迈着均匀的小步朝他走了过来。走动时脚踝上系着的铃铛脚链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响,她走到程翊面前站定,朝他伸出手,手掌在他眼前摊开。

    一只多足蜈蚣状的油黑色蛊中迅速地从她的掌心爬向指尖,她平静的声线没有丝毫波澜,重复道:“蛊虫。”

    程翊只看了一眼头皮立刻开始发麻,连忙向后撤了一步,后背撞上门框,控制不住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知道了……”

    晏向辰欠揍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苗钰,别吓唬小孩儿了,一会儿尿裤子了回去还得洗,麻烦。”

    “哦。”苗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把那只蛊虫收进自己腰间别着的雕花镂空蛊盅里,抬腿走进屋里。

    程翊进门时看了一眼门边刻着[特别行动调查队]的牌子,这个牌子与大门口贴的那块截然不同,木质的标牌有些旧了,木牌的边缘已经被磨得不太看得出棱角,上面红色的字迹倒是清晰可见,宛如昨日刚题上的一般。

    程翊抬起手轻柔地摩挲了一下上面端正大气的字迹,抬腿走了进去。

    靠在饮水机旁端着保温杯喝水的赵成宇冲程翊笑笑:“立羽,再上一回高三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重回18岁的感觉。”

    程翊小的时候字儿写得很难看——当然,现在也不怎么样。只不过那会儿还要更难看一点,他每次写名字的时候都把翊字写得很开,任旁人怎么说都改不过来的那种。后来他亲爹就琢磨着干脆给他改个名叫程立羽得了,结果名还没改,人就没了。

    这话是晏向辰跟他说的,一开始是晏向辰一个人“立羽立羽”地叫,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所有认识晏向辰的人都跟着这么叫起来了。

    程翊一开始还有点不爽,但时间长了就麻木了。

    他也实在懒得再白费口舌去纠正一个破名字,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拖着长音没好气儿地回答道:“没有,只有脑浆炸裂,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程翊又忍不住来气。

    他从十五六岁就开始跟着晏向辰在特行队打杂,好不容易磨通了晏向辰,答应他只要考进警校,毕业以后就给他转特行队的正式编制。

    为了这一句承诺他高中三年费死了劲儿学习,好不容易考上了警校,眼看还有一年就能毕业了,结果没等他把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暑假熬完,莫名奇妙地就被告知要来这个小破地儿重念高三。

    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脑袋冒青烟儿的馊主意谁想出来的啊?我操,跟一群中二病晚期儿童相处简直太煎熬了。”程翊皱着眉头道。

    “我还以为你们应该会挺有共同语言的。”晏向辰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笑得很开心,“也不知道谁十七八那会儿用燃魂咒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编咒语,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燃烧吧,正义之火!”

    程翊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吼道:“闭嘴!”

    众人哄笑起来,一直到程翊的脸色沉下来,晏向辰这才揉了揉笑酸的脸,故作为难道:“唉,主要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吗,谁让咱们这里你年龄最小,最适合扮演十七岁妙龄男高中生呢。”

    程翊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我看你还能放出什么屁。

    晏向辰扬了扬下巴,朝屋里的人努了努嘴:“你不去谁去?你看看这群人。”

    他指了指靠在墙边吊儿郎当的赵成宇:“小成吧,太油滑,滑得我都担心他去学校跑去跟校长称兄道弟。”

    赵成宇:“……”

    他又指了指托着下巴正傻盯着他看的唐宁:“唐宁这个脑子……反正压根儿就不是学习的料,我怕她入校月测小考完了就得被劝退,浪费我求爷爷告奶奶跑断了腿才批下来的两万块钱择校费。”

    唐宁:“……”

    他把目光转向低头坐在办公桌前,盯着自己手里的蛊盅出神的苗钰:“苗钰的外形倒是可以,就是这神神道道的劲儿,我真怕那群孩子没被鬼吓死前就得先被她吓死。”

    苗钰没抬头,拿着一根圆珠笔用笔尖从蛊盅的镂空里戳进去挑了两下。

    程翊:“……”

    晏向辰无奈地耸了耸肩,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倒是也可以……”

    听到这儿,程翊面无表情地打断道:“还是我去吧。”

    “……”晏向辰蹭了蹭鼻子,扭过头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四十了。

    他收敛起了刚才玩笑的模样,表情也正经了起来:“行了,不早了,来说点正事儿。程翊,学校里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第5章

    一道闷雷降下,硬生生将黑沉沉的夜幕撕扯出一条狭长明亮的豁口,广袤苍穹一分为二,轰雷鸣响,天河决堤。

    一场暴雨来得突然,密集的骤雨顷刻间将整间学校笼罩进一片阴沉冰冷的雨雾里。

    急刹时车轮在湿滑的地面上拖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长音,辛好坐在副驾的程翊死死地抠住了车顶的把手,才没这股冲进儿甩出去,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挤在后座的三个人明显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赵成宇扒住驾驶位的座椅艰难地把自己从车窗上揭下来,强忍住自己想吐的冲动,少气无力地对晏向辰摆了摆手:“老大,以后别再让小钰开车了,我可不想费劲千辛万苦躲过了厉鬼索命,结果一世英名毁在咱们自家养的马路杀手身上……”

    晏向辰扎在脑后的发髻不知何时散了下来,一头蓬松的自然卷乱七八糟地散在肩头,也是面如菜色:“苗钰,你跟我说实话你学车的时候是不是给教练下迷魂蛊了。”

    苗钰面无表情地解上系着的安全带,接过晏向辰从后座递过来的雨衣:“一条中华。”

    程翊一边往身上套雨衣一边在旁边煽风点火:“一看就是成哥教的吧。”

    险些酿成大祸的罪魁祸首赵成宇悻悻地躲开晏向辰‘和善’的目光,抬手过去给了程翊一个爆栗:“真是白疼你了哈小兔崽子。”

    程翊扭过头冲他笑笑:“是啊,你可真疼我。我初中那会儿你偷偷往我保温杯里塞蝌蚪的事儿我可没忘。”

    赵成宇愣了愣,指了指自己:“我?”

    “分明是你那会儿得痄腮,两个腮帮子肿得跟嘴里塞俩核桃似的,怎么吃药都不好,老大寻思给你整点偏方让你试试……”说到这儿赵成宇也反应过来了,“我操!老大你不带这么甩锅的吧?”

    晏向辰默默避开旁边投射过来那两道灼热的视线,面不改色道:“嗨,我那不也是病急乱投医吗,不都是为了爱,父爱如山母爱如水……”

    程翊冷眼暼着他:“哪个跟你也不沾边儿。”

    晏向辰清咳了一声,伸手搡了旁边的赵成宇一把,道貌岸然地催促道:“还傻杵这儿等着人家自己送鬼上门吗?下车!”

    他顺手从旁边正对着半开的车门外狂吐不止的唐宁马尾上扯下一根嵌了几颗闪钻的黑色橡皮筋,把自己的头发撸在脑后扎了起来。

    唐宁一头长发散落下来,瞬间被夜雨打湿糊了满脸,她不满地回过头,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忙又捂住嘴冲着门外继续吐去了。

    晏向辰的领导瘾显然还没有过够,暼着她说:“虽说咱们严格来说也算是深夜特殊工作者,但也没有必要这么在意外在形象,毕竟咱们面向的服务群众也没什么审美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