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残裔

第二章 灰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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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皓轩左突右闪,在林地里蛇行穿梭。他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每一棵树,就仿佛每一个摇摆的树都是他的敌人。

    由于肾上腺激素的过多分泌,韦皓轩的心跳如雷,血液在血管里飞速流动。他可以感觉到,狂暴的心跳为他的身体提供了巨大的能量。他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给他的肾上腺素可以持续多长时间。

    韦皓轩是被标号高危的恶魔裔族。他七岁那年被家族判断‘高危’,暴走的可能性极大。因而,他被迅速的送入建在深山里的,归属于帕拉米迪学院的研究院进行看管。灰白的用石头砌成的围墙,围墙上通电的铁网,其实所谓的研究院就是一个监禁裔族的监狱罢了。

    这个研究院,也包涵了,韦皓轩今后的全部人生。其实不止韦皓轩一个,还有很多个。

    还没有长大的时候,韦皓轩常常看落在研究院院子里的鸟,他试着和每一个鸟进行交流,给它们取名字。等他靠近时,那些鸟就都飞走了,任凭他喊破喉咙也不回头,直钻入围墙外面的树林里。长大后,韦皓轩还是不能离开学校,虽然校长说这是因为要让他们留下,来为学校的发展留一份力。但是韦皓轩知道,之所以留下来,只是因为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罢了,危险的血统使他不可能在裔族的社会中拥有立足之地,而特殊的血脉也不可能让他像普通人一样度过一生。

    韦皓轩留在学校,当了图书管理员。这是他自己申请的,如果不能真正的去看外面的世界,那至少让吃不到蛋糕的孩子,有隔着橱窗玻璃眺望的机会,保留一丝奢望吧。某个夜晚,韦皓轩照旧从图书走出来,正准备锁上大门。

    他注意到,离他不远的围墙上,站着一只麻雀。这个麻雀吸引了韦皓轩的注意。这个麻雀正好立在夜灯的旁边,而且这个麻雀定定的盯着他,就像是一个雕塑,小小的,一动不动。黑黑的瞳孔因灯的照射多了两个亮亮的白点,仿佛看着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专注。韦皓轩想起了小时候那些麻雀被他取了名字的胆小的麻雀,这个麻雀.......似乎不一样?

    麻雀看了一会儿,“啾”的一声振翅飞走了。韦皓轩的眼睛里泛出了一份寂寞。

    一个月后,毫无征兆的,韦皓轩裹着橡胶雨衣翻过高大的城墙,逃出了研究院。但是他在深山里迷了路,研究院的安保人员找到他时,他已经昏死过去。虽然命保住了,但是韦皓轩在研究院的生活却与之前千差万别。之前,他的研究记录都是安全的稳定,因此在学校的待遇是很不错的。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韦皓轩立刻被评为极端分子,没有了之前的图书管理员的职位,还被关进了监管室。每隔几天,就有不同的调查人员来审讯他。惨白的灯打在韦皓轩的脸上,杀人一样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撕碎,一点点的分解。稍有不对,等待韦皓轩的就是至残至暴的殴打。无数次,韦皓轩抬起沾满血的眼睛逆光而视,眼前的身影如鳌掷鲸吞一般。

    那个男人是没有拿录音笔的。

    “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我最多的财富,就是自由。”他仍记得那个西服笔直的男人充满诱惑的声音,在黑暗中,他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脸。男人的声音仿佛遥隔天际。“是啊,我需要自由.......”韦皓轩畏畏缩缩的说着,鸟雀一样的眼神四处张望,甚至精神反射的想抬起手护住头。

    “孩子,没人可以给你自由,弱小的自由总会被强大的自由束缚。真正的自由?就是你要比一切除了你以外的自由,都要强大。”暗处,男人点燃了一根烟。男人的话就像浅蓝色的烟雾一样,无知无觉中,就飘入了韦皓轩的身体,侵占了韦皓轩的大脑。

    “告诉我,谁会甘心只获得牢笼中的自由呢。”烟的亮光随着男人手臂的活动而让韦皓轩眼花缭乱。就像韦皓轩面前的远处,有一盏闪烁不定的灯。“没人想”韦皓轩似乎要哭出来。

    “很好,那就把你失去的自由,一点点夺回来。”男人模糊的身形犹如君临天下,高踞王座。韦皓轩愣了好久,等韦皓轩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走了。桌子上多了几个透明的瓶子。最大的瓶子里装的是魅艳的浅紫色液体,其它的瓶子里则是肾上腺素。惨白的灯光已经关闭,韦皓轩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梦一样。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韦皓轩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心中一直悬挂着那个瓶子。瓶子里的紫色液体仿佛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香气透过瓶子,无时无刻不萦绕在韦皓轩的鼻尖。他很清楚这个瓶子里装的什么。

    作为恶魔裔族,裔族想要变得强大,除了进行超强难度的训练外,就只有提升血统的浓度。实际上,一个裔族强大弱小的决定性因素,是血统的浓度。如果两个裔族正面对抗,而一方的血统拥有绝对的优势,那么血统劣势的一方,就是进行过再高难度的训练,也不可能逾越这个鸿沟。

    战斗的能力可以用训练学习加以弥补,而血统则是天生的。常理上,裔族的父母越强大,裔族的血脉浓度就会更高。就目前来说,除了隐型的血脉以外,一个裔族出生时血统的浓度是多少,那么他这一辈子的血统浓度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在裔族7、8岁的时候,裔族的血统就基本定型了。

    改变血统的唯一方法,就是喝下所谓的进化药。也就是提炼过的,100%浓度的恶魔血夜。这种进化药就像古代传说中人鱼的不死药,只有一半的机会,要么进化,要么死去。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他也还是喝掉了它。其实,在最开始,在他选择自由的时候,就注定他会喝掉它。“谁愿意获得牢笼中的自由呢。”想要走出牢笼,要么打开它,要么毁掉它。韦皓轩喝完进化药之后,他透过监禁室的铁栏杆看到天上的月亮,让人恐惧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澎湃,他觉得自己正站在世界中央。

    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即使进化过之后的韦皓轩也还是很理智,他没有毁掉研究院,他很清楚如果他将这些裔族释放,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他不想这样做,他只想得到.......正常裔族的自由。

    进化后的他,身体素质和精神的敏感程度,都到了他以前不敢想象的地步。翻越铁栅栏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同时,沉睡在他血脉中的恶魔之力也被唤醒。或许,在韦皓轩的心中,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获得自由了。

    帕拉米迪学院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对韦皓轩进行了抓捕,但是韦皓轩的血统本来就很强大,经过进化就更是危险。此次抓捕的作战方案,是帕拉米迪学院的资深教授,弗尔?司提亲自设计,并指派专员执行的。效果并不明显,弗尔教授小看了这位进化的越狱者,在行动的编队上,竟然动员了新生。d组是抓捕的最后一环,而且只有崔璨一个人,如果崔璨也失败的话,那么韦皓轩,就只能交给那些繁衍千年了的裔族家族去处理了。

    突然,他停住了。他猛的刹住脚,让自己在急速的奔跑中愣是停了下来。树叶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在耳边响动。到了午夜,月亮终于挣脱云做成的茧,将整个树林点亮。

    崔璨背对着韦皓轩,月亮为崔璨镀上了银色的描边,高挑的身形透出一种高贵的气息。插在左脚边的太刀,在月亮的照射下,散发出慑人的寒光。

    韦皓轩知道总会有人来拦截他,就像之前的,自称斩魔人的裔族一样。在研究院被拘禁的时候,他就在同样被判断是危险血裔的同伴口中听说过他们。“一旦咱们有出不可控的表现,斩魔人就会出手,把咱们骨头都不留的杀掉!”这句话在现在听来,还是让韦皓轩有不小的触动。其实韦皓轩没有在研究院中表现的那么安全,之所以要当图书管理员,想要了解世界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方面,其实是图书馆的人很少,这样,韦皓轩自己暴走的几率也就更小罢了。韦皓轩曾无数次,在无人的半夜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嘴唇沁出血来。而后将自己扔到冰冷的水池中,才能稍稍缓解自己心中的暴戾。

    在第一次遇到斩魔人的时候,韦皓轩还是很害怕的。但是在一次次的遭遇,一次次的碾压之后,韦皓轩对斩魔人的畏惧,已经小到只剩下一丝的畏惧。

    这个斩魔人,很.......清淡,就是很清淡。

    韦皓轩注意到崔璨的衣服后面,画着一个巨大的徽章,徽章以黑为底,是一个白色的恶魔。那个恶魔的两翼以最大的程度张开,一根根的翼骨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恶魔的本体更像是一个年轻人,除了巨大的白色利爪以外,便再没有什么东西。

    “他是该隐,恶魔之祖。”崔璨的声音从远处顺风而来。

    “你是谁?”

    “不要问太多,我知道你吃了进化药之后,又打了肾上腺素。而肾上腺素的时间就要到了。”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虽然我们的身份很明显,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崔璨转过身冲韦皓轩笑了笑。

    “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出研究院的裔族,这样,就避免了很多人的死亡。”崔璨微微鞠躬。回溯往事,并不是没有像韦皓轩一样以血统优势逃出研究院的,往往有这种实力的裔族,其实也就可以毁掉研究院的大门。放出其他裔族,对于自身的逃跑也更加有利。每一次强大裔族的出逃都会是一场灾难。可是韦皓轩并没有。

    韦皓轩看着崔璨没说什么。其实他本身就是一个内向的人。“毕竟,没有人有权利因为自己的自由,而剥夺别人的自由。对于人来说,生命就是最大的自由。”

    “那你不也在活着,你不是已经拥有了最大的自由,为何还要逃跑呢。”崔璨笑着追问

    韦皓轩一时语塞。他很恼火,他以为崔璨真的在感谢他,原来不过是想由着他的话嘲弄他罢了。韦皓轩的眼睛变得猩红,肾上腺素最后的剂量正在发挥效果,韦皓轩的心脏就如同一个飞速运动的马达。

    凭什么我的自由就只是蜷曲在一个研究院里,将所有生命白白耗在那个灰白的世界里啊,凭什么你们这些残害同胞的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称自己为斩魔人将我们随意斩杀啊。不要对我说那些该死的逻辑,在牢笼中的鸟,与那些旁观的鸟,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物种啊。韦皓轩想着,却什么也没说。

    韦皓轩的瞳孔被银色点亮,窸窸窣窣的响声在他的身上响起,暗灰色的磷甲从他的身体里钻出,快速的爬满了全身,将他武装起来,剑一样锋利的利爪早已镶嵌在韦皓轩原生的指甲上。崔璨微微眯起了眼睛。

    韦皓轩的血脉本身就很强大,加上进化药的催化,他已近似半个恶魔。原本他是不能承受魔化的力量的,但是肾上腺激素的大量分泌,让他的肌肉强度得到了增强,同时也大大弱化了他对疼痛的感知。

    他剧烈的喘息着,满身的磷甲随着呼吸一张一合,他举起光亮尖利的爪。

    崔璨表面上很轻松,还敢用话来憋韦皓轩,但是他丝毫不敢放松。面对这样的对手,崔璨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崔璨的血统浓度达到了惊人的40%,而且丝毫没有恶魔的暴戾。崔璨的血统评价为s,在经过训练后,崔璨早已成为裔族中的战斗精英。这也是为什么d小组只有崔璨一个人的原因。

    崔璨的左手早已攥住了刀。崔璨的感知域以最大的程度释放,集中在两人战斗的区域里。崔璨一点也不敢乱动,他知道,这种级别的对手,一旦出手,生死之间的审判就在顷刻。一旦攻击,就如同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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