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赤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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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落刚想伸手去抱它,便被顾忘尘拦了下来,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狗裹在里面。

    “它现在情况很不乐观,我怕它携带什么病菌,或者一时激动咬了你。”顾忘尘一边将狗托起来,一边交给林落:“护好它,我们去找找兽医。”

    顾忘尘本无心让林落收养这条狗,但就刚才的一瞬间,在看到它那条伤痕累累的后腿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了乌员受伤的那会,将心比心,他有些于心不忍了。

    所幸他们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兽医店,不过好像也是被一只急诊的猫给一个电话叫起来的,这个点儿,很多人还是都在家里睡觉的。医生给狗做了检查,表示它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携带病菌,顾忘尘和林落同时松了口气。包扎好伤口后医生又嘱咐他们明天继续过来,两人默契的同时答应,便抱着狗回去了。

    *

    秦玄君抱着韩子启回了他的竹屋,甫一推门,便有暗香萦绕,据他了解,韩子启是不焚香的。秦玄君深吸一口,嗅出了这是他房间里的墨香,便抱着他继续向床边走去,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下来,然后静静看着他。

    韩子启平时就是一张冷漠至极的脸,对谁都是不苟言笑,就算是对传烟,说话也只是一些传达一些命令。这会子人放松下来,不绷着脸,光就面部线条来看,还是平和的一张脸。

    *

    韩子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还有人在不停地厉声训斥。他紧紧闭了闭眼睛,静心缓了一会,耳畔的斥责声就渐渐清晰了:“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带回来的?是你带回来的,又为何藏藏掖掖隐瞒我和你师傅这么久?”

    韩子启暂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大概地看了个轮廓,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身着白袍,负剑而立,他的面前,笔直地跪着一个年轻人,不管老者怎么指责,始终一言不发。

    “长老,”那年轻人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他是无辜的,是受了很重的伤被我救上来,还请长老撤回对他的责罚,悉数加给我就好。”

    “你……”长老的胡子抖了一抖,指着年轻人怒道:“竟然真的是你把他带上来的,既然如此,那我便更饶他不得了!景风!”

    “在!”一个气度不凡的人应声走来,说他气度不凡,倒也真的是名副其实。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足足比一旁的长老要高上一尺,面如冠玉,轮廓分明,用高大俊朗形容再恰当不过。

    “将你师弟带下去,带到省身阁!”长老一拂袖,扬长而去。

    “不!长老,我还有话说。”年轻人似乎有些着急了,他跪着向前挪动几步,鲜红的血迹蹭在地上,描绘着他挪动的轨迹。事实上,他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天了。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长老连头都没回,不怒自威。

    “弟子秦景云,请求长老,放过无辜,我愿承受所有惩罚。”

    秦景云?!!

    长老一言不发。

    景风凑近他,低声道:“你明知道浮图峰禁止外人入内,你也知道外人进来的后果,你既然那么担心他,为何还要带他进来?”

    秦景云无法辩解,只能暗暗攥紧了拳头,死死抵在自己的身侧。

    “你想护他,”长老忽然转过身来,冷笑一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要你在所有弟子和师父面前,在那个人面前,亲口发誓,从今往后,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如若违背,那人便会永世受尽雷劈之刑,不得善终。”

    闻言秦景云怔了一下,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怎么样?二选一啊师弟。”景风斜睨着他,虽是微笑着,却无半点温情。

    沉吟片刻,秦景云忽然淡淡道:“我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韩x秦副本

    第28章 前尘往事断肠诗

    秦景云,浮图峰二弟子,勤勉好学,吃苦耐劳,剑法道法皆出类拔萃,尤其道法,甚至比起他的师兄,也就是浮图峰大弟子景风,都要更胜一筹。当年长老组织弟子们下山游猎邪魔怪物,秦景云仅凭一己之力便猎杀大量妖魔鬼怪,以此光荣成为魁首,此事在几年后提起依然是一桩美谈。从小到大,秦景云都是师父眼中的骄傲,同类弟子中的佼佼者。

    所以,这样一个榜样类型的人物,被长老和师父拖去省身阁的消息,很快便在浮图峰大大小小的弟子们之间炸开了。

    早练时刻,浮图峰弟子们排列整齐正在练剑,三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女弟子,景雪,正在监督。但她今天格外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在意弟子们练习的质量,只是盯着自己的剑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小弟子见景雪漫不经心的,便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一位弟子:“哎你听说了吗?景云师兄好像被师父罚去省身阁面壁思过了。”

    “真的假的?”旁边一位弟子闻言惊讶得剑都快拿不稳了,他用一副像听到了自己飞升为神仙的消息一样极度惊讶的表情回应了刚才的弟子。身后一位弟子听到前面两位在讨论此事,便也压低了声音,伸长了脖子道:“不止呢,听说还罚了咒刑呢!”

    “什么?”这句话一出,立刻又吸引来了两位离得近的弟子,一人感叹道:“不会吧,这可是咒刑啊,自我进浮图峰以来还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长老真的用过此刑,哎你们说,景云师兄这次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长老发这么大的火?”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带回来的那个人吗?”

    “谁?那人?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说我上次下山游猎怎么没见到景云师兄,原来是去救人了,想必是救了人就回去了。”

    “没想到,救人虽好,却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啊……景云师兄也真是,明知道我们浮图峰的规矩,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们干嘛呢!”一个严厉的女声呵斥道,众弟子一听声音,便立刻噤若寒蝉,恢复原貌,通通站直了身体,装模作样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心里头琢磨的却是秦景云的事。

    景雪本来就因为秦景云的事情心里不痛快,眼下看到这些碎嘴的师弟,心中更堵了,便重重叹口气,甩了甩高高束起的长发,手握佩剑,消失在了众师弟的视野中。

    她自然是去了秦景云的住处,想看看他受罚回来了没有,也好去安慰安慰,或者偷偷送点好吃的过去。景雪是被师父在大雪天里捡回浮图峰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所以小时候她经常感到孤独。每次都是景云师兄陪她练剑,陪她玩耍,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出现在身边。虽然景云师兄不怎么爱说话,但景雪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好人。

    刚从青石路上转个弯,眼前便是一片翠绿的修竹,景云师兄极喜欢竹子。还没等景雪走近,便见一白衣少年默立在竹林前,还有些稚气的脸上却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少年不该有的愁容。见他正在出神,景雪没有打扰他,想必这个就是景云师兄救回来的人了吧。

    想着那少年已经注意到了景雪,便几步迎上来,弯下身子恭恭敬敬道:“师姐好。”

    景雪被他这一动作险些吓到,因为她之前与这位少年素未谋面,也就是说,应该两不相识才对。可眼下看来,这位少年显然是早就知晓了她的。

    “不必多礼,你既不是浮图峰弟子,我们就没有师姐弟之分。景云师兄一时半会可能不会回来,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下了头,低声道:“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不过,恩人他叫我阿竹,师姐便也这么叫我罢。”

    景雪不想再与他计较师姐这个称呼,只得点了点头,又柔声道:“阿竹,你恩人,也是我师兄,他真是个好人。”

    阿竹微微一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润俊俏。“是啊,恩人待我特别好,我很喜欢恩人。”

    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景雪警觉地转头,就看见一队来势汹汹的浮图峰弟子正在向这边走来,而且人人手握佩剑,其中一位身上还缠着铁链。景雪见形势不妙,立刻对阿竹道:“阿竹,你听我说,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现在,”她将自己的佩剑放在阿竹的手中,继续道:“我以师姐的身份命令你,快跑,现在就跑,从你师兄竹林尽头有一条小路可以下山,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阿竹神色骤变,急切地问道:“那恩人呢?”

    景雪安慰道:“师兄不会有事的,我会在一直陪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你安全才是他希望的,听话,这些人我来对付,快跑吧,不然来不及了。”

    阿竹握紧了景雪的佩剑,转身向竹林的尽头跑去,待到那些弟子们到达时,已经不见了他的影踪。

    “师姐。”一队弟子齐刷刷向景雪行礼,景雪面色严肃地看了他们一眼,便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一位对她还是颇为尊敬的,便认真解释道:“师姐,我们也是奉命来这里抓捕神秘外来人员,还请师姐行个方便,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景雪明知道阿竹已经跑远了,但还是不想让他们就这样随意进出师兄的卧房,便厉声道:“你们可知道,这是对师兄的不敬?”

    弟子们纷纷低头,自知这是对师兄的不尊敬,但违抗师命,便是对师父的不尊敬了,也只得齐声道:“师姐,实属师命难违。”

    景雪还想再抵抗一会,刚想开口,便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景雪。”

    景雪刚才那种令人生畏的气势瞬间就如旭日下的薄雾,很快散得干干净净。她欠了欠身子,恭恭敬敬作揖道:“师父。”

    景雪的师父是浮图峰除长老之外最有威严的一位长者,不光在浮图峰,就是在其他门派前,也很受人尊敬,江湖人称“闲鹤散人”,原名冀之峻。眼下这位富有名望的闲鹤散人正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三弟子景雪,片刻后开口:“你的剑呢?”

    景雪心里一颤,心知不能紧张露馅,但还是哆嗦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怎么丢的?”冀之峻不慌不忙追问道。

    “就……就是在水边练新剑式,然后不熟悉剑法,一个不小心,脱手掉进水里面了。”景雪嗫喏道。

    “哦?哪片水域?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为师可以帮你捞上来啊。”

    景雪沉默了半天,答不上话来,她比谁都清楚,师父说到做到,只要她敢说谎,立刻就会被识破。

    “景雪,你实话告诉为师,你是弄丢了,还是……送人了。”冀之峻刻意将后三个字加重了语气,明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师父……”景雪垂着头,不敢多说话。

    “好,我的好徒弟们,你们一个个都为着一个身世不明的外人来和为师作对,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在长老面前求情了,你们的好师兄,今晚便会应咒刑了,依长老的意思,你们还是必须要到场的,我能说的,能做的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师兄个人的修为造化了。”说罢不等景雪再挽留求情,便一拂袖,扬长而去。

    当日戌时,暮色苍茫,浮图峰上下却是火光冲天。几百余弟子个个手擎熊熊燃烧的火把,团团围在圆形祭坛的外面,祭坛上沟沟壑壑,复杂的花纹盘旋着,仿佛走不出去的迷谷。而祭坛中央,秦景云仿若虚脱一般,脸和身体都紧贴着祭坛,无论身旁多喧嚣,始终一动不动。

    景雪站在外围,想进去却发现怎么也挤不进去,冀之峻暂时地封印了她的修为,别说是用法术和师兄传悄悄话,就是现在在她面前随便放个修为极低的野怪,她也对付不来,只能在外围跳着,奢望着能看一眼师兄。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安静了下来,众弟子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只有火把“噼噼啪啪”的继续旁若无人地燃烧着。

    “浮图峰弟子秦景云,因私自收留外来不明人物,欺师瞒众,以身试法,特判咒刑,即刻行刑。”话毕,众弟子便见大师兄景风飞身上了祭坛,他动作极轻缓地拔了佩剑,剑锋映着他冷笑的脸,格外令人心寒。秦景云无力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面无表情。

    “嚓”,剑锋划破皮肤的声音,众人提心吊胆地往祭坛上看去,便见景风的剑尖上一滴一滴往下滴着鲜血,而他的剑下,秦景云的十指均被深深割破,仿佛觉得不够似的,景风一刀又准确地划在秦景云的手背上,血一下涌出来,在两人的身下流淌,渐渐填满了祭坛下的古朴复杂花纹。

    “师弟,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景风蹲下身来,靠近秦景云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着。继而站起身,不屑的神色终究是没藏住,他瞥了一眼趴在脚下如蝼蚁一般的秦景云,大声道:“浮图峰弟子秦景云,继续吧。”

    秦景云微微动了动手指,刚张开嘴,便是一口血沫,他咳了几声,眼睛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情,似是悲凉又似乎还有希望。他无力地趴在祭坛上,任鲜血走蛇般勾勒出整个祭坛的形状,继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我秦景云,以浮图峰二弟子的名义发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和……”说着他下意识顿了一下,景风知晓他是说不出来的,便偏要他说得明明白白,便又大声道:“你们听见了吗?他这么小声,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周围弟子没有应声,长老却显然被这招激怒了,他胡子抖了几抖,继而怒喝:“你大声说!”

    他这么生气,倒也真有他的理由,他接管浮图峰以来,从来没见过如此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的徒弟,况且这徒弟已经小有所成,而现在却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刻意欺瞒自己……最重要的,是他怀疑自己的弟子动了不该有的感情。

    想到这里,长老更是浑身都气得颤抖。秦景云有些绝望地抬头望了望沉沉夜幕,忽然像被逼急了的野兽一样嘶吼了一声,他红着眼眶,却是硬生生被逼出了眼泪大声道:“我秦景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和阿竹没有任何关系,如若违背……”

    “如若违背,我跟你姓!”还没等秦景云一句话说完,众人便听天空中传来一声少年郎的声音,紧接着就听一声拔剑出鞘声,一个白衣少年从天而降,甫一落地,一道闪电般的白光便直袭景风而去,顷刻间将他的右手斩断。

    “啊”,景风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少年刚一落地,众人便喧哗大乱起来,长老一见罪魁祸首送上门来,本来就对他恨之有加,又见他一剑斩断了景风的右手,哪里肯放过他,怒喝一声便引剑而去,阿竹立刻持剑相迎,“叮”一声,两把剑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