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嫂嫂勾引奸豪。千般恨,酒不能浇,万种愁,血泪双抛……”
“……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俺要直截爽快一钢刀,我不斩你的头颅非英豪!”
男人的江湖恣意恩仇,曲调激昂,让人听得是慷慨淋漓,怡亲王放下杯中的茶盏,看向皇帝,目光微闪,“臣弟觉得此人唱法腔调俱佳,不如请他到御前弹唱一曲?”
皇帝与他对视一眼,抿了口茶道:“这样也好,咱们关门乐咱们的,也省的受人打扰。”
郁兮看到了两人平静神态下的暗涌,今晚来听评弹,最主要的是与苏州织造处交接,查明礼亲王的罪证。很有可能唱《武松杀嫂》的这个人就是相关人员了。苏州各大茶局的客人都有私下里请艺人单独为自己献唱的惯例,所以请此人到御前议事,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方法。
人被带往包厢内,仍是一副江南艺人的派头,照常打千儿见礼,道一句“各位爷,各位姑娘好,想听什么曲目?”
怡亲王问:“可会《落金扇》?”
“原来爷好这口,”来人笑道:“不单会《落金扇》,还会《游龙传》。”
怡亲王笑道:“那出《武松杀嫂》唱得好。”
那名男子俯身,“不如这位爷方才跟姑娘一起拼档唱的灵。”
怡亲王又一笑,看向皇帝点了点头,方才两人的对话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是接头的暗号,怡亲王这一首肯便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皇帝接过话问,“你是苏州制造处的人?”
来人赶忙把怀里的琵琶靠在桌角,跪下身叩头道:“奴才王周士见过万岁爷,万岁爷吉祥!奴才受苏州织造府派遣,特此前来面圣。”
皇帝点首叫了起,传他到身边回话,“今天传你们苏州织造处,是为四爷的案子,这当中的内情你给说说。”
王周士从怀中掏出朝廷特制的靴页,呈送给皇帝,待他一边翻看的时候,一边解释说:“绥安二十九年,根据苏州织造处暗中派驻在平西王府中的眼线反馈,本府大概评估出了平西王府的家资兵力,而后朝廷南下削藩,在平西王府被抄家后,礼亲王负责核算的底细中与之前平西王府的家底前后相差七十万两……”
皇帝把手中的靴页翻动的哗哗作响,耳边是案情的陈述:“……绥安三十年,据本府派驻云南的眼线调差取证后发现,这七十万两的出入,其中有二十万两是平西王府的正常开销,剩下的五十万两是礼亲王带兵攻入平西王府时,受平西王府银库库兵马佳宏志所贿,私自掖藏,以银抵命放了此人一条活口。现下马佳宏志已被苏州织造府从云南缉拿归案,此人供认不讳,口供全部记录在案。请万岁明查。”
皇帝全神贯注,逐字逐句察看手中的靴页,周围寥寥几人个个面色紧张,屏息以待,大气也不敢出,桌面上的茶盏被彻底放凉后,才见他的视线从纸页间脱离。
“你怎么看,”皇帝看向怡亲王,把手中的靴页递了出去。
怡亲王神色沉重,接过靴页大致看了一遍道:“回皇兄,之前也跟您提过,臣弟曾亲自到狱中提审过马佳宏志。此人所言确与这靴页上记录的案情口供一致。”
靴页重新辗转到皇帝手上,却是被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冷嗤道:“朕之前还一直替他心存侥幸,没想到铁证如山,这让朕还怎么帮他说话,他怎么能做出这等辱没列祖列宗脸面的下流之事!”
“自削藩提上日程之后,南面三藩在朝廷眼中就没有秘密,平西王那个老贼每天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几时睁眼闭眼朕都一清二楚,何须说他银库中有多少银子!”,皇帝怒火不胜,拍案而起,天颜震怒把所有人都骇了一跳,“邧承礼怎么能够愚蠢到这般掩耳盗铃的地步!”
“皇兄!”怡亲王随他起身,“四哥他是不该背叛朝庭,现在证据确凿,当务之急是彻查此案。”
这还是郁兮见皇帝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她拉起皇帝一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轻声安慰道:“万岁爷,您先消消气,您先冷静下来,慢慢想这件事。”
☆、回京
皇帝蜷起手指, 握到一层单薄的凉, 面上勃然而起的怒意有所缓解, 急促的鼻息也渐次沉稳下来,沉下身子坐在圈椅里, 天颜只是掩在掌心后沉默着。
郁兮添了杯热茶递到他手旁, “万岁爷喝口茶缓缓神。”
他接过来, 从清澈的茶面上看到了所有人面色上的仓惶, 一口清茶注心, 也难冲散心口阻塞的难以置信和愤怒,“去吧, ”皇帝良久方做出决定,含着江南的一口雨雾道,“八百里加急从兵部驿站上传消息回京, 开始查,查礼亲王。”
以皇帝杀伐果敢的性情和手段, 下发这样的指令完全合乎情理,因为在预料之中,王周士这类常年奉旨行事的人, 只考虑差事办理的目的和进程,面上毫无表情, 跪地领旨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郁兮周身发噤,背上微微出汗,皇帝举刀,虽还未落下, 刀刃上已经有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