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皆被他吸引了目光,“这,这是冤鬼上身了吧!”
人群听得此语,如避瘟疫邪祟,立即躲得远远的,隔着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似乎饶有兴致,看着场地中的男子痛苦发作。
莫寻缓缓闭眸。
女子的声音带着怒气和惊惶,“睁眼!”
许是莫寻神智并未全失,他茫然地睁眼,一双眸痛得紧缩,似在看展念,又似什么都看不到。展念将他从冷硬的地面扶起,托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按摩他发僵痉挛的四肢,莫寻冷汗尽出,喉间止不住的□□越来越剧烈。
众人袖手而观。
“这姑娘生得可真不错。”
“何止不错,才情也是极好的。庙会那日,就是她教怀玉楼的馨儿跳舞。”
“这男的是她什么人?”
“甭管什么人,摊上这样的,都够倒霉了。”
“……”
不知过了多久,莫寻的痉挛终于有所缓解,他似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展念知晓他所想,俯身轻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莫寻勉力颔首。
展念亦不想再听周遭的脏污之言,用尽全力将莫寻扶起,莫寻虽消瘦,终归是个男子,展念起身时只觉一阵头晕,她晃了晃,硬是咬牙站稳,莫寻想来也撑着一口气,浑身虽在轻微地颤抖,却仍踉跄地迈步,没有把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路人纷纷侧目,却只神情骇然地盯着莫寻,并无一人援手。
二人狼狈回到客栈的小院,终于隔绝外间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言语,展念想将莫寻扶入屋内,莫寻脚下却一滞,连带着展念一起摔在院中的草地。展念顾不得疼,匆忙去看莫寻,莫寻的痉挛再次恶化,双腿抽搐得尤为剧烈,他痛得蜷缩,喉间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唇角渐有血沫淌出。
展念不断按摩他的双腿,莫寻的喘息却愈来愈费力,展念怕他被血沫呛住,将他的头微微侧过,莫寻的神情却渐渐恍惚,发作也渐渐虚弱下去,展念终于方寸大乱,虽然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眼泪仍然不受控制地淌下,她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大哭,用颤抖的嗓音一遍遍唤他的名字,可是她听不到回应,怀中人昏睡过去,只剩游丝般的气息。
五六月中,天气愈发闷热,然而展念却只感到一个愈发冰凉的人间。
第31章 永怀愁不寐
朝霞满天。
红肿的双眼受不得强光,展念下意识偏头,脑中宛如撕裂般疼痛,哭晕之前的场景浮现,她猛然一抖,连滚带爬地坐起身。
身边人正目不转睛地看她,一手搭在屈起的膝上,姿态是少见的从容。
世间最百转千回之事,莫过于失而复得的刹那。
霞光浸染着莫寻的眉眼,真实,却又不真实。展念嘴唇微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情不自禁抱住他,只觉再没有比这更心安的事情。
莫寻轻轻拍她的背,“起来,女孩子家,像什么话。”
展念放开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你骗我!”
莫寻如有所思,慢慢摇了摇头,“我亦是被骗。”
“什么?”
“所谓一个月,是谎言。”
“不要紧,被骗不要紧,”展念止不住地笑,“是谎言就好。”
展念看向莫寻,他的面上仍是毫无情绪,却明明有哪里不一样了。她对上他的眸子,忽觉从前的荒芜和漠然淡去了,朝阳印入眼中,竟似两团微小的光亮。
“我现在……”莫寻开口,似有片刻踌躇,“想活着。”
展念愣了片刻,大叫一声,倒在草地上,只差原地打个滚,语言系统彻底紊乱,“苍天有眼啊!”
莫寻凝视她肿成桃子的眼睛和没完没了的傻笑,霞光中,眉目亦有极淡的温和,“谢谢。”
……
江水浩荡,满船皆是月光。
展念穿衣起身,不想甲板之上已有一人正凭栏而立,背影清俊出尘,皓月之下,宛如谪仙。展念微微一笑,走上前与他并肩,身边的男子侧眸看她,“睡不着?”
“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
“三十八年,山西,太原府。”
莫寻不说话了。
展念眯起眼睛回忆,“我总觉得,那天,你有话要对我说,可是……”可是他发作得太过严重,根本说不出话。
“嗯。”
“是什么话呢?”
“若我死,去苏州府,周庄。”
展念略加思索,“你当年让铭远和吴以忧、张三同去苏州,原是为了我?”
“你若想为琴师,自有高人相授,你若厌倦漂泊,亦有宅邸银钱,可安余生。”
展念心中一酸。
她已不记得和莫寻去过多少地方,当日离开山西后,两人一路西行,黄土堆叠的群山、广袤辽阔的草原、漠漠无垠的沙丘……西往新疆,南至西藏,复经青海、甘肃折返中原,如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