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向岸再背起一包水泥时,刘益仍是扛起四包水泥,两人走在一起时,刘益伸出一只手,帮向岸托住快要从背上滑下的水泥袋。向岸立刻感到轻松无比,如此背了三转水泥,刘益又道:“岸子,边上歇着,剩下的干脆俺帮你背了。”
当刘益一下扛起五包水泥时,工友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来看,坐在驾驶室的一个卡车司机跳下车来,大声说:“好力气!大个子,你再多背一包我输你一百块。”
刘益笑了一下,没吭声,继续五包五包地搬着水泥。那卡车司机有些不甘,对大家说道:“我一百块钱赌他扛不起六包水泥,有人敢跟我赌的吗?”
工友们顿时起哄,都说看刘益抬五包的样子,六包应没问题,不如大家赌刘益能否扛起七包水泥。有两个司机不相信地说:“要是这个大个子扛起七包水泥,我们一人输一百块给他。然后再和大伙下注赌他扛不起。”
工地上的人都知道刘益力大,在工地上干四个人的活,领四个人的工资。但他力气到底有多大,谁都不知道,以前刘益也只是扛四包水泥,今天为了他弟,大家才见他扛起五包水泥,不知刘益真的能否扛起七包水泥。所以工友有赌他扛得起的,也有赌他扛不起的。看见工友们高兴,刘益不愿扫大伙的兴,便答应让大伙赌一把。待大伙都下好注后,刘益伸手把那两个司机手上的两百块钱接了过来,揣进兜里,并让大伙闪开。只见刘益走到车旁,拎出七包水泥垒码在一起,见众人发出嘘嘘声,刘益又把一包水泥放在上面,然后弯腰双手用劲,愣是把八包水泥端了起来,慢慢地移到右肩扛起,脚步很稳地把八包水泥扛到工地左侧。众人情不至禁地狂呼起来。只看得向岸在一旁目瞪口呆,心里琢磨霸王举鼎的那鼎不知有多重?
待刘益放下八包水泥,输了钱的人有些不甘心,嚷嚷要赌刘益能否扛起九包或十包水泥。刘益拒绝了大伙的要求,说适可而止。
等大家把车上的钢筋水泥卸完,卡车开走后,农民工们在工地上吃完饭,工友们就在各自的工棚门口的露天水龙头前冲凉洗刷一遍。然后,有小孩在工地的就侍候小孩;爱打牌的就集在工地门口的工棚里炸金花,或在工地空处斗地主;更有荷尔蒙分泌旺盛者,全身上下打扮一番,乘着夜色将近,去街头巷尾的发廊里找小姐放松一下;也有闲情逸致的工人,在工棚旁摆上象棋互相厮杀的。()刘益塞给向岸两百元钱,让他也出去散散步,向岸道:“算了吧!我老人家骨头都快散架了,还出去?你背我?”刘益看着疲惫的向岸,笑了笑,没说话,在房门口伸了伸双手,又踢了踢腿,不知不觉中他又在耍他那套军体拳。向岸说:“刘大哥,你就只会这一套拳吗?”
刘益说:“俺只学过这套拳,不会别的。”
向岸说:“这军体拳有点像太祖长拳。”
刘益喜道:“你会武术,那太好了,教俺!”
向岸说:“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路吧。金庸的看过没?那里面的武术招式描述得象真的似的,特别是《天龙八部》,看完后,我总是情不自禁扣自己的手指,看能不能使上六脉神剑。”
向岸忽然笑道:“刘大哥,我倒会一套拳,你学不?”
刘益道:“学!”见向岸装腔作势地走到空地上,朝两侧伸平双手,刘益半信半疑地跟着伸平双手。只听向岸说道:“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刘益一脚踢在向岸屁股上,笑道:“你这不是广播体操吗?”
向岸抱拳笑道:“刘大侠果然是行家!在下的独门绝技你都认得!”
刘益盯着向岸半晌,道:“俺以前很少看到俺弟安子像你这样开心过,他也没你那样贫。”可能刘益又想他弟刘安了,刘益问向岸:“今晚再同我去卖烧烤好吗?”
向岸扫兴地说道:“干了一天活,没劲,我洗澡去!”说完脱了衣服,只穿个短裤,打开水龙头就洗了起来。刘益无奈地又打起他那套军体拳来。一个女孩从外面走进工地,朝刘益住的工棚走过来,见到正在洗澡的向岸,顿时呆在那里。向岸“啊”的一声跳起来,穿着湿漉漉的短裤飞快地躲进工棚里,向岸赶忙在里面把一套刘安的干净衣服换上。半晌,向岸听见外面那女孩说:“大哥,他,他,是安子哥吗?”刘益道:“不是,妹子下班了!”只听那女孩又道:“那,那,我明明看到是安子哥。”片刻,女孩的脚步声已到门口,向岸只好走出房门,只见那女孩长得挑高的个儿,长长的头发挽了个结,瓜子脸,嘴角两边微微露着两个浅浅的酒窝,一脸惊疑之色望着向岸,双眼潮湿欲泪,喃喃道:“安子哥!”
向岸尴尬地说:“我不是。我叫向岸,sc人。”那女孩缓缓看向刘益,刘益无言地点头。女孩便不再说话,默默地进屋,把刘益换下的衣服放在桶里,迟疑了一下,又把向岸换的衣服也拿了去,在门口水龙头旁洗了起来。洗完后,女孩把衣服晾在工棚旁的一根用铁水管焊的架子上,然后看了一眼向岸,对刘益道:“大哥,我回去了。”刘益说:“谢谢你!妹子,回去路上小心点。岸子,你替俺送妹子回厂里。”向岸不便推却,就和那女孩一起出了工地。
路上,女孩告诉向岸,她叫丁娇娇,安徵人。以前在街边卖凉茶时,认识了在街边卖烧烤的刘安,成为了朋友。后来因为她受混混的欺负,刘安与人打架,被混混打死了。她觉得对不起刘安,也对不起刘益,因为他是刘益唯一的亲人。她后来不敢在街边卖凉茶了,就进了一家电子厂。为了减少心中的愧疚,她想报答刘益兄弟,所以每天下班后,她都来帮刘益洗衣服,本想帮他做更多事的,刘益不同意。丁娇娇告诉向岸,刘益是个好人,她要报答他一辈子。她又央求向岸不要离开刘益,因为她刚才看见了刘益看向岸的眼神,刘益已把他当成了亲弟弟刘安。向岸道:“你放心,我会和刘大哥成为朋友、兄弟的。”
向岸与丁娇娇边走边聊,经过街上时,倒霉的向岸又因没暂住证被治安队截住了。看到向岸被治安队押走,丁娇娇急忙又跑回工地找刘益。直到刘益交了一百元赎金才把向岸从治安队领出来。待两人把丁娇娇送回厂后,一回到工地上向岸就上床睡了。
到半夜,向岸被刘益叫醒,原来又来货车了,要卸货。向岸这回学乖了,不跟着刘益了,他混在另一辆卡车旁,和工友们一起帮忙把车上的钢筋缚绳解开。吊车把成卷的钢筋从车上吊下,向岸几个再收拾出右边的空地就可以。卸完车后,又像昨晚一样,再把今天下午放在左边的钢筋水泥上车。
忙完回到工棚里睡觉时,向岸问刘益道:“刘大哥,水泥的质量好坏怎么能看得出来?”
刘益不加思索地说:“工地上的老师傅都有经验,他们说看水泥的质量要一看二捻三看色泽。一看就是看水泥的纸袋包装是不是完好,标注的生产日期是否过长,如果超过三十天,水泥的性能就开始下降,超过六个月它的强度就下降百分之三十,更重要的是看是什么牌子,哪里出厂的;二捻就是用手去捻水泥粉,看粗细程度;三看色泽,好的水泥颜色是深灰色或深绿色,如果色泽发黄,那是生烧料,如果是发白,那是矿渣掺量过多,那水泥的强度都会降低。”
向岸道:“刘大哥,我今天下午不小心弄破了的那袋水泥的色泽就是灰绿的,那是好水泥吧?”
刘益说:“那肯定是好的,都比一般的水泥贵几块钱一包。你问这个干吗?”
向岸又道:“那上午我们工地上用的水泥却是有点发白,那些都是昨天晚上运来的。还有,我发现晚上车拉走的钢筋要比白天用的钢筋粗好多,上午用的那个比毛衣的针大不了多少,哪能叫钢筋,应该叫铁丝。”
刘益道:“岸子,你在工地上可别乱说,俺们不管这个的,俺们只干活。”
向岸道:“知道!刘大哥,他们干吗这样拉来拉去?累死我们了。”
刘益道:“有时下午来材料了,有人来验货,所以得把好的放在这里,晚上换成差的,他们都预算好了每天的用量,每天运来的材料第二天就刚好能用完,这样下午来人检查时就看不到差的了。”
向岸说:“那验货的人不会上午来验?”
“不会,如果上午来,会有人先通知。他们一般都选在下午验,验完后,包工头就会请他们出去吃饭喝酒到半夜,第二天上午他们起不起得来还是问题。”刘益回答道。
向岸噢了一声,又问:“这里盖的什么楼?”
刘益想了一下说:“听说好像是有钱人捐助建的学校。”见向岸还想问什么,刘益又道:“早点睡吧!管他啥的,俺们只管干活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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