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现在出次门得被颠下去二斤肉,就算是以前最方便的时候,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是家门口那座半个点就爬完的土堆。
难得这么贴近大自然,花满楼身体是很享受这次旅程,被炭火熏了一冬的肺也不在闷得生疼了,勉强也算是养回来了一些,
至于他的心,只能用凄凄哀哀四个字来形容了……花满楼强制自己不去看任何人给他的消息,一是对自己没信心,怕一时心软,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二是他终归有太多的不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不如全都不看,到能彻底寻个清净。这一个月来,他彻底的脱离了原来的生活。
山清水秀也好,危峰兀立也好,对他来讲,都不过茫茫一片,他行了这么多的路,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南边的春来的是极早的,一夜起来,窗外的柳树都抽出了新芽,在行上几日,幼嫩的树叶已经布满了枝条,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了。
人间三月,春回大地,本是万物复苏的好时光。
花满楼砍下了一大根枯萎的枝条,用它扫开拦路的藤蔓,间或赶一赶乱入的虫蛇,等行的远了,就在它身上做个记号,插在土里,在寻上一根更顺手的,往上继续爬去。
巫山十二峰,是他计划里最后的一站。
巫山十二峰,皆在碧虚中。回合云藏日,霏微雨带风。
巫山往下,便是长江三峡,重岩窅不极,叠嶂凌苍苍。绝壁横天险,莓苔烂锦章。入夜清楚见,无风云浪狂。其景可以说是清绝险绝。花满楼忍不住边上走了几步,微微动脚踢了块大石头下去,噗咚一声落入水中,顷刻就被浪花卷起,没了踪影。
往上看,云雾霭霭,高树繁叶,重峦叠嶂,真是一丝天也看不到。往下看是湍急长江,若真是掉了下去,乘奔御风也追不上了。
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啊……花满楼小心翼翼的挪了回去,要不是林羽撒娇打滚从乐清轩嘴里问出他师兄最后出现的地就是这座神女峰,他觉得自己都不需要来考察了。巫山险成了这样,美是很美,就是危险了点。
其实这地也不是不适合人类生存,只是前期的准备比较多而已……花满楼自诩没有陆小凤那种百折不死的天赋,挣扎了许久,他还是黑着脸继续往上爬去。思起这一个月见的种种悬崖峭壁,花满楼觉得大部分地方危险程度都差不了太多,能不能成事,看的还是天意。
在谨慎的人心也有不能计算的时候,在精密的系统也会出错。更何况几年的相处下来,五零二并不能算得上是个很面面俱到的系统。
花满楼随口应付了疑惑的五零二两句,继续爬山。
这山看多了,除了几个特殊的景色,其实都是花草树木,虫子飞鸟,差不多一个样。白天的深山里,最大的威胁只不过是迷路,但是晚上就不一样了,猛兽伤人。再加上花满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巫山游玩,在正午之前就到了一个侧峰的山顶。
之所以先爬这个,理由很简单,侧峰总是要比主峰矮的。花满楼把木棍往地上一插,没形象的双手叉腰喘了几口粗气。虽说山是爬的够多了,但是该累还是会累。
他走到一处陡坡那里,往下扔了块石头,过了良久,还是没听见回响。
反而是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花满楼以为是和自己一样的旅人,就往回走了几步,远离这个危险地区。
“陆……小凤?”见了来人,花满楼呼吸一顿。
体型举止,乃至一呼一吸,就算是看不清脸,花满楼也能认出来人是谁,他心猛地一沉,强迫自己忘记的感情破茧而来,几乎要把他从头到脚淹没了。
“你怎么来这了?”花满楼轻声问,他笑了笑,退后了一小步。
“找你。”显然陆小凤的心情不太好,或者说是很狂躁,“我怎么得罪你了,需要这么躲我?”
“没……”是我得罪你了才对。
“武当的事,解决了。”陆小凤看花满楼站的地方危险,就要上前把人拉回来,“说来也巧,我正好碰上了木道人要杀石雁道长,也幸好我去的巧,道长只是受了严重的内伤,现在已经快养过来了。”
不知怎的,花满楼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没死就好……他没死,那么一切都有余地。他这段日子与世隔绝,只知道木道人失败了,至于武当怎么样,还真是没听到过一丝的消息。
他看陆小凤要过来,下意识的又后退小半步。
“我在石雁道长的房里还碰上了两个人,事后我问石雁,他说这两人和木道人也不像是一伙的,反而像是听闻武当有难,来分一杯羹的人。”陆小凤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平平板板的,听不出个喜怒,“七童,你知道这事吗?”
花满楼不答,反而又问了他一遍:“你怎么来这了?”
“来找你。”陆小凤板着的脸终于破宫,他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微笑,“你一直躲着我,我只能顺着你的足迹想你之后会去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可算是被我堵住了吧!”
原来如此……他管得住初五却管不住陆小凤。陆小凤号称江湖名侦探,自己一路也未用心思想过隐藏行迹,他能顺着线索找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是不想见我,在大门口贴一张陆小凤不得入内就得了,我保证连墙都不翻。”陆小凤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花满楼“同样,你有事情不想告诉我,直说就行了。”他微微摇头,“我一句话都不会多问。”
两月不见,花满楼还是那个如春风般和昫的花满楼。俩人之间隔了十余丈的距离,陆小凤能看清花满楼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希望能看到动容,懊悔,甚至感动……如果这些都没有,哪怕七童只是微微的牵动下嘴角,像平常那样笑一下也行。
他是那么的爱笑,陆小凤曾经在花满楼昏迷的时候无数次用指尖轻点他的嘴角,希望摆出他平常的样子,可是每一次都是失败的,七童毫无表情的昏迷着,那副样子,和现在几乎一个样。
我不是来逼问你的啊!陆小凤张了下嘴,突然觉得喉咙干的生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握住,纯金打造的雕花镯子上的纹路几乎都要镶进他的皮肤里。
那里面原本装着燃烧殆尽的香灰,只是在走出石雁屋门的那一刻,陆小凤就给倒得干干净净。
花满楼又后退了一步,拜他刚退化的视觉系统所赐,这个距离正好让他看不清陆小凤的表情。
眼不见,心就不会乱。
说实在的,今天这样的情景也真是可笑。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在他马上就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前一刻,陆小凤他大老远的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你啊……”花满楼笑着,微微舒展了下酸痛的四肢,“是想听我的解释吗?”
真正的缘由,我没法也不能说出口。但是其余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毕竟……瞒了这么久,早都累了。
“你想听武当的事?还是别的事,我做了很多很多你不知道,也不会相信这是“花满楼”这个人做出的事。”花满楼顺从的低下脑袋,非常配合的坦白从宽,“这些事,有别人指使我做的,但是更多都是我下的命令,让他们去办。”
“如果你非要找个主犯让你发泄下,那,这个人就是我……”
和花五无关,和那位从未谋面的晋阳侯也无关,和林羽初五大黑小白都无关……只是我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把古剑打完了,心已经碎成了渣·渣
鱼唇的豆芽求安慰啊求安慰
大鸡丝你肿么就这么的傲娇呢,你看人家乐乐,多坦白……
第75章别离
陆小凤勃然大怒,他一甩袖子准备这就上前把这个不听话的给拽回来,“你到底还是不信我!”
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赶在你前面到了巫山,就是希望听见你的一句“不是我”。就这一句就够了,别的我什么都不问……陆小凤努力把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诫自己,七童一定的有苦衷的,一定!
我怎么不信你了。花满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简直是有口难言,深深的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唉,我真正想对你说的话,连想想都是不行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考虑这个有点太早,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花满楼觉得陆小凤像是鼻孔一直在喷气的老公牛,自己一个不慎,他就能顶着那对犄角冲过来。
生气吧生气吧,不然以你这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肯定会追本溯源一直查啊查,查到最后那可就是这个世界最肮脏的事了,就算只是沾染上一星半点,也不能完好无损的脱身出来了。
我当年答应花五,本就是互利互惠,这么算下来,谁都不干净……这一系列的事在我这结束就成了,毕竟没了我,你们并无交集。
我不能让你去调查花五,更不能花五对你下手。所有的秘密止于我这,让他永远的隐藏下去吧。
“你就告诉我这个,我这么努力的才追上来你就告诉我这个……”陆小凤颇为受挫,他以前处处留情,难免被甩过很多回,可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
一种闷闷的疼从胸口一直烧到了喉咙,陆小凤狠狠的咬了下舌头,抑制住了它还要继续蔓延的趋势,只可惜收效甚微,稍有不慎,他就冲到了眼睛里。
他干哑着嗓子又问了一句,“你非要我相信那些事都是你做的?陈家三十六口是你杀的,李家老爷子被官府诬陷入狱也是你做的……”
花满楼啊,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心,原来是冰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花满楼闭上眼睛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关于这些我也不想多说,在你的眼里可能我杀的是不该杀之人,可是在我的立场上,他们都该死。”
死……陆小凤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字会从花满楼的嘴里蹦出来。也是这次,他才真真正正的认识到了,死这一个字是这样的冰冷,冰到能在他们二人之间划出一道沟壑来。
明明离得这样近,一闪身就能碰到的距离,可是陆小凤却不敢迈出一步,大抵上,伤心就是他这样的感觉吧。
关于陆小凤,花满楼一丝一毫,哪怕是大体上的框架都不想看见,他生怕看上一眼就动摇了自己的心意。
他了解陆小凤,甚至比陆小凤对自己还要了解。陆小凤希望或者说是必须从自己身上找出一个主导者来,他会相信是“这个人”策划的一切,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说服自己不是花满楼害了他的朋友。
花满楼把这一切都建立在两人还有未来的前提下,只可惜,他要找的人一开始就不存在……作为花满楼,他这一辈子碌碌无为,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那么事到如今,推出他一个人就够了,无论是陆小凤还是花五几个,他们不需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更何况,就算这次的事能平安解决,只要五零二还在,不易于在几人中间埋了个随时会爆炸的霹雳弹,花满楼也算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所以,他在五零二瘫痪的那段时间制定了一个计划。
计划很简单,那就是,他要和五零二一起“死”一次。
“道不同……你原来是这么想的,你不和我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理解。”陆小凤苦笑:“我承认,我刚查到这些的时候确实很生气,我甚至有了想把你揍趴下让你去他们墓前赔罪的想法。但是,我没有办法相信这事是你做出来的,七童,你和我说实话好不好。”
花满楼在心里又一次的规劝自己,听到陆小凤的话,他心里跟打翻了药罐子一样,无味纷杂。他细细的品了下这种感觉,继而表情柔和了下来,“如果我说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还愿意再听我说吗?”
计划的第一步,要寻找一个死的方式。五零二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可以马上让自己陷入昏迷或者僵立状态,它不想让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那无论如何也是没有办法做的,所以插刀子抹脖子是不行的。
今时今日,花满楼都佩服起自己来了,在他脑海里上演过无数次今天的场景,可惜,就算是在梦中也没有这般的安静。他身体内部泛起了不知名的阵阵凉意,它们渐渐的感染了手脚,又像毒蛇一样回转到自己的心里,慢慢的把五脏六腑都冻坚了。冷的好像血已经不会流动了……
身体的极度冰冷造就了他思维的清醒,花满楼睁开闭了很久的眼睛,神色清明。今天自己的心境不稳,就算是五零二那个二货,恐怕也能察觉出不对来。原来……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计划的第二步,就是寻找一个“死”的地方,这个地方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简单的来说,就算他只剩一口气,也比较容易救起来。现在这个天气,树叶刚发芽,恐怕有的地方还存了冬日的冰水,实在谈不上天时;至于地利,乐清轩那个不知名的师兄还没找到,巫山太过于险峻,实在不是上乘;人和嘛,有个陆小凤,勉强算是合格。
花满楼微微的向前欠身,定定的看了陆小凤一会,突然笑道:“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你说对吗?”
陆小凤皱眉,“你又说这些做什么,现在要不然你跟我回去把事都解决了,要不然我自己查下去,只不过你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辩解。”
花满楼依旧笑着,“我以前曾听过一句话,读作众生皆苦,还望诸恶莫作。现在想来,还是很对的。”
“当然是对的。”陆小凤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只是心里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双眼突然射出慑人的神气来,“虽然你本来就是个滥好人,但是七童,你对生命只有绝对的尊重,却没有热爱。我……我知道,死在你手下的那些人,他们不会多好的人,但是他们能在灾时开仓救民,还能拿起武器来保护一城百姓,现在城里还供着他们的生祠!他们到底是犯了谁的忌讳,非死不可?”
这一大段话说下来,陆小凤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他平静的表象。他虽双目赤红,看起来倒像是在哭了。
你一定明白,你怎么会不明白?和你比起来,他们只是一个解释的重量啊!
花满楼听了他这话,觉得自己的心底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可惜这个心思太过于细微,一个闪神没抓住又重新的钻了回去。这个时候,他已经很接近悬崖了,侧耳细听,狂风在他的脚下哭嚎。
“陆小凤,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运气很不错。”花满楼又往后退了两步,他的脚微微一动都能感觉到沙土漱漱的往下掉去。山顶的狂风把他的鼻子尖吹得通红,花满楼定住心神,柔声道:“今天借我一点,好不?”
计划的第三步,比起之前都要来的简单。他只要找个悬崖跳下去,剩下的都看天命了。他想了无数种的死法,只有这个是五零二没有办法阻止的,就算五零二突然爆发,控制了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在跳上去,它的所有手段,只不过是无力的挣扎。
唉,陆小凤,你可别生气就不去救我啊……
花满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怕死,他每天战战兢兢的完成五零二的每一个任务,生怕它一气之下“抹杀”了自己。但是现在,确实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花满楼见陆小凤往这冲来,展开双臂,向下倒去。
远远传来的应该是陆小凤的叫喊,他在说什么……?花满楼的脑海里充满了五零二的怒号,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强风托起了他的身体,衣袖鼓得满满,甚至没根头发丝都在努力的向上伸去,可是一点也不能减缓落下的速度。花满楼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正午的太阳明明高悬在天际,可是一丝的亮光也照不进他的眼底。
你说,春日里的桃花正好,但看久了未免会觉得腻歪。等我找一个好天气,咱们早早的出门,先去赏会桃花,然后就去西湖泛舟,煮上一壶热茶,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好好地说说话。
可能以后再也不能和你去看桃花了……我到底还是爽约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五零二可能是慌忙中出了错,到底还是让宿主陷入了昏迷,花满楼疲惫的闭上眼睛,世界的喧嚣渐渐从耳边褪去,归于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其实本文是轻松向
而且我发现没写完一块,我就有吐槽的……其实七童是不能和陆小凤说五零二的事,原因就是五零二不允许。
唉,今天干了件很蠢的事,吃饭刷了两次饭卡==其实我第一次没贴上,我还以为没刷qaq
我一个正在学rfid的人竟然会认为没贴上就是没刷走钱!!!就算止于定义,也够蠢了……
第76章相思
今天,是花满楼失踪的第十天。几日来,陆小凤发了疯样的寻找他,把这方圆一里的地都蹋的矮了三寸,可是,一片衣角都没有看到。
他没有办法相信七童可能死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明天就找到他了,明天就就能找到他。
可是一个个明日在时间的催促下渐渐变得绝望,陆小凤其实是明白的,时间拖得越久,找到七童的希望就越少,他甚至想去求神佛,让今天的太阳永远不要落下去。
一日复一日,终无所获。
斜阳笼罩在巫山侧峰上,染红了树叶枝干,也染红了沙土怪石。
到底是我逼死了他,陆小凤坐在花满楼跳下去的山顶想起了初五说的那句话。
她说啊,早知道我就杀了你……
陆小凤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七童身边的人都不喜欢自己,现在看来,是他们早就觉得俩人会走到这一步吧!七童那样的性子,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也对,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不让你认识我。
如果没有认识我,你应该一直都像初见时的那个样子,温润中带了几丝的皎洁,永远都不会陷入今时的痛苦中,非要做出两难的抉择。
陆小凤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双手在崖边一撑,翻了上去。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悬崖,“司空。”
“哼。”司空摘星一个正眼都没给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让我去处理的那些事都做好了,干干净净的,就算是你再去查一次也找不出一丝的破绽来。”
“这就好……”陆小凤想扯下嘴角,跟司空笑一笑,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动了,“他本来做的就很隐秘,如果不是我顺藤摸瓜的查了一通,这些线索根本就不会被翻出来。”
“陆小凤,我真的想揍你一顿。”司空定定的看着他,半响后冷冰冰的说,“但是看你这个样子,我觉得还是不要成全你了。”
“别,你要还是我的朋友,就帮帮我。”陆小凤张开双臂,没有一丁点抵抗的意思,“来吧,最好一脚把我也踢下去。”
司空果然扑了过来,他骑到陆小凤的腰上,左右开弓狠狠打了两拳,只把陆小凤的一张包子脸揍成了馒头脸。
白里透红,还是山楂馅的。
哀莫大于心死,陆小凤能感觉到双颊火热,却一点也察觉不出疼痛来。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费力的抬起了右手指了指胸膛,“往这打,使劲的打!”
司空也不和他客气,提拳蓄力,重重落下。把陆小凤揍得身体蜷缩了起来,双臂按在胸口一阵的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司空拽着陆小凤的衣领,表情痛苦的都要哭出来了,“……这么逼他。”
“是啊,我是猪油迷了心窍,打雷劈了脑门,走在河边脚一滑跌水里去脑袋进水了。”陆小凤垂下眼,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要不你打我几下,看能不能恢复正常?”
枉他以为自己还算是聪明,没想到在最主要的事上犯了糊涂。陆小凤展开四肢,呈大字样彻底放松的躺在土地上,看着云被风吹得一片一片飞走,直到太阳已经落到山下,天空中只剩下夕阳的余晖。
司空叹了一口气,也默默的躺在他的身边,俩人瞪大了眼睛看天。
俩人就这样睁大了眼睛,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司空“啧”了一声,“算了,你都够郁闷的了,我也不打击你。说吧,你把我叫过来要干什么。”
“……初五说,花满楼在之前曾嘱咐她交给花五公子一封信,现在过了这么多天,我在找下去也是耽误时间。所以打算去京中看一看,他的这封信恐怕写了这次的事,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你帮我和他们几个在这附近在搜一搜,这地深山老林,有很多古老的村落,七童可能是被谁给捡回去了。”
陆小凤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被跟跟钢线栓了起来,全靠他们才能正常的行动,如果没有这些线牵引着,自己应该已经崩溃了。陆小凤不能保证在这样拖着几天他的理智还能存在。他甚至怕自己在看到这个景色,会忍不住毁了它们。
陆小凤日日梦中都重见花满楼跳下去的场景。他甚至清晰的看见了自己那时候的表情,凝固在了双眼瞪大的那一刻,手脚像是灌满了铅水,用尽全身的力气都动不了一寸。他用尽最大的力气的伸出手,只能确定七童的衣摆从手指尖划过。
司空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稳定,当天回去后就关上大门,连个背影都没给陆小凤留下。
第二天一大早,陆小凤走的时候只有初五出来送了两步,还被冷嘲热讽了一路。自从和他撕破脸皮之后,初五几个已经连面上的好脸色都不给了,动辄就寻个理由说上一说。
陆小凤知道他们心里不痛快,而且他也把花满楼的意外归于自己的错,简直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最后连最伶牙俐齿的初五都下不去嘴了,一碰到他就反射性的红了眼睛。
要哭不哭的,看着就揪心。陆小凤一波三折的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哭一场啊大小姐。
暮春时节最快的还是水路,照发白帝即可暮至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陆小凤租了一条小船,翘着二郎腿躺在船篷上,晃晃悠悠的荡了二三天。之后又换了陆路,总算在五日后的幕间,赶在朝阳门关闭之前进了京城。
他去见花五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他拿大棒子打一顿的准备,可惜花五远远不像是之前几次相见那样的易怒。
屋里的蜡烛没点燃几只,昏暗的都看不清花五的神色,只知道他斜斜的靠在铺满了靠垫的软榻上,松搭搭的披了件衣服,只露出白的和玉一般的手腕,微微弯曲握拳支着额头。
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吧。陆小凤放轻了脚步,瞅了眼侍立在旁的花辛。
花辛好像当没有陆小凤这个人,他默默的伏身低声道:“人到了。”
“这么晚。”花五皱着眉,眼珠在眼皮底下挣扎的转了好几下还是缓缓的睁开,“花辛,把东西给陆大侠。”
花五转过头来,陆小凤才注意到他的眼底涂满了厚重的青黑色。想必七童出事,他也是很难受的吧。陆小凤和花满楼在一起混久了,花家的事他也知道个大概。兄弟七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各自为政,往好的说是在一个屋檐下生存,但是除了老二老三,剩下都天各一方。但是他们七人真的是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陆小凤想起前段时间七童受伤,花五着急的劲儿,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自己失去的爱慕之人,但眼前的人,失去的可是感情笃佳的胞弟啊!他讪讪的接过花辛递来的信件,就着昏暗的灯光读了起来。
“五兄见字如晤,今弟有一难题,思来翻去,唯有一法可解。此事凶险万分,但仅牵扯弟一人,此去若消除后患,自会来兄坐前谢罪。
唯有一点,此事不可让陆小凤知晓,还望兄长代为隐瞒,初五几人,虽精于逍遥楼事物,但纯良重情,不可另几人与陆小凤相见,否恐两伤。吾待林羽,如同义子,若弟一去不回,请兄长代为管教。其心阴厉,仇恨满怀,近几年愚弟所观,大为改过,望兄长体恤弟一片舔犊之情,让其归于江湖,若行大j大恶之事,再严加管教,留其一命即可。
陆小凤,唉,若一去不回,望兄告其,七童远游,天涯海角,难寻踪迹。”
“这段时间,我总是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老七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怎么好,还未满周岁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之后眼睛就看不到了,因为这个,我们几个还有父亲,总是偏疼他一些。不过七童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任何的事让我们操过心。”花五幽幽的开口,把陆小凤飞到天边的思绪给唤了回来,他好像说的是很自豪的事,嘴角都带了淡淡的笑容,“老七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你也不用自责。我拜托巫山边上县镇把山里的村落地图绘制了出来,总比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扎进去找的能快些。”
陆小凤神色平静,这一路上他彻底的理清楚了自己的条理,本以为见到花五可以好好的说声对不起。但是,从他的脚尖踏进花府大门的那一刻,往日种种再次在眼前浮现,最后还是变成了那一片下落的衣角。
明明近在眼前,可是在怎么努力的伸长手臂,都是徒劳,它一次次的从手前划过,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陆小凤垂下眼,不让自己看见花五。
若论长相,花五和七童差的很远,他们站出去,都会说这是两个俊俏的二郎,根本不会有人觉得二人是至亲兄弟,更何况二人行为举止,乃至性情都相差甚远。但是那么短短的一刻,陆小凤仿佛看到了花满楼平日里的笑容。
我可以不自责,可以不去问七童跑到哪去了,甚至可以不打扰他的计划,陆小凤苦笑,可是,我很想他啊……
思念之情如洪水猛兽,一发便不能收住了,冲溃了他的心智,更如三昧烈火,烧干了他的血,烧软了他的骨,只留下一个躯壳。
若不相爱,便不相忆,相见相知,最后徒留的只是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文了……卡文了……卡文了……卡的跟拥有512的电脑玩古剑2一个速度了!!!!
说实话,这章写的是不是不够悲剧……我要不去看个泰坦尼克号,在大修一遍
嗷嗷嗷嗷,就算那样我也不想多写啊,胃疼……果然我还是写傻白甜去吧╭(╯╰)╮
唉,其实我觉得,伤心的要死要活,肯定不符合陆小凤的人设,他们都不是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
第77章受伤的花满楼
陆小凤在花府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晨,花五睡了一觉都去上朝了,他也没等到花五的一顿狠骂。反而是花辛看不下去他一直瞎转悠,给他准备了一个屋子,把人强塞了进去。
抱着万分的歉意和黑眼圈,陆小凤再次赶着朝阳门出了城。
来的时候是顺流而下走水路是快的,回去的时候为了赶时间他在花府牵了匹好马,颠了好几个日夜可算在十日内赶了回来。
花五作为禁卫军统领,那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他请巫山附近的官员帮个小忙,这些人自然尽了十二分的心,所以陆小凤回到他们临时住的地,就看见初五几个拿了村落分布图的拓本写写画画。
他们恨不得当时就上山去问个遍,奈何深山老林,路途崎岖,陆小凤几人只能找个向导,由他带领把图上的村落问了个遍,还是没有花满楼的消息。
最后还是向导看不下去了,告诉着急的想去烧山的几人,这山里的深处寻常人进不去,隐藏的小村落何其之多,他们要找的人或许就在那里头。
甭管他说的对错,几人都把这话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估计是山上的树木太多,不利于情感的传送。陆小凤的焦急花满楼是一点也没感觉到。
自从他从山顶一跃而下,一路碰了不少障碍物,摔断了手脚并几根肋骨,昏睡中呕出了两口血,反而没被堵住喉咙,最后挂到了一颗歪脖子树上。
估计真是陆小凤的幸运借给了他一点,自己被山里的一个老郎中给捡了回去,郎中的孙女心善,强迫老郎中对他悉心治疗,躺了一个多月,除了手脚行动不便,身上内伤未愈,和平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老郎中的小孙女,换做嘉儿,花满楼双眼看不见,平素都是俩人待在一起,晒晒药说说话,花满楼时常会给她讲一些江湖中有趣的故事,俩人也算互相做个伴了。
当他被剧痛给疼醒一睁开眼,看见的是和墨汁一样浓稠的黑色时,花满楼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应该已经成功一大半了,剩下的就是保证五零二不会在回来没事瞎发布任务了。
花满楼曾经分析过,任务的奖励大部分都是关于他的眼睛,所以如果他的视力能恢复,那么就不再符合系统有功就有奖的原则,五零二就算是回来了也没有办法交给他那些高奖励的主线任务,没有高奖励,自然就没有高惩罚。当然,这个是理想的情况,如果不行,花满楼觉得自己可以在手边随时放把凶器,一见情况不对就补上一刀。
因为不确定,所以他一直压着内伤,再加上深山里没有太多的好药,这么拖了一个多月,还是一提起内力胸口就跟被砍了几刀那样的疼。
他所担心的事很多,最主要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哪,没有办法传信给花五,告诉他自己还好好的活着。
嘉儿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应该只有十五六,而且说话语气天真烂漫,声音轻灵婉转,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她就跟没有受过任何污染的清泉一般,清澈的一望就能看到底,一泓清水,冰壑玉壶。
花满楼难受的时候,听听她的笑声,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暂时都变好了。
只可惜,不把后事都处理好了,他这个崖是白跳了。他做这些事重来都没有后悔过,只是对不起陆小凤了……他一定会伤心的吧。自己当时跳下去一是怕五零二有所察觉做出防备,二是他相信陆小凤一定会马上下去找自己。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刚下去就被人救了回去,这一会的时间就同陆小凤错过了。也不知道他找自己找的是不是很辛苦。
嘉儿看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药,就知道他的心思又飞走了,忍不住把花满楼手里的药接了过来,笑道:“你又在想以前的事了。阿爷不是说过了吗,他可以帮你治眼睛,不过你这坏的时间太长,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好,所以恐怕要和我这个野丫头在山里待上一辈子了。这样想以前的那些事又有什么用?”
花满楼也不跟她强,抬起自己打着夹板的左腿用右腿跳啊跳,跳到屋子角落里抓了两把药又跳了回去。
自从能下床,那位声音很年轻的被叫做阿爷的老郎中就指使他抓药晒药,而且花满楼本身就很喜欢没事捣鼓药材,这十几天练下来,他配药的速度简直称得上飞跃。
嘉儿也不奇怪他的沉默不语,手里动作不停低个头像自言自语似的,“我是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多的烦恼,就连昨天芦花下了两个蛋你都不笑一下。那么三天后村头陈奶奶的小孙子过满月,全村人都要去的,你这回总该笑了吧。”
“我一个半残之人。”花满楼显然对这事没太大的兴致,他僵着一张脸把药材按种类分好,一分一分的平铺在案台上等嘉儿在确认一次,“就不去那种喜庆的地方了。”
“哥哥胡说,你明明是怕麻烦,村里的那些阿姨奶奶们,见了你恨不得扑上来哭上几句,不过也是了。”嘉儿说到这突然沉默了下来,半响后才喃喃的补充道:“你这么好看,和昫的跟朝阳一般,比隔壁村的李哥哥还好看。”
这句话被嘉儿说的坦荡荡,她自小和阿爷在一起,读的都是还有医书,丝毫没有外头女子的羞涩扭捏,如此一来,倒弄得花满楼无可答对了。
幸好小丫头看花满楼默然不语,自己补救了一下,她慌慌张张的解释:“我不是说你好看了,阿爷说形容男子要用眉目俊朗,身形挺拔这样的词……”
花满楼听了她这般天真无邪的话,心里多日积攒的阴霾与担忧被暂时的扫到一边去了。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不打紧的,你想怎么形容就怎么形容吧。”
其实花满楼一直有所不解,云老郎中是怎么养出这般可爱的孙女的。在他对人性粗略的认知里,人可以分为两类,花五精明能干爱折磨人类以及洛阳二货类,然而显然,老郎中以及超脱了他对俗世的认知,高居九天之上了。
巫山多雨,花满楼感到了吹来的风中夹杂了阵阵的潮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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