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爱武长出一口气,“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见你,这是你最后的窝了,再找不着你,我就报警了。”
姚爱一笑,“别瞎侃。”
“好了,不说废话了。人,我给你送到了,你们有话慢慢说吧。”郝爱武转身走了。
姚爱拉着兰兰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是关切地。“兰兰!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会这副表情”
兰兰的小脸儿紧绷,不带一丝笑容,心事很重的样子。她轻轻咽了口吐沫,终于开了口。
“婶儿婶儿!我爸爸,我爸爸他堕落了。”兰兰说话吞吞吐吐,说完又严肃认真地追问一句:“婶婶!怎么办?”声音多了些气愤,也比刚才果断了。
姚爱先也是一惊,转而平静了下来,拉起兰兰的手,对视着她问:“你妈妈他知道吗?”
兰兰点头,“知道。”
姚爱心一颤,“那她现在怎样了?”
“小婶儿!我妈从知道这事儿就是哭,先还不告诉我们,就自己偷着哭。后来我爸越来越过分,跟人家练到一起了,不愿回家了。我们一问,我妈才哭着告诉我们:‘你爸爸不要咱们娘几个了,他把咱们娘几个统统甩了,跟人家风流快活去了’。”
兰兰说着说着哽咽了,“小婶儿,我们也很难过,但是我妈她最难过,她就知道哭,就知道抱怨,就知道骂他——负心汉、陈世美、白脸狼。没完没了的,快成神经病了。”兰兰用那无助的眼神看着姚爱,“婶儿!我好怕,真的好怕。”兰兰拉过姚爱的手,“婶儿婶儿!我们怎嘛办呢?”
姚爱觉出来了,兰兰的手在发抖,她还是个孩子呀,怎经得住这种事儿。
这突如其来的事儿,使姚爱脑子在震惊过后清醒了。她此时已忘记了自己的忧伤,因为二嫂眼前遭遇的事最重要,容不得她想别的了。
对着兰兰,她态度鲜明地说;“兰兰,咱不要难过,婶儿婶儿不会看着你们不管的,咱一定把问题解决好,咱还得好好帮扶着你妈妈过日子不是。”
兰兰看着姚爱的脸,听她说完点点头,手也不抖了。
兰兰用那乞求的目光看着姚爱,话里话外也都是乞求:“我妈的脾气婶儿是了解的,有冤她没处说,她会憋出病来的。婶儿婶儿!你抽空去我家,听她发泄发泄,让她说说她心里的苦闷,也许她把一肚子苦水倒出来,一肚子怨言说出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无需思索,姚爱立刻说:“那当然,我明天就去看她”。
静静的小小果园里,远处的几个学生都先后走了,只有这娘俩还在这述说着。
送走兰兰以后,姚爱脑子里全是兰兰说过的话:“大概在三个月之前,我妈妈知道了我爸爸的事情。
我们家的买卖开始时人不是很多,我妈一个人忙活得开,我爸爸生了闲心,跟我妈说他想去街道学跳舞,我妈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谁知以后我爸就变了,穿衣服开始挑剔,我妈妈刚给他买的衣服他就嫌弃,说没品味,土气。从此他自己拿钱到商店去买。
他特别爱打扮了,还爱照镜子,爱梳头。
我弟说他:”爸爸臭美“,他还踢我弟弟。
星期日生意忙,我和妹妹帮我妈忙活,我爸一看有人帮我妈了,居然连星期天也不管事了。”
说句实话,姚爱对可明哥的变化,只是一惊,但绝对的一点也不奇怪和意外。想想,在柳泉村时,立新多少次回来讲可明伯说他不爱二娘。
姚爱回到宿舍时已过了饭点,郝爱武给姚爱端来饭盒然后又传达了徐强的电话:星期天找她有事。
第二天,按耐不住激动心情的姚爱没有答应徐强的要求。吃过早饭,急忙忙来到了二嫂家。
二嫂一见姚爱便立刻泪眼蒙蒙,拉着姚爱的手伤心得摇着头,好半天才说出:“我没想到你会来。”
二嫂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头发乱蓬蓬,脸色焦黄,该长皱纹的地方,没落下一处,憔悴得很,一双浮肿的眼睛使她苍老了许多。
一靠近她。一股浓浓的汗腥味直冲鼻孔。
这身衣服,碎花涤棉混纺,本来是浅淡的蓝色,似乎是因几天没洗而浑酱酱。
二嫂颤抖着双手伸向姚爱。
姚爱拉着二嫂的手,轻轻的攥着。
两人都一时无语。
二嫂这双满是横七竖八细小裂痕的手,粗糙得不忍人去看。
好像听谁这样说过:劳动会使人变丑。
看着眼前的二嫂,姚爱对这句话感悟深刻并确信此话言之有理!
什么肤如凝脂的细腻,什么指尖如笋的柔美……。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姐贵妇的专利。
眼前的二嫂,都没有在柳泉村时显得滋润。
平心而论,二嫂确实不是温婉少妇,但以前的二嫂也绝不是现在这副摸样。
任谁看了,也不会以欣赏的心态去夸赞她,说她美。
姚爱的心为二嫂委屈和不平。
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沦落到这副摸样,让人不忍直视。
待姚爱心平气和。
“二嫂!你有难事儿怎么不告诉我们,你是不是给气糊涂了,把我们都忘了。兰兰不找我,我都不知道。”
“姚爱呀!你说得是,我光顾生气了,觉得我这辈子算完了,让章可明坑了。所以自己钻胡同里了,正自己别扭自己呢,把什么都忘了。幸亏你来了,我有主心骨了。”
二嫂不那么悲伤了,但还是一脸的无奈。
她平心静气地告诉姚爱:我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之后,就跟着他。有一天,终于让我把他们都堵住了。
不是舞厅,是在街道办旁边一个小公园里,俩人搂着跳舞,身子贴得紧紧的,俩人都跟醉了似的```````````
二嫂说着说着又擦了擦沁出眼来的泪滴。
“我们家现在生活刚刚稳定下来,两个姑娘在这里学习都很好,老师总是对我夸奖她俩。”
说起孩子,二嫂又两眼直勾勾悲戚戚的,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姚爱的心随之如刀绞一般般。
“我这么好的三个孩子,摊上这么个爹,我不为自己伤心,我为我的孩子们心难受。他们就快成没爹的孩子了,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横祸吗?”
一想到孩子们,二嫂稍稍平静下来的情绪又不平静了。
二嫂已经泣不成声,接着就又捶胸顿足。
姚爱没有马上阻止她的哭闹,她且记住了兰兰的话,让她在自己面前发泄发泄吧!
姚爱给她递过毛巾,“擦擦吧!哭够了吗?鼻涕眼泪的,别当粉条吃肚里,它不顶饱。”
二嫂不哭了,给姚爱刚刚说的话气笑了。
二嫂还能笑得出,姚爱可实在是沉不住气了。
命令!“二嫂你的衣服都放哪去了,快找出来换换。”
忽然姚爱又下命令,“你别动!我去找。”
二嫂乖乖坐在炕上未动。
“就在炕西的纸盒箱里。”
姚爱伸着头在纸盒箱里翻腾,一件一件都不是二嫂的衣服。可怜的二嫂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姚爱总还算挑出了一件属于二嫂的衣服,一件浅灰线衣,一条灰色单裤。
放到了二嫂跟前。
“二嫂你先洗洗去吧!然后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二嫂不好意思,一咧嘴,抬起一条胳膊,放到自己的鼻子上。“哎!真是汗臭味了。不怕你笑话,我都两天两夜穿着这身衣服打滚了。我是什么都不在乎了,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要不是想到我那三个孩子,我死的心都有。”
姚爱轻轻晃着头“二嫂我不赞成你的说法,你刚才的话,我全当没听见,你赶快去洗洗!去掉你那一身晦气。”
二嫂一边收拾着自己,一边说,“我真后悔,我们不该来这里,更不该答应他去跳舞跳六的。”
看着失魂落魄的二嫂,姚爱赶紧劝她:
“二嫂你不必后悔,二哥他变了,跟你们家在哪住没关系。他堕落了,他无情地抛妻弃子,这是他做人的品行不端,三观不正,这个责任你别去负。一个四十岁的人了,世界观早已形成,你无法教他如何去做人。如果他是个好人,是个有良心的人,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是绝不会因为换个地方他就变坏了。”
二嫂承认是这么回事,认同地点头称“也是”。
接着擦脸,二嫂又在不断的擦抹着眼泪。
“二嫂!你先别对他太失望,二哥如果还能念及你们娘几个的情分,走得不是很远,还能浪子回头,你就原谅他,你们从归于好。否则,你不必为他伤心难过。没有二哥,有我们——我、徐强、徐伯伯、景然妈妈、周英、可宁——你瞧瞧,这么多人,都是你的亲人。我们都爱你们,关心你和孩子们。你们不会有困难的,你放心吧!”
二嫂感动得一把抱住了姚爱,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姚爱语重心长地说;“二嫂!咱日子还得过,你要坚强,孩子们在看你。”
二嫂梳洗打扮已毕,姚爱一边和二嫂说话,一边也已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二嫂咱俩到院子的背阴处坐坐,那里很风凉。”
两个人坐了下来,二嫂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不再骂“可明这个王八犊子”了。
离开二嫂家,姚爱心情更是极度的差。二嫂的悲戚之声挥之不去,总是在耳边萦绕。
姚爱情不自禁地“哎!”自己的愁还没愁完,又平添一愁。
二嫂在这个城里,没别的亲人,一个女人还领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无依无靠怎么生活啊!就得我们帮她度过难关。当年我只有立新一个孩——
突然一声“吱扭”——
姚爱“呀”的随之坐在地上。
面前的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哈下腰跟姚爱说话,:“这位女士,你受伤了吗?我扶你起来吧!”
姚爱蒙登转向,还是坐在地上。看着停在眼前的车和走到跟前的人,半天她才清醒。
姚爱看见了跟自己说话的这个人,是个年轻人。他着一身蓝色休闲便装,面目也很是和善,一个典型的大众脸,虽不相识,却没有生疏感。姚爱这才示意他扶自己起来,因为她确实感到了左脚疼痛难忍了。
年轻人轻轻扶起了姚爱。
“我是个司机,车上坐着的是我们老板,我们正好带你去医院看病。”
姚爱点头答应。
在这个司机的搀扶下,姚爱一瘸一颠坐在了车里的后排座位上。
后排座已有一人端坐,他目不斜视,旁若无人。
姚爱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哦!他就是老板了。无需仔细观察揣摩,便能看出其人不但是相貌压人,脾气也不是盖的。一句话来概括: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姚爱一直没有说话,她的脾气就是如此,从不唐突别人,何况身边这主阳春白雪般的派头。
姚爱忽然想起:“司机师傅,我就是脚崴了一下,小毛病,你把我送到前面路口处就行。那有一家小医院,我让医生敷些药就可以了。”
姚爱话一停,小司机“啊”了一声,没了后话,也没了动静。
这时旁边那老板声音低低地发了话;“还是到人民医院去吧!”他仍是正襟而坐,目视前方。
小司机马上回答“好!”车被停在人民医院大门外的不远处。小司机忙着下车,打开后车门,扶姚爱下车。
他们俩相挽而行,向医院里走去。
车里的主其实早就看清了姚爱的音容笑貌,他是装作视而不见,保持缄默不过是稳定情绪的一种方式。从他看到姚爱被小司机扶起的一瞬间,他满脑子烙印上了姚爱那副似愁非愁、眉梢紧锁、遇到事情又不与人争地表情和态度。
见到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本来平平静静的心境,如微风在湖面上轻轻掠过,泛起的是小小波澜。
他立刻按住心口处,让这慌慌然停止。可是,明明地又按捺不住。
车上这个主是谁?他就是从国外刚刚回来的华裔商人,叫陈仲良。
他是来w市做投资考察的。因为姚爱刚才一门心思想二嫂家的事情,对面来了车,喇叭声声,她都没去躲。结果就不用多说了,出现了刚才那个结果。
陈仲良还在那手捂胸口,虽然此时他已平静了很多,可是他脑子里的大脑皮层又活跃起来:她是谁?她住哪里?她成家否?
他纠结起来,而且是越来越纠结,纠结了他一生!
当然了这最后一句的说明是后话了。
没有多长时间,姚爱在小司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回来了。小司机知道她非要坐公交回家,没说别的把她送到了医院旁边的公交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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