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宁海堂，东方洛染忽地脚下一软，整个人都向地面倒去。她的这具身体，体力何其差，今日奔波进京面了圣，又强撑了一个下午，到现在竟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只修长莹润的手先凌羽一步将她扶住，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奇异冷香，东方洛染微微愣了下。
“你不该和他聊那么久。”沁人的声音如冷弦拨动，那人在说这话时，似乎皱了清淡的眉宇。
她将重心往雪璃月身上放了放，觉得好受了些，才笑笑道：“无妨，总归是从未谋面的外公。”
“可老王爷竟也不顾及一下您的身体，您身子弱，那里禁得住这么长时间的谈话呐……。”凌羽看着东方洛染苍白的小脸，真是又心疼又气愤，在东方城这么多年，小主子都不曾强撑着和谁这样久谈，怎的这八王爷居然一点都看不出主子的脸色早就苍白了？
“许是有些激动吧……”她道，似又想起已故的母亲，小小眉眼中不觉闪过了一丝哀凉，或许她没觉得什么，却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可怜。
凌羽觉得心口有些扎得慌，却是无力，到最后便也只能将一切情绪化为了一声轻叹。
雪璃月神色未动半分，只眸光深深浅浅，带了些人难以捉摸的谲波。
东方洛染被安排在了泽芜园，秦管家说，洛云水未出嫁前，便住在这泽芜园内。
泽芜园地处王府一角，可谓是整个王府内最为偏僻的一处院落，据说是宁玉郡主素来喜静的缘故。
虽偏，整个泽芜园却是大的吓人，碧湖假山，亭台楼阁，其内部局，俨然就是一个规模小的宅子，处处皆成景色，玲珑精致，叫人心生喜欢。
由此倒也看出了她这个外公对她母亲的确是极为宠爱的。
大致看了一下整个泽芜园，东方洛染实在生不出不满意来，目光扫到那湖心岛上三层的小楼时，她的视线微微一顿，“管家爷爷，那湖心上怎还盖了座楼？”
“啊，小公子指的是疏影楼吧”，秦管家看清了她小手所指，笑了笑，解释道：“郡主在的时候，那湖心岛颇大，觉得只盖一座凉亭太过浪费，就着人修了这疏影楼，明镜公主来小住时便可以住在这里了。”
“明镜长公主来王府小住？”东方洛染眯起一双流畅的眼眸，不由问。
管家呵呵一笑，“看来小公子并不知，郡主未出阁时，曾与明镜长公主是极好的闺中密友。”秦管家摸了摸胡子，似是响起了那时的光景，有些怀念地叹道：“那时明镜公主活泼，在宫里待不住，便时常来王府找郡主……。”
“原来如此。”她恍然，“却是从未听娘亲提起过……。”
“郡主自嫁入东方城后，与京中的来往便少的又少了，想那时……。”秦管家又是一声叹息，后面的话却是越说越轻，饶是东方洛染凝神去听，却也听不清什么了。
“小公子且在这里歇下，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老奴就是……”
东方洛染弯弯笑：“劳烦管家爷爷了。”
她本就得父母的一副好容颜，即使现在还小，这一笑也可爱至极，当下把秦管家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似乎又见到了多年前那个同样眉眼弯弯喊他管家爷爷的女童，他连忙转过身，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这才转身离去。
“主子，咱们的人都已经在园内安顿好了。”凌羽走了过来。
东方洛染看着秦管家略显佝偻的身影慢慢离开，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问：“小一子好些了么？”
凌羽道：“妫大夫说已经稳定下来，没了性命之忧，只是要全好，恐怕还要不少时日。”
“不急，”她道，“一定让他把身体彻彻底底养好才行。”
见凌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挑眉：“可还有什么事？”
凌羽道：“主子，今日找那几个大夫都瞧过了，暗一那头白发，怕是变不回来了……。”
凌羽看了看她，又道：“还请主子莫要太过自责，保护您，本来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东方洛染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凌羽：……主子，我还有话说。
可看东方洛染的样子，定是已不愿再多听他说什么了，大个青年心中明了，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管有什么事，都乖乖地闭嘴，留到明日说。不然惹了主子烦，只怕明日劝药就更麻烦了。
打定这样的主意，他便依言退下，只是临到了门口。到底是没忍住一件自己自进屋后就极为在意的事：“主子，夜里风凉，您莫在窗边站的太久……”
“哐——”
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凌羽的话没说完，连忙缩脖子关门退了下去。
东方洛染摁了摁额头上的青筋，终于摁了下去。她反悔了，暗一还是快点滚回来吧。
这个周正温厚的大个青年什么都好，就是唠叨起来简直让人发疯。
执书坐于桌旁的雪璃月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却只看着东方洛染和秦管家与凌羽说话，眸色淡淡，始终未言只字。
这是东方洛染也看向了他，便几步走到他对面坐下，也不开口，又看了他一阵，忽然就趴在了桌子上，偏了头，气馁般地发出了长长的叹声，叹过之后，便恹恹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墨眸如洗，不知在想什么。
那片黑色的印记刚好送到雪璃月的眼前，他不着痕迹地看向这印记。
离开了一个月，身体……似乎一切都还安好……。
看来，果然如此。
他若有若无地轻勾了下精致的唇，不见一丝瑕疵的脸便有些清艳的况味。
清艳，似乎是个很矛盾的词，可配那张本生得瑰丽莫名却偏偏气质清贵矜淡的脸，似乎没有什么词比它更合适。
“你体内的幽锁，到了该压制的时间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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