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过了我的估计。”
“他最近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
“为海洋博物馆新造一个侧厅。他已经编进了预算,现在他在拟订计划,想得到一些物品。”
“物品?”西格兰姆问道。
“从著名的船上打捞起来的零星东西。”服务员送来了西格兰姆所要的酒,达纳要了一杯代基里酒,“遗留下来的东西少得惊人。卢西塔尼亚号上一、两个救生带,缅因号的一个通风机,慷慨号的一个锚。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屋子里很不象样子。”
“我想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来挥霍纳税人的钱。”
她的脸胀得通红:“你是什么意思?”
“收集古老的破烂货,”他迟疑地说,“把腐蚀生锈的、无法辨认的废物珍藏在玻璃盒子里,掸去灰尘,让人家伸长脖子看个不休。这简直是浪费。”
双方的战旗升起来了。
“保藏大小船只和人类过去的历史有重要的联系。”达纳的褐色眸子晶晶发亮,“为丰富知识作出贡献,是你这种傻瓜蛋一点都不关心的事。”
“说话的口气倒真的象个海洋考古学家,”他说。
她狡猾地微笑一下:“你的妻子自己干出一点成绩来,妈的,这就便你感到不痛快吧,是不是?”
“唯一使我感到不痛快的事情,亲爱的,是你学会了市井上的那些谈吐。为什么每一个自我解放了的妇女都认为说下流话、骂人是时髦呢?”
“你根本不配教人家处世之道,”她说,“你在大城市住了五年,衣着仍旧象个奥马哈的铁砧推销员。你为什么不能让你的头发理得跟别人一样?常春藤会1发式几年前就不流行了。跟你走在一起我都感到难受。”
【1 这里指美国东北部哈佛、哥伦比亚等几个名牌大学。】
“我在机关里的地位不允许我打扮得象六十年代的嬉皮士。”
“天哪,天哪,”她疲倦地摇摇头,我干吗不嫁给一个水管匠或者园丁?我干吗要爱上农业地区来的一个物理学家?”
“我知道你曾爱过我,我感到高兴。”
“现在我还爱你,吉恩,”她说,她的眼神显得温和了,“我们之间的裂痕是最近两年才出现的。我们连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都不能不互相刺对方几句。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这一切都见鬼去|qi-shu-wang|,在今天下午好好的玩一会儿?”
“到最后这能有什么效果吗?”
“这是个开端。”
“我不能。”
“又是你那该死的献身于本职工作,”她说着转过身去,“你没看出来吗?我们的工作使我们分离了。我们能够救我们自己,吉恩。我们都可以辞职不干,回去教书。你有物理学的博士学位,我有考古学的博士学位,再加上我们的经验和资历,我们可以挑选国内的任何一个大学。以前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在同一个系里,记得吗?那是我们在一起最幸福的几年了。”
“对不起,达纳,我不能离职。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在进行一个重要的计划……”
“近五年来每一个计划都是重要的。对不起,吉恩,我恳求你救救我们的婚姻吧。只有你才能走第一步。如果我们能够离开华盛顿,不管你决定到哪里去我都跟着你。我们要是再待一段时间,这个城市会把我们改善共同生活的希望全葬送掉的。”
“我还需要一年功夫。”
“再一个月都可能太晚了。”
“我对一个计划承担了义务,无论如何不许离职。”
“这些可笑的秘密计划什么时候能完得了?你不过是白宫的工具。”
“我不需要你的感情丰富的、自由派的废话。”
“吉恩,看在上帝分上,放弃了吧!”
“这不是为了上帝,达纳,是为了国家。我很抱歉不能跟你说明白。”
“放弃了吧,”她含着眼泪又说了一遍,“没有什么人是必不可少的。让梅尔·唐纳接替你的职务好了。”
他摇摇头。“不行,”他坚决地说,“我白手起家拟成了这个计划。我的智慧就是它的基础。我一定得坚持下去,直到完成。”
服务员又走了过来,问他们是不是准备点菜。
达纳摇摇头:“我不饿。”她从桌子边站起,向下看着他,“你回家吃晚饭吗?”
“我要在办公室里工作到很晚。”
现在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不管你干的什么,我都希望它划得来,”她喃喃地说,“你要因此付出可怕的代价。”
她掉过身匆匆走了。
第四章
安德烈·普雷夫洛夫上校和美国电影中常见的、老是一样的俄国情报官员不同,他既不是肩圆膀粗,也没有剃个光头。他是个身材匀称的漂亮汉子,梳得烫贴的头发,上嘴唇上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他有一辆意大利造的桔红色双座敞蓬跑车,在莫斯科河畔有一套家俱豪华的房间,这种形象并不能使苏联海军国外情报部里他的上司们感到太高兴。然而普雷夫洛夫尽管有令人不快之处,要把他从该部的高级职位上赶下去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已经谨慎地树立起海军中最优秀情报专家的美名,何况他的老子又是党内第十二号人物,二者一经结合,就使得谁也不敢触犯普雷夫洛夫上校。
他熟练而又漫不经心地点着了一支英国烟。倒了一杯孟买的杜松子酒。随后就往后一坐,覆阅着他的副官巴维尔·马加宁上尉放在书桌上的一堆文件。
“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先生,”马加宁柔声说道,“你这么轻易就习惯了西方那一套没落的生活方式。”
普雷夫洛夫从文件上抬起眼睛,轻蔑地向马加宁冷冷的看了一眼:“你象我们许多同志一样,对于整个世界一无所知。我象一个美国人那样思想,象英国人那样喝酒,象意大利人那样驾驶汽车,象法国人那样生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上尉?”
马加宁胀红了脸,胆怯地咕哝道:“不知道,先生。”
“要了解敌人,马加宁。关键是了解你的敌人胜过他了解你,胜过他了解他自己,然后在他有机会对你动手之前你就对他先下手。”
“这是引用尼尔夫·切茨基同志的话吧?”
普雷夫洛夫绝望地耸耸肩:“不是,你这个傻瓜,我是在随意改动使用基督教圣经上的话。”他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又喝了口杜松子酒:“要研究西方方式,我的朋友。要是我们不向他们学习,我们的事业就完了。”他重又看那些文件:“慢,这些情况干吗送到我们部里来?”
“无非是因为这件小事发生在海岸上或者海岸附近。”
“关于这件事,我们知道些什么?”普雷夫洛夫猛地打开一份文件。
“知道得极少。在北方新地岛上巡逻的一个哨兵连同他带着的狗一起失踪了。”
“这很难成为安全保卫上引起惊慌的理由。新地岛其实是不毛之地。有一个过时的导弹站,—个哨所和几个渔民,在它的方圆几百英里之内我们没有什么保密设施。连一个兵带一条狗到那里去巡逻都是浪费时间。”
“西方派一个特务到那里去的时侯一定也是这么个想法。”
普雷夫洛夫用手指敲敲桌子,一面斜眼看着天花板。
最后他说:“一个特务?那里没有什么东西……没有在军事上引起兴趣的东西……不过……”他住口不说,打开内部通话机的开关:“把最近两天国家水下和海洋局那条船的位置图拿来给我。”
马加宁的眉毛向上抬起:“他们可不敢派海洋考察队到新地岛附近去。这样就得深入苏联领海了。”
“巴伦支海并不是我们的,”普雷夫洛夫耐心地说,“那是国际公海。”
一个漂亮的金发女秘书,穿着一套华丽的棕褐色衣服,走进了房间,把一个文件夹交给了普雷夫洛夫,然后走了出去,把房门轻轻关上。
普雷夫洛夫翻着夹子里的文件,直到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一份。他说:“这就是。国家水下和海洋局的初试号轮船,据我们拖网渔船最近一次看到它时报告,它在法兰士约瑟夫地岛西南三百五十海里。”
“这就是说它在新地岛附近。”马加宁说。
“奇怪,”普雷夫洛夫喃喃说道,“按照美国海洋船行动时间表,初试号在这次被拖网渔船看到的时候,应该在北卡罗采纳研究浮游生物,”他喝下剩余的杜松子酒,压熄烟蒂,又点着了一支:“非常有趣的巧合。”
“这说明了什么、”马加宁问。
“什么都没有说明,不过这使人想到,新地岛上的那个巡逻哨兵已被谋杀,凶手特务在逃,很可能已和初试号会合。这使人想到,国家水下和海洋局的一条研究船未加说明就抛开了预定的计划程序,表明美国想干什么事。”
“他们可能想干什么呢?”
“我连最模糊的想法都没有。”普雷夫洛夫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摸摸胡子,“把这件事发生时卫星拍摄的附近地区的照片放大。”
办公室窗外街道上的暮色在逐渐加深,那时候,马加宁上尉把放大了的照片摊在普雷夫洛夫的书桌上,又递给他一个高倍放大镜。
“你的洞察力产生作用了,先生。我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普雷夫洛夫目不转睛地细看着照片:“我看不出那条船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典型的研究设备,看不见有什么军事侦察机器。”
马加宁指着一张广角镜头拍的照片,那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条船,在感光剂上显得象个小小的白点,“请注意初试号右上角二千米左右处那个模糊的小影子。”
普雷夫洛夫用放大镜足足看了半分钟:“一架直升飞机!”
“是的,先生,所以我把放大的照片拿来得晚了些。我自作主张让r科分析了这些照片。”
“我想这是我们陆军的一架警卫巡逻飞机。”
“不,先生。”
普雷夫洛夫的眉毛杨了起来:“你说它是属于那条美国船的?”
“他们是这样猜测的,先生。”马加宁又把两张照片放在普雷夫洛夫面沉“他们检查了早些时候另一个侦察卫星拍的照片。你一比较就能看出了,这架直升飞机的航线是从新地岛飞向初试号。他们判断它的高度是十英尺,速度低于每小时十五海里。”
“明显是想逃避我们的警卫雷达。”普雷夫洛夫说。
“要不要通知我们在美国的人呢?”马加宁问道。
“不,还不必通知。在没有确定美国人的意图之前,我不愿意让他们有暴露的危险。”
他整理好照片,整齐地放进文件夹,接着就看看他的阿米加手表。“我刚来得及在看芭蕾舞之前吃一顿清淡的晚饭。你还有什么事情吗,上尉?”
“只有关于洛拉莱急流考察队的一个文件。据最近的报告,美国深海潜水艇在达喀尔海岸附近水下一万五千英尺。”
普雷夫洛夫站起身,拿起文化夹在腋下。“我有机会的时候会研究的。也许那根本和海军保卫部门没有关系。不过还是得好好的看一下。让美国人去想出一些希奇古怪的计划好了。”
第五章
“该死,该死,真正该死!”达纳骂道,“看看我的眼角边的皱纹。”她坐在梳妆台前,沮丧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庞:“老年是麻风病的一种形式,这句话是谁说的?”
西格兰姆走到她的背后,抓住她的头发,吻吻她露出的柔软的脖子。“上一次生日你刚满三十一岁,你已经争着想当这个月的老年公民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为他少有的亲热样子而感到茫然:“你运气好,男人没有这种问题。”
“男人也一样年老,眼角有皱纹。女人怎么认为我们是不会有皱纹的呢?”
“不同的地方是你们不在乎。”
“我们更容易接受必不可免的事情,”他微笑着说,“说到必不可免的事情,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够有一个孩子?”
“你这个杂种!你从来没有放弃过这种想法,是不是?”她把刷头发的刷子扔到梳妆台上,使整齐地放着的好多化妆品瓶子倒在玻璃板上,“这件事我们都说了一千遍了:我决不愿意有怀孕这样的倒霉事情。我决不愿意一天十次在抽水马桶里洗倒霉的脏尿布。让别人为地球繁殖人口去吧。我可不愿象什么该死的阿米巴那样去繁殖。”
“这都不是真正的理由。你自已也不会真正相信这些理由的。”
她转身向着他,没有回答。
“一个孩子能够救我们,达纳。”他温和地说。
她低下头,用两手托着:“我不肯放弃我的事业,就象你不肯抛弃你的珍爱的计划一样。”
他拍拍她的柔软的金黄丨色头发,凝视着她在镜子里的人像:“你的爸爸是个酒鬼,你在十岁的时候,他就抛弃了家庭。你的妈妈在酒吧间工作,带男人回家,额外挣一点钱。你和你的哥哥过着狗一样的生活,直到你们俩都大了,可以离开你们叫作家的那个垃圾箱。他成了令人讨厌的废物,抢劫酒店和加油站,干了一件小小的好事,被抓住定了谋杀罪,在圣昆廷终身监禁。你自己从社会底层努力向上,一天工作十八小时,念完了大学和研究院,上帝知道,我为你感到骄傲。是的,你的童年糟糕透了,达纳,你怕有孩子是因为你的回忆在作怪。你一定得明白,将来再不会有你的那种恶梦,你不能否定一个儿子或者女儿出生的机会。”
那堵石墙依然没有一点裂缝。达纳摆脱开他的手,生气地拔着她的眉毛。讨论已经结束,她断然不再理睬他,就象他已经在房间里消失不见似的。
西格兰姆洗完淋浴出来的时候,达纳正站在壁橱的穿衣镜前,她象个设计师第一次看自己已完成的一件作品似的,挑剔地看着自己的身形。她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衣服,紧裹着她的身躯,衣服长达足踝。领子是低低的,露出一部分胸膛。
“你最好还是快一些,”她随口说道,仿佛他们之间从来不曾争论过,“我们可不能让总统等着。”
“有二百多个人要到那里去,谁也不会因为我们去晚了,就在出席登记表上我们的名字下面画—颗黑星。”
“我不管。”她呀着嘴说,“我们并不是一个星期的每天晚上都接到请柬,去参加白宫的酒会。我至少要准时到达,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西格兰姆叹口气,勉强对付地照例打好领结,笨手笨脚地用一只手装好袖口上的链扣。穿上整整齐齐的衣服去参加正式的酒会是他嫌恶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让人家心情舒畅地去参加华盛顿的社会集会呢?对达纳来说,这也许是令她兴奋的大事,但对他来说只感到心里难受。
他擦好皮鞋,梳好头发,就走进起居室。达纳正坐在长沙发上看报告,她的公文包打了开来放在咖啡桌上。她是那么全神贯注,以致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她并没有抬起头来。
“我准备好了。”
“一会儿就来,”她喃喃地说,“能不能请你把披肩拿给我?”
“现在正是仲夏时节。你干吗要围着皮披肩流汗?”
她摘下看书戴的玳瑁边眼镜,说:“我想我们俩中间,总得有个人显得有点气派,不是吗?”
他走进门厅,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第一次铃声响到一半,就传来梅尔·唐纳的说话声。
“唐纳。”
“还没有什么消息?”西格兰姆问。
“初试号……”
“就是科普林要搭的海洋局的那条船吗?”
“是的。它在五天前绕过了奥斯陆。”
“我的上帝!为什么?科普林应该下船,从那里搭商业班机回国。”
“没有办法知道。根据你的命令,那条船不使用无线电。”
“看来不妙。”
“它没有按预定计划办事,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要去参加总统的酒会,大约到十一点钟。有什么消息就打电话给我。”
“一定照办。你放心好了。”
西格兰姆刚挂上电话,达纳正好从起居室出来。她看到了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什么坏消息?”
“我还不能肯定。”
她吻吻他的面颊:“真可惜,我们不能象正常人那样过日子,要不你就能把你的难处告诉我了。”
他紧紧地握握她的手:“要是能够告诉你就好了。
“政府机密。真是讨厌极了。”她狡猾地微微一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想当个有礼貌的男人?”
“对不起,我忘了。”他从壁橱里拿下披肩披在她的肩上,“这是我的一个坏习惯,对我的妻子不怎么在意。”
她咧着嘴顽皮地笑了:“就为了这一点,到天亮的时候你就得枪毙。”
上帝啊,他痛苦地想道,如果科普林在新地岛把事情搞糟的话,也许是不难因此召来行刑队的。
第六章
西格兰的夫妇站在东厅入口处聚集着的一群人后面,在待接见的行列中等着轮到他们。达纳以前到过白宫,但是这一次依然使她深为感动。
总统站在那里,风度潇洒,非常英俊。他五十刚出头一点。他身边站着的阿什利·弗莱明,象遇到豪富亲戚似的热情欢迎每一个来宾,她是华盛顿最漂亮的、老于世故的离了婚的女人。
“啊,这个讨厌鬼!”达纳气呼呼地说。
西格兰姆看到她冒火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这是怎么啦?”
“总统身边站着的那个下流女人。”
“那是阿什利·弗莱明。”
“我知道,”达纳轻轻地说,一面想躲到西洛兰姆的魁梧身体后面去,“看她的衣服。”
西格兰姆一开始还不明白,接着就突然明白过来,他所能做的只是克制住不让自己放声大笑。“天哪,你们俩穿着一样的衣服!”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她讨厌地说。
“你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我向安妮特·约翰斯借的。”
“是对街那个女人吗?”
“那是时装没计师克劳德·多尔西尼给她做的。”
西格兰姆挽起她的手臂:“如果没有别的什么,这只能证明我的妻子有多么好的审美能力。”
她还来不及回答,行列轻轻摇摆着向前移动,他们突然发觉自己尴尬地站在总统前面。
“吉恩,看到你真高兴。”总统彬彬有礼地微笑一下。
“谢谢你请我们来,总统先生,你认识我的妻子达纳。”
总统看着她,他的目光在她的胸部停留了一下:“当然。可爱,太可爱了。”接着他倾身向前,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达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面孔涨得通红。
总统挺直身子说:“让我介绍我的可爱的女主人,阿什利·弗莱明小姐。阿什利,这是吉恩·西格兰姆先生和夫人。”
“终于见到了你,真是太高兴了,弗莱明小姐。”西格兰姆咕哝着说。
他如同跟一棵树说话一样。此刻阿什利·弗莱明的眼睛象是要把达纳的衣服斯得粉碎。
“西格兰姆夫人,”阿什利甜蜜地说,“看来明天早晨,我们中间有一个人首先得另外找一个服装设计师了。”
“啊,我可不能找别人,”达纳天真地回答道,“我从小就是找雅克·平内做衣服的。”
阿什利·弗莱明用铅笔画过的眉毛问询地抬了起来。
“雅克·平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更多的人只知道他叫雅·c·彭尼。”达纳甜蜜地笑着说,“他开在市区里的那家商店下个月要举行清理存货大拍卖。要是我们一起去买的话,那才好玩呢。这样我们穿的衣服就不会相同了。”
阿什利·弗莱明的脸气得怔怔的一动不动,而总统却在连声咳嗽。
西格兰姆微微的点点头,抓住达纳的手臂,匆匆推着她走进人流之中。
“你非得说这种话不可吗?”他向她喝道。
“我实在按捺不住。这个娘们儿不过是自我美化,引人上钩的东西。”接着达纳迷惑地看着他。“他勾引我,”她不敢相信地说,“美国总统勾引我。”
“沃伦·哈定和约翰·肯尼迪据说都乱搞。这一个也没有不同之处。他不过是个人。”
“总统是个色鬼。多恶心。”
“你打算接受他吗?”西格兰姆笑嘻嘻地问。
“不要说这种荒唐的话!”她脱口就顶了他一句。
“我可以参加你们的战斗吗?”这一个要求是一个小个子提出来的,他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穿着蓝色的晚礼服。和他的头发一样颜色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再加上一双淡褐色的锐利眼睛,
西格兰姆恍愧觉得他的声音很熟,但是不认识他的脸。
“那就要看你站在哪一边了。”西格兰姆说。
“我知道你的妻子崇拜妇女解放。”那个陌生人说,“我会非常高兴参加她丈夫的一边。”
“你认识达纳?”
“我应该认识。我是她的老板。”
丙格兰姆惊奇地看看他。“那么你一定是……”
“詹姆斯·桑德克海军上将,”达纳笑着插嘴道,“国家水下和海洋局局长。海军上将,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的容易激动的丈夫吉恩。”
“我感到光荣,海军上将。”西格兰姆伸出手,“我老是希望有机会当面谢谢你帮的那次小忙。”
达纳显出迷惑不解的样子:“你们彼此认识?”
桑德克点点头:“我们在电话中谈过话。可从来没有见过面。”
达纳的两手挽着这两个人的手臂:“我喜欢的两个人在我的背后勾结在一起。你们在干什么?”
西格兰姆的目光和桑德克的目光碰个正着:“有一次我打电话给海军上将,打听一点点消息。就是这么一点事。”
桑镕克拍拍达纳的手说:“你为什么不让一个老头儿永远感激你,去替他搞一杯加水的苏格兰威士忌酒。”
达纳迟疑一下,随后轻轻地吻一下桑德克的面颊,顺从地穿过酒吧间附近熙来攘往的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开去了。
西格兰姆惊奇地摇摇头:“你对女人真有办法。要是我叫她替我搞一杯酒来,她准朝我的脸上吐唾沫。”
“我付给她工资,”桑德克说,“你没有。”
他们走到阳台上,西格兰姆点了一支香烟,桑德克使劲吸着了一支很大的邱吉尔雪茄。他们静静地走过去,直到隐蔽角落里一个高大的柱子底下,〖奇+书+网〗而且光是他们二人。
“你那里有没有初试号的什么消息?”西格兰姆轻轻地问。
“今天下午我们时间十三点正,它停泊在克莱德湾我们的潜艇基地里。”
“那几乎是八小时以前的事了。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你的指示是非常清楚的,”桑德克冷冷地说,“在你的那个人平安回到美国陆地之前,我的船不准发出任何消息。”
“那你怎么……?”
“我的消息来自海军的一个老朋友。他半小时前打电话给我,气得不得了,说我的组长未经批准就擅自使用海军设施,要打听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总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西格兰姆直截了当地说,“你的船预定停泊在奥斯陆,让我的人上岸。它究竟干吗要去苏格兰?”
桑德克严厉地看了西格兰姆一眼:“有一件事我们得说清楚,西格兰姆先生,国家水下和海洋局不是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或者别的什么情报局的分支机构,我不愿意让手下人冒生命危险,只为了使你们能够闯进共产党灼领土去搞间谍游戏。我们的工作是海洋研究。下一次你想扮演詹姆斯·邦德1,你就叫陆军或者海岸警卫队干你们的肮脏工作去吧。不要哄骗总统,叫他下命令出动我们的哪一条船。你懂得我的意思吗,西格兰姆先生?”
【1 詹姆斯·邦德是现代英国作家伊安·弗莱明所著一系列间谍惊险小说中的主角。——译者。】
“这给你们机构带来了不便,我感到抱歉,海军上将。我毫无贬低你们的意思。你一定要谅解我的不安心情。”
“我倒愿意谅解。”海军上将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如果你们能对我推心置腹,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那就会使事情变得简单得多。”
西格兰姆躲躲闪闪地说:“我很抱歉。”
“我明白了。”桑德克说。
“在你看来,初试号为什么要绕过奥期陆?”西格兰姆说。
“我想是因为你们的人觉得从奥斯陆搭民航机太危险,于是决定改搭军用飞机。我们在克莱德湾的核潜艇基地的飞机场是最近的了,所以他可能吩咐我们研究船的船长驶向挪威,再到那里去。”
“我希望你说得对。不管是什么理由,我唯恐这次不按照我们预定的计划办事只可能带来麻烦。”
桑德克看到达纳站在阳台门口,拿着一杯酒。她正在找他们。他挥挥手,让她看见了,她就向他们这边走来。
“你是个幸运儿,西格兰姆。你的妻子是个聪明可爱的姑娘。”
梅尔·唐纳突然出现,匆匆赶上达纳,抢先到了他们那里。他向海军上将桑德克道了歉。
“二十分钟以前一架海军运输机送来了锡德·科普林,”唐纳轻声说道,“已经把他送进了沃尔特·里德1。”
【1 沃尔特·里德(1851—1902)是美国军医和细菌学家。这里指以他命名的军方医院。——译者】
“为什么要进沃尔特·里德?”
“他的枪伤相当严重。”
“天哪。”西格兰姆呻吟着说。
“我让一辆车子等着,我们在十五分钟以内就可以到达那里。”
“行,等我一会儿。”
他悄悄向桑德克说了几句话,请海军上将送达纳回家,而后又向总统道了歉。接着他就跟着唐纳上了汽车。
第七章
“对不起,他刚吃了镇静剂,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去探访他。”这位大夫的弗吉尼亚贵族口气是平静有礼的,但是他的灰色眸子里显然露出了怒意。
“他能说话吗?”唐纳问。
“对于几分钟以前刚恢复知觉的人来说,他的智力是异常活跃的。”他的眼睛依然含有怒意,“但是你不能因此受骗。他得有一段时间不能打网球。”
“他的情况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西格兰姆问。
“他的情况就是这么一句话:严重。国家水下和海洋局那条船上的大夫动的手术很出色。左侧的子弹伤将能很好地痊愈。可是另一个伤处,却使头盖骨有了头发丝那么细的裂缝。你们这位科普林先生以后得头痛一段时间。”
“我们必须立刻见到他。”西格兰姆坚决地说。
“我已经对你们说了,对不起,不能探访。”
西格兰姆上前一步,他的眼睛直盯着大夫的眼睛:“你要记住了,大夫。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我的朋友和我要到房间里去。要是你本人想档住我们,我们就让你躺在你自己的手术台上。要是你叫服务人员来,我们就开枪打他们。要是你叫来警察,他们会尊重我们的证件,我们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西格兰姆停顿一下,翘起嘴唇得意地笑了。“现在,大夫,你自己挑吧。”
科普林平躺在床上,脸象他脑袋底下的炕头套一般白,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你们别提问。”他用一种刺耳的声音轻轻地说,“我感到很不舒服。真的是这样。可是你们别说我气色很好。因为这完全是撒谎。”
两格兰姆把一把椅子拉到床边,微笑着:“我们没有很多时间,锡德,所以你觉得能行的话,我们立刻就开始。”
科普林向接在他的手臂上的几个管子点点头:“这些药正使我的思想变得模模糊糊,但是我要尽可能坚持下去。”
唐纳点点头:“我们是来寻求亿万美元问题的答案的。”
“我找到了钅拜的踪迹,你们说的就是这个吧?”
“你真的找到了它!你肯定吗?”
“我的野外试验不可能和实验室分析产生的结果一样精确,但是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肯定它是钅拜。”
“谢谢上帝。”西格兰姆叹了口气,“你得出分析鉴定的数字没有?”’
“得出了。”
“你认为从别德那雅山可以提炼出多少……磅钅拜?”
“运气好的话,可能有一茶匙。”
起初,西格兰姆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随后才完全明白过来。
唐纳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的两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一茶匙,”西格兰姆忧愁地咕哝着说,“你肯定以为是这样?”
“你们老是问我是不是肯定。”科普林拉长了的脸气得通红,“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就另外派人到那个倒霉地方去好了。”
“等一等。”唐纳的一只手按着科普林的肩头,“新地岛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吃的苦超过了我们的预料。我们非常感激,锡德,真的非常感激。”
“还不是完全绝望。”科普林喃喃地说。他的眼皮慢慢合上了。
西格兰姆没有听清。他俯身向下:“你在说什么,锡德?”
“你们还没有输掉。钅拜在那里。”
唐纳靠近一些:“钅拜在那里,你是什么意思?”
”挖了出来……开采出来了……”
“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我碰巧在山麓上找到了矿渣。”科普林迟疑了一下,“我发掘过……”
“你是说有人已经从别德那雅山开采出了钅拜吗?”
“是的。”
“天哪。”唐纳哀叹地说,“俄国人也走到这条道上来了。”
“不……不……”科普林轻得耳语似地说。
西格兰姆把耳朵紧挨着科普林的嘴唇。
“不是俄国人……”
西格兰姆和唐纳惶惑不解地互相对看一眼。
科许林软弱无力地抓住西格兰姆的手:“是那……那些科罗拉多人……”
接着他合上眼睛,进入了昏迷状态。
他们走过停车场的时快,远处响起了警车的尖叫声。
“你想他是什么意思?”唐纳问。
“这无法想象,”西格兰姆含糊地回答,“这根本无法想象。”
第八章
“你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在我的休假日还非得吵醒我不可?”普雷夫洛夫嘟嘟囔囔地说。他也不等回答就猛地拉开门,让马加宁走进房间。普雷夫格夫穿着一件日本绸袍。他的拉长了的脸上显出了倦容。
马加宁跟着普雷夫洛夫走过起居室进入厨房,他的目光由于职业养成的习惯,滑过那些家俱,看遍了每一件东西。对于住在六英尺乘八英尺见方一间小营房的人来说,这些装饰品以及房间的宽敞,仿佛到了彼得大帝夏宫东厅似的。这里什么都有,水晶玻璃灯架,从天花板直到地板的挂毯,法国家俱。他的眼睛还看到壁炉架上有两只玻璃杯和半瓶法国荨麻酒;沙发底下的地板上有一双女人的皮鞋。从外表看来,这是一双昂贵的西方皮鞋。他摸摸自己的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