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吃食后，看到皇帝的表情凝住，脸上未曾散去的笑容也跟着僵硬起来，额头开始冒着细汗。
别是太难吃了，让陛下难以下咽了吧。
这要是陛下震怒了，我有几个脑袋够磨刀哦！
正在何总管脑中百转千回的时候，皇帝已经咽下了馄饨。
他回味片刻，嘴角再次翘起，闭上眼睛回忆起来，缓缓说道：“朕真是许久未吃过这民间美食了，你还记得上一次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
这小食芳香四溢，在口中咬开便让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啊。明明从未吃到过，怎么有种让人怀念的感觉。
“回陛下的话，老奴记得那还是丽妃娘娘在的时候，您带着她微服民间，在江南一带游玩时，吃过那里的民间菜肴。说是因为丽妃娘娘喜欢，还将做那菜肴的厨子带回了宫，专给丽妃娘娘做吃食的。”何总管也回忆起来，想起那是多年前的事，回应道。
“哦，都那么久远的事了，亏你还记得。朕还记得，丽妃吃了那厨子做的菜肴，开始还吃的很欢，后来居然呕吐不止，差点将那民间厨子给当下斩杀了。要不是随行的御医查出是丽妃已经怀有身孕，乃是害喜之症，恐怕可就误杀了一个好厨子了。”皇帝眼神开始飘渺，嘴角依然挂着笑，可是眉宇间却带着些许痛色。
何总管不再言语，依然低着头，细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这苦笑又能骗得了谁啊，只怕那也就永远成为回忆。自五年前的事情之后，陛下就再也没有出过宫了。
“那厨子现在还在御膳房吗？”突然皇帝回神问道。
“在的，如今是御膳房的下等厨役。”何总管仍是恭敬的回答道。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夹起一块馄饨送入口中，咀嚼许久后咽下，端起茶盏，再次吸吮一口。
片刻之后，皇帝吃完了荷叶上的馄饨，何总管在一旁递上布巾。
皇帝接过布巾擦拭了下嘴唇，婢女已经端来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婢女撤下那只剩下荷叶的托盘。
皇帝端起茶盏，掀起茶盖，吹了几口，轻轻吸吮。
“明儿个开始，让他负责朕的夜间膳食吧。”皇帝放下茶盏，淡淡的说道。似乎那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哪个他？哦，是他！
一更以后，御膳房便会换班，一般做夜间膳食的御厨都是很少有传唤的，因此做夜间膳食的人能得到晋升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
然而如果是一个下等厨役直接当上负责夜间膳食的御厨，那可是晋升了啊。
虽然那曾经也是御膳房的一等御厨，但已经降职有这么多年了，早已被人遗忘了吧，陛下这是再次用他了。
何总管将一闪而过的疑惑快速掩去，恭敬的称是。
“朕倦了，备驾吧。”皇帝起身，吩咐道。
“是，陛下是要去哪个殿？”何总管扶着皇帝，低头问道。
“皇后都送来了这么美味的民间吃食，朕怎么能辜负了她的美意，自是长乐宫。”皇帝含笑说道，随即迈步向殿外走去。
何总管亦笑了笑，跟随而去。
是呀，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谁送谁买，什么都清楚的很。只是难得糊涂一下，却也不是随意就可以糊弄了的。
次日，早上卯时末，皇帝即将早朝结束，就要用早膳了。
御膳房里已然忙碌不停，厨役们进进出出，挑水的挑水，送菜的送菜，生火的生火，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响彻整个御膳房。
那些御厨们已经在翻炒各色小菜肴，锅里炖煮着各色的粥食。
“苏祥，快将菜洗净，等着炒呢。”
“苏祥，快生火，火不够大，这粥炖的太慢了。”
“苏祥，快将这些米面和了，云嫔娘娘今儿早上要吃面食。”
……
一声声的叫唤声中不断的呼唤，一个微微有些胖嘟嘟身子的年轻男子穿梭来穿梭去的应声做事，一会儿洗菜切菜，一会儿又去挑水生火。
正准备捧着米面加水和上，与刚进门的小太监撞了个正着，米面飘散开来，全撒到那小太监脸上。
他努力睁开眼睛，那白蒙蒙的脸上露出两颗黑溜溜的眼睛，滑稽极致，御膳房的其他小太监们哄堂大笑。
苏祥惊讶的捂着嘴巴，连忙道歉：“公公，对不起，对不起，小奴不是故意的，小奴马上给您擦洗干净。”说着正准备用袖子替那小太监擦拭。
小太监气愤的瞪眼，怒喝道：“好你个苏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瞎了你的狗眼了，怎的胡乱跑动，这是你乱跑的地方吗！”
苏祥低头，有些紧张的继续道歉道：“是，是，是小奴莽撞了，公公息怒。”
小太监撸起袖子，怒极反笑：“息怒？杂家今日要是不办了你，还不得被人说咱们这御膳房没有了规矩。”
“这里是怎么了？”一声有些尖锐又带着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小太监的话。
谁敢插手管这个没权没势的低等奴役，老子正在气头上呢，连并着一起办了！
“谁……啊，何总管，您，您怎么来了？”小太监正想着高喝一下，顺带树树威信，刚转过身看到背后那声音的原主原来是皇上跟前的何总管，立马声音由高到低立转为恹恹的问道。
第三十三章 商量
“呦，这不是云嫔娘娘跟前的小李子嘛，这一大早的你这是要办了谁啊？要不要杂家帮你一把啊。”何总管眯眼笑着问道。
这面色看着是笑着的，怎么这说话的调调让人感觉背脊发凉呢？
“没，没什么。只是一些小摩擦，不敢劳烦总管大人。”小李子低着头答道。
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汗，用袖子抹了抹，夹杂着米面，俨然成了一个大花脸。
“你是何人啊？”何总管转开视线，看到面前还有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依然眯眼笑着问道。
“回，回总管大人的话，小，小奴是御膳房的低等厨役苏祥。”苏祥颤声回道。
完了，完了，何总管一向治下严格，如今自己一时大意犯下错误，肯定要被严惩了。
苏祥的头越来越低，背脊上已经有些湿透。
“哦？你就是苏祥啊。”何总管意味深长的说道。
虽说以前做过御膳房的一等御厨，但是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自丽妃娘娘走后，自己也被排挤贬为了这低等厨役，只想着以后慢慢来，稳稳的，没准儿还有机会再度掌勺呢。
这何总管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会记得微不足道的我呢？
这些年来，自己安安分分的做着小杂役的活儿，除了偶尔偷偷看看疱长做菜以外，还真没有干过什么破坏规矩的事来。
苏祥心里仔细细数着自己曾经是否犯过什么错误让这何总管逮着过，确定没有，恭敬的应了声是。
嘻嘻，看你敢泼我米面，这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要是落在了总管大人手里，可就不是简单的打几下板子那么简单了。
小太监在一旁由刚才的紧张转为颇为得意的等着看好戏。
“你会做菜吗？”何总管问道。
“小奴略微会些。”苏祥低头应道。
“那你就调去帮做些夜间的膳食吧。”何总管淡淡的说道。
“是，多谢总管大人。”苏祥舒了一口气，颇有些激动，怔住片刻后施礼谢道。
虽然做守夜御厨没有多少机会表现讨好主子们，但是至少是有机会掌勺了，已经很久没有做菜了，这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以前的那些美味菜肴了。
“嗯。”何总管淡淡回应了一声，又转过头对那边正望着这边的御厨们喝到：“看什么看，还不快点传膳，皇上都要下朝了，这早膳快点端上去吧。”
御厨们连连忙碌起来，继续炒菜装盘，生火熬粥。
何总管斜睨了一眼那小太监，便转身门外走去。
啊？完了？不应该要杖刑的吗？怎么不罚反赏了呢？
难道这小子跟何总管有着什么交情不成？
小太监偷偷抬起头打量眼前还低头恭送何总管的低等厨役。
“你还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回去伺候云嫔娘娘！”何总管突然转过头低喝道。
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低喝声吓了一跳，忙低头连连称是，便逃似的跑出了御膳房。
何总管冷哼一声，甩了下衣袖，走开了。
待何总管走远后，苏祥才站起身来，背脊有些僵硬，他微微撑了个懒腰，舒缓了下紧绷的神经。
这种绷紧神经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有经历了，自那事件后，心里也就一直只求个安稳，只要能继续做菜就可以了，打杂了那么多年，如今又可以掌勺了吗？
他伸起那粘着米面的略显粗糙的手，精神奕奕的望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又可以做菜了！
晌午，李家村。
“娘亲，这青菜若是用猪油炒那就更好吃了，还有那个炖鸡要是在添些豆酱会更好吃的。”刘雨琦用筷子夹着一块鸡块边吃边说道。
自打和布行的生意越来越好后，她们的伙食也得到了改善，如今一顿饭菜桌上有鸡肉什么的已经是很常见的事了。
“琦儿，食不言，寝不语。”赵雪依板着脸道。
“娘亲，我又不是那千金小姐，学那规矩作甚。人啊，活的自在就可以了。这吃饭，大家一起聊聊天，扯扯家常，这饭吃着才香嘛，你说是吧，婉月？”刘雨琦吞下一口饭，说道。
“啊？可能是吧。”婉月一旁亦吃着饭，突然被小姐叫到，颇有些尴尬的应道。
每次夫人要跟小姐讲规矩时，小姐都会拖上她，好像她只要站在她那边就占着个理字一般。
虽然在这个家里，自己只是一个婢女，可小姐夫人却待自己如亲人一般，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帮哪边都不好，只好含含糊糊的应付着。
“就你话多，婉月可不像你，她比你懂事多了。整天就看那些游志，那些游志倒让你给学得没了规矩，以后不准看了。得要买些诗集，女戒之类的书了。”赵雪依肃容道。
“游志里写的那些内容才有趣呢，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游志可是那些游人们行走天下呕心沥血之作，怎可说成是杂书呢。可比那些女戒有用多了。”刘雨琦不服道。
“如今琦儿读的书都比娘多了，娘是怎么也说不过琦儿了，所以琦儿已经听不懂娘的话了？。”赵雪依故作哀怨的说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琦儿大事还是会跟娘亲商量的。”刘雨琦摆摆手道，接着想到了什么，“对了，娘亲，昨日我进京送货的时候，那姚掌柜提起让我们一起做成衣店铺的主意。娘亲之前不想在京城开店铺，所以琦儿也没有答应，只说回来与您商量下。”
“成衣店铺？姚掌柜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开铺子呢？”赵雪依不解道。
“也没什么，就是自打和我们签订契约卖了我们做的东西后，那姚记布行这大半年的生意已经可以说比得上他们以往做两年的纯利了。而他也想这会儿姚记的名声在外，就打铁趁热开家分铺，专做成衣。”刘雨琦细说道。
“娘亲不想琦儿在京城开铺子，琦儿便回绝了那姚掌柜吧。”赵雪依直接拒绝道。
“既然娘亲不喜，琦儿照着娘亲的意思做就是了。现在我们做着这些小布偶和绣枕也是会赚得很多的。你看，娘亲，这是昨日取回来的两千多两银票，娘亲收好了。”刘雨琦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交到赵雪依手中，说道。
赵雪依接过银票，略微惆怅的说道：“如今咱也赚了不少银钱了，也够我们不愁吃不愁穿的过上大半辈子的，琦儿也不用这么辛苦的奔波于京城村子两头跑了。娘也没有多大的奢望，只求琦儿能平安安稳的过着日子。要不，你也别往京城跑了，以后做好了绣活直接让那姚掌柜派人来取就是了。”
“娘亲说的是个好法子，下次琦儿过去的时候就跟姚掌柜商量一下。”刘雨琦点头应道。
自打昨日遇到那钱掌柜的事，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阵子还是不要往京城跑了，暂时还是不出太多新品了，以免太过招摇。
先低调一段日子，收敛些。待再赚些钱，也就可以带着母亲和婉月云游天下了。
既然不用常常往京城跑了，得空就让婉月教自己练些防身之术吧，昨日听她甩鞭子将那些小厮抽的痛苦哀嚎的样子好像很酷，学的防身术若是以后遇到危险还能自卫，没准儿还能成为一代女侠呢！
这要怎么跟婉月商量这事呢？
刘雨琦眼睛亮亮的看着正吃饭的婉月。
婉月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抬起头就看到那带着算计又乌溜溜的大眼，立马坐正了身子，问道：“小姐，有事？”
“嘿嘿，没事，没事。你吃，继续吃饭。”刘雨琦嘿嘿笑道，夹起一块鸡肉往婉月碗里送去。
没事？这怎么看都觉得有事呢？
婉月低头吃着饭，偶尔抬眼瞄一眼嘿嘿傻笑的小姐。
第三十四章 习武
“小姐，该起床练剑啦。”随着婉月的叫唤声，被子忽的被掀起。
刘雨琦迷糊间感觉身上越来越凉，她冷瑟瑟的睁开眼。
“啊，天还黑着啊。什么时辰了？”刘雨琦睁开眼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不过早已习惯的她知道那是婉月，也不惊讶，只是懒懒的问道。
“小姐，现在已经到了卯时了。您不是说要练剑的嘛，该起床啦。”婉月凑近脸对着刘雨琦说道。
“啊！”刘雨琦再次努力睁开微微的小缝，突然看到眼前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还离得那么近，大叫起来。
“婉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被这么一吓，刘雨琦已经精神了不少。
“不这么叫，小姐您起的来吗？”婉月站直身子，双手交叉在胸前，挑眉问道。
起来就起来，姐都坚持两个多月了，不就是天气冷点嘛，怕啥。
“起，马上起。”刘雨琦甩甩头，拍拍脸，打起精神，跳下床快速套起衣服。
十二月的天，已经是寒冬腊月了，冬季的太阳出来的晚，虽然已经到了卯时，但是天色还是昏暗暗的。正是农闲的时候，村里的农户们也还都在睡眠中未起。
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已经落叶的只剩下杈了，刘雨琦穿着自己定制的深蓝色紧身衣裤，外面套着一件用兔毛缝制的束领夹袄。依然梳着两个对称的花苞辫子，留着齐刘海，粉嫩白哲的小脸蛋被这寒风吹得两边发红。
她拿着手中的木剑跟着婉月比划着招式，时而用手腕转动剑柄，时而向前挥去，跟随着婉月的动作稍显笨拙，但是依稀能摆出一些招式来。
自打她打着主意要跟婉月学功夫的时候，婉月不太赞同，她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婉月对于剑术非常执着，不希望剑术只是小姐打发时光的道具，更不喜欢把学剑当玩儿的人，她觉得刘雨琦肯定吃不了这个苦。
刘雨琦使尽各种招数都无法劝解的了婉月，最后还是赵雪依出面劝动婉月同意。
刘雨琦就跟婉月定下三条规定：第一，保证在学剑的时候，婉月就是刘雨琦的师父，有权对刘雨琦要求严格，且不可反抗。第二，每日卯时都得要起床练剑，直到婉月觉得可以出师的时候。第三，非不得已时，不可随意使用剑术。
一向不舍得刘雨琦吃一丁点苦头的赵雪依居然答应并且还帮着说项，这出乎了刘雨琦的意料，但是也无所谓，只要能让婉月同意就可以了。
经过站了两个多月的马步后，刘雨琦算是体验到了史上最苦的军训是什么感觉了。终于在一周前自己已经站稳马步后，婉月开始教她剑的基本招式了，为此婉月还特意削了两把木剑。
通过一周的练习，刘雨琦相比刚开始时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握的窘迫，如今已经能跟着婉月的动作练上几招了。
东方渐白，院外也开始传来了公鸡的叫鸣声，农户间招呼声，挑担子的咯吱咯吱声，乡间的农舍也冒起了袅袅青烟。刘雨琦额头已经冒出细汗，两颊绯红，院外的声音未曾干扰她一丝一毫，她的精神完全集中在婉月严厉的指导声中。
“吃饭啦。”赵雪依的叫唤声打断了正练得有些忘我的两人。
从起床练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直到听到赵雪依的叫唤她们才感觉肚腹空空。
两人对视一下，各自收起木剑往屋内走去。
“娘亲，今日我已经会些简单的招式了。”刘雨琦颇有些兴奋的用筷子比划着说道。
“知道，知道，那还不是婉月的功劳，没有她你跟谁学剑术啊。”赵雪依笑着给刘雨琦夹菜笑道。
“对，小徒给师父夹菜。多谢师父教导。”刘雨琦眉开眼笑的站起夹菜往婉月碗里送去。
“小姐，怎的又破坏规矩了。练剑的时候，奴婢才是师父，这其他时间，奴婢还是奴婢。”婉月恭敬的站起说道。
“好，好，我不说了，你也别奴婢奴婢的了，都说了，咱们之间不讲那些。”刘雨琦翻了个白眼投降道。
“对了，娘亲，快要过年了，今日琦儿就进城一趟好置办点儿年货，您有什么需要的，让婉月一并记下，顺带也把那些做好了的东西送过去，前段时间，姚掌柜来取货的时候不是说有个人想要定个大单嘛，正好这会儿也过去谈谈。”刘雨琦想起了什么就转过头对母亲说道。
自打上次母亲提出让姚掌柜派人来取货之后，刘雨琦便很少出门进城了，每日不是习武就是练字，再不就是帮忙盯着村里的那些绣娘们做活儿。
自姚掌柜提议合作开分铺的事被拒绝后，他也没再提过，只是会每月过来一次取货，生意倒也稳定。布偶娃娃开始售卖后，颇受京城女子的喜爱，而且唯有姚记有售，不像枕头别家布行是可以做出的，只是绣的花样不同而已。因此已经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上个月姚掌柜来取货的时候，说他的东家想见见她，听说有笔大单要商谈。
“也行，那待会儿你换件衣裳再去吧。这天还挺冷的，记得把袄子给穿上，再搭上那件披风。”赵雪依说道。
“知道了，我去换衣服了。”刘雨琦吃完饭便放下碗筷，往自己屋中奔去。
婉月跟在后面，快速换了一身小厮装扮出来备马车。
很快刘雨琦换好了衣裳走出房门，一身粉红腊梅绣花的薄棉袄袍子，套上一件绒白夹袄，在外罩上了淡蓝色的兔绒披风，双手塞在灰色的小熊暖手笼中。
这小灰熊暖手笼是刘雨琦这次做的新品，这次带过去的货物中就有不少暖手笼，款式不仅仅只是局限在之前的两个形象上，她多加了些小灰熊的款式。
自那次云和布庄的钱掌柜找她被拒后，便安静至今，未曾有过什么动作。虽然知道事情可能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一向同行是仇家，恐怕后面还有一些未知的事情等着她，可也不能一直太过低调的错过商机。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过新品了，如今正值冬季，想必很多小姐贵妇们都会觉得寒风刺骨，身上可以穿上上好的绸缎袄子，可是这手单靠手炉可是不够的，再说那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所以这个时候若是推出暖手笼肯定会大受欢迎，这样银子又可以大大的进口袋了。正好趁着见这姚记布行老板时，顺带谈谈这个的定价。
婉月已经在院子中装好了货物，并架好马车。
刘雨琦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跟赵雪依道了别，拉下车帘，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了院门。
跟随着马车的晃动，又加上早晨一大早起来，此时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马车里亦是暖融融的。
刘雨琦瞌睡虫不断马蚤扰，上下眼皮打的越发欢烈，正昏昏欲睡之际，突然马车强烈晃动一下，顿时她身子不稳往右栽去。好在最近练武身手矫捷了不少，瞬间清醒的她用手拖出稳住了身子。
“小姐，刚才有个石头绊了一下，您有没有撞伤？”外边传来婉月关切的询问声。
“没事，你继续驾车吧。”刘雨琦坐直身子，回应道。
婉月应是，再一次抽了下马鞭，马儿加速驰疾起来。
刘雨琦已然没有了睡意，马车里捆绑好的布偶掉了几个下来，她捡起布偶准备往那些大布袋里捆好。
突然发现那凳子下面露出一块纸角，她抽出打开来。
原来是和那间面摊店家余末签的买卖契约啊，当时只是想帮他一把，后来也把这事给忘记了，许是那天出城的时候被那可恶钱掌柜拦车掉下来的，后来就没怎么用马车了，就遗漏在这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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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温暖
“刘姑娘，请进。”姚掌柜依然挂着一副客气标准的笑容邀请刘雨琦进入内室。
像以往那样，刘雨琦独自一人进入内室中，还是那个红木案几放着两个坐垫，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的案几旁已经跪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年。
乌黑的头发已用深蓝锦缎棉帛束起，用以云纹翡翠簪子插入，一身蓝色锦袍，束以金丝线镶边的墨绿腰带。
脸上五官分明，皮肤不及女子那般白哲，但是却透着男子清新俊逸的气息。他端着茶盏，听到这边的动静，转头看过来。
当他看到披着淡蓝色披风的刘雨琦时，一双迷人的丹凤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很快被敛去。他放下茶盏，嘴角向上翘起，露出洁白的牙齿，整个给人一种温温的感觉。
“这位可是刘姑娘？在下姚煊。”少年放下茶盏，站起身施礼道。
“原来是姚公子，琦儿这厢有礼了。”刘雨琦亦屈膝回礼道。
“请坐。”姚煊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说道。
“多谢。”刘雨琦低头施礼道谢，跪坐到了姚煊对面的案几旁。
“刘姑娘，这就是我们布行的东家了，今日之邀，乃是我们公子所请，有何问题，您可以对公子直说。”姚掌柜恭敬的做了简单的说明，而后又转过头对少年低头道，“公子，您请慢聊，老奴先行告退。”
少年点点头，姚掌柜退出室内，侍女进来恭敬的端上茶盏给刘雨琦后亦退出门外。
此刻室内只剩下姚煊和刘雨琦二人。
“早已在姚掌柜处耳闻姑娘那过人的聪慧和才艺，只是不曾想姑娘是如此……年轻。”姚煊先打破过于安静的场面。
“多谢公子夸奖，小女子只是受生活所迫才不得已而为之，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刘雨琦亦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说道，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原来这就是这姚记布行的东家啊，原本以为这姚记布行是姚掌柜的，没想到他只是姚家的一个管事而已，而眼前的少年是姚家的嫡长子。今年已有十三岁，因天资聪颖又颇受家族众人的倚重，所以前不久提前做了成丨人礼，而这家布行亦是转与到了他的名下。
在年底查账目的时候发现这一年内的盈利远远超过往年，因此询问了缘由，才得姚掌柜和自己合作的事情。
所谓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这小小少年刚刚成年就接手这样的布行肯定要好好表现表现的，想必也是对能给到布行带来如此收益的自己非常好奇吧。
这些内容也是上次和姚掌柜的谈话中东挖西挖挖出来的。
“姑娘过谦了，若不是你带来了那么多的新品寄售，只怕这小小的布行未必能够得到如此多的收益。今日相邀刘姑娘，乃是因为之前曾提过开成衣分铺的想法，只是被姑娘拒绝了。不知是何等原因？可是担心分利的原因？这个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再做商谈的。”姚煊露出浅浅的笑问道。
“无关乎分利之事，公子想开成衣铺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只是……小女子有两点拒绝的理由。”刘雨琦摇摇头，继而伸出两个手指，颇有些俏皮的歪头说道。
“哦？姑娘但说无妨。”姚煊问道。
“第一，贵布行在与小女子合作的这些日子里，因新品过于夺人耳目，而让贵铺的客人增多。若是此时开出分铺，做成衣店，只怕会招来祸事。”刘雨琦收起一根手指，只伸着食指摇晃着说道。
“在下不明白，客人增多，不应该是好事吗？此时开出分铺难道不是乘胜追击的吗？”姚煊不解的问道。
唉，小p孩果然还是小p孩，刚上任肯定是不知道商场如战场，竞争对手之间的那些残酷手段，让姐姐我点点你。
“公子，你想啊，如果你是开布行的，生意平稳，突然隔壁跟着开了一家新布行，不断出新奇的玩意儿，虽说跟买布关系不大，但是客人们却优先选择了他的铺子去看，布料都是大同小异，买哪家的都一样，既然客人去了他那里，自然也都一并买了。而你平白无故的生意越来越惨淡，而此时那家店却要马上准备开第二家店铺，若是你，你会怎么做？”刘雨琦收起俏皮的神情，坐直身子认真的解释道。
姚煊恍然，眼睛亮亮的看着眼前年幼的刘雨琦，此时的眼中已经明明白白的透出惊叹和不可置信。
这小姑娘真的只有五岁不到吗？
“姑娘说的有理，那么第二条呢？”他收起神情，问道。
“这第二嘛，嘿嘿，仅仅只是小女子的家事，乃是家母甚感小女子过于年幼，又是女儿家，实在不宜过多的抛头露脸，望公子谅解。”刘雨琦再次嬉笑的说道。
“原来如此，是在下莽撞了。”姚煊低头施礼道歉，看到刘雨琦手上套着的灰色的小熊暖手笼，好奇的问道，“姑娘手上的是？”
“哦，这个啊，这个叫暖手笼，是小女子此次带来的寄售新品。如今到了腊月寒冬，那些妇人和小姐们鲜少出门，多是因为天气寒冷之缘故，若是套上这个暖手笼，可不就保护了她们的芊芊玉手了吗。你看，这个很暖和的。”刘雨琦说道。
说完她就站起身绕过自己面前的案几，走到姚煊的旁边，从手上摘下那小灰熊的暖手笼。又用另一只手抓着姚煊的手往暖手笼里套。
“是吧？很暖和吧。”刘雨琦眨巴着眼睛看着姚煊说道。
当白嫩温暖的小手碰触到他那冰冷的大手时，姚煊彻底怔住。
之后刘雨琦抓着他的手套入暖手笼时，他感受到了暖暖的感觉。耳边只听到女孩带着俏皮的表情说的那句“很暖和吧”。
这个就是暖和的感觉吗？她的手为什么跟别人的手不一样，不是冰的，而是另一种温度。这个就是他们说的暖和的感觉吗？
姚煊怔怔的看着眼前正俏皮的眨眼嬉笑的刘雨琦，突然猛地在暖手笼中反手抓住她那柔嫩的小手。
是的，这个就是暖和的感觉，真的是暖和的感觉！温温的，软软的。
他贪婪的越抓越紧，仿佛生怕下一刻那手就脱离了他的掌心。
“公子？！请你放手，你再这么无礼我可要生气了！”刘雨琦被抓的有些吃痛，她怒道。
“公子，不好了！”同时，外边传来了小厮的紧张急切的叫唤声。
姚煊这才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松开手。
刘雨琦趁机快速抽出自己的手，嫩红的小手上印着白白的手指印，还有些微微淤青。
刘雨琦抽回手，怒瞪姚煊一眼，咬牙叫了一句“登徒子！”，而后起身准备转身离开。
姚煊看着那有些淤青的小手，忙低头施礼道歉：“对不起，刘姑娘，在下无意的。只是在下自小从未感受过温暖是何等感觉，刚才姑娘的手在碰触到在下的手时，才让在下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温暖。所以刚才在下才惊措失礼的，在下不期望能得姑娘的原谅，只是这手有些淤青了，正巧家中也有开药铺的，请容在下吩咐人拿上上好的药膏帮姑娘涂上。”
“不用了！不劳公子费心。那暖手笼我已然随此次的货物一并带过来了，此刻应该已经卸完了，寄售的事情就劳公子费心了。那小女子就告辞了。”刘雨琦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拒绝道。
还真把我当小孩子啊，这种谎言骗谁啊，没想到这古代的男子也学会了这种骗小姑娘的烂借口，姐姐我前世那二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这种鬼话谁信啊。
“公子，公子，不好了！”外边的小厮急哄哄的冲进来喊道。
眼前的公子正弯腰对着面色不善的小女孩施礼，两人听到小厮的叫喊声，都同时望过来。
呃，这是怎么回事，公子怎么这么低声下气的对着这个小女孩施礼呢？
第三十六章 闹事
“什么事？”女孩的怒喝声和少年温和的询问声同时传来。
“是，是外边有人来闹事，说咱们卖的棉枕头用的是发霉了的棉絮。还害的那人脖颈处生出了许多疹子，人家找上门来说要拉东家一起去官府。”小厮被女孩的怒喝声吓得颤抖一下，一口气将话说完。
女孩和少年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疑惑。
女孩冷哼一声，收敛起情绪，往门外跨步走去。少年神色复杂的看着女孩的背影，亦跟了上去。
门外的吵闹声夹着谴责声渐渐清晰起来。
“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啊，要不是看着是老字号了，才不会买这儿的枕头，你看看我家那口子，这才睡了五六日，这脖子上都起了这么多的红疹子，后来越来越多，又痒又疼的。我就想着别是得了什么病了，忙给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因为这枕头的原因引起的。真是没良心！怎的能卖这样的东西给我们啊！”门外一个身着深灰布衣，头发有些凌乱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