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子高喊一声“快让开,里长来了,里长来了!”
人群中自动分散出一条路,率先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体硬朗的壮汉,大概是长年干活,壮汉的脸上布满了风霜,一双眼睛如铜铃般大,炯炯有神,他板着脸不苟言笑,看向一旁闹腾的夏婆子,壮汉脸上带着一丝的嫌弃,显然是平日里没少替夏家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闹心琐碎事。
眼前的壮汉就是王里长,也就是王燕的爹。
跟在壮汉身后的是穿着一身半旧衣裳的王燕,看向跪在地上的夏萍,她双眸闪动,翕了翕唇,暗地里朝夏萍伸手指了指走在前面的王里长,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涉及到村子里的事情,他爹一向是处事公正,从不偏帮任何人。就是因为太清楚她爹的性子了,她才觉得无能为力,只能让夏萍自求多福了。
夏萍冲着王燕勾唇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怯懦的夏萍,这一次,她势必要为自己的包子娘讨个公道,她要让村子里的乡亲们都清楚的知道夏婆子平日关上门是如何对待她们一家人的。
“里长啊,你可要为我老婆子做主啊,这个贱丫头她这是要逼死老婆子我啊,我们夏家又没分家,她回门礼带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分一部分给老婆子我?好歹我也是她的奶奶,这么些年家里是苦了点,我承认她确实是受苦了,可这也不是我这个老婆子愿意看到的,我是她亲奶奶,你说我能害她吗?家里就这条件,哪个人不是紧巴巴的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也想让她吃好穿好,可家里也得有这个条件才行啊!”
夏婆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老泪纵横道:“里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不等里长张口,看热闹的村民连连点头附和。村子里家家过得都是清贫日子,谁家孩子不是很小的时候就上山隔猪草,喂鸡,做饭,洗衣服,身上的衣裳补了又补的,家里穷,日子苦,没办法。
田玉兰有心为夏萍辩解几句,可她被夏婆子欺压惯了,被夏婆子那双浑浊的吊梢眼一瞪,所有要说出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怯懦的望了望夏萍,不敢再多说一句。
“现在你嫁人了,翅膀硬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我这个当奶奶的辛辛苦苦把你嫁出去,你倒好,连只野鸡也不孝敬我,造孽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把这个不肖子孙劈死吧!”
话落,夏婆子像是被夏萍气到了似的,伸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半靠在夏梅身上,长嘘短叹,眼里满是失望。
人都是这样,同情弱者。
村民们听完夏婆子说的,各个恍然大悟,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说的无非就是她能有今天多亏了夏婆子,不该如此不孝,否则,她一个克夫的女人,又被人摸了身子,哪里能嫁出去?
克夫?自幼她就和杨子安定了亲,杨家自杨父去世后,失去了家里主要劳动力,再加上杨家供了个读书人,慢慢的杨家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穷。当初她奶奶为了十两银子,硬是把她自幼定的亲事给毁了不说,还瞒着她爹娘把她嫁给一个病痨的老男人冲洗,结果她刚上花轿,病痨男就死了,十两银子也没了,她克夫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
夏萍很想大声反驳,她不是克夫,那个男人本来就病入膏肓,死是迟早的事,就算她不嫁过去,他也活不过今年,早晚都是死,不过是她刚上花轿,不巧的是他就死了,他一个病痨鬼,死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她命硬克夫就把人给克死了?
一顶克夫的帽子戴在她头上,在这个女子卑微男子为尊的古代,她能嫁出去就怪了!
“奶,我啥时候怪你了?我非但不怪你,我还要好好谢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我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婿,我这次回门给你带的两只野鸡两只野兔都是孝敬你的,你也说了,你们又没分家,东西都给你了,你吃肉还会不让我娘这个孕妇喝一碗肉汤吗?你说是吧,奶?”夏萍似笑非笑的盯着夏婆子问。
顿了顿,又说:“再说,我娘身子骨弱,难得有好东西补补身子,奶奶你可不要吝啬才是,别忘了杜大夫说的,要是我娘营养跟不上,生孩子的时候难保不会一尸两命,这可是人命啊,我听说家里死了人,读书人要三年不能赶考。”
夏婆子最看重的小儿子夏大湖前些年考中了童生,如今正在镇上求学,等来年下场考秀才。
她就不信,有这个做把柄,还不能拿捏住夏婆子!
夏萍暗骂夏婆子老奸巨猾,半真半假的迷惑大家,让大家信以为真。一边又暗自庆幸,幸好她提前想到了,鸡汤是林一凡去后山上炖的,炖好了才端下来,这要是在家里炖鸡汤,依着夏婆子的性子,怕是她们连一口鸡汤也吃不到!
看热闹的村民哗然,啥?夏家大丫回门带了两只野鸡和两只野兔?这么重的礼,这可是村子里头一份啊!
村子里嫁女儿,有条件的一般是拿三斤猪肉,或者五斤猪肉,要么就是一篮子鸡蛋,最差的也是十几个鸡蛋,一番比较下来,夏萍回门拿的礼放眼整个村子着实是贵重了些。
夏婆子虽然没亲眼见夏萍偷吃,不过,像这种随便给她按个罪名的事情她最是擅长了!
夏婆子张口反驳:“你个死妮子,你当老娘是死的不是?你明明带了四只野鸡两只野兔,你非说你带了两只野鸡两只野兔,没经过老婆子我的同意,你偷着让你娘吃了两只不说,现在你当着众人的面,竟然还想昧下两只野鸡,真是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
至于夏萍说的后半句,自动被夏婆子忽略了,就连李桂花也不以为意,一个从来没读过书的丫头片子,哪里会懂考场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