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龙神泪(下)

第 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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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心都颤跳着,真是糟。

    “刚刚不知道是谁老往我怀里扑。”

    “那、那是跌倒。”

    “都无所谓,倒是你到底会不会测命?”

    “我刚刚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她气呼呼地道。

    他贴得太近让她很不自在,尤其是胸口,说不出是闷还是喘,反正就是难受。

    “你觉得我聪颖?”

    “大概吧。”虽然她觉得会被暗算的人,实在算不上多聪明。

    “我重感情?”

    “那要问你家人。”她跟他不熟呀,大哥。

    “我热情又讲求公平?”

    “……”她承认自己刚刚只是随便说说好不好。可是,他那眼神实在是教她吞不下这口气。“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是一个内心空荡荡的人。”

    “喔?”他笑得戏谵,一脸兴味地等着下文。

    他笑得实在太狂妄,她一握拳,道:“我可以看见,你的前世是非凡之辈,但你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令生就是为了寻找失物而来。”她的表情很严肃,说得很像一回事,教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么,我丢了什么?我必须往哪去找?”他不信怪力乱神之事,更不信江湖术士的说法,认为那不过是些拐骗的勾当,但刚刚那一瞬间,她那席话直击他心房。

    如她所言,从小他便一直觉得自己遗失了什么,心空荡荡的,但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不用急,万事皆有定数,上天会指引你去寻找,就好比你会出现在这里,必有其用意。”唉,说穿了,她看相只懂皮毛,会对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的眼神太空洞,是个心里没有牵挂的人。

    没有牵挂,听似潇洒,但却是孤独,因为没有人进得了他的心。而这样的人,也许是前世失去什么,让他痛得今生不愿再牵挂。

    淳于御懒懒扬起眉,睇着摇头晃脑的她。“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要问你啊,不然你来天竺山做什么?”他沉默不语。

    上天竺山,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一种渴望,教他纵马而来。

    然后,他遇见了她。

    他不由得眯眼瞅她,看她皱起眉,像是有点恼,但仔细瞧,她就连耳廓都泛着红,清灵水眸像是泛着一层雾气。

    说穿了,她根本就是佯怒掩饰羞涩罢了,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看来,被人暗算遇到她,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

    被那双深邃的瞳眸盯着不放,君什善觉得自己像是遇到蛇的青蛙,很难动弹,但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轻易被收服,否则就白费了她行走江湖几年的功力了。

    所以,她开始要凶狠。

    “你看什么?”她蹲八字,眯眼撇嘴,声音粗哑,神情很凶。“我警告你,不要再看了。”

    “上哪学的?真丑。”他微皱起眉,往她的颊一掐。

    “喂、喂……”有没有搞错,竟然掐她的脸……她要不要反击,狠狠掐回去?

    第3章(1)

    正忖着,她听到了马蹄声,偏过头,却见他也往那个方向看去,不禁一怔。

    难道,他也听得见?

    “你先躲起来。”她急道。

    淳于御猛地转头盯着她,低声问:“你也听到有马蹄声朝这里接近?”除了一些异能外,他的五感也比常人要强,可她……想起她的蛮力,他顿觉她也极不寻常。

    “嗯,这里是下天竺寺的后山,会到这附近的百姓一般都是从香道步行而上,会骑马来的,还是防备一点比较好。”她刻意把声音压低。“你先躲到坟旁。”

    “……”她这是想要保护他?

    他淳于御何时可悲到要躲在一个小姑娘身后?

    “快点。”她催促着。

    “没必要。”虽然伤口未愈,但这么点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

    “你……”瞪着他,听到马蹄声已至,她想也没想地将他往坟边一推,那马蹄声打住的地方有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请问这位小兄弟,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一个受伤的男人?”君什善言,心间咯瞪了下。没想到还真是来找他的……“这位兄台,我没瞧见。”她抬眼朝那坐在马上的男子笑道。

    说着,她走向他,倒不是想要把他给打下马,而是想要看清他的长相,画下他的相貌,要是他日有需要,给官府当成捉人依据也好。

    “那……你可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人家?”曲承欢哭丧着一张桃花脸。

    怎么办?他都已经找了一夜,还是找不到侯爷的下落。

    “这附近的人家不多,也许你到寺庙去找找,会有些收获。”她走到马前,想要把他看清楚,可惜这人坐在马上,距离太远,就算她踮高脚尖,眯紧眼,还是无法看清楚对方五官。

    曲承欢本想说声谢便转往寺庙找人,但眼前的小兄弟靠得很近,让他发现他长得真俏,眼睛眯成那样,很像是在勾引人耶……“承欢,你贴那么近做什么?”他一愣,看向不远处,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登时眼底冒出两泡泪,但话还没喊出口,眼前的小兄弟已经先发制人。

    “你是呆子啊,我叫你躲,偏要跑出来,是真的很想死是不是?!”君什善回头骂得很不客气。

    “你才是呆子,没听到我唤他的名字,那就代表我识得他!”淳于御低咆着。

    光是瞧她贴得那么近,他就知道她肯定又眯眼看人,那神情要是不知情的人瞧见,真会以为她有心勾引人。

    “咦?”君什善看向坐在马上的男人。

    就见他张着嘴,一脸错愕到下巴快掉了。

    “那……你是要跟他走了?”

    “话说清楚一点,我本来就要去杭州城,既然他找来了,就一道走。”

    “可是,你的伤禁得起骑马的折腾吗?”

    “小事。”

    “喔……”君什善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站在小屋前,目送着他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有些难受。

    这念头一上心头,她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又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她和他才相识一夜,哪来的情谊?

    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暗算他,他一直待在山里,感觉也不够安全,万一她和夕月姐姐受他牵连的话,那就糟了。

    所以,他离开是件好事。她这么说服自己,可就是甩不开压在心底的郁闷。

    “怎么,舍不得我?”走了两步,感觉到她的视线,淳于御忍不住回过头,笑得邪谑。

    “我舍不得你?”君什善哈哈大笑,掩饰莫名的心虚。“对,我舍不得你没给我赏银。”他撇撇唇,朝随侍喊着,“承欢,银两。”回过神的曲承欢赶紧翻身下马,从怀里取出锦囊。

    不能怪他一直在处于震惊中,实在是眼前的阵仗,饶是他回头说给喜鹊听,她也肯定不信。

    那丫头是侯爷奶娘的女儿,他们三个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对于侯爷的事,除了候爷已过世的爹娘,就他和喜鹊最清楚。

    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侯爷,竟跟个小兄弟走得这么近,而且,还像在跟他调笑似的……难不成主子是有龙阳之好?所以以往才老是拒姑娘家于千里之外?

    “全都给你。”他把锦囊递给她。

    君什善一愣,抓着沉甸甸的锦囊,她赶忙推还给他。“不成,我没道理收这么多。”

    “拿去吧。”

    “我不要。”淳于御瞪着她,索性从锦囊里掏出一两银子交给她。“够不够?”真是的,明明就扮市侩要讨赏,真要给她赏,她又嫌多。

    “够了。”她垂着长睫。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不该多问的,但他还是问了。

    “就这几天吧,等夕月姐姐的身子好些再上路。”她还是垂着睫。

    初时,觉得他冷,还有点坏,所以对他诸多防备,相处后,才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并不恶,可以交朋友,没想到他就要离开了。

    “路上要小心。”

    “你也是。”淳于御道着别,脚下却生根似的走不开。这状况可吊诡了,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顶多是一夜的交情加上救命之恩,可这个没心眼却爱装世故的小姑娘,偏让他莫名牵挂着。

    他看着垂敛长睫的她,一络乌丝从软巾边缘滑落香腮,有股冲动,想要伸手为她拢至耳后,却见她突地抬眼,笑得很哥儿们。

    “好了,早点下山吧。”淳于御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眸色复杂,令人难以读透。

    那神情让曲承欢头皮发麻。他从小就跟在侯爷身边,侯爷在想什么他通常可以摸个八九不离十,他看得出侯爷舍不得离开这位小兄弟……看来,只能由他充当慧剑,斩情丝了。

    “侯爷,该走了。”他轻咳了声道。

    淳于御哼了声,转头就走。

    曲承欢见他那么干脆,不禁疑惑地搔着头,怀疑自己想太多,但见侯爷已走近马,他赶紧向君什善道谢。

    “小兄弟,多谢你救了我家侯爷,改天必定……”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驾”的一声,马儿已疾驰而去,他忙回头,喊着,“侯爷,我还在这里耶……”有没有这么狠,竟然不等他?

    眼见主子理都不理他,曲承欢说了句改日拜访,便拔腿狂奔起来。

    君什善缓缓抬眼,然早已不见他的踪影,小脸一垂,视线落在掌心的一两银子久久。

    曲承欢自认对主子的了解颇深,可他实在怀疑主子掉落山崖时,一并也把脑袋给撞出问题。否则他怎会狠心的把他丢在后头?甚至回到侯爷府后,还对特地上门的清王爷这般失礼。

    此时此刻,坐在淳于御身旁的清王爷赵立,直话直说了好一会,见对方还是没反应,迳自闭目养神,倒也不以为意,反而打量起他来。

    “多年不见,镇朝侯还是如我印象中那么俊美无俦。”说着,还伸出手,站在主子身后的曲承欢脸色大变,而淳于御冷冷抬眼,硬是让他的手转了个弯,轻拍着掌,便见几个美鬟从外头走入。

    “今天本王特地挑了几名美鬟,就让她们留下来伺候镇朝侯。”淳于御看也不看一眼,淡道:“不需要,我府里的下人已经足够。”

    “有美鬟在身侧总是赏心悦目,这也是我家王爷一番美意。”站在赵立身后的男人开口道。

    “不用。”淳于御懒懒地看向他,口吻不耐地回应。

    “这……”男人看了赵立一眼。

    “安生,镇朝侯都说不用了,那就退下吧。”

    “是。”易安生一记凌厉眼神,几个美鬟立刻退出厅外。

    赵立看向淳于御,压低声音道,“本王府里有几个侍卫长得不差,是比不上你的随侍,但肯定能教你看上眼,要不本王的随侍安生,也有几分风采。”曲承欢闻言,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暗吃一惊。

    难道清王爷也发现他家侯爷极可能有断袖之癖?

    话说回来,就算侯爷喜欢的是男人,也没必要把他跟侯爷凑在一块吧,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不需要。”淳于御勾笑的俊容,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变得冰冷。

    “那是本王想错了。”赵立耸肩笑着,笑声有点刺耳。

    淳于御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对他有所防备。

    赵立是当今圣上的侄子,是个世袭王爷,在多年前,契丹南下扰境,也曾授命支援北方,立有功劳,但却没得到任何赏封。

    有人说,是因为他那张不讨喜的睑。

    听说赵立一出生,脸形就歪斜不正,像是被人狠狠拧过,是以他并不受宠,直到他的兄弟因故去世,他才有机会继承王位。

    他无法得知赵立那张脸扭曲得多厉害,事实上,见过的人恐怕也不多,这个面目丑到爹不疼娘不爱的赵立一直戴着面具示人,只露出双眼和下巴。

    他此次南下,皇上要他多提防他。

    第3章(2)

    “对了,不知道侯爷那一营兵马,何时进城?”赵立笑问着。

    “明日。”

    “喔,那么明日本王就带你去船宫一趟,好让你方便部署兵力。”

    “多谢王爷。”

    “不用客气,这是本王该做的。”赵立笑着,像是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侯爷预计昨天到杭州城,怎会迟至今日才进城?是上哪去了?”

    “我家侯爷——”

    “到天竺山上参佛。”淳于御冷冷打断自己随侍的话。

    “参佛?”赵立听着,不禁又怪笑起来。“也对,你是个武将,杀业重,确实是该参佛,不过,要小心,杀业太重,就连佛也容不了你。”曲承欢不悦地皱起眉,却见他已站起身。

    “好了,本王先走一步,明日再过来。”尽管不快,淳于御跟着站起身,但就在踏出大厅时,喜鹊捧着热茶走来。

    “好标致的丫鬟,难怪你看不上本王带来的美人。”赵立盯着她,伸手要触她的睑,她反应也快,不慌不忙地往旁一闪,避开他的轻薄。

    “奴婢喜鹊见过清王爷。”嗓音轻冷,一如她的神情。

    赵立收回尴尬的手,甩袖离开侯爷府。

    “这清王爷果然如外头说的好色。”曲承欢啐了声。

    “他昨天就来了,不过我让川宁去打发他,听川宁说,他一直打探侯爷为何不回府。”喜鹊走进厅里,将热茶往桌面一搁,随即替淳于御倒上一杯。“不过,侯爷为何晚了一天才回府?”

    “那是因为侯爷过到暗算。”曲承欢很自然地搭腔,跟着主子走回桌边,瞧桌上就只有一杯茶,不禁喳呼着,“喜鹊,你怎么没顺便倒一杯给我?”抱怨完,才认份的摸摸鼻子。算了,她对他态度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不倒,他自己倒也是可以。

    “什么暗算?”喜鹊眯起狭长美目,纤手抓着杯子,一副他没说清楚,啥都别想喝的冷劲。

    “就……”曲承欢欲言口又止地看着呷茶的主子,瞧他没阻止,便将昨天在天竺山上的事说过一遍。

    “你这呆子,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没立刻回报?”喜鹊低骂着。

    “你说这什么话?这事怎能闹大?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前,我当然是留在山上找侯爷妥当,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根本……”正当他说着,视线往主子身上一扫,却惊见他腰间竟渗着血。“侯爷……”淳于御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瞧。“八成是伤口裂了。”当时他气恼那丫头,纵马疾驰,一路颠簸下山,会撕裂伤口,他并不意外。

    “伤口?”喜鹊惊呼着,“赶紧将衣袍解开下来瞧瞧。”她说着就要动手,却被曲承欢给挡开了。“脱也是我脱,你一个姑娘家羞还不羞?”

    “羞什么羞?我又不是没瞧过。”她没好气道。

    她和侯爷是喝同一个奶水长大的,有一阵子还是他的贴身丫鬟,看得出侯爷的爹刻意要她当个通房丫鬟,可惜侯爷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闭上眼,不然就转过身去。”曲承欢边解主子衣袍的系绳,一边催促她。

    喜鹊抽……动眼皮,只能没辙地转过身。

    然才转过身,便听到他的鬼叫,当下她又回过头,惊诧瞪着主子腰间的伤。

    “天呐,怎会如此?”曲承欢难以置信地瞧着铜板大的伤口,伤口上的痂已经裂开,汩汩淌着血。

    他跟着侯爷征战沙场多回,侯爷就算是身受重伤,伤口最迟必在半天内消失不见,可这伤从昨天到今天,竟还有铜板大……

    “侯爷?”他想询问,却发现主子失神得严重。

    淳于御蓦地回神。“怎么着?”心下暗恼自己会因为承欢要喜鹊闭上眼,便又想起君什善……“这伤……”

    “这是对方有备而来,我是轻敌了,但绝不会有下回。”他淡道,强迫自己把心思摆在正事上,不再去想那抹纤瘦的身影。

    偏偏,她生动的神情在他脑海里不断翻飞着,直至想起她赶他时,那毫不恋栈的神情,恼意涌上,他竟捏碎一只茶杯。

    曲承欢和喜鹊不由得面面相觑。

    出了杭州城南,走约五里路,就可见建在钱塘江畔的船宫。

    船宫不远即为渡口和商埠,于是附近形成小型市集,其中以卖吃的和古玩的摊子居多。

    今日一早,赵立带领淳于御来到船宫。确认战船数量和南方的海线图后,淳于御便拿出虎符要曲承欢到驿站调动一营兵马。

    “何必这么急?”见状,赵立不由得低笑着,“镇朝侯初到杭州,不先体会一下杭州的民俗风情,就急着点将?”

    “今日不点将,明日无法进行海上操演,后日就无法正式出海。”淳于御眼也不抬地道。

    他行事皆有计划,而且务求确实迅速地完成,况且他打算手上的事忙完后,再走一趟天竺山,看看那丫头离开了没。

    “有必要这么急?”

    “海贼扰乱商船,甚至上岸打劫,这事要再不赶紧处理,恐怕皇上降罪。”淳于御淡声道,研究着海线图,推测着在海上游走的海贼,到底是以何处为据点,怎能神出鬼没地打劫每艘入湾的商船。

    “镇朝侯这话,像是拐着弯说本王的不是。”赵立走近,大手往海线图上一压。

    淳于御缓缓抬眼看着他。“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海贼扰乱沿海居民已有数年,但近年越演越猖獗,非但打劫沿海居民,就连进杭州湾的商船都不放过。

    吊诡的是,进湾的海道有数条,但不管那些商船走哪一条,海贼就是有本事拦截,甚至进到闸口前,还能被劫,要说没人放行,那就有鬼了。

    “要是没那个意思,倒不如先陪本王到外头走走。”说着,赵立抽走案上的海线图,态度霸道而不容置喙。

    淳于御长指在桌上轻敲着,黑眸睇着他,冷沉得教人头皮发麻,但赵立也不甘示弱,两人暗自较劲着。

    “王爷,既然侯爷没意愿,就别勉强他了。”赵立身后的易安生出声打破两人的对峙。

    “镇朝侯怎会没意愿?今日有艘被打劫过的商船就停靠商埠,镇朝侯要是想多知道一些海贼细节,找船主问,不是正好?”半晌,淳于御垂眼淡道,“还请王爷带路。”他说的没错,与其从小细节抽丝剥茧,倒不如直接找过过海贼的船主,更能得到线索。

    赵立没移开眼,微勾笑,吩咐着,“安生,不需要马车,不带随从,镇朝侯要陪本王走一段,你也一起来吧。”

    “是。”易安生立刻取来披风。

    “走吧。”待随侍替他系好披风,赵立率先走在前头。

    “侯爷,请。”易安生笑得温雅。

    淳于御瞥他一眼,缓步跟在清王爷身后。

    第4章(1)

    踏出船宫大门往西走,便是商埠,而商埠旁则有三、两个卖吃的摊贩,再往前走,摊贩更多,卖的东西更加五花八门,也更热闹。

    “侯爷,你瞧,这市集规模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卖的货色,就连京城都不见得有。”赵立说着,停在一个摊贩前,随手拿起一块少见的宝石。

    “王爷不是说有商船要靠岸?”他不耐地问。

    “急什么?船要进商埠总得在闸口前点算货物,迟点时间是家常便饭。”赵立瞧也不瞧他一眼,把玩着宝石。“你瞧,这是西域的金眼石,可惜雕工不够细致,否则宝石的光芒会更明显。”淳于御微扬起眉,看向摊上卖的原石和各式首饰,有的雕工精细,有的稍嫌粗糙,而教他一眼看中的,是支黑银制的钗,钗头穿洞系上白玉穗。黑银极为少见,衬得白玉如雪,可以想见要是戴在头上,随着慢步轻移,会是如何迷人的风情……“喔,原来镇朝侯有心上人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赵立玩味地问:“难不成就是贵府那位美鬟?”

    “她只是奶娘之女。”淳于御淡道,伸出手,拿的却不是那支黑银钗,而是摆在黑银钗上方的一只银制束环。

    “镇朝侯戴这束环,不会太寒酸?不如本王赠——”

    “这是要送给我的随侍的。”略显不耐地打断他未竟的话。

    “喔?”赵立怪笑着,看向身后的易安生。“你也挑一个吧,免得有人说本王一毛不拔,连个束环都不肯送给随侍。”易安生顿了下,还是从善如流,随意挑了个镶金眼石的束环。

    但在赵立要随侍付钱之前,淳于御已经先付了钱。

    只是一看到这锦囊,不知怎地,又教他想起君什善。

    这是怎么着?

    难不成那丫头会邪术,抑或者是她在伤药里添加了什么,要不,为何他不管瞧见什么都会想起她?

    甚至,他觉得自己仿佛听到她的声音,极近,就在几步之外——

    “镇朝侯,你瞧瞧,这些佛器都是从西域来的,造型和咱们大宋极不相同,你既然上天竺山参佛,肯定对这些有兴趣,本王送你几样吧?”赵立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神,抬眼望去,瞥见对方又往前行,停在一个专卖各种佛器的摊子。

    他眉头微皱,没打算再往前,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在佛器摊子旁,简陋的桌椅两头,坐着两个人,而面向大街的……正是她。他忍不住缓步向前,听着她说——“真的,我可以看见,你的前世是非凡之辈,但你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今生就是为了寻找失物而来。”她身子往前与眼前的男人靠得很近,一下子看相,一下子摸手,说得天花乱坠的,简直把那人捧成丨人中龙凤,听得对方心甘情愿地掏出几文钱。

    “贪财、贪财。”君什善喜孜孜地收下钱。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人虽然被哄得很开心,但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

    “真的,往北就对了,尽管往北去。”她笑眯眼道,顿觉有道视线,不禁抬眼望去,然而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是谁,但那身形……很像他呀。

    淳于御眯起眼,心头一股无明火来势汹汹,只因那一模一样的说法。

    原来那不过是她行走江湖的话术,他竟傻得上当。

    真以为她能瞧见他遗失什么……“镇朝侯认识他?”赵立没等到他的反应,回头就见他直瞪着旁边的算命摊,不由得好奇地问着。

    淳于御抽紧下巴,面色逐渐平淡。

    君什善直睇着他,还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淳于御,便听他说:“没见过。”她愣住,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极了。

    刚从他的声音认出他,正感到开心,他却说没见过她……也对……他是该装作不认识她。

    那人唤他镇朝侯耶,他居然是个侯爷……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不过是萍水相逢,适时拉他一把,连赏银都给了,当然是要船过水无痕,她还巴望着他记得她,简直是犯傻。

    想是这么想:心就是微微疼着……

    “侯爷!”前方传来曲承欢的唤声,她忍不住眯眼望去。

    远远便瞧见曲承欢策马而来,拉紧缰绳在他们身前几步跃下马,将虎符递上。

    “侯爷,一营兵马已经准备入城。”

    “嗯,走。”淳于御收下虎符淡声道。

    “是。”曲承欢疑惑着他的淡漠,抬眼要牵马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坐在旁边摆摊的君什善,勾起笑脸说:“这不是……”

    “走。”淳于御声音冷下。

    瞥见主子森冷的神情,警告意味浓厚,曲承欢虽然有些摸不着头绪,但还是顺着他的意,对君什善视而不见,跟随离开。

    而君什善低垂着脸,已经没了替人看相的心情。

    他给的一两赏银她舍不得用,所以为了赚取盘缠,她才特地到江边摆摊,没想到遇到他了,他却那么淡漠……是意料中的事,但真的发生,还是教她觉得难受。

    唉,不过就是一日夜的相处,她何必这么多愁善感?

    死别都经历过,生离也算不了什么,更何况,他们说起来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她这么劝着自己,可惜效果不怎么好,整个人颓丧极了。

    突地,听见扑通一声,随即有人拔声喊着,“不好了,有人落水了!”那声音如此靠近自己,她回头就看到有人在江面上不断挣扎,拔腿跑到岸边,眯起眼盯着那抹模糊的身影,估计着距离,不假思索的,她跃入江中。

    同一时刻,淳于御回头,就瞧见她跃入江中救人。

    这丫头是以救人赚赏银为生不成?他暗骂着。

    “侯爷?”曲承欢低声唤着,请示是否要他前去搭救。

    淳于御没出声,只是一直瞪着那抹身影,她抓着人在江中载浮载沉,差点反被那溺水者抓得往下沉,庆幸的是她有一身蛮力、泅技不差,总算抓着落水的人游回岸边,岸上有不少人围观着,将她和落水者拉上岸边。

    而她,竟趴在那溺水者的胸口上,他没来由的恼火,等到回神时,他已经走到她身旁。

    赵立颇具兴味地看着,信步走向岸边。

    曲承欢见状,快步跑到主子身旁,就怕赵立不安好心。

    正忙着救人的君什善,拿捏着力道槌打已经失去意识的溺水者胸口,希望能把他梗在喉头的水给挤出。

    “照你这种打法,他不死也被你打死。”熟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她猛地抬眼,虽然看不清他的人,但她认得出他的声音,而他……不是走了吗?不是当作不认识她吗?

    “走开。”他冷声道,蹲下身,大掌往溺水者胸口一压,低唤着,“醒来。”说来也神,他只是轻轻一压,溺水者连口水都没吐出,竟然已经转醒,万分虚弱地看着围观的人。

    看见这一幕,赵立的眉头微扬,睐了易安生一眼,两人眸底有着同样微妙的惊异。

    “侯爷……”曲承欢惊诧地唤着。

    他没料到侯爷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言灵,虽然使用的方式颇为巧妙,一般人是看不出端倪的,但侯爷明明就极为厌恶使用言灵,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见他使用过,况且这一回还是用来救人,让他好意外。

    淳于御看着从惊诧而转为满脸崇拜的君什善,不知为何胸口蓦地一痛,仿佛在很久之前,他也做过类似的事,也得到同等的赞赏眸色……他的心狠狠地颤着,像是在告诉他,他遗失之物就在眼前,但现在的他身不由己。

    “镇朝侯好大的本事,不过轻压一下就把人给救活了呢。”赵立低笑着。

    那溺水者,面色发紫,看起来只剩一口气,这么容易就被救回,教人想不意外都难呢。

    赵立一开口,围观的人小声谈论着,直说这位镇朝侯真是了得。

    紧握着手,淳于御要自己无须在意,随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看也不看君什善一眼地走出人群,准备去找那个遭遇过海贼的船主问事情,曲承欢快步跟上,赵立主仆又看了一眼君什善也离开了。

    她不解地看着淳于御离去的背影,心里惆怅着,但没时间让她消沉,因为众人正热情地拱着她到一旁歇息,有人取来干净布巾,还有人去通知溺水者的家属,等到忙乱过去,都快要黄昏了。

    就在她准备要离开时,却看见有人贴出榜示,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上前去看。

    她本来意兴阑珊,但一想到自己已经不想再待在杭州城,却苦于盘缠不够,又停下离开的脚步,因为通常这附近要是贴出榜示,都是在招募一些临时工。

    想了想,她靠了过去。

    第4章(2)

    “这位大哥,那上头写了什么?”她站在后头,问着前头的人。

    她的视力太差,榜示距离过远,实在是什么都看不见。

    “你不识字是吧,老大哥我跟你说,上头是写有战船要出海,需要三十名年轻力壮的船工。”

    “有没有说薪俸多少?”

    “出海一趟,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君什善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傻子,那船是要去剿海贼的,你以为自己有命花到那十两?”说话的人回头仔细地打量她。“不过,依你这身形,想要上船,我看也很困难。”君什善扬起眉,笑道:“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虽然不知道战船出海一趟,要花费几天时间,但有十两银子的话……她就可以带着夕月姐姐找个地方定居,做点小生意,从此以后不用到处飘泊,像是无根的浮一浮。

    况且,这一趟出海,到底会不会遇到海贼,还是未知数。

    要是没过到,那岂不是赚到了?

    淳于御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点将,记清所有海线图之后,翌日立刻操演,再过一天,整装便出发。

    共三艘战船,每艘皆载了五百名士兵,当中不只有他麾下的兵马,还夹杂着赵立的兵马,自然的,赵立也参与了这趟海征,只是基于两主不同座,所以他是待在最后一艘船上。

    战船从船宫进钱塘江,再出湾口,直通大海。

    另外战船的外形和一般海船相比,船首尖,船身长而窄,吃水较深利于行进,船底的空间较大,在船尾设有舵楼,上方架有罗盘,确定方位,下头则有舵手掌舵。

    船上有八桅,主桅系着三重篷,尾桅则系着单篷,二桅立在舱楼上方,悬挂上特殊的色旗,强劲的北风吹送,加上水手划着,三艘战船疾速南行。

    入夜,水手皆回舱底休憩,甲板上唯有巡守的士兵和几个收拾杂物的船工。

    用过膳后,淳于御离开舱楼,来到甲板,看着天地一片漆黑,唯有船上点上的灯火映在海面,烙下淡淡的红晕。

    “侯爷,时间不早了,该去歇息了。”随侍在旁的曲承欢轻声道。

    “不,入夜后,向来是海贼进行袭击的最佳时机。”他站在船舷旁看着远方。

    他的视力极佳,无障碍的视野里,他可以清楚看见几里之外,但他环视一周,并没有在海面上瞧见任何可疑灯火。

    “唉,其实侯爷也犯不着急着海征,这些海贼也好一阵子没兴风作浪了,说不定听到侯爷的名号,早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曲承欢眯着眼,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

    “别傻了,那些海贼要是听到我的名号,必定在讪笑皇上怎会派了一个不谙水性的将军前来。”

    “要是如此,那些海贼可是要倒大楣了。”他不禁低笑。“侯爷当初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