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活死人随笔

61迟到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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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迟到的叛逆

    人总是会叛逆,在某个时期,在某些事情上,会逆着父母的意思走,会逆着这个社会的制度走。只是每个人经历的时间的早晚可能不同而已。回首过去不长也不短的人生岁月,我更加坚信自己的这种判断。我的人生经历告诉我,既然迟早都可能叛逆,那么我们应该欢迎、鼓励甚至促成叛逆早早的到来。人的一生终究是短暂的,就算能够长命百岁,扣除年幼时代的懵懂无知和年老时代的糊涂时光,真正属于你我的相对理性和成熟的时间是这么的短,短的让人痛苦,因为我的一生中竟然会有这么多时间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人生没有选择,更多的时候我都是被选择。如果可以选择来不来到这个世界,我肯定会选择不会来的。只是我没得选,而人生的叛逆也恰如这无奈的生,也是没得选的。禁不住唏嘘、悲伤甚至想哭泣—面对自己迟到的叛逆。

    高中以前,我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在父母眼里,特别是在父亲眼里,他叫我向东,我绝对不敢向西。他叫我做什么,我都会认真的去做,虽然很多事情我很烦,也很不情愿去做。每天从学校里回来,我感觉并不轻松,总是需要做这样那样的家务活有时也会感觉很累。有些事情完全是我父亲的需要,我并不想做,可我不得不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做。很长时间里,我都是一位优秀的学生,可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读书。整个读书时代,我都觉得学习是一件非常劳累的事情,而且很伤身体。我记得因为常常在教室的硬板凳上久坐不动,我会腿麻背痛而且经常生痤仓,有时晚上睡觉前,脱下裤子一看,血淋淋的一片。我感觉到害怕,可谁也不敢告诉。我并不喜欢总是得第一,因为它意味着太多的付出。而且对一个学生来说,这个游戏要玩很久,现实的说,没有必要每次都做到最好,只要能够考上大学,然后大学毕业,最好能够再搞个研究生的文凭,这样的学历在社会上就混得开了。而考大学那是高三的事情,考研究生那是大四或者大三的事情。只要这两个时间段把考试搞好了,把文凭拿到手,这个社会就会认可你,也只有在这两个时期把文凭搞到手,社会才会认可你。既然游戏是这样玩,那么就没有必要在乎其他时间的学习和学习成绩。中国的考试是典型的突击应试考试,用一年时间考大学,再用一年时间考研究生,已经足够。如果我早点知道玩法,我早点知道这个社会只在乎最终的结果,我肯定会老实的念完大学,我一定会按照上面的玩法来玩这个游戏。只是游戏规则总是等你长大了才得知,当你得知了时已经没有机会重头来过。我唯一能够记住的就是善始未必善终,善终未必需要善始。他人和社会既然在乎的只有最后的结果,唯一要做的也就是在最后的时间把事情做好就行了。每次争取考第一,除非自己的天赋超常,否则一定需要付出很多,而这往往意味着负重而行。人生在世,承受必要的压力是应该的,可是总是负重而行,却未必能够扛住,再坚强的人总有其脆弱的一面,再坚强的人也都有脆弱的时候,当这样的时刻来临时,生命总是会面临致命的打击。

    高中以前,我已经很想忤逆父亲的意思。我觉得我那个时候已经不想听他的话了。只是我害怕被打,所以我才不敢反抗。所以叛逆的念头总是被父亲用严厉压制下去了。我发现另一个现象:一个念头被抑制的越久,反弹的时候力度可能更猛,后果可能更加严重,也许只是我个人的一种幻觉。反正到了高中的时候,我就不想回家了。大学时期,大学之后,我越来越不想回家,时间越久,想法越坚定;时间过去的越久,发现自己真的再也不想回家,也真的很少回家了。

    一生之中,我发现人与人之间很难沟通,我越来越清晰的发现:人其实是一座座的孤岛,每个人都是没有联系的,再好的朋友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再牢靠的利益关系也有土崩瓦解的时候,最了解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只是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很多时候都没法真正了解自己,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人心隔肚皮,隔了一层肚皮,就是隔了一个世界。我没法理解他人,他人也没有办法真正理解我。高二时期在学习上我并没有叛逆,事实上,我只是换一种方法来应付高考,结果证明我对了,只是往事太过痛苦,愿意的,只有去彻底忘记,准确的说,只想忘记。高中时代真正的叛逆是对家庭的叛逆,对父亲的叛逆。这种叛逆一直持续到现在,虽然我已经明白了,但是很多事情已经为时已晚,我想去改变,已经错过机会了。我承认我没有勇气和能力在体力上挑战父亲,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离开那个家,我在那里找不到我想要的,我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么我就彻底放弃,也不想改变。外面的世界并不好,可是我也不想回家。就像大一的时候,我宁愿在宿舍里吃着方便面过年也不想回家吃大鱼大肉。之后很多年,当自己的父母在电话里一而再的希望我回家过年时,我却毫不留情的拒绝,我渐行渐远,以为自己永远都不想再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家。

    很多年之后,当年迈的父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看到他们沧桑的岁月记忆,看到父亲一头花白的头发,看到母亲那踟蹰的步伐时,我心里忍不住悲伤;当回忆起自己的父母时,我竟然流下痛苦的眼泪。我发现,我错了。

    很难想像,我会在学习上长期的忍受失败。虽然大学时期的选择有其他的因素干扰,但是我主动选择失败,放弃竞争实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不觉得我喜欢挑战现有的社会制度,社会制度的安排和设计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那些口口声声埋怨现有社会制度的人往往在实现自己的利益之后可能会让人忍受更加糟糕的制度安排。不管这样的埋怨多么文明或者系统化理论化,也不管他们冠之以“革命”、“自由”等高尚的字眼,对普通大众来说,这些永远都太过遥远,所以充满了太多的虚假和利用成分。大学时期,我长时间的逃课,我不是想挑战中国的教育制度,虽然太多的人指责这种教育制度的不足,但是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那些人拿出一个更加完善的制度设计方案出来。埋怨和指责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而维持和完善是最难做的。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实在太烦,我不想把它简单的归因于身体的不适,我必须承认,在学习上我也在叛逆,只是这种叛逆仍然是体系内的。所以在我整天整天的逃课同时,我也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逃课到了最后我也只是沿着以前的行为模式惯性的顺势移动。周围的同学似乎都在看着我,嘿,看那个家伙能够坚持多久,好啊,我就一条道走到黑(我当然是一厢情愿,其实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在意我)。等待我的不是一条新生的道路,而是一堵厚厚的南墙,我用力的撞上去,头破血流,可是我接受了事实,我像一条落荒而逃的狗走出了大学的校园,只是心里没有半点的埋怨。我坦然的接受失败,我也承认自己一生的学习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虽然我不是像他人和社会那样看重结果,但是我也喜欢好的结果。如果说学习到了什么,那就是我只是有限的理性,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了生存,我只能适应社会制度,而不是让社会制度适应我。最重要的一点感悟:叛逆对我来说,来得实在太迟,以至于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重新开始。

    如果一件事情迟早都要到来,那就早点来吧,不要让我像过往的人生那样,面对迟到的叛逆,局促不安,被动而不知所措。

    二零一二年一月五日,于深圳。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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