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沧浪逐天记

第九章 酒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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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08-07-30

    来到热泉边处,热气已是袭人而来,不禁暗自心惊,脚下加快,到了泉处,泉旁空气与白日相比,更感窒热,泉中浓雾翻滚不休,其中情景,难以辨识,方欲出声叫嚷,旋又忍住,思道:“大师若是行功到了紧要处,蓦然被言声打扰,岂非大是凶险,何以我会如此定力大失,定是功力大损下,制心之术亦随之减退,恩!定是如此,我须尽快恢复功力是。”想做便做,将刀与桃果,放在身前,盘膝坐好,竟在此处入定,运起功来。

    渐入无意生有意,一念代万念之境,缓蓄丹田真气,渐渐凝聚成团,出丹田向脉络进发,他经脉虽经莲花戒用佛家真气治愈,但穴位间仍是真气窒淤,不受意念驱控,运转真气便如伏身过那山洞般,小心试探,缓进缓聚,经脉中真气虽是盘踞纠缠,但终是他本来之物,真气渐聚渐多,一路缓缓收复失地。

    不知多久,全身真气豁然而通,心中一喜,再难保持入定心境,也不勉强,思道:“此时功力虽是不到几天前的三成,但经脉已通,不愁来日不能复原,况练功之道,过尤不及,最忌燥进。”。

    李贤从入定中醒来,只感周遭大热,身上汗出如浆,难受之极,睁眼处,身前雪浪刀,桃果都已是毫无踪影,旋即明白,莲花戒已是息功出泉,当下起身找寻。

    不出所料,刚出热泉不到百余步,月光之下,西南方火光闪烁,行到近处,见莲花戒手持雪浪刀,席地而坐,仔细观摩,焰火烛照下,脸上赞叹,惋惜,种种神情,清晰可见。见他走到近处,甩出一个包裹,道:“这本是老衲早年所穿之物,此后有个温泉,施主梳洗一番后,可拿此换洗。”李贤顺手接住,向后走去,笑道:“是否又是僧衣呢。”莲花戒失笑道:“谁生来便是和尚。”

    眼前之泉与先泉大有不同,不但热度怡人,更有花香青草之气,顿觉肌肤大痒,宽体解衣,将衣裤远远抛出,脱鞋放在近处,哈哈一笑,赤条条的跳进水中,翻江倒海般,身上乱搓,挠身间,脸露舒心笑容,大有童真之色。

    足有半个时辰,方收拾心情,起身上岸,打开包裹一看,亦不由心奇,包竟是套裁剪精致,用料亦是颇为考究的儒生衣束。穿带间,大小尺度竟如定身量做般,一一吻合。

    穿戴整齐,将衣裤洗净,放在石上晾晒,一番舒展筋骨后,感觉功力经洗浴后,不意间,似又有所恢复,不禁士气勃发,一洗胸臆间,多日来的颓丧之感。

    回到来处,莲花戒双眼一扫,放刀叹道:“多日之后,施主终又恢复成那个锐志昂扬的太子了,施主何苦如此执着。”

    李贤一屁股坐下,笑道:“缮性何由熟!多年志向岂是说忘就忘,如此简单,这般容易。”

    莲花戒一愣,旋又复念道:“缮性何由熟。”忽脸色大悟般笑道:“原来如此!太子可有兴趣,听老衲说些前尘往事。”李贤打哈欠道:“洗耳恭听。”,莲花戒微微一笑道:“老衲乃是江南处州人氏。”李贤打岔道“天地废人亦是处州人氏,不知与大师有何关联?”莲花戒道:“他是老衲的一位故交,可惜英年早逝,最终埋骨此处,此处只有愚花亭续序中,曾留下他的名号,太子必是读过那碑文,觉的如何。”李贤正容道:“为人颇有大气,就是未免有些郁愤过甚。”

    莲花戒道:“物不平则鸣!更何况是人之命运多舛时。他为人颇有些崖岸自高,不愿攀附权贵,故不得志于仕途,便隐居在此,寄身铸器。哎!此人实是怀有不羁之才,如此自我放逐,未免有些可惜,雪谧湖,啸风阁,紫篁居,拭锋堂,坐老峰,太子若是有兴,不妨一观,便知老衲并非说过。”

    李贤亦是一骚人,愚花亭之胜已是让他颠倒半天,现下光是听闻这些风雅名物,已是心中神驰想像,不可自拔,猛的心神一禀,自诫道:“景诗之为物,虽可愉悦性情,但亦是弛心逸性,有碍进取之物,自己身负重任,岂可分心。”

    只听莲花戒道:“老衲所说前尘往事正与他有关,老衲与他乃是同乡,虽是痴长他几岁,但情谊却是甚笃,他多年不得志于仕途,心冷之下,便辞官隐居此处,老衲早年屡次不第,便断了仕途之念,转投武道,做些行侠仗义,快意江湖之事,听闻他在此隐居,便赶来探望。两人多年不见,此番相见,欢喜之下,难免痛饮一番,互道别后情形,席中他自谓做个高山雅士,便是心足,老衲素来服其能,言语中便劝他重返官场,至不济亦可造福一方百姓,方不负当年一同所立之志。哪知老衲舌敝唇干,他亦是不为所动,全然一副心若枯槁模样。”

    李贤道:“大师为人耿直豪爽,见他无动于衷,或会以言语相击。”莲花戒道:“施主说的极对,那时老衲想他生性高傲,受不得言语,便讥讽他,说什么狗屁自谓高士,实不过是一个背壳走路的没用王八。”言罢幽幽一叹,少顷,接着说道:“当时老衲,以百般市井言语相讥,他始终以冷笑相对,等老衲骂完,他出言相问,问老衲行走江湖做了多少善事,又救了多少人。当时和尚高声答他,虽是做不了百姓父母官,但也至少尽己之力,救了上百人,做了几百件济人利事,他高声叫好,突笑道,若是有一件善事,能救百万众生,福延江山百年,但要你抛弃本来面目,不知你干不干。”

    李贤奇道:“大师武功高强,莫非他是要大师做刺客之流,效那聂政,荆轲壮行,刺杀敌国君主,又或是大将之类显要之士。”莲花戒道:“当时老衲也作此想,便答他道,纵使老衲被刀斧加身,剁成肉泥,也是何惜一躯,欢笑相赴。”李贤肃然起敬,大声道:“壮哉!惜乎此地无酒,否则李贤必痛饮三大碗,以敬大师壮语豪情。”莲花戒微然一笑,从身后抄出一坛酒,一拍酒坛,封泥应手脱落,酒箭飞出,落入口中,欢然饮下,手中一扬,酒坛顺势飞出,口中笑道:“和尚思此味久已,今终又伴客得尝。”

    李贤眼中精光一闪,顺手接住,借势右手手指一沾酒水,旋即举坛斜倚于唇酣饮,瞬息间连吞数口,放坛舒气畅美道:“痛快!琼浆玉液亦不复如是,难怪大师不惜破戒一尝,痛快!”莲花戒笑道:“和尚乃是禅宗门庭,讲究明心见性,顿悟成佛,和尚本性便是如此,今日方破云见日,还须多谢施主。哎!时刻到了,施主但随心意便可,和尚先行。”双手合十施礼,起身行立,向热泉方向走去。

    李贤端坐还礼,待他走远,自言:“这和尚坐言起立,言出身随,真是快人一个,哈!美酒当前,不饮不快。”,抄起酒坛豪饮,他酒量原非宽宏,只是此酒入口馥郁,卷舌间酥软似蜜,带起异香涟涟,吞入喉间,便如灌醍醐,大爽胸臆。一口气饮下下足有两大海碗般的酒量,方以定力强止,放下酒坛,转身就走,生怕转眼间,就耐不住胸中痒意,复又沾之。

    迎着徐徐暖风,漫无目的,随意行步,地上景物渐可明视,举目上望,山巅之际蒙蒙白色,心中一叹,又是一日之伊始,人生苦短,多则百年,少则二三十年,又哪经得多少个一日,扪心自问间,心中亦渐觉蒙蒙然。如入云中,飘飘乎,荡荡乎。

    腿跨似是忽御轻风,行走间,大有虚虚凌空之势。

    原来那酒乃是用是用密法所酿,效力非凡,喝时自是鲜嫩怡口,软绵泊泊,其后力却是绵长雄厚,若是汲多,便是酒林国手亦是抵受不住。

    他酒量虽是不薄,但其入腹中之量,却已是大过。一时间,酒意涌起,心神飘荡,只感眼前模糊,地面忽近忽远,倏大倏小大,此时心中理智尚存,忙仰卧在地,以免乱冲乱撞下,不慎掉入水中。

    大字型仰卧在地,脑中天地飞旋,只觉骨架俱都离位,浑身软绵如面,提不起半点力道,脑中似是睡意袭人,心道:“几日不曾入睡,不妨便在此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酣睡他一场。”心中一意求睡,胸口却是窒闷难当,岂能安神入睡。他素来饮酒极有量度,不曾有如此大醉过,便思以内力化解,但此刻脑中昏昏沉沉,腹中酒气阵阵上涌,神智昏乱,试行片刻后,更觉心中烦乱已极,脑中各种意念纷呈,便散去逼酒之念,任其酒意自然发挥,却不知此酒劲力,一浪高过一浪,心无所守之下,更是来势凶猛。

    片刻功夫,被酒劲所激,脑中已是幻象丛生,心神渐入半巅半明之境,忽现大哥李宏七窍流血,一脸愤然斜躺在地,忽又见往日梦中,母后坐在床头,用手将女儿生生掐死。其一生中所遇到的大苦大怒之事,在其脑中不断闪现,此些事情,他一直积郁在胸,何曾忘怀,此时更如重历一般,一时心中大感愤闷,胸口热血沸腾,半刻后已是忍耐不住,一跃而起,踉踉跄跄,随酒劲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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