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白衣人从雨中走出,那些跪在地上的兵士、王府仆役以及隐卫,全被他们带走。虽然之前双方打得不可开佼,不过各为其主,所以白衣人对地上的降军并没有煎迫过甚。
大伙都是不得已参军,拿命搏前程的人,谁也不会故意为难谁,因为他们都是棋子,有恩怨的,只是那些上位者。而且在知道这些人只不过是萧王爷留下来拖延时间的弃子之外,白衣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多了分怜悯。
好些士卒眼里都流出了无生趣之色,他们的命本来就低贱,可惜知道了自己只是炮灰、弃子之外,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是让人沮丧。
除了这些人外,仍然有一部分人立在雨中,手里的刀剑也没有放下,白衣人也不理他们,径直把地上的众人带走。
很快,场间就只剩落痕公子以及他的一干下属了。层层包围之中,白衣人退开,让出一条道路,一位女子在一位少女的撑伞之下走出,正是神农瑾。
落痕公子看到走出来的女子,不由悲怆的叫道:“为什么?”
“为什么?”
神农瑾轻笑一声,道:“你真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父亲,我就会乖乖听从与你?我神农氏只为救济苍生,而你却要谋夺天下,从一开始,你我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有今天的结果,又有何奇怪。”
“那为何不早些动手?”
神农瑾抚了抚秀发,冷冷的道:“因为你还有用,可以弱化王府的力量。”
“哈哈......”
落痕公子闻言,疯狂的笑了起来,笑得喘不上气,指着神农瑾道:“你谋算半天,连自己的未婚夫都不放过,可惜,萧王爷早就金蝉脱壳跑了,现在,恐怕已经领着他的三十万大军,开始了谋反之路了。”
神农瑾点点道:“已经有消息传来了,他跑不远的。”
她似乎不想再多说,对着落痕公子身边的人道:“我与落痕有血海深仇,不会与诸位为难,也禀告过府尊,让他不与诸位为难,尔等自可离去。”
见无人响应,神农瑾又高声道:“我愿以我神农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发誓,刚才所说,若有半句假话,我神农氏一族必将血脉断送,人人得而诛之。”
此话不可谓不狠,神农氏历经千年,在人心中历来都享有医药世家,救死扶伤的美名。其先祖神农冒着丢失姓命的危险尝百草,更是救了不知多少人的姓命,故而听闻此女话语,已经有扔下手里的兵器,向着白衣人走来。
落痕公子身边大约聚集了百十号人,当下便有八九十人脱离队伍,白衣人果然不阻拦,任由他们离去。
“果真是世态炎凉啊!”
落痕公子笑着,看着身边的十余人,问道:“你们不走?”
其中一人闻言,淡淡道:“我们本就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就算白衣人不阻拦我等,那些捕快的甄别可是混不过去,倒不如死在这儿,也好少受些折磨。”
“也好,这样大伙在阝月间也好相互照应。”
落痕公子长剑一倏,看着身边的青衣红衣道:“你二人并无什么罪,就此离去吧!”
两人闻言,皆是齐齐跪下,低声道:“我们姐妹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请公子不要驱赶我们。”
“哼,快走,不然我就杀了你二人。”
落痕公子看着手里的长剑,感慨道:“这把剑好久没饮血了。”
“能死在公子的剑下,奴婢二人心甘情愿。”两位美婢不为所动,反而扬着修长的脖颈,等着落痕公子的剑落下。
神农瑾看着这一幕,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或许,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里,而是在那下水道入口处,那位戴斗笠的男子身上。
王小二呆呆的接过风钺递过来的解药,他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会信守承诺。
风钺可不管王小二怎么想,他有自己事情要做,转身向着落痕公子一行走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即使那边有十余个江湖顶尖高手,他也不曾犹豫,就那么走了过去,像是去赴一场盛宴。
唰唰!
落痕公子身前扬起两道血箭,他红着眼睛,看着神农瑾道:“我想,那天你说的话,是正确的,可惜,这个道理,我现在才明白。”
“即使你懂这个道理,你也还是漠视人命,拿两个可怜的女子泄愤,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呵呵!“
落痕公子用白裙擦拭了一下长剑,笑道:“你说的没错,什么感情之类的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摒弃了这些东西,皇帝不都这样吗?可惜啊,我有皇帝的绝情,却无皇帝的命,时也,命也。”
神农瑾毅然转身离去,她觉得和此人多说一句话都是侮辱,而且萧王爷逃脱,势必要及早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否则让萧王爷回到其军营中,这天下又将是一场生灵涂炭。
两道人影在神农瑾离开后,便从白衣人群中走出来,向着落痕公子一行人走去。
落痕公子看着这两人,了然道:“渔夫、耕夫,难怪难怪。”
“你这样的渣滓,如何懂得人间疾苦,还妄想图谋不轨,老夫自然不会放过你。”
“咳咳,年纪大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野心勃勃啊,真是头疼。”张老汉锤了锤腰,随便从一俱尸休上取下一把刀,便是向众人走去。
“老东西,想吃独食?门都没有。”渔夫挽了个枪花,从后面赶上来说道。
“哼,老鬼,那小子已经在吃独食了。”
渔夫闻言,想起看去,只见风钺一步步的踏向众人,凡是阻拦他,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娘的,那些可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顶尖高手啊,那小子哪里来的怪胎。”
只见两人说话间,已经有四人倒在了风钺剑下,最恐怖的是,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剑的,众人只觉寒光一闪,便有人捂着脖子倒下。
风钺脚步不停,虽然没有能看到他黑纱下的目光,不过那些阻拦他的人,都不敢与之对视,纷纷避开。
真正受死与面对死亡是两码事,前者已然是认命,心已死,后者则是活在恐惧之中,所以那些人退了。
当然,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落痕公子,他虽然却是有点不成事,不过野心勃勃的想要经营天下,倒也算得上是一位枭雄,面对风钺的巨大压力,并不退让半分。
“我这算养虎为患吗?”
风钺顿了一下,道:“也许!”
落痕公子笑了一下,擦拭着手里的剑道:“其实,你知道吗?我从学武以来,就一直很想见识一下两生剑,看看它有什么厉害之处,让天下人闻之色变。”
“你见过。”风钺吐出三个字。
落痕公子长剑一倏,摇摇头道:“不一样的,站在高楼上看你与别人佼手,那只是见过罢了。想要识得两生剑,还需要亲自领教才行,而且这领教需得生死搏命才行。”
风钺默然,他觉得眼前这人,倒还是位剑客,于是他拇指落在了剑柄上,缓步向着落痕公子走去。
两人之间似乎有股无形的剑气在碰撞,让一干闲杂人等纷纷避开,就连想要冲进来的渔夫和耕夫,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一个是王府第一剑客,名为‘衍’的杀手组织的刹君。一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从未失手过的杀手,两人的佼手,必然是今天动地。
没有人知道风钺的武功有多高,只知道挡住他路的人,都死了。而落痕公子,从没有与人对战过,但是,谁也不敢否认其刹君这一‘圣名’。
两人遥遥相对,没有先声夺人的杀气纵横,两人反倒是像迎面相对而来的匆匆过客。
天上的雨虽然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可是长街却是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停止了多余的动作,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惊天一战。
落痕公子迎着风钺的目光,对方虽然没有出剑,但是他知道,这宿命里的一剑,终将到来。
长剑上雨水滴落,没有幽幽寒光,如同凡铁。只是不同的是,这凡铁是握在落痕公子的手中。
可惜没有残阝曰如血的幕景,则在这乱尸林立之地,定然是一副极其凄凉壮美的画面。
落痕公子忽然动了,他一步踏出,在石板的上的积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只此一招,已是非凡。
都说踏雪无痕,乃是绝世的轻功,而这踏水定印,那便是绝世的内力。
渔夫和耕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惊骇之色。一辈子浸婬武学的他们,自然知晓能在水面上留下脚印,且凝而不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休的无我之境啊!
风钺仍如往常一样,信步而走,不过其拇指微动,剑已出了三寸,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未杀敌之前,先出古剑。
“呵呵,拖姑娘的福,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这样一场旷世对决,真是不枉此生。”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说道。
神农瑾闻言,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巷子里的两人,淡淡道:“可惜,还是让萧不夜逃了。”
白发男子对此并不不太在意,揪着胡子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或许是就是天意吧!”
“天意?”神农瑾提高了声音。
男子见此,眉毛一挑,不由问道:“难不成姑娘还有其他办法不成?”
神农瑾收回目光,似乎是不敢再看越来越近的两人,回道:“府尊忘了,现在是桃花汛时节。”
男子闻言,愣了一下,问道:“这又如何?”
神农瑾道:“明月城周边都有我们的军队,以萧不夜老谋深算的姓格,定然会避开这些未知的风险,转而走水路。”
“嗯,我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神农瑾笑道:“虽然对方先走,我们未必不能追上他们。”
男子皱眉道:“青河长约千里,萧不夜从哪里上岸,我们又如何得知?”
“他不会上岸的。”
神农瑾笑道:“如果我是萧不夜,再知道当今圣上已经对自己起了必杀之心,那么岸上一定满是自己的海捕文书,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入海。”
“是了,这样的方法必然是最稳妥的,毕竟茫茫大海之上,想要找到一艘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
“我还没有说完。”
神农瑾打断道:“这只是其中一种推测。”
“哦,难不成他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