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时候,小岚来服侍郑芷起床。不得不说小岚动作很是利落敏捷,不一会功夫就给郑芷梳了个桃尖顶髻,上缀几支珠翠,清爽素雅。又选了一身八宝夹牡丹花样小袄,下衬缠枝莲缎裙,把郑芷的曼妙都勾勒了出来。郑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乌黑的云鬓下衬着一张婉丽白皙的脸孔,只是杏眼下的一片青黑仿佛在告知别人她昨夜没有睡好。郑芷取了平时几乎不用的香粉,细细地涂抹在眼下肌肤,再慢慢匀致全脸。
身旁的小岚看着装扮后的郑芷,露着一口小白牙傻笑。郑芷瞟了她一眼,她笑得倒更欢了,“小奶奶真好看!”
郑芷被她逗笑,瞪了她一眼:”私下无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小姐吧,左右在这儿你和我最亲近,小奶奶叫着怪老的。“
小岚闻言喜出望外,调皮地行了个礼,甜甜地唤道:”小姐。”
“好了,快到辰时了,走吧,给大奶奶请安了。”小岚跟随在郑芷身后,两人往秋棠院行去。
秋棠院门口,已有丫鬟候在一旁,郑芷瞧出那是柏府给郑蕊的两个贴身丫头,一个高个子好像叫秀妍,另一个稍矮点的叫玉环。两人见到郑芷过来,行了礼后就请郑芷入内。
一进屋一阵三匀香的香气拂面而来,入眼是繁花似锦般的富丽堂皇。郑芷没有看到柏子逸,也看不见里间卧室,但是凭空想去也知道是怎样的奢靡讲究。香气合着满目的红色,可谓一派富贵风流。
郑蕊已经端坐在外间好整以暇,一身圆领褐底黄花翟鸟纹缎裙绚丽夺目。郑蕊的身段娇小丰盈,和郑芷的纤细苗条不同,她的娇艳一直像一团无法让人忽视的熊熊烈火。
“蕊儿妹妹,我来给你请安了。”郑芷声音轻柔温婉。
“姐姐,来坐下吧。“郑蕊对郑芷依旧淡淡,但也并不苛待。郑芷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她觉得郑蕊脸上并没有新婚之喜,并且眼神中还透露着淡淡忧伤。
忧伤什么呢?以郑蕊的性子和地位,她若对柏子逸甚至柏家有什么不满,她完全可以难,怎会委屈自己。但到底是什么郑芷也不能多问。
郑蕊请郑芷坐下后就再不多言,只默默地喝茶。郑芷干坐着别扭地很,她本想找个话题,但是看郑蕊意兴阑珊的样子也就作罢。
郑芷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憋不住告退出来,带着小岚慢慢踱在后院的假山花园。江南庭院设计的精髓在柏府体现无遗,走十步就是一处景。走过一座小桥,入眼是一小片波斯菊,现下秋末冬初的季节,这一片粉紫的波斯菊开得正旺盛。郑芷蹲下身轻抚波斯菊娇嫩的花瓣,那触感让她突然想到了试婚那晚柏子逸似真似假的那轻轻一吻。心头不禁突地一跳。
小岚在旁边看着愣脸红的郑芷,没心没肺道:”小姐,你莫不是被这花给迷住了眼?“
郑芷回过神来正待说话,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小丫头大胆,刚唤小奶奶什么?“
郑芷回过头来,看向那声音的方向,柏子逸一身家常蓝色曳撒,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早已跪在地上的小岚。
郑芷微蹲身给柏子逸行了礼,看柏子逸没有进一步声,就开口道:”莫怪小岚,是妾为了方便,便让小岚这样称呼。“
柏子逸这才慢慢抬起眼看郑芷,表情稍柔和了些,眼却波澜不兴,过了一会才说,”你不用惯着她们,如果有哪个下人让你不舒心了就来和我说。“
郑芷乖顺地点头称是,状似看着自己的脚尖,但余光早就落在旁边的柏子逸身上。柏子逸似乎也不急着走,他突然弯腰低头,修长白皙的手在波斯菊花丛中轻轻拨弄,一会儿折了一朵花开正艳的粉紫色花朵放在自己面前细细端详,“嗯,这一朵波斯菊花开正盛十分娇艳美丽,可惜过不了多久就要到枯萎时。”说着拿着花朵的手轻轻一松,那朵娇艳的波斯菊就随风轻轻地飘落到泥地上。随后又在波斯菊花丛中找寻,一会又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波斯菊,看着这朵花骨朵他满意地笑了笑。
郑芷被柏子逸这一系列动作弄得莫名其妙,这位公子莫非有摧花的爱好?
在郑芷腹诽之时,柏子逸已经走到了郑芷面前,小心地把那朵含苞待放的波斯菊插在了郑芷的上,一边问道:“小岚,看这朵花配你家小姐吗?”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小岚是个机灵丫头,一听柏子逸这么说了,马上开心地回道:“小姐本来就长得好看,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等开了之后肯定比之前那朵还要美,自然就配我家小姐了!”
柏子逸终于放松了嘴角,:“小丫头,起来吧,以后好好服侍你家小姐,若有不妥拿你是问。”
郑芷脸着烫,她都不敢直视柏子逸。她觉得现下虽是初冬的季节,但却仿佛有一阵暖风拂向了她心房,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之后柏子逸说了什么?好像是说一起在花园里走走。
郑芷整个人傻傻地跟在柏子逸身后走着,当前头的柏子逸已经驻足欣赏一株红枫的时候,郑芷仍然往前傻傻地走着。
“小姐,小心!”小岚出声已晚。郑芷已经撞上了前面的柏子逸。
柏子逸反应极快,毫无准备的他快稳住了自己的重心,还眼明手快地拉住快要摔在地上的郑芷。
郑芷抬起头的时候,就差七窍生烟了。丢死个人!郑芷真想掐了自己!
柏子逸从头到尾很淡然,只云淡风轻地提醒了一句以后要小心,之后眼神就停留在地上。郑芷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之前插在鬓上的那朵含苞待放的波斯菊在刚刚的一撞之下掉在了地上。
郑芷弯腰想捡起来,柏子逸却拦住了她,“既掉了,就让它去吧,改日我再找人给你送些新鲜花朵来。”说完就转身慢慢往前走去,再也不看地上的那花一眼。
看着柏子逸的背影,郑芷心没由来地一紧,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花骨朵,悄悄地捡了起来。
回到汀兰院,郑芷让小岚拿了个细窄的瓷瓶,装了半瓶清水,小心翼翼地插上了那朵波斯菊。
望着花瓶,郑芷想着白天的事情。柏子逸比初见时待她更温柔了些,只是她觉得今日的他似乎有心事,更让人捉摸不透了。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就是自己见到柏子逸的时候,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小岚端着吃食给郑芷的时候,就看到这位小姐痴痴地看着花呆,看样子已经好一会了。
哎,小姐啥都不错,怎么就是老爱呆呢。小岚无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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