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车帘，扬起手长鞭，啪的一声打在马身上，马儿受惊鸣声起步，夏风徐徐，暗青薄纱车孑然走向一方，车的少年身影决然而洒脱。
顾海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很久了，送行的士人们也已经散去，顾十八娘还在柳树下矗立凝望。
天空几声闷雷划过，有雨点落了下来。
灵宝撑着伞站在她身边，望着顾海远去的方向也是一脸怅然。
“还是我跟少爷去吧”她喃喃说道
顾十八娘回过神，看着她一笑，“等找到灵元，咱们一起去，大家都去。”
灵宝知道她的体谅，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小姐，我能找到我哥哥吗”她一脸虔诚的望着顾十八娘问道。
顾十八娘对她的神情有些不解，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能，一定能”
灵宝展颜笑了，如同盛开的夏花。
“小姐说能就能”她如同放下一块巨石，一脸轻松。
顾十八娘哑然失笑“难道我是铁口直断”话到嘴边，怕坏了灵宝的情绪忙又咽下。
灵宝却不在意，一脸坚定的点头，“小姐就是，小姐说灵宝是好命的，灵宝果然是好命的，要不然也不会遇上小姐，小姐说少爷一定没事，少爷果然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现在小姐说灵宝一定能找到哥哥，那就是一定能”
顾十八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笑而不言。
“我们回去吧，买个好点的房，等娘来了，就收拾好，安生的住着。”她笑道，挽着灵宝的手转过身。
她已经决定不回建康了，一则是对家族人寒心，二则是要答谢王一章相助的恩情，三则是想要在京城见见世面，自从正式拜刘公一年就要过去了。她不可能总是躲起来不与世人打交道，这样，岂不是辱没刘公的名声。
“好”灵宝也很高兴，她抬起头，却见小姐的笑凝结在脸上，顺着小姐的视线看去，见丝丝雨雾，驶来一辆马车，一个年男人正跳下来。
“顾娘，借一步说话。”他大步走过来，面色沉沉说道。
第142章渐变
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这一点顾十八娘早已经想到了，当时的她本就是借准郡王的病，抓住这些位高权重追名逐利人怕死的弱点，一击而。
缓缓行驶的马车，顾十八娘与年男相对而坐，按照此人的级别完全可以用上好的薄纱马车，但这辆马车却是普通的有些寒酸的粗布幔帐，透气性很差，但隔绝外界探视性也很好。“我这次来只是要知道一件事”年男人沉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不是我知道”顾十八娘低头说道，“此事说起来是荒诞之言”
年男人冷哼一声，“荒诞之言你又不是没说过”
顾十八娘忙俯身称罪。
“说。”年男升沉声说道。
“小女曾大病一场，几欲死去，是时恍惚见一老僧走到身前，说了几句话，推了小女一把，便醒了过来，病也就此痊愈了”顾十八娘垂头说道。
原来说谎话其实很简单。“果真荒诞”年男人冷哼一声，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建元五年四月。”顾十八娘答道，声音并无半点迟疑。
“那几句话是什么”年男人又问道。
“小女醒来后记不真切”顾十八娘低声道，“只记得他说我哥哥命里大灾，我梦不信与他争辩，他便说了七年五月月这几件事”
马车一阵沉默，只闻车轮吱呀响。“小女原是不信，醒来后也就忘了，没想到哥哥真遇大灾”顾十八娘低声说道。
“那顾海生，郡王则生也是也是那老僧说的”年男人问道，说出这句话极不情愿。
顾十八娘垂头应声是。
听了年男人的回禀，郡王一脸不置可否。
“郡王不信”年男人迟疑一下问道。
作为一个人，他自己也不信这些，作为一个谋臣，再清楚不过那些所谓的祥瑞天言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一次的事实在是挑战了他的认知。
“郡王，人打听了，那姑娘在建元五年四月因上山砍柴跌落山崖，差点丧命”他又接着说道，“建康那个妇人生两身合婴孩的消息正在问”
“不用问了。”郡王抬手打断他。
“郡王”年男人有些愕然，抬头看着他。
“未知生，焉知死。”郡王淡淡一笑。
“可是那丫头说的都”年男人皱眉道。
郡王摇摇头，“人道近，天道远，那丫头说的不信也罢。”
年男人一怔，难道郡王一直都没有信那顾家娘的话那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去替顾海说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郡王原本的的确确不打算管顾海的，至于那些后来分析的清流之类的话，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如果目前郡王确立了皇储身份倒还好，皇储身份未定，那些事都是空谈。
“那丫头说要来道谢”郡王换了话题问道。
年男人从凝思回过神，点了点头，“郡王可要见她”
事实上他已经回绝了，这等身份低贱的匠人，要道谢自在家纳拜便可，来郡王面前还不够资格。
他看着面前的郡王神色若有所思，嘴角浮起一丝笑，似乎想到什么高兴事，心不由一惊，莫非按郡王如今的年纪也到了成亲的时候，因为选储事关重大，便搁置下来，生在亲王之家，锦衣玉食娇花美眷拥簇，男女之事早已知晓。
少年风流乃是正常人伦，郡王既然并非信那顾家娘荒诞之言，却在见过其一面后，改变了主意，莫非是因红颜故
那小姑娘虽然称得上几分清秀，但要论姿色却并非出众，更何况又是操匠业之身，且大胆妄为之行。
不过少年人的心思也不好说。
年男人心思纷乱间，郡王已经摇头说了声无须见，让他的猜测更加扑朔，但这等儿女之事不值得如此费心，便丢开不谈。
“郡王，太后宣。”
阴柔的内侍声音从外传来。
换上正装坐着马车进入皇宫，穿越重重宫殿后，停在了太后的宫殿外。
郡王走下马车在小内侍的带领下踏入宫门，就见另外三个郡王都站在那里。
太后寝宫绿荫葱葱，栀花坠坠枝头，清香扑鼻。
此时三人正站在树下发出一阵笑声。
“王兄。”他走过去冲其最年长的那位施礼。
“王弟来了，路上可累了，先坐下来歇歇，太后娘娘让我们稍等一刻。”年长的郡王面含微笑说道。
四个郡王，三个都被留在宫里，只有郡王因为那次宴会上露出病态，被太后不喜，设府在外。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提醒郡王此番际遇，满是嘲讽之意。
郡王自然明白，一笑不语，又问候另外两今年幼的郡王。
几人互相见礼，郡王这才看到两个年幼的郡王正揪着一只花白猫嬉笑，猫儿不喜人抓，焦躁叫个不停。
“可是太后娘娘的猫儿”郡王随口问道。
“不是。”年长的郡王摇头，带着几分笑看着挣扎要逃的猫儿，“宫墙上掉下来的，太后娘娘不喜猫狗，正要赶出去”
他的话音未落，那猫儿挣脱两小郡王的手，撞到他的衣角上。
“走开。”他皱皱眉，抬脚踢了下，将猫儿甩到郡王脚上。
猫儿瘦弱，毛色粗黄，显然并非人精心养护，放这一脚踢得似乎晕了头，仰面在郡王脚下，竟翻不过身。
郡王不由低头看去，猫儿神情惊慌，却又因天生野性，显得几分张狂。
这是种求生的精神，万物皆同。
“王兄，踢给我。”两个小郡王招手喊道。
他也不喜欢猫狗，换做以前，定会厌恶的一脚踢开，但在这一刻，却犹豫了一下，随后弯下身，伸手一抬，让猫儿借力翻过身。
“去吧。”他低声说道。
猫儿趁机撒脚跑开，三下两下上树跃上墙头不见了。
两个小郡王跺脚，年长的郡王则含笑不语。
一声威严的咳声忽的响起，让乱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转过头，见一个明黄的身影站在宫门口身后依仗簇簇。
一时间众人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声起。
“起来吧。”隆庆帝缓步而来，因为久受病患折磨，面容带着几分不正常的孱白，让他几乎从来不笑的脸更添几分阴翳。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几位郡王，最终停在郡王身上。
“儿，随我来。”他忽的说道。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就连郡王本人也难掩惊讶之色，自从来到京城这还是皇帝第一次主动邀请他说话。
自己的年龄在这几位候选人不上不下，不占任何优势，更何况前一段又犯了风寒之症，更是让皇帝也好太后也好对他的态度比另外三位要差很多。
“郡王，快些吧，别让陛下等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太监提醒道。
郡王回过神，冲老太监道了声谢。快步跟上已经走过去的隆庆帝，在一众人惊异不定的眼袖迈入了太后的寝宫内。
很快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由野猫引发的一幕就传遍了大周的王公贵族耳内，所有人将开始重新的打量这个郡王，继而引发一阵重新站队，暗潮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消息几天后也传到了建康，但引起的确是另一样轰动。
顾海和顾渔两个出人意料的结局引起的震动尚未沉下去，郡王颇得隆庆帝青睐，赐饭留宫畅言，对于这么多年一直对期望自己还能生出儿所以对别人家儿很是没好脸的隆庆帝来说，此举实在让人不得不猜测纷纷。
“这么说，那个郡王极有可能要当皇了”顾长春自言自语。
正堂里人们议论纷纷，掩盖了他的声音。
“我早就说不能如此短视”
“这下好了，人家有这么大的靠山，将来前程无忧，怕人家牵连咱们，这下咱们想要人家牵连咱们只怕也不容易”
“怎么不容易咱们可没把他怎么样”
“还没怎么样都将人家的娘赶了出去了”
顾长春重重的咳嗽一声，屋里这才安静下来。
“曹氏被赶出去的事，是怎么回事”他脸色极为难看的扫过众人。
这段日他日夜操心，顾不上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