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我这些日,白跟了啊”
“小姐,人家掌柜的说,刚开张,资金周转不灵,宽限一段大家这么熟”小丫鬟有些委屈道。
“熟什么熟当初他要我还借银三百万两的利息时,可是一点也没觉得熟”顾十八娘哼声说道,立刻加快脚步,只奔大有生而去,“竟然敢欠账”
小丫鬟吃吃笑,加快脚步跟上去。
看着二人的身影迈进大有生,一直站在街角屋檐下的两人慢慢的转过身,他们都带着大大的帽,遮住了面容,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从身形上可以看出一男一女。
沿着街道走出一段,女轻轻掀起帽,露出灵宝的面容。
“哥哥”她伸手用力握了握男的手臂,声音有些哽咽,“不如去见小姐一面”
灵元沉默一刻,摇了摇头。
“其实,从小姐那日救你我与风雪后,我们就该离开的”他缓缓说道,斗笠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顿顿的下颌。
只是贪恋那从来未曾有的温情,一步一步迷失了自己的路。
“小姐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这条路怎么走走成什么样,最终是靠自己来决定”他反手握住灵宝的手,“现在,我们该去走我们的路了”
灵宝泪如雨下,咬着下唇点点头。
“哥哥,我们去哪里”她问道,伸手抹去眼泪,看向灵元。
灵元微微掀开帽檐,目光投向北方。
“何其幸也,如此大难我还能得命偷生”他带着几分感慨,目光坚定,“我们回家乡”
“可是那里还是金狗占着得”灵宝不解问道。
“对,我就要去投军,赶走金狗,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灵元笑道。
灵宝点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
走到街道的尽头,灵元再次回头看了眼,从领口拿出系在红绳上的那块翠玉,在手心里紧紧握了握。
“走吧。”他说道,转过身大步而去。
灵宝也收回视线,小碎步跟上,兄妹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顾十八娘从走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自在了,当穿褐色氅衣的信朝阳从室内走出来,看着她笑的令人发毛的时候,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真病了真病了”信朝阳忙说道。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的”顾十八娘哦了声说道,迟疑一刻,坐了下来。
信朝阳坐在对面,抚着短须又开始笑。
自从蓄了这短须,他便多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谁也没说话,室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狗骨烧灰为什么欠款”顾十八娘干笑一声率先开口问道。
“欠款谁欠款了真是太大胆了”信朝阳立刻皱眉说道,对一旁侍立的小厮问道。
“少爷,您病着,掌柜的没敢打扰您”小厮忙回道,“没您的手章,那笔银便晚了几天”
“快给顾娘送去。”信朝阳说道。
小厮忙应声颠颠的下去了。
顾十八娘目光审视他一刻,见神情的确有些萎靡,脸色也有些发白。
“什么病多久了”她问道。
“也没什么,这就好了”信朝阳却未正面回答,打着哈哈道。
“那你好好养养吧,”顾十八娘也没有再问,笑了笑,站起身来,“多保重”
“我送你”信朝阳站起身来。
“外边风寒,留步。”顾十八娘摇头道。
信朝阳就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笑。”顾十八娘皱眉,“我说这话很不正常吗”
信朝阳哈哈大笑,“没有没有。”
说着先一步越过她出门,顾十八娘在后抿抿嘴跟上。
才走出屋门,就见一个小厮跑过来。
“少爷,袁小姐来了”他说道。
“哪个袁小姐”信朝阳随口问道,停脚,“我不是说过病了,不见客。”
“衢州参将袁家小姐”小厮忙说道,一面抬眼看,“就是咱们路上救得的那”
他的话音未落,信朝阳就察觉身后人的气息异样,忙转头看去。
“十八娘”他不由问道。
顾十八娘面色微白,双目怔怔,竟似木讷一般。
“衢州袁家”她喃喃说道,眼圈陡然变红,“可是袁素芳”
“叫什么我倒真不知道走到蔡州时遇到盗匪,这位袁家的小姐受困他们说家里是这里的参将”信朝阳说道,皱眉审视她,“你认得她”
“你说,你救了她”顾十八娘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信朝阳点点头,“也不算救吧,大家都被围困怎么了”
顾十八娘摇摇头,没有说话,面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似忧伤似悲戚。
“这次竟然是你救了她”她喃喃说道,说着深深吐了口气。
信朝阳笑了,开玩笑问道“那么那次是谁救她”
顾十八娘并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落在门边的方向。
沈安林
也是在蔡州,也是盗匪,他威风凛凛的救了她,她感恩的上门道谢,不方便见男主人,相邀的自然是自己的这个女主人
看戏游园说笑那般的携手为欢姐妹情深
对于那一世的顾十八娘,枯守寂寥,无疑是天降甘霖
“十八娘,怎么了”信朝阳收起玩笑,神色凝重,看着一滴眼泪从那姑娘面前滑落。
“没事”顾十八娘伸手擦了一下,笑了,“只是想到一些事,失态了”
信朝阳看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闻信少爷病了,素芳特来探望恩公”
门外有轻轻的软声响起,一个女的倩倩身影出现。
顾十八娘看着那个女缓缓走进,娇艳明媚如出水芙蓉的面容渐渐在眼前放大清晰。
似是察觉到审视,她也看过来,灵眸转动,略一迟疑,浅浅一笑,算是颔首打招呼。
顾十八娘亦是一笑,便移开视线。
人生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命运也好,缘分也好,又有什么呢
她已经放下了,放下了惧怕。
就如哥哥所说,人之一生,波折无数,变幻莫测,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然踏上这条人生路,就不要怕,崎岖坑洼也好,坦荡平坦也好,守着自己的本心,坦坦荡荡而活,痛痛快快而生,不惧生,不怕死。
尽心竭力,虽曰为学,曰学矣。
全完
番外 吉日
天启三年,七月十八,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建康城里看上去与往日一般,但街上的人都隐隐察觉有一丝不寻常。
街道上来往的马车很多,人也很多,仔细看,这人流竟然分成了明显的两路,一路向城西,一路则涌向了城东。
“这街道上也没有张灯结彩”两个富态的年男人下了车。
信家只有大宅上张灯结彩,彰显大喜事的气氛。
“这么大的事,也太寒酸了”更多的汇集过来的人纷纷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大药商来说,结婚那可是大事,绝对要银钱花起来如流水一般。
“老信给那几个不成器的儿成亲,还摆了三道街的宴席呢瞧瞧”药商们腆着肚,指着空落落的街道,“要不是大门外挂着喜字,谁知道这是大有生的大少爷成亲还不如过年热闹呢”
“就是,更何况,这次娶的可是顾娘”有人双眼放光,笑的三层下巴颤颤,“大药师啊,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啊要换做我,我非让全建康城都跟过年一般”
“得了吧,不就是因为娶得是大药师,所以才低调的”有知情人说道。
“啊那是为什么”人们问道。
“能为什么以前,哪有咱们药商娶大药师的好事,都是咱们拼着命的把女儿塞给人家能让娶就不错原本那些药师们集体闹着要大少爷入赘呢”知情人低声笑道。
众人闻言,互相看了眼,继而哄堂大笑。
“大少爷这次可是给咱们争脸了”
“哈哈,待会可要好好看看那些药师们的脸色”
“早就受够他们那高高在上的鸟气了,这次可算大大的荣光”
他们猜的没错,此时坐在顾家的药师们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
“老太爷,这些人是来道喜的还是问罪的”顾家几个管事的抹着汗对顾长春等人说道,“那一个个脸拉的长的”
“估计还是再为没招赘的事不高兴呢”顾长春汗颜道。
“那一会儿他们在咱们家吃席还是去姑爷家”管事的问道。
“废话,他们肯来这里就不错了,那边想都别想”顾长春瞪眼,“桌椅都安置好了没”
听见这话,管事们的脸都也拉长了。
“老太爷,这这实在是安置不下了”他们齐声说道。
“啊”顾长春有些意外,“有那么多人来吗五百桌还不够”
“老太爷,江浙的药师们都来了,还有福建河南这算起来足足有五百多户,还有随从”管事的扳着手指说道。
“还有 官面上的咱们建康的不用说了,这江浙两省的都来了”另一个管事的忙也说道,“二十多个知府四十多个县令还有随从”
“这这这么多”顾长春也愣了。
“这都是海哥儿的面”几个老者都捻须笑了,“还有渔哥儿,渔哥儿堂而皇之的请假说去嫁妹”
“老太爷,老太爷”又有个管事的满头冒汗的跑进来,嗓都哑了,“大老爷说,快再收拾个屋,江宁织造的老爷们来了”
织造上管事的都是太监
“他们也来了”屋里的人都很是惊讶,“海哥儿他们跟这些人也打交道不是说陛下最厌恶官员与内侍结交”
“别想这些了,快去收拾吧”顾长春一跺脚,赶着向外而去。
天呀,他们顾家不是娶媳妇,只是嫁女儿啊,为什么要置办这么多酒席,而且还都是真吃真喝且不去夫家白吃白喝的主儿
这一天,整个建康的酒楼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