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薛育成的。
初次见面,其实闹得非常尴尬,尽管当时候的我们,对於「尴尬」这个形容词,还不熟悉。
虽然我们是彼此「指腹为婚」的对象,但坦白说我们最常见面的时间,是在两位妈妈的肚子里,跟还是襁褓中婴儿的时候;後来两家人都忙,偶尔妈妈们出去贵妇下午茶聊天,也不见得会带上我们,因此再见面,已经是我们学会走路丶认得男女性别丶准备上幼稚园了。
妈妈们说好要让我们上同一间幼稚园的那天,薛妈妈带着劣根性强,俨然技安小霸王的薛育成到家中来访,本来一切都看似没什麽不对劲,直到薛育成扑倒在我身上,说要玩摔角游戏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男生。
「育成!你怎麽可趴在人家女孩子身上!」薛妈妈的训斥,让薛育成瞬间涨红了脸。
他从我身上弹开,指着我大叫。「妳妳妳妳——是女生!」
「唉呀,阿姨没有跟育成说子燕是女孩子吗?」我妈笑到前俯後仰,差点换不过气。「子燕的「燕」是燕子的燕唷!」
应该要已经能分辨得出男女性别的年纪,留着短的我却被当作男生,现在想想那时似乎就已经预言了我後续,注定要失恋的命运。
不过,即使薛育成知道我是女生,我们之间的互动依旧没多大改变。幼稚园小中大班,他每天在学校里都跟我玩得全身脏兮兮,女孩子喜欢芭比娃娃,他却硬要塞金刚战士给我,女生喜欢吃草莓的东西,他就偏要勉强我吃巧克力,小女生喜欢粉红色,他每次叫薛妈妈买给我的东西都是蓝色。
而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很没有个性的人,起先的小小挣扎,到最後也就任由他将我身上使用的东西改得越来越偏中性。
上了小学以後,他虽然不再那麽专制,可是也常常会把我当个男的好兄弟似地勾肩搭背,大家童言童语在说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他总是用那副痞痞欠揍的模样说,我不是女的,我是他的好哥儿们。
国小可以情窦初开丶两小无猜的年纪,我却活得像薛育成的小跟班。 直到我知道他喜欢女生留长头,开始坚持要蓄时,他还跟我闹过别扭,说我留长头会看起来像伪娘,那时候我气得差点跟他断交。
现在回想起来,过往的种种,都是我们争吵的时候居多,可为什麽我会喜欢上薛育成呢??
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我明白他嘴巴坏的背後,那颗柔软的心吧。
薛育成虽然总是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模样,但他很有义气,也很重承诺。答应过我的事情,从不曾让我失望过。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对薛育成而言,是重要的。
否则国小有一次我被其他班的男同学欺负,他也不会气得为了替我出头和人家打得鼻青脸肿,自己也挂彩到衣服都破了。回家後,即便被薛妈妈责骂,也绝口不提他打架的原因。
那时候,我觉得薛育成是我的英雄。
而事实上,从小到大,他也都是如此。总是为我出头,虽然总是一副狗嘴吐不出象牙,十分欠揍的模样,但是见不得我被别人欺负。
从他嘴里,我听过最甜蜜的话,就是:「只有我可以欺负柯子燕,其他人都不行。」
每当他这麽说时,我就会认为自己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就算......这和我想要的情感不同,但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有我的份量。
这也是为什麽,我始终在感情上,不愿意让他为难。
只要,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可以有薛育成的陪伴就好了,曾经,我把许多对他的渴望,都看得很简单。
就像国中的某一年生日,原本爸妈答应要带我去日本旅行庆生,期待一个多月後,他们却因为工作必须取消订好的行程,而且生日当天,也要出差无法陪我一起过。
薛育成那整天都假装忘记我的生日,还一直捉弄我丶对我开玩笑,在我大脾气,并怒冲冲地说出这辈子都不想和他说话的傍晚,他在我放学独自回到家後端着蛋糕,点着蜡烛来按门铃。
「生日快乐!子燕。」那时,我的眼泪「啪」地一声就落下了,嚎啕大哭,还放肆地把泪水和鼻涕通通抹在薛妈妈帮他洗得白亮亮的学校制服上。
从前他可以在我生日当天陪伴我一整晚,直到过午夜十二点;从前他可以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拒绝和好兄弟去打篮球,陪我坐在公园的荡秋千聊天说话;从前他可以和我共喝一罐矿泉水,共吃一块面包;从前,那些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在施妤颖出现後,都变成为了避嫌而无法做的事。
本来,如果只是为了薛育成,我还不会这麽痛苦。
可是偏偏,他也将施妤颖带进了我的生活里??</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