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低沉而微带惊讶,柔和而有一丝苍凉之意的女子声音,在黑暗深处幽幽响起:“你不是笑太苍?”
云翼立刻停住了身子,片刻之后,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黑暗最深处,缓缓道:“我不是?”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你是谁?”
云翼反问道:“你又是谁?”
周围坚冰所散发出来的蓝光似乎闪了一闪,那个女子声音沉友上传)片刻之后,两团幽亮的微光,仿佛是无尽深邃的眼瞳,在黑暗最深处一闪、一闪,凝望着云翼和他的天阑泰河图。
最后,再落到了他手中的太阿剑。
“你的手上什么会有天阑泰河图?”
云翼心中一凛,没有回答。
那女子也不在意,慢慢地道:“你手上那件法宝,可是‘太阿剑’威道之剑,九天玄英熔炼而成的?太古四道威道终于还是传承了下来了。”
云翼身子一震,眼瞳收缩。
那女子声音仿佛轻轻低笑一声,缓缓道:“你身上竟然有上苍之手的气息,上苍之手内含暴戾邪力,侵人魂魄于无形。我看你道行虽然不低,但邪力已然深深入体,迟早要发狂而死的。”
云翼冷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却不理他,自顾自地道:“你身上的天阑泰河图是太古三图,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等奇宝,传闻那在笑太苍的手上,笑太苍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云翼心头大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泰心中千头万绪,竟是有些茫然。
云翼收回心绪,镇定心神,目光渐渐冰冷,手边的太阿也渐渐泛起玄青光芒,冷然道:“你再不现身,可莫怪我不客气了!”
那女子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不是泰宗传人,竟然能够上到这玄火祭坛第三层,果然有些本事。笑太苍已经死了吗?不过就算他不在,你居然能够闯过由‘赤焰兽’守持的‘八凶玄火法阵’……”
“不对!”
突然,那女子声音一下子尖锐提高,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声音里赫然多了一丝激动。
“不对,你就算道行再高,但除了笑太苍,全天下只有……只有望气屠龙术能够开此祭坛三层。你,你练就了望气屠龙术?”
话说到最后,仿佛映衬着她激动的声音,瞬间云翼周围附近的坚冰同时蓝光都亮了起来。
云翼眉头一皱,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一双黑暗中的幽幽目光,已经落到了他手上那一团望气屠龙术所散发的白色火焰上。
古老的火焰图腾,像是在缓缓燃烧。
“望气屠龙!”
一声尖锐长啸,那女子声音瞬间高亢,夹杂着无数痛苦、惊讶、悲伤、绝望,和一丝苍凉。
“为什么,为什么望气屠龙术竟然会在你的身上?笑太苍呢?太苍呢……”
她尖声长啸,仿佛失去了理智。玄火祭坛神秘的第三层之上,黑暗深处,忽然间蓝光爆发,无数道阴影在淡蓝光芒下飞舞,在黑暗与光明的间隙游动不安。
一个身影,如从黑暗深渊飞出,又似从亘古苍凉中走来,如妖魔一般巨大的影子,舞动在这个空间之中。
云翼怔住了,纵然他看到再凶恶可怖的东西,他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当他看清了面前的那个身影之后,他竟然还是怔住了。
久远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充斥了他的脑海,泰对着前方高声尖叫也充耳不闻。
那个身影的背后,仿佛如梦魇般飞舞着九条阴影。
他慢慢的,慢慢的,涩声道:“九尾天狐!”
……
在大荒四方蛮荒偏僻之地,穷山恶水之间,有一些上古灵兽、洪荒道种,残存人世。狐妖一族,或许并非最凶猛最强大的怪物,但毫无疑问,是世人眼中最神奇、神秘及至于是唯一带着些人情世故的传说。
而在狐妖一族之中,有一支最聪慧最神秘的支系,传说他们随着修行道行的增加,身后的尾巴会不断增长,百年道行会有三条尾巴,称为妖狐。
千年道行便有六条,便为灵狐。
而到了出现有九只尾巴的地步,便已是世间妖物的无上境界,无人知道这究竟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但传说之中,道行到了九尾的狐妖已经是绝世妖物,法力通神,是为“九尾天狐”!
道道蓝色幽光,从坚硬而寒冷的坚冰中折射向周围,将这个祭坛三层照射得明暗不定。在云翼身前,从黑暗的最深处,在淡蓝的带着些妖异的微光照耀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出现。
一只白狐,巨大的白狐!
云翼这一生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白狐的真身,从他站着的地方看去,这白狐竟比他高了一倍,足有两人来高。即使是在这幽光之下,那一身纯白的皮毛依然如此美丽,平滑的绒毛如中原最好的丝绸般柔顺。
这是一只让人一眼就觉得美丽的动物,只是它身躯如此巨大,不自觉的,竟也感觉有些可怖。而事实上,这只白狐,此刻正处于极度激动的情绪当中。
原本寂静的祭坛空间里此刻已经充斥着白狐的悲鸣和厉啸,镶在白皙肌肤上一双黑色深邃的眼眸,此刻也充满了疯狂。
蓝色的光芒越发明亮,不知何时已然刮起了风。
云翼的衣角猎猎飘动。
霍地,白狐喉间一声嘶鸣,霍然前脚离地,竟是直起身来,几乎与它动作相一致的,云翼感觉到周围坚冰突然蓝光大盛,轰鸣声中。天元立时席卷涌出,凭空揽收四溅飘飞的万千雨线,浑然幻化成一片蓝荧闪闪的芒星,星罗棋布地向攻击而来的力量迎击上去。
云翼眉头紧皱,太极青色光芒泛起,迅速向后退去。几乎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同一刻,两块巨大的坚冰轰然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化作碎冰散落于地。
只是还不等他们停下身子,整座祭坛三层上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坚冰同时都亮了起来,瞬间这空间中诡异妖力大盛,无数或大或小的冰块缓缓都浮上了半空之中,看去缤纷闪耀,竟是无比美丽和壮观。
云翼眉头皱得更紧,这只九尾天狐果然妖力高强之极,这些年来他所遇到的种种妖灵异兽,除了大炎神兽那般不可思议的亘古巨兽,便以面前这只九尾天狐最为强大。
只是不知怎么,当他的目光透过无数闪耀着美丽妖艳蓝色光芒的冰块,凝望到那个白色的身影,还有它略带疯狂和深深伤心的眼神时,已经多年不见的某种情怀,就像是当年那一对殉情的妖狐身影,开始徘徊在他心间,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对这只白狐出手。
只是他这里正在犹豫,那边的九尾天狐却是一声厉啸,瞬间无数漂浮在半空的冰块如被神秘号令一般,全部以疾如闪电的速度呼啸冲来。
云翼面色一冷,身子驾驭着太阿剑向旁边飞了出去。一时之间,只见满天蓝光闪烁,坚冰如雨,冰块对撞轰鸣之声不绝于耳。电光火石的每一个瞬间,无数道白色幽光蓝色坚冰,追逐着那一条青色的身影。
只是这青影犹如鬼魅一般,往往在间不容隙之间躲了过去,在满天冰雨之中,或左而右,或上而下,躲避过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层层冰雨。
白狐的尖啸之声更厉,只是不知怎么,听起来在愤怒之中却似有些中气不足。
正激斗之中,忽只见青影一闪,云翼的身影竟不知怎的穿过了层层冰块,冲近了白狐本身。
白狐悚然一惊,浑身美丽的白毛无风自动,前爪一挥,看去正要用某种奇异法术,不料就在此刻,忽地一道暗红光芒从它身后腾起,几乎就在同时,白狐狐躯一震,如被重击一般,眼神一乱,片刻间妖力尽数消散,身子竟是委顿地倒了下去。
而在下一刻,青影飘至,一只苍白的手从光芒中伸出,迅速无比地向着白狐脖子抓去。
白狐低鸣一声,眼中满是痛楚无奈,但看它神情,却是随之合上双眼,仿佛认命一般,闭目待死。
触手处,是带着冰冷却依然柔顺的皮毛,云翼的手落在了白狐的喉间,白狐巨大的身躯就在他的身前,但不知怎么,此刻却只像是他手中脆弱的小鸟。
云翼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白狐,慢慢缩回了手。
白狐缓缓睁开眼睛,落入它眼帘的,是站在它面前那个男子的身影。
一人一狐,就这般彼此凝望着!
“轰隆!”
伴随着一阵轰鸣,在云翼身后那漫天飞舞的冰块,失去了妖力维持,纷纷落下,彼此碰撞,冰晶四溅,更有白色的冰冷雾气四处飘散,从背后冲了过来,将云翼与白狐的身影完全掩盖。
许久,冰尘渐渐落下,云翼与白狐的身影再度出现。
白狐的目光在云翼身上移到天阑图的身上,深深看了看,随即又回到了云翼这边,片刻之后,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它的话此刻听起来,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云翼没有马上回答,目光不期然地望向白狐身后,很快的,他找到了他所猜想的东西。
一条如常人手臂一般粗大的暗红色铁链,锁在了白狐腰间,此刻望去只见铁链之中红光隐隐泛起,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一股诡异法力。
刚才白狐正激斗之中突然失力,显然是这条禁制发挥了效果。说来也不奇怪,若非有这等厉害禁制,以传说中九尾天狐的绝世妖力,这玄火坛怎么能困得住它?
白狐望着云翼,云翼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它似乎也不在意,因为它在意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
“笑太苍呢,你什么会传承他的望气屠龙术,是不是你杀了他?”它的声音听来很低,很是疲惫。
云翼沉默着,半晌之后缓缓道:“笑太苍是我的师父,他已经进去归墟了?”
白狐巨大的身子轻轻震了震,低下了头。
“他已经过世了!”云翼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楚地说着。
白狐的目光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幽幽地道:“怎么死的?”
云翼面色沉静如水,淡淡地说起往事。一时之间,偌大的空间里悄无声息,只有他的声音轻轻飘荡。
“最后他叮嘱我修炼望气屠龙术一定要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修炼,就此过世。”
云翼在手上升腾了一团火焰,只见在周围幽幽蓝光照映之下,古老的火焰图腾仿佛也在轻轻燃烧。
云翼怔怔地望着那团货源,仿佛痴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它低低地道:“我叫洛云仙,笑太苍是我夫君!他竟然进入了归墟了。”
狐妖竟然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妖狐的声音很轻,可是再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睛异常明亮,那是认真?是自豪?抑或快乐?这个女子,毫不掩饰她对笑太苍的喜爱。
“竟然是你。”
天阑图之中泰惊道。
云翼迟疑了片刻,小心措辞:“只是以前从未听过笑太苍提过前辈。”
“我是元突白狐一族,笑太苍自然不可能说起我。”
周围寂静得似乎是死了一般,云翼望着面前这只白狐,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镂刻在深深心间落入炽热岩浆里那白色的狐影,清晰得就像在眼前。
云翼有点惊讶地说着,“你是师娘?”
白狐抬起头,深深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云翼突然觉得白狐在笑,带着千百年沧桑回眸,带着淡淡悲哀的笑。
“笑太苍竟然把望气屠龙术传给了你,竟然没有传给陆九涯?”白狐幽幽地说着,缓缓转过身子,锁在它腰间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禁锢着他。
云翼看着白狐缓缓向着黑暗深处走去,忽地心中一阵莫名的冲动,脱口而出:“师娘,我可以帮你什么?”
白狐的身子顿住了,但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它的声音,忽然有了一丝隐隐的激动:“你要帮我?”
云翼没有说话,没有回答,坚定的点了点头。
白狐缓缓转过身子,此时此刻,突然之间,它黑色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泛起了奇异的亮光。
“五十年前,我虽然是狐族之人,但是当时在道门之中修习太上忘情录,但是我来瑶池圣地找笑太苍的时候,忽然有儒门的高手对我出手,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是被禁锢在这玄火坛中,身受‘玄火链’煎熬。一身法力更是被这玄火链和玄火坛下的‘八凶玄火法阵’死死压制,日夜受苦。”
她冷笑一声,道:“但是那个人并没有杀我,只是把我镇压在这里。就在我被镇压的不久,大始山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整个瑶池天坛都沉入了地底。仿佛谁在这里布下了无数的上古神禁,后来那个人也没有来了,估计他也不知道如何进来了。”
云翼默默点头。
五十年前,当时也就是太炫和宫微羽一起围攻笑太苍的那一年。
“原来如此,在五十年前,有人在昆仑山看见西王母御凤而过,虽然只是一刹那。”
泰在天阑图中说道。
“为什么西王母出来一次,大始山就要发生巨变一次。难道西王母真的还活着!”
云翼震惊。
白狐看了他一眼,道:“这玄火链乃是天地异物,刚阳炽烈,一旦合锁,除非是通晓浩然天罡人物不能开启。但除此之外,只要有玄火鉴,一样能打开此物!”
云翼的目光,慢慢转到手中的太阿剑上,淡淡的温和感觉,从太阿剑那个古老的威道之剑上,传了出来。
白狐的声音在前方继续说着:“浩然天罡是天地正大之气。你只要走到我身后尽头石壁之上,有一个圆柱形状的石台,玄火链就是从那里伸出,同时深入地底火山岩浆,从中吸取无尽热力。你将双手放在石台之上,便能解开玄火链,没有这个禁制,单凭底下的八凶玄火法阵,已经困我不住了。”
说到后面,白狐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显然心情激荡。
云翼点了点头,面色沉静。
他走到石壁,双手放在石台之上。
白狐望着他,片刻之后,眼中有深深惊喜。
瑶池天坛!
雄伟的几乎给人不可摧毁的巨大祭坛,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置身在玄火坛三层之上的九尾天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向旁边震倒开去。不过它们毕竟都是通灵奇兽,很快就稳住了身子。
前方的黑暗深处,暗红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隐约现出了云翼的身影。
束缚在九尾天狐腰间的玄火链,逐渐开始明亮,从深深的暗红颜色,慢慢变得鲜艳,远远望去竟似有火焰细流在奇异的铁质之中燃烧流动的感觉。
九尾天狐低低哼了一声,眼中似乎有一丝痛苦神色。
暗红的光芒更加明亮,照出了云翼身前的那个石台。
双手被云翼放在石台之上,冥冥之中,仿佛有无声的嘶喊,似愤怒,似咆哮!
他的双手缓缓闪烁,如火焰燃烧!
那是一股浩然正大之气。
轰隆!
忽地,一阵巨响,从他们脚下传来,瞬间一股炽热之气从玄火坛下喷涌而上,将这个原本冰冷的三层顿时化做赤焰之地。
周围无数巨大的坚冰开始融化,不断分解,原本闪烁着幽美蓝光的冰晶在消失前依然闪亮,将周围映射得忽明忽暗。
整个空间在热浪的嘶吼与冰块无声的幽舞间,呈现着世间罕见的奇景。
随着火焰图腾上奇异光芒的渐渐明亮,巨大的玄火链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链条本身上的光亮此刻也更加明亮,看去似要燃烧一般。与此同时,九尾天狐眼中的痛楚之色更重,甚至连它腰间在玄火链周围的皮毛,竟然也有变得焦黄的趋势。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高,脚下的祭坛中不知何时开始了巨大的轰鸣声,听起来就像是奔腾咆哮的火山岩浆,在汹涌起伏。
而在这一片轰鸣、漫天异光闪动的怪异时候,九尾天狐突然身子一震,狐头猛转,竟是离开了它一直紧盯着的云翼处,回头望去。
那遥远的地方,在这一片汹涌澎湃、气势万千的喧哗之外,仿佛有一道长啸,带着无比愤怒惊愕,正全速飞来!
九尾天狐脸色大变,眼神中突然焦虑万分,猛地回头,正要张口说些什么……
轰!
一声闷响,就在此刻发出。
云翼身前的石台,在浩然天罡奇异的神力作用之下,发出了沉闷的大响,仿佛带着一丝不情愿,缓缓向下沉去。而有一团正大之气缓缓从石台上漂浮起来,移到半空,散发着纯和的红色光芒。
随着石台的沉落,周围石壁开始逐渐颤抖,开始出现了一条深深裂缝,紧接着又开始出现了第二条。
同时那条深深陷入石壁的玄火链也开始抖动起来,这抖动迅速变得剧烈,终于,在石壁上赫然出现了第七条裂缝的时候,一声轰然大响,曾经坚不可摧的玄火链如一条失去生命的死蛇一般,颓然失去了所有光彩,从九尾天狐的腰间掉落,跌落地面。
九尾天狐在冰与火、黑暗与光明间,仰天长啸!
那声音凄厉而悠远,远远传荡开去,最后与脚下愤怒的火山咆哮融为一体,高亢不绝!
那一瞬间,仿佛是被激怒的火焰力量,众人的脚底下那汹涌澎湃的热浪同时轰鸣,巨大的声响从脚下直传而上,片刻间众人脚下坚硬的石板就出现无数裂痕。
在九尾天狐的周身急速凝聚起白色烟气,瞬间转浓,遮盖住它白色的狐身,片刻之后一阵奇异的“嗦嗦”声传出,被周围越来越是炽热的热浪所不断侵蚀的白色气体下,渐渐现出了人形。
洁白如玉的手,被炽热火光照耀得隐隐透明,仿佛看见细细的血液轻轻流淌。光滑的肩头,浑圆而不见丝毫瑕疵,隐约的起伏如温柔的峰峦,在这凶暴的世界里如此神秘而格格不入。
云翼看不清那个人形的容颜,也没有时间再看。
像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一般,沉眠无数时光的火山已然喷发,在他们的脚下,大地剧烈颤动,所有的东西纷纷倒塌,空气中炽热得如要燃烧,甚至连呼吸进去的也似火焰。
巨大的轰鸣从地底深处轰然而出,早就脆弱不堪的石板瞬间坍塌掉落。青光闪处,云翼面色严峻,腾空而起,九尾天狐化身的那一团白气之中,传出它的声音:
“上面!”
云翼不及多想,向上空飞去,果然还不到片刻功夫,头上原本坚硬的石壁也随之坍塌砸下,云翼在落如纷纷碎雨的空间里全力躲避冲上。
而九尾天狐笼罩在一片白气之中,紧紧跟着云翼向天冲上。
脚下,炽热的岩浆瞬间冲破了所有阻挡,如巨大的火柱直冲上天,紧追在他们身后。
整个瑶池瞬间笼罩在一片炽热火焰红光之中,所有的人骇然张望,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巨大火柱。
甚至连天空黑云,也被这大地巨力,生生贯穿!
从火柱中心处开始,天空的黑云完全变做了火焰颜色,就像整座天空,变做了燃烧的火海。
片刻之后,燃烧的灰烬,巨大的石块、焦烬从天下纷纷落下,或漆黑,或燃烧,像一场末世悲凉的雨!
那道巨大可怕的火柱已经消失,大地也逐渐沉静下来,只是天空云层之中,依然清晰地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周围的云彩似乎也被火焰烧焦了边,呈现出怪异的金黄色。
此刻九尾妖狐已经化成人形了,她的身姿是婉约而修长的。她的唇是柔的,她的眼是媚的,她的鼻是巧的,她的眉是婉约的。她的容貌,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水波,让你沉醉;又似千百年永驻红颜的美丽,经风历雪,却更艳更丽。
难怪师父他会喜欢上你。
云翼沉默着,过了一会,转过了头,前辈的情事纠葛云翼不敢打听。
云翼恭敬起身,叩拜:“弟子云翼拜见师娘。”
洛云仙安然消受了云翼的三个响头,着他起身后,微笑着。
那个声音此刻忽然间有了一丝轻飘飘的柔媚之意:“太苍除了你,还有一个徒弟。”
“师兄?”
“是的,他叫陆九涯修为比你高太多了,甚至都不会比我差。”
反正只是闲聊,并没有什么正题,洛云仙似乎也是孤单得久了,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弟谈谈说说,很轻松的样子,闲谈之中,云翼把自己归一境时的渡劫的光荣事迹摆出来,随即追问了句:“不知我师父过归一用了多长时间,对这一境他有什么看法?”
“我遇到他时,他早都破了归一境,用时多长我也不晓得,但他讲过:这一境的修行,很无聊的。”
“对了,师娘刚才我进入瑶池天坛的时候看到一卷书,上面有始龙神魂镇守?”
“就知道你肯定看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件极道帝兵的炼制。我刚才在火柱往上冲的时候,看到了这卷书。”
洛云仙把那卷书交给了云翼。
“师娘你......”
“太苍既然让你继承他的道统,我自然要尽力的帮助你,只是你师兄,你一定要战胜他才行,不然泰宗之位早晚是他的。”
洛仙云停了一会儿道:“想不到这里变成了这样子,大始山再次发生了变化。云翼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吧!”
举目眺望,那一片被夜色掩盖的远山。
从侧面看去,她的脸柔和的曲线中,仿佛还有一丝莫名的刚强。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忽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头向着云翼,微微一笑。
那份美丽,如黑暗中盛开的百合!
云翼心里在感叹一次,师父好福气,不过过早就是进入了归墟。
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夜色深深,四下无人,只有树林深处不知名的地方。远远传来野外虫鸣,低沉幽幽,如倾如述。
微风吹过,林间树梢倾动,沙沙作响。
洛云仙站在林间,静静的站着,半晌之后,她闭上眼睛,微微转动着头。似在倾听什么,又仿佛用身体心灵,去感受这世间自由的滋味。
云翼来了这里,他此刻心中很多事情禀报。
洛云仙见云翼迟疑不定便道:“你有事么。”很是柔和。
云翼道:“我不但拜了笑太苍为师,还拜了西岭燃陀寺的鸠摩空为师。”
洛云仙道:“这没什么奇怪的,太苍当年换的师父不知道有多少。”
云翼不离去,又道:“我又不小心当了大雷音寺的主持了。”
“正常,太苍十年为儒释道都做过。”洛云仙道。
云翼还是不肯离去。
“师娘,我还拜在了儒门的门下。”
洛云仙哑然。
“你拜在了儒门的门下,难道不怕发现你是太苍的弟子吗?也难怪了你刚才会浩然天罡。”
“不怕。”
可是,云翼还是不肯离去。
“怎么了?”
“我现在是天机书院书院院长。”
“天机书院。你拜在了天机老人的门下。”
“是的。”
“那也没什么。”
洛云仙不禁问道:“你这么小,修为这么弱竟然惹出了这么多事情。”
云翼不禁尴尬的笑了道:“师娘你现在要去哪里。”
洛云仙笑了笑,仿佛也有些惘然,轻轻道:“太苍在哪里归墟的,我想去看看。”
云翼低了低头,眼神中似有光芒掠过,随即道:“在天涯山云淼圣地的一个老树下,不会难找的。”
洛云仙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云翼看了她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伸手到怀中,拿出了天阑图。
夜色中,天阑图,伏在一条紫鳞天龙,微微散发着光彩。
倒映在九尾天狐的眼中,龙眼仿佛就像两团小小的火焰。
“这个,给你。”云翼看了看手中的天阑图,送了过去,“给你吧,太苍师父只留下了天阑图还有一些天孕丹都被我吃了。”
洛云仙一怔,忍不住抬眼多看了看他,慢慢将天阑图接了过来,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忽地道:“你知不知道这天阑泰河图乃是天地世间的无上神器。笑太苍没有跟你说吗,它就是用来打开泰宗宝库的。”
她微笑着,看着云翼,道:“就算这样,你也把它还给我?”
云翼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件宝物,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去,低声道:“太苍师父叫我打开泰宗宝库解开上古之谜,然后进入归墟复活师父……”
洛云仙望着云翼,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深深如水。
忽然,她笑了,带着沧桑与悲凉。
云翼向她看去,只见她脸上尽是笑容,眉目间却是苍凉。
她大声笑着,柔媚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美丽。
云翼见她没有说话,便问道::“对了师娘,当年太仓为何会被囚禁在云淼圣地。为何太炫、宫微羽、太上仙迹等众多高手会联手对付他。”
“他遇到了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从不肯说,但后果严重,恶魂入体,与他的神魂纠缠一处,争夺不休。每到争斗时他都会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后来他想到一个治病的办法……他去夺儒门的浩然天罡。”
刚说到这里,云翼忍不住‘啊’了一声:“他去儒门夺浩然天罡?”
“去儒门夺浩然天罡。”对云翼的惊骇,洛云仙觉得很无聊,继续道:“他要夺浩然天罡,以正大浩然之气的魂魄命火,来焚毁恶魂。”
平淡到没办法再平淡的语气,讲得却是匪夷所思到极处的事情。
云翼听得头皮都有孝麻。
洛云仙笑了笑:“反正已经收了一个妖女,不在乎他再多做一件邪佞恶事。当年在儒门一战,把泰山书院掀翻,直接搬到海里面去,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夺得浩然天罡。但是他依然在儒门的众多高手一下安然脱身,最后他选择了一个地方,云淼圣地。当时宫微羽也有修习儒门的浩然天罡,他就去云淼圣地逼问宫微羽法诀。”
去云淼圣地逼问宫微羽法诀。
云翼忽然觉得这个师傅有点混蛋,不过他马上又变口了是很敢做。
“结果宫微羽虽然战他不过,但是他竟然也没有完全战胜宫微羽,后来不知道为何太炫、太上仙迹来了,他只能先退走了。”
“后来呢?”
“后来?他成功了。他的病好了。可惜,只好了七十年,浩然天罡虽然未夺得,但是他从天劫之中感悟了一种劫力,叫做大黑天劫,大黑天劫确助他摧毁了恶魂,但被他夺入体内的劫力,何尝不是另一头恶魂呢?”
说到这里,洛云仙浅浅一叹:“饮鸩止渴罢了。终归还是难逃走火入魔的下场。不过……最后这七十年,真的很好。”
洛云仙声音或语气中都没有丝毫愁苦,相反,还透出一份恬淡满足:“最后七十年,他的头再不疼了,精神健旺心情爽朗,每次来时他都笑着,还着我好好修炼,说要两个人一起飞仙,粉碎真空,到了仙界,便再不会分什么人妖了。”
“他走火入魔之后,功力虽然有点激增,但是战斗意识完全不如以前了,结果被太炫、宫微羽很多高手镇压在云淼宫。”
小小的枫林安静了下来,洛云仙不再开口,她的故事说完了。
即便有千年相守、有千年纵情,只要未能成仙,不能粉碎虚空便还是会有个尽头。笑太苍身死道消、神魂进入归墟,洛元仙的故事结束了。
云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虽谙情事,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师父师娘,呐呐半晌干脆随口另起话题:“这倒真是巧了,我这次来这里,刚好和师母一起走……”
话半截,迎上洛云先略带古怪笑意的目光,云翼说不下去。
洛云仙微笑着:“离开?去哪里?哪里也没有他呵。其实你救与不救我出来都没有差别!”
讲述过往、提及太苍天帝时,从神情到语气洛云仙都没有太多波动,从头到尾只是娓娓将来,声音平静略有恬淡,觉不出她对他有太多眷念。可是她得知笑太苍死了之后,不知道何去何从。
云翼能觉出自己声音中的干涩:“这么多年...那你以后怎么过活?”
洛云仙没回答。
云翼的话没什么意思,而且云翼说反了。
“师娘我这里有一套叫做天魔附生诀,你修炼了就是恐怖连太炫都难以辩认。你跟我回儒门,我向你保证五十年之后,我必定进入归墟,复活师父。”
“修为不高,口气不小。”
“丫丫的,不要小看他,他现在能够以归一境挑战昆海海巅峰高手。”
天阑图之中的泰忽然咆哮了起来,似乎很不满意洛云仙的语气。
洛云仙心情转寰,思绪不再沉溺于往事,笑容不变但目光明亮了许多:“你是太苍的传人,便是我的弟子,我的正法玄术,你也得学一学。”
洛云仙有意传道授业,这是天大好事,可云翼脸上却带了踌躇:“这个…不瞒师娘,我修习的武道很多,要是师娘能够把太上忘情路教给我,那就......”
洛云仙是什么人,她的模样再如何端庄贤淑、表形再如何温柔善良,毕竟是来自元突狐族的魔女,性子偏佞行事果断,哪会听云翼废话,直接一扬手再次扣住了云翼的天灵,口中淡淡道:“奇怪,你竟然在开辟虚空,一片星空,这是什么神通,不对你的这片虚空以黑白二气为源头,好像是阴阳术,但是道韵却完全不同。这好像不是太苍的神通,。”
洛云仙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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