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老山狙击手

老山狙击手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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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打大家才能开火。”他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气,说着提着枪弯腰往前跑去。

    他想将敌人引开。虽然伤员们想要放弃的话让他怒火冲天,生气不已,但自己人毕竟是自己人。

    马小宝继续在树上警戒,敌人越来越近,有一个班的人,前面两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老旧的军装,后面的几个衣着则很破旧。他们走得很辛苦,汗流浃背,叽哩哇啦地说着话,打他们来路上来,此时横过树前,往溪流边而去。

    向前进正沿着溪流边的斜坡草丛灌木往前接近他们,听着说话声拢来了,估计敌人是来溪流边找水喝。于是半蹲着藏身在一丛灌木后,将枪打开到连发状态,同时取下了两颗手榴弹,打开盖,摆在身边。

    敌人来到前面溪流边,天气太热,他们想要在水边休息一下。透过稀疏的灌木丛,他看到有几个敌人去水边洗脸,几个敌人在四周警戒。

    距离很近,不会超过三十米。他慢慢地将枪口伸了出去。此时有一个警戒的家伙似乎对他藏身的这边灌木丛不太放心,仔细地瞅了两眼。难道是他刚才伸出枪口时被发现了

    向前进盯着他,等待他的进一步动作。

    不好,他端着枪,放步走过来了。

    “你他妈的来送死吧”向前进慢慢地将伸出灌木丛的枪口随着他的来向移动着,始终向下瞄准着他。不过现在他还不想发起战斗,对方有九个人,力量悬殊巨大虽然都是轻步兵,但他内心里却一点二也不想招惹他们,这是实在话。他后面还有一些不能迅速转移的伤员,他得要为他们着想。但那家伙端着枪,慢慢地变得很小心的样子。在草丛中向他这里接近时,向前进看的见他脸上轮廓分明,颧骨很高,死灰色的眼睛,脸上表情很冷酷。

    此刻太阳似乎厉害到极点,照得他钢盔发烫,头晕眼花。风吹着,尽管摇得他藏身的灌木丛枝叶晃动不已,但没有丝毫的凉气。敌人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灌木丛前面两三米处,不开枪是不行的了。他轻轻移动枪口,照准敌人脑门心,果断地开了一枪。

    很好,这一枪打中他想要打中的地方,子弹贯穿而过,沿其后脑钢盔下射出。这家伙无声地倒了下去,虽然没有叫喊,但是倒下时在草丛中弄出了动静。因为没有太大的枪声,敌人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见倒下的人很久没有爬起来,晓得不对了,在四处观瞧。敌人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很快又有两个跑过来,察看情况。

    这个时候,只能先敌开火,不能再期望侥幸躲过敌人的搜索或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什么的。当那两个敌人由一前一后稍微拉开变成横向出现在他前面不远时,向前进毫不犹豫,立即开枪扫射过去。他的动作幅度过大,暴露了,前面的人倒下去时,水边的敌人向上打来一梭子,接着是好几支枪响着,向他这里一阵疯狂扫射。

    晴空下溪流水边枪声瞬间大作。敌人胡乱打枪,四处开火射击。有两个向着溪流对面的密林不停开火,并向着溪流对岸边跃进。

    马小宝躲在树上,透过准星,向不到六十米的敌人瞄准,进行活靶子点射。他居高临下,一枪一个,一连打了四枪,干掉了四个。那两个涉水过溪的越军倒在水中,血流在溪水中冒着红色的泡,很快扩散开来,一溪变得通红。

    正要开第五枪,有一个敌人发现了他的位置,向他藏身的树上打来一个长点射,没打中他。他赶紧踩住另一枝丫,躲到树干后。

    向前进刚才扑倒在灌木丛里,不敢抬头,无数子弹打得灌木枝丫断裂,子弹要是压下来一点,他可能会变成蜂窝。还好,马小宝及时出手,减去了敌人的火力。现在剩下的敌人正在溪流域岸边疯狂地向马小宝藏身的树上打枪。他在灌木丛里什么也看不见,这样开不了枪,他迅速后退 ,看到旁边摆在地上的手榴弹,他马上将枪交到左手,用右手捡起来一颗。

    他半蹲着往下投掷,手榴弹从灌木丛上飞下去,落在敌人前面一点的地方,滚了两下后爆炸了。他又将第二颗一脱手扔了出去,而后趁着连环爆炸腾起的烟雾,端着枪,只身冲出灌木丛。

    他开着火,扫射着往前冲,突然没子弹了。他看到四五个敌人在迅速逃跑,只能在换弹匣时眼睁睁看着他们沿着溪流岸边往下狂奔,瞬间没入长草丛,只见草尖在动,人全没影儿了。

    往前面在动的草丛里打了几枪后,他迅速捡起来一把敌人的上刺刀的56式冲锋枪,正要对着那几具敌尸体一阵射击。突然溪流对面丛林里有人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向班长,向班长”

    向前进抬起头,他立刻变得很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老王”老兵王宗宝从丛林里跑出来两步后,一纵身跳入了溪流,直接过来了。危难关头,战友相见,分外亲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其他的战友呢他们怎么样”向前进迫不及待地问。

    “他们应该撤回去了。敌人是来追踪我的,没想到会遇上你。”王宗宝身上的电台已经丢失,浑身衣服被荆棘挂得破烂不堪,身上血印子也一条条,清晰可见。

    “你怎么样浑身是伤。不要紧吧”向前进关切地问。

    “没事你还不也一样,都是钻刺蓬挂的。但是电台给打坏了,我扔掉了。要是没有那玩意,我也早就光荣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吗”

    “我们班里人还有马小宝、武安邦,另外还有突击排的六个伤员。说说你的情况”

    “不好说。我当时跟撤离的人走散了,因为晚上分辨不清方向,天快亮时,走到敌人阵地上去了。我悄悄干了他们两个哨兵,却被狙击手给发现了,我一转身时,子弹刚好打在背上。当时很多敌人都出动了,四处找我,我就一直跟他们周旋到现在。他妈的,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还会碰上自己人。噢,对了,还有黎国石呢你们碰见他没昨天晚上撤离时,没有他。”

    看见向前进摇头,王宗宝沉默了一阵,两人谁也不想说出牺牲这个字眼,谁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班里人牺牲的这个现实。可是他没有牺牲的话,还会有第三种情况吗

    “黎国石,黎国石”向前进在心里念着这三个字。往日的担心终于来了,残酷无情的现实摆在了面前。自己人,自己班里的人,自己半年来朝夕相处的好兄弟、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离开了他们。为何会是他这是个善良的人啊,他才一十八岁而已。

    “嗒嗒嗒”他捡起来的那把枪对着敌人尸体来了个疯狂扫射,子弹打没了,又用刺刀捅,边捅边骂。王宗宝跳在一边,为他警戒。

    情绪稍微平复以后,向前进扔了敌人的枪,说:“大家赶快走,这里很不安全。”

    经过了这一战斗,想要滞留下的伤员们很快被重新组织起来,大家相互帮助,十人结队慢慢往北方走。

    走到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到达了h高地东侧,不要说伤员们,就是向前进等三个未受伤的人也实在走不动了。因为路很不好走,不是草丛就是灌木密林,不是陡坡就是峭壁谷地,安全也是个大问题,天气又异常炎热,大家走了还不到两公里。

    大家这样用近乎蜗牛的速度到了一个洼地,因为一直都得要背着重伤员,休息下来后,马小宝瘫倒在地,不想再动了。

    19.烈士 2.

    在洼地休息了一阵,吃了点东西后,向前进看到大家情绪都很低迷,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大家打气。伤员们从昨夜来,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忍受着无法忍受的痛楚,表现得相当不错。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不放弃就好。

    问题是伤员们的伤情,没有医药,没有休息,这样下去能撑多久他没有把握。再说伤员们都把自己看成是一种负累,对回国的欲望不高。

    他坐在洼地的边上,面向着国内,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这些伤员,除了武安邦,其他的都不是他了解的。战场上就是这样,一个你从不认识的人,因为跟你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阵线,有着同一个敌人,于是你们就可以紧紧联系在一起了,变成了可以生死与共的一家人。

    他向着北方,看着北方的天空,看着北方的天空下的莽莽群山,沉默着,想着一些事。

    他们,无数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为的就是这些山而来。这些山是人间炼狱,磨砺着无数人的意志,也吞噬着无数年轻人的生命该怎么去看待这些无言而又无情的山呢

    这些山是无情而又有情的山,充满着热血和诚挚的有情人不会为了一座无情的山而来。

    向着北方、向着祖国,他此刻只感觉着沉甸甸的。然而沉甸甸之中向着北方,向着祖国这又是一种巨大的信念。

    “走就算爬,也要爬回国内”向前进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家被他的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听到这句话,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感染。

    此时,有两个重伤员由于伤口发炎,浑身高烧,极度虚弱,在担架上处于昏迷状态。看情况他们很可能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亡。对此向前进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带着他们,而绝不会丢下他们不管。

    在他的带领下,大家又出发了。

    武安邦跟头部受伤的小刘结合,武安邦借用他的腿,小刘则借助他的视线,两人蹒跚地往前走,踉踉跄跄。另外两个结合的轻伤员走得更为艰难,可谓一步五寸,两步三滑,这般跌跌撞撞,东倒西歪的样子,让人看了伤心难过。

    然而大家都硬挺着,向前进说得没错,“爬也要爬回国内”这样好不容易走出了一百多米,看看大家实在是走不动了,马小宝提出建议,能否叫轻伤员们丢掉包袱,减轻负重

    向前进有点犯难,这里他是最高指挥官,难以下决定。武器是军人的生命保障,丢掉可否受到处分他还没有表态,几个轻伤员已经纷纷将枪支、子弹、干粮、水壶等都丢掉,每人只留下一颗手榴弹。向前进没有阻止他们,默许了。除了默许,他还能怎么样

    天黑前,他们又走出了两百多米,努力上到了一个小山头。向前进不忍心叫大家再走下去,自己等没受伤的三人因为抬担架,体力透支,也疲倦至极,支持不住,更别提在这样大热天伤员们强忍疼痛行进,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稍作休息后,向前进就开始察看周围地形,安排夜间警哨位置。到了夜间,三个没受伤的侦察兵轮流着担任警戒,守护各伤员。

    夜晚的星星很多,仿佛垂在头顶,伴着大家。

    半夜的时候,两个发高烧的重伤员突然呻吟起来,说着胡话,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其他伤员的伤情也因为强行走动,活动量过大,出汗过多,导致伤口溃烂、恶化,有的也开始高烧起来,睡不着觉,感觉头昏脑胀,天旋地转。

    向前进正在轮休,睡得很沉,被马小宝叫醒,说:“班长,你快过去看看,那两个重伤员都快不行了。”向前进爬起来,去摸那两个重伤员的额头,全都烫得像火炉,其他部位也一样。

    “拿水来”他喊了一声。他其实心里知道这两个同志听不过去了。但是不能因此而不管他们。

    很快马小宝递过来一壶水,他给这两个临死的人各灌了一点,有一个已经不懂得用舌头搅动吞咽了。

    到第二天临晨时,这两个重伤员有一个已经死去,永远闭上了眼睛。临死前他没有说一句完整、清晰的话,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比如党费还没交之类。另一个也快不行了,大家默默无言,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

    很快,在大家的痛心焦虑中,没超过半小时,这个重伤员也永远停止了呼吸。死前他倒是说了一句话,但却不是询问同志们取得胜利了没有之类,而是用一种19岁的无比留念这个世界的眼神看了大家一眼,而后断断续续地道:“你们我想我妈,我想看我妈一眼”就头一偏,沉睡在了向前进怀中。

    那一句话,所有活着的人都哭了,尤其是王宗宝,更是痛哭失声。大家用剩余下的几个水壶的水替死者清洗了容颜、伤口,而后替他们扣好了风纪扣,并排在一起来。在大热天,行军中水可说就是生命,但此时没有谁吝惜,几乎全用上了。

    “这是他们用过的武器,一定要带回去。”向前进将他们的枪拿过来,背在肩上。

    马小宝说:“班长,太重了,这样会影响到行军的。”

    向前进面无表情:“再重我也要带回去,你不要说了,请大家赶快动手,挖一个南北走向的坑,将他们两个埋葬在这里。如果可以,连同他们的尸体也要带回去。”

    王宗宝突然低声慌忙地说:“来不及了,准备战斗”说着立即卧倒,往前爬了过去,控制背面的山下。来的越军有一个排,远远的向着这里行进。

    向前进说:“大家听命令,千万不要随意开枪,等我号令能避过他们就避过他们,只要他们不发现我们大家千万别逞能。”他将背在身上的两个牺牲者的枪交给丢掉了武器的两个战士,向大家发了命令,然后爬向王宗宝。

    “看样子这一个排的敌军很可能是从前线换防回来的,只要他们不上山头,尽量别先开火。”见向前进爬了过来,王宗宝回头说。他到底是个老兵,很沉着冷静,怕向前进人年轻,一时冲动,故而叮嘱起他来。“我们把那几个伤员带回国才是最重要的。”

    向前进轻轻“嗯”了一声。

    来的敌人仍然是一队轻步兵,从山脚下绕过去了,大家虚惊了一场。等敌人过去了好一阵,看不见人影了,大家才又聚集在一起来。

    大家迅速用刺刀、匕首等在地上挖,用手指刨泥土,墓坑挖得很浅,烈士抬放进去了,泥土不够覆盖。于是能动的又继续在旁边挖泥,挖一阵,就用手捧一阵。最后,泥土堆起来高高的,大家扯了草盖在土堆上。一切都弄妥了,八个人默默地向葬身异国的烈士敬礼告别,继续出发。

    不敢沿着敌人来路的正北方向走,怕走入到敌人阵地,送货上门去,让敌人来消灭自己。大家改为东北方向,指望会离敌人的把守地盘远一些。

    十点钟还没到,天气大热,众人都已经是气喘吁吁,口舌焦燥。水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了半壶,此时没有谁舍得喝。大家在地上走的固然精疲力尽,被抬上担架的两个伤员伤势也在渐渐加重,十分难熬,异常痛苦的样子。如果今天还走不回自己人阵地,那么最严重的问题是大家将面临着断水和断粮的威胁。

    没有水,担架上的两个重伤员很可能会走上刚才被埋葬在异国的两人的路。没有医药,他们尤其需要水来维系生命。

    拼力走到十一点快十二点时,天气热,出汗多,大家越来越难奈口渴。在一片林地里休息下来,向前进说:“我去找点水来,看附近有没有。”王宗宝说:“我也去。”

    在热带雨林地区,寻找水源很容易,侦察兵训练时这方面的生存技巧他们都已经学会。没有干粮,野果、野菜什么的,可以采来临时充饥;没有水源,中越两国边境地区多的是毛竹,里边灌水的很多。

    19.烈士 3.

    两人分头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这里附近都没有毛竹,全是原始次森林,再有的就是草。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可不行,人会脱水休克。

    很快两人回来了,空着手,大家见了,难免都有点失望。商量了一下,向前进准备叫全体人马继续往前去,看看那边山上如何。担架上的两个重伤员烧得太厉害,如果再找不到水进行物理降温,很可能他们会熬不过今天。

    向前进用那仅有的半壶水给一个开始说胡话的重伤员灌下去,而后浇淋在他的头上,好让他清醒一会。然而这点水根本无济于事,所有人只能任凭他的病情加重,等待着死亡的再一次降临。

    在激烈的战斗中接受战友死亡是一件较为容易的事,毕竟在血与火中奋战,身边的人的死带来的可能只是仇恨,由此增加杀敌的勇气、力量。但走出了硝烟,在渴望生的欲念下,看到自己人慢慢地遭受着疼痛的折磨而死,自己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是一种真正的无助和绝望。

    这样束手无策,听着那个重伤员呻吟声越来越弱,消极等死的局面让所有人都情绪低落。向前进心中更是由一种焦躁升起来一股无名火:“他妈的,枪林弹雨都过来了,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慢慢死去出发边走边找水”

    向前进说完,跟王宗宝抬起那个重伤号,大家默默无语,又开始出发了。

    走了没多久,搀扶着一个轻伤员在前面开路的马小宝突然指着左手方一个山湾,说:“那里青巍巍的一大片, 应该是毛竹之类。我们大家走过去看看。”

    抬头看过去,果然如此,向前进及其他人全都一阵兴奋。大家努力加快了脚步,仿佛这会儿什么伤病员疼痛都没有了。到了山湾里后,马小宝放下那个伤员,手里拿着锋利的砍刀,往前一阵乱砍。远远接近一棵嫩毛竹,他扬起刀,嚓一声响,这棵嫩毛竹随着刀锋到处,枝叶哗啦啦摇晃,很快地倒了下去,同时竹节里一股清水哗地流泻出来。

    目睹此景,几个轻伤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兴奋地叫喊起来:“找到水了,找到水了,重伤员有救了”

    毛竹不是每一根每一节里都有水,马小宝砍了好一大堆扛回来,费时不少。向前进对突击队员们说:“这种水不能喝多,喝多了会屙尿不出。先润润喉吧”

    说完跟王宗宝转回身去抬另一个重伤员。马小宝又去砍了一些回来,大家用竹节水为高烧不止的两个重伤员清洗周身,进行了物理降温。

    这里离我军驻防阵地应该不远了,最多也就隔着好几个山头。但是地形不熟,走的方向不对,则很容易走入到敌人的阵地前面去,当他们射击的活靶子,需要相当的小心。向前进决定让马小宝先行回去找驻防部队,派担架队来,大家在这里等候。

    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碰上任何出来搜寻的解放军,难道回归方向错得很厉害派个人回去是明智的,用不了多大工夫就有答案。但他在心里还担心着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副手黎国石。不知怎么的,他隐约觉得黎国石并没有死,一定还活着。虽然昨天王宗宝带来的消息是不利的,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黎国石不是个稀里糊涂就容易牺牲掉的人。跟分队失散后,他在树林中摸索了一个晚上。天亮了,他来到一座山上。不知这里的位置距离出发地多远,附近也没有阵地。他爬上一棵树,四处看过后,也决定向北方走。

    北方是自己祖国的方向,当然要想着向北方走。这是一个军人对自己祖国的感情,这个时候,对祖国的依恋表现得是如此的强烈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艰难险阻可以让他放弃对自己祖国的靠拢

    走下山以后,正巧碰到一队越军前哨,由外面路上过来,后面不远处是一个机炮连。他赶紧藏好身,只听那队越军的前哨在争论不休,不知说什么。

    走过他的前面时,前哨兵停下来一个,等后面的大队人马。这家伙站在路边,往后面的大队人马张望,看过来了没有。躲在草丛中的黎国石相距他很近,不过两米。他看到这个越军士兵很年轻,年纪也不大,跟他一样应在十八、九岁。

    杂乱的脚步声过来了,这个越军士兵扬手叫了声什么,好像是叫人赶快过来黎国石有些紧张地望着他,生怕自己给他发现了。这个时候,突然啪的一声,不知哪里响起来一声枪击,后面大队人马立刻乱了,哇哇连声,有人在快速奔跑。

    停下来的在黎国石前面的那个前哨兵这时飞快地冲上来藏身,欲要抢占地利。他刚冲过路面,还没爬上不高的土坎,兄弟,对不起了黎国石手指一动,冲锋枪子弹由草丛中射出,击中他面部。那个越军的前哨兵就这样一声不吭,趴倒在土坎上,一动不动,瞬间死去了。此时他右边草丛在不停地响动着,已有好几个人向他这边搜索过来。

    啪

    又一声枪响,山谷丛林中还是分辨不出枪声方向,狙击手不知来自何处。但那几个搜索过来的越军却已经掉过头,往下跑过路面,哇哇怪叫着往对面山上而去。他们中一个人在第二声枪响时,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对面一棵树上下来一个人,就慌忙着招呼大家奔过去了。

    但他们不过去还好,这一去回来时就出了点意外的状况,弄得六个人几要伤亡殆尽。

    狙击手确实来自那里。但现在已经撤离,等他们追过去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敌人开来的这个机炮连连长和指导员都被打死了。自己指挥官被打死,他们很生气,又不敢耽搁得太久,没找到狙击手,能怪谁到他们叫骂着跑回来时,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在路坎边一个家伙不小心踩中了自己人埋的地雷,地雷连环爆炸,当场将他们六个人炸死了两个,重伤三个,只有一个没有事。

    刚才第一声枪响,子弹射向那个连长,打穿了他的太阳岤。接着狙击手又向另一个指挥的人开了一枪,子弹打中他心胸肺部,敌人指导员受了重伤倒地,很快就断了气。干掉了两个有价值的家伙,狙击手赶快溜走,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等这里的六个人追赶过去,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黎国石在那六个敌军冲过去对面山时一直趴在路边草丛中,后来觉得这样很不安全,于是慢慢半蹲站立起来往后退上山去。在山上等了好久,情绪激动的敌人才又继续前进。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中弹毙命的敌人是何身份,但心中很是高兴。想不到敌人在自己地盘也会受到狙击手袭击,看来我们的报复手段也跟上来了。不知这里离前沿阵地多远既然枪声是从对面打过来的,那么离我方阵地应该很近。

    等敌人去了一阵,他才重新摸下山来,到了路边,那个被他打死的越军看不到了,可能已经给抬走。下了土坎,他快速穿过路面,隐没在对面山脚下的灌木丛里,进入了浓密的树林。

    刚才狙击手就是在这片浓密的树林子里开的枪,现在那个自己人早应撤离走了,可惜不能跟他一道。抬头时,无意间看到一株树上有一个大窝,树枝间给用藤条连起来,搭建得很好。这是狙击手定点守候的杰作,看来那个狙击手在这里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

    阳光从东方斜斜射入,潮湿的林地空间像是密布青烟,在光柱中缭绕,徐徐升起。

    黎国石没有疲劳,继续盘过山去,他看到前面有一大片空旷的平地,草丛很密,从闪光来看,中间应当是有一条溪流穿过。他继续沿着山腰,绕着这片空旷的平地走,小心搜索着。很快,在那空地中,他发现了一个人走过的印痕,因为在草丛中有明显的倒伏现象。

    有人

    狙击镜中,边防军某侦察兵队的一名狙击手正在穿过空地,往对面山而去。他只是发现了这个自己人,没发现另一人还在这边山上警戒,正在用狙击镜瞄准着他呢。他们是执行狩猎任务的,在干掉了敌机炮连的指挥官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现在正在转移阵位当中。黎国石没发现还留在这边山上的狙击手,却早已被对方发现了,这个应该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那个狙击手看到跟来的是个自己人后,松了口气,将枪收了起来,等他进一步走近。

    “喂,同志”

    叫声将黎国石吓了一跳,黎国石一抬头,看到前面的一株树上,下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满脸胡须,军容不整,看上去像个土匪,跟解放军的边都沾不上。

    见黎国石还在用枪对准着他的战友,这个狙击手咧开嘴笑了一下。可能他是觉得黎国石胆小,太过于谨慎他将79式狙击枪横在胸前,向他走过来。

    “你,是”

    “解放军自己人。”

    那个满脸胡子的狙击手向山下努努嘴,黎国石转头向下看时,那个通过空地的狙击手已经不见了,可能在对面山上担任警戒,等着他们呢。

    “我们的阵地在前面不远,你一个人”大胡子问。

    “嗯,我是边防军侦察兵分队的,昨晚出来执行任务,跟大家失散了。不晓得其他人的情况如何”

    “呵呵那,不如跟我们先到阵地上休息一下,再联系你的部队”

    “好啊只能如此了。你们刚才干得过”

    “嘿嘿,他妈的,报复一下你都看见了还好,你不是他们的狙击手。看上去你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吧叫你一声小兄弟,不吃亏你对不对”

    “不吃亏,不吃亏大叔。”

    “你叫我什么大叔哈哈哈。”这个长得有点矮胖的狙击手几乎大笑起来。他抹了把自己脸上胡子,又向黎国石道:“我看起来是不是真的有点老了”

    黎国石觉得自己刚才的称呼似乎有点过了,但一时间也不好改口纠正,就问:“不知该怎么称呼你这年月大叔级别的老兵可能不会上战场的了吧,你应该不会很老。”

    大胡子说:“我姓张,山东人,今年21岁。”黎国石脸上有点红了。刚才那样叫他,难怪他摸着胡子哈哈儿笑。

    “刚才”

    “别道歉解释什么的,我这德性我自个知道,就算刮了胡子,叫我大叔的也还大有人在。”两人都笑了起来。他接着说:“你打前头,我押后,走免得过去在那边的老李等急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穿过了那片开阔地。

    到对面的山下时,大胡子突然快步跟上来,催促道:“赶快走,旁边来人了。”两人迅速上了山。树上的老李还在警戒,向由他左边沿着空地过来的几个人瞄准着。

    那来的人是几个解放军,搜索昨晚失散的突击队员跟侦察兵小分队队员的。那些人沿着山边搜索过来,看到前面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地,很容易遭受伏击,可能觉得不太安全,就随意察看了一下。觉得不可能藏得有人,说了几句没什么发现的话,就打道回府去了。

    老李目送着他们远去,滑下树来,跟黎国石见面认识了一下。他自个介绍说:“我姓李,跟大胡子是一个班的。我们一个月前才加强到阵地上来,专门溜出来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打一枪就跑的活。你呢看来大家都是同行。”

    黎国石说:“我是侦察兵分队的,我们昨天配属给你们前线驻防阵地上的一个临时组建的突击排,出境来执行任务。任务完成后撤离时,我跟大家失散了。刚才在那边,听到你们打枪,山谷中只听得到声音,却不晓得方位。倒霉的敌人一定是比较有价值的,你们厉害啊出来多久了”

    “这一次三天了”老李说。这人是江苏的,家在南京附近的一个县。人长得很高大,比起那个山东老兄来,两人应该交换一下出生地域看上去才像。

    “请跟着我们走,这边”大胡子说。

    黎国石跟着他们,很快到了阵地脚下。

    “小心点防着他们的狙击手。这边的山头是他们的,我们的在对面,回去危险呢慢慢地爬过去。”

    19.烈士 4.

    两小时后,满头大汗的马小宝身背五六节竹筒水,拿着他的侦察兵用自动步枪,来到了一座山下。前面枪声大作,一队出来接应搜索他们的解放军与敌遭遇,正在激战。他旁边不远处我军阵地上的一个猫耳洞里,观测战士在望远镜里发现了他,两下相距500米,那个战士立即汇报了情况。驻守阵地上一个班长赶来接着用望远镜观察,看到一个衣服全被荆棘挂烂了的解放军战士正在东张西望地向着北边走来,可能是上头叫大家留意的失散人员回来了。

    遭遇战斗在阵地前面三百米处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开打,这个班长下令支援,好让这个失散者快一点跟搜寻队安全接洽汇合。敌人一个班的人马在与搜寻队激战中,经不住我方阵地上战士用冷枪射击,两面受敌,丢下了几具尸体,狼狈地带着几个轻重伤员撤离入了丛林中。马小宝赶过去参战时,在硝烟未尽,敌尸横陈的草丛里,见到了搜索队的一个负责排长。

    那个排长翕动干裂的嘴唇,气喘喘地对马小宝说:“侬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你们。”马小宝将身上的竹节筒水解下来,分递给了这个黄浦江畔来的排长和他带来的兵们。

    “我是来找救援的,我们还有七个人,其中五个伤员,两个伤势很重。请你们快一点”

    “唉,慢慢来,勿要大意。敌人狡猾着呢。到处都是地雷,你可要带好路,沿着侬走来的一步不差。”

    “阿拉晓得。”马小宝模仿着这个排长的口气应道。

    很快,说吴语的排长带领他的一个班,跟随马小宝,十万火急的赶去救援那些等着的精疲力尽的人。

    送走了马小宝后,向前进一直很担惊,他叫大家分散藏在草丛中,自己爬上一棵树,一双满布着血丝但不失去机灵的眼睛,仔细的扫视着他的周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远处十多里外群山上突兀着的某一座山的山峰,在如血的残阳中,像是张开大口中的虎牙。四山沉寂,这种感觉就像是即将要被吞噬一样,有点恐怖。

    他谛听着旁边往北边来的动静,人声、招呼、叫喊、脚步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好几个钟头了,等得所有人都心焦。

    一阵风送过来,随风里来的除了草木竹枝的哗啦声,似乎还有人的说话声。一个重伤员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他听到的是一阵中国话。他正以为自己被大家丢下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听到自己人的说话声,心里的兴奋别提有多高。说话声越来越近,他努力地喊了一声:“同志”

    他周围潜藏着的人听到了马小宝的声音:“就在前面了,怎么没看见一个人呢”

    “侬是不是走错了”

    那个重伤员又叫了一声:“同志”随马小宝来的人走在前面的几个都听到了,一齐喊:“大家快出来”

    终于等来了救援队,大家心里一阵高兴,能动的全从躲藏地现身出来了。

    搜索救援队的人用竹竿做了五副担架,在晚霞光照中,他们抬着伤员,所有人在天黑前安全撤退回到了祖国境内。

    在一个阵地驻守处的坑道里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向前进等三人随伤员们转移到一个山洞里。这洞子不是出发前接受命令的那个洞,这个洞子经营得很不错,顶上吊着灯光,里面还有部收音机,两把吉他。里面的兵们很悠闲的样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铺位上。

    安顿好伤员后,大家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很快,马小宝跟王宗宝两人都靠着壁闭上了双眼,鼻息沉稳,睡得很香甜。

    刚才跟老家伙联系上了,得知了班里其他人都已安全撤下了山,到了老山下一个村庄里休整,等他们明天下去汇合。

    向前进一时间还睡不着,这一次任务执行得很艰难,出人意料,远比以往的战斗令人后怕。在途中牺牲的那两个人给了他心灵上很大的震撼尤其是第二个牺牲者,临死前想看一眼自己的妈妈而不得,带着永远的遗憾离开了。他想,说不定自己哪天也就那样了,葬身异域,临死前想见到母亲一眼而不能。虽然人很疲倦,但想起了母亲,他决定给家人写一封信。写好了,明天下山时候就可以发出去。想起来,有好久都没有给家人写过信了。

    找来纸笔,他开始就着膝盖头给家里人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好久没给你们写信了,在这次任务归来间隙,给你们报平安我想你们一定很担心我,天天等着我的来信,希望能知道我的消息。没有办法,收复失地后,我们的训练任务更加繁重,有时候想给你们写信,拿起笔来,还没写几个字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前个月,我们地方上又有几个人牺牲了,相信你们也听说了。不晓得你们是不是很担心我,我们现</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