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乒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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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关量子这个人,请你与他保持距离。”

    “一个人与弟妹关系如此恶劣,值得检讨。”

    郭美贞不再说话。

    宇宙回到家,累极但心神不定。

    她走到露台上去,看到有人下车朝她招手,呵,那是陈应生,她连忙叫他上楼。

    宇宙立刻去打开大门等他出现。

    他是她近日来唯一想见到的人。

    陈应生挽着食物篮子自楼梯跑上来。

    宇宙笑问:“为什么不乘电梯?”

    “练气。”

    他进屋子,到厨房放下食物立刻把香槟瓶子放冰箱。

    他一边做青瓜三文治一边看着宇宙,“可是闯祸了?”

    宇宙啼笑皆非。

    真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

    “你何必去理关家的事。”

    “把弟妹当贼的他,会对别人好吗?”

    “他对你极好。”

    “狰狞面目迟早会露出来。”

    陈应生站起来,“群英不该派我来,我再逗留下去会有杀身之祸,我要走了。”

    宇宙睁大眼睛。

    他又坐下,原来只是开玩笑,“宇宙,你们之间的事,旁人不便发表意见。”

    “我可把继母住院费与租金全还给他。”

    陈应生开了香槟瓶子,斟出淡淡玫瑰色汽酒,那浅红,在宇宙眼中,恰恰与他身上衬衣同色。

    宇宙多么想靠在他肩膀上哭,或是笑,叹息,感慨,什么都好,或是什么都不做,光是享受他的体温。

    他把酒递给她,“为健康。”

    宇宙把酒一饮而尽。

    “应生,让我们逃到另一个地方去。”

    他轻轻问:“城市还是乡镇?”

    “乡下,一个像康华尔那样的地方,种葡萄或是熏衣草,写生,吟诗。”

    “宇宙,我没有钱。”

    “那么替人酿酒,挤牛奶,打工过日子。”

    陈应生笑吟:“二十多岁了,你还似个孩子。”

    “物质是一切吗?”

    “这是个哲学问题,抑或是社会问题?”

    “你愿意私奔或否?”

    陈应生点点头,“撇下一切,两张火车票,去到永恒。”

    “对!”

    “衬衫脏了如何洗熨,人倦了到何处憩息?”

    “一定有办法。”

    “我与你在森林中像泰山那般搭一间树屋居住,子女像猿猴般长大,可是这样?”

    宇宙气结,落下泪来。

    陈应生轻轻把她拥在怀中。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不会有那么多顾虑。”

    他轻轻回答:“我一早已经越过界限,我根本不应独自来看你,群英知道会责怪我,不,谢谢天她不是一个善妒的女子,但是关老板知道了会有反应。”

    宇宙问他:“今天为什么来?”

    “与你说话,安慰你几句,听你声音,看你笑容。”

    “更多。”

    陈应生叹一口气,“或许,吸引关宏子的,也是这不羁的脾气。”

    “我以为他喜欢漂亮面孔。”

    “都会中好看女子极多,都不甘寂寞,四处招摇,不,不,关宏子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一杯汽酒给宇宙的兴奋已经消除。

    她走到角落,靠着墙站停,双手抱在胸前。

    陈应生知道约会结束,他取饼外套,“再见,宇宙。”

    宇宙点头。

    “可以握手吗?”

    宇宙摇头。

    他叹息一声,开门离去。

    屋子里静得有回音。

    半真半假地,她恳求他带她走,他拒绝了她。

    他没有能力。

    他知道她更加没有能力。

    两个人走出去,未必没有前途,世界那样宽大美丽,但是他不愿从头开始。

    宇宙深深悲哀,这一时冲动更加显示她是多么想离开关家。

    有人按门铃,宇宙连忙把酒瓶及酒杯扔进垃圾桶。

    访客问:“刘玉玲小姐在家吗?”

    宇宙回答:“没有这个人。”

    你来早了,或来迟了,或是找错地方,时间与空间完全不对,错过一切。

    宇宙把厨房收拾干净,倒在床上,这下子,她睡着了。

    在深深的睡梦里,她看到陈应生坐在她身边,,火车格轰格轰开出去,经过原野,宇宙认得这是意大利的塔斯肯尼,他俩终于不顾一切走了出来。

    陈应生紧紧握住宇宙的手,“关宏子开除了我,我得另外找工作”,宇宙听见自己这样安慰他:“不要紧,世界那样大,我们另外找新职。”

    火车外风景飞逝,陈应生说:“关宏子封杀我,外边公司怀疑我人格及工作能力。”

    宇宙向他看去,发觉陈应生忽然一脸胡须渣,十分憔悴,他身上那招牌式光鲜漂亮衬衫已经肮脏团绉。

    他拿起一本杂志朝宇宙摔过去,“都是因为你,累我走上绝境,本来,我有爱人,我有优差,现在我一无所有,我是一个乞丐,你得养活我。”

    宇宙大叫:“请你重新振作。”

    他怒目相视,眼睛喷出火来。

    这时,只听到火车轰轰声,宇宙像是置身冰窖,她大声叫喊。

    她自噩梦中惊醒。

    宇宙浑身冷汗,呵,这是一个本身会实现的预言。

    她看到他们将来,两人根本无能力灌溉那些微的爱意。

    宇宙喘息。

    她淋浴包衣去看继母。

    看护对她说:“嘘。”

    继母睡着了,侧着身,双眼半开半闭,嘴角有药渣,面孔已露出骷髅的样子,伸在被褥处的手瘦得好像爪子,但是她神情愉快,像在做一个美梦。

    果然,她轻轻说起梦话来:“你慢走,等等我,等等我。”

    叫谁等她,是已经辞世的丈夫吗,继母还能叫他等她,来日轮到宇宙,不知叫谁。

    看来无论到何处,张宇宙都得一个人上路。

    她轻轻问看护:“情况如何?”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