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乒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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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美贞笑了,她进厨房做了咖啡,又切出蛋糕。

    “宇宙,来试试这熏衣草乳酪蛋糕,香得诱人。”

    “郭姐,告诉我,做一个独身女人,感觉如何?”

    郭美贞一怔,缓缓喝口咖啡。

    “午夜梦回,会否觉得凄茫,年老退休,失去事业,可会无措?我想知道,我也准备独身。”

    郭美贞咳嗽一声,“我今年三十八岁,我还未放弃寻找伴侣。”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决定独身。”

    “如今妇女生育年龄延长,可迟至四十余岁才做母亲。”

    “你不觉荒谬?”

    “宇宙,多一种选择绝对是好事,你思想为何如此迂腐?呵不,你是残酷,年轻人一直觉得人类近四十就该准备迎接死亡。”

    “假使必需一个人终老呢,会否像报上那些孤独老人,遗体发出异味,才由邻居报警?”

    郭美贞骇笑,“你想得太多了。”

    “倘若继母没有我做伴,你说她会怎样?”

    “如此恐惧,你更加应该结婚生子,组织大家庭,子女围上来缠住,你连上卫生间工夫也无。”

    宇宙忽然说出心事:“我渴望恋爱,我盼望婚后十年,三个孩子后,看到他还会心跳,想偷偷吻他额角。”

    郭美贞意外,有片刻失神。

    “我不想婚后在早餐桌上相遇,互相说声早便摊开日报看头条,只会皱起眉头说:「以巴相争何时了」。”

    郭律师低下头叹口气。

    “这是奢望?”

    郭美贞抬头,“追求不切实际的事,总会吃亏。”

    “这叫我想到一个人,丽子出院没有?”

    “她很好,大哥与医生都悉心照顾她。”

    郭美贞打开另一只盒子,宇宙看到的仍然是那条七彩宝石项链,它又回老家来了。

    宇宙不由得讪笑。

    郭律师打开婚姻契约第一页,轻轻读出:“我张宇宙,原嫁关宏子为妻,在本市合法公证注册,文件登记号码——”

    宇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像那种无心向学的学生,在课堂精魂出窍,只管欣赏杂音:隔壁有少年练小提琴,明明在奏维和地的四季,忽然琴音一转,变成那著名的流行曲“你今晚是否寂寞”。

    宇宙微笑。

    窗外树影婆娑,她凄苦地想,唯一的亲人病重,不久人世,将要离她而去,从此孑然一人,有一张婚姻契约,或许是好事。

    “……结婚一至三年之后,若因事故由关宏子建议分手,本人可获得下列产业……”

    宇宙把目光回收到书房里。

    她问律师:“与关宏子这样身份的人结过婚,以后在感情路上还有否机会?”

    律师说:“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宇宙精神涣散。

    “倘若两人之间育有子女,不论男女,每人均可获得……监护权属二人所有。”

    宇宙点头,“不论男女这四字很好。”

    律师看着她,“你可打算签署?”

    “不是今天。”

    “宇宙,对方也不是会得无限期等待下去的人,你莫小觑他,据说行走江湖守则是切勿看地任何人。”

    “我明白。”

    “文件放在这里。”

    “知道了。”

    接着发型与化妆师上来替宇宙打扮,郭律师告辞。

    她像替顽童补习完毕,累得难以形容。

    宇宙的头发非常短,没有作为,化妆师努力替她化了一个极浓的妆。

    关宏子亲自来接她。

    看到打扮妥当的宇宙,他异常高兴地叫她:“歌诗慕。”

    她是他花园里的小仙子,永远有点瘦弱,小小腰身像是只得一握,精灵忧郁大眼睛带着不知名心事。

    他伸出手。

    宇宙把手臂圈住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赴会。

    宴会厅里挤满员工与宾客,她看不到量子与丽子。

    宇宙在找一张面孔。

    她希望与陈应生共舞。

    可是找遍宴会厅,都不见那高大潇洒的身型。

    同时,宇宙也看不到苏群英。

    宇宙终于忍不住,问宴会厅处的接待员:“陈应生还没来?”

    接待员查看掌中电脑:“张小姐,陈先生昨日已起程往纽约去了。”

    宇宙意外:“他有公干?”

    “陈先生与苏小姐同行,他俩到纽约结婚,随后双双派驻波士顿工作,暂时不回来了。”

    宇宙站着不出声。

    连一个小小接待员都知道他们行踪,可见根本不是秘密,宇宙像是挨了一巴掌。

    每个人都知道,可是,没有人告诉她。

    这与张宇宙无关。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走回会场。

    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能像个小孩子,发脾气把身上衣饰扯下,大哭大叫离去。

    她看到郭律师。

    她走近,“郭姐,我有话说。”

    她顺手取饼一杯威士忌加冰,饮尽。

    郭美贞却说:“关宏子在那边找你,他要介绍你给亲友认识,这样吧,宴会结束我陪你谈到天亮。”

    “不,郭姐,现在。”她央求。

    郭美贞连忙把她拉到一边,“什么事?”

    “陈应生与苏群英到纽约结婚?”

    郭律师愕然,“他俩一早计划婚期,趁陈应生外调,在美国低调注册,诚属好事。”

    “他没有同我提及。”

    “同事众多,他们只在电讯上留了一则小小通告。”

    “我不久才见过他。”

    郭美贞看着宇宙。

    她看出一点端倪来。

    “应生与群英有十年关系,他们原是师生,后来又成为师徒,她这个上司一直照顾他这个见习生,两人感情基础牢不可破,也曾经有人以为可以当第三者,都枉作小人。”

    “谁调走陈应生?”

    “当然是老板。”

    “你指关宏子。”

    这时秘书过来请人,郭美贞没等她开口就摆摆手,她只得微笑退后。

    郭律师对宇宙说:“你不认识陈应生,你也不认识苏群英,我想你误会了。”

    “他故意调走陈应生。”

    “公司里每个调动都经过深思熟虑,你不过见过陈某数次,他的确很讨人欢喜,很容易引起少女遐想,但是,从头到尾,他与群英是一对。”

    这时关宏子亲身走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