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危机般的意外,广场周边那些不断的唏嘘惊叹之声,已渐渐消散。换来的是一片恐怖得令人窒息的幽静。整个广场上的一切,如同被定格在时间的河流之中,成了一个镜像似的。
此时,每个人都已被台上的架势所震慑,被叶枫那双血红一般的眼睛所吸引。有人在内心猜测:“他是不是变成魔鬼了?”
“枫叶门有这样的修真法门吗?”
“真的很邪门……”
“枫叶门自成立以来,还没出现过这种事情呢。”
……
猜测也只是猜测罢了,猜测当然不能作数。但有一种猜测却是万分地正确,那就是“枫叶门自成立以来,还没出现出这种情况的事情。”
而对于从未经历过的这种棘手事情,台上的真君与各位首座又将如何来处理它呢?其实,真君的出现便成了问题的一个解决之道了。
叶枫看见真君率领各大首座站在了他的面前,还有与自己友好的兄弟林非凡,如今却要与他们倒戈相向,为的还是枫叶门里的人,自己的师姐柳屏儿,也是真君掌门的嫡亲孙女。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么?”叶枫内心疑道。
此时,他的杀气也慢慢消散,心神开始恢复到了正常状况。
叶枫单膝跪地,满面含悲,道:“师傅,各位首座,徒儿过份了,弟子甘愿受罚。”
真君肃然,道:“我也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
博耶正在为元昊检查伤势,回过头来,道:“掌门,昊儿深受重伤以致昏厥,但并没有性命危险。请掌门无须太过担心。”
真君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下来,看了看叶枫,道:“比武受伤,在所难免,你已清醒,也没造成什么太大损害,比武在即,本师也不想太过深究下去。但你对同门师兄竟不能手下留情,不知何故,你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几位首座碍于真君颜面,沉默不语。但就比武而言,叶枫这么做,倒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做得有点过份,穷追猛打一个并非自己对手的人,哪里有什么比武的精神可言呢?
叶枫依然跪在地上,半低着头,悲怆道:“师傅,各位首座与在座的同门兄弟姐妹们,我确实无话可说,我也不知为何我控制不了自己,容易发怒,所以还恳请师傅能处罚我,鄙人无论怎样,都愿意接受。”山风萧瑟,山色含悲,眼里的泪水,就这样顺势而落了下来。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叶枫的真诚悔恨,掀起了在座人的怜悯。林非凡首当其冲,对真君及诸位首座道:“我看叶师兄也只是一时糊涂才这样的,恳请诸位大人的原谅。”
各位首座也是沉默不语,先前的愤怒之色也开始烟消云散了。
真君道:“我本无心要责罚他啊。”紧接着,他走近叶枫,平易近人,轻声道:“你,起来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知叶枫那与生俱来的偏执倔强性格从未改过。他双膝已跪在了生硬的“月”台之上,拱手道:“师傅,虽然你们不忍心责罚我,但却使我在良心上始终过意不去,我想好了,就让我继续在这里跪着,一直跪倒明日的比武之时,再上阵比武吧。”
真君面色难看,道:“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这样执拗呢?”
叶枫道:“师傅,弟子知道,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也是枫叶门上上下下能维系百年声誉的人之精神。请师傅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明日的比武。”
真君以为叶枫是拿着祖宗的教规来压他,便也不做声了,道:“那你就在这里继续自责吧,你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在台上宣布道:“今日比武已经结束,以龙骑派叶枫战胜法师派元昊而告终,明日正午,最后一战,将由龙骑派叶枫对阵法师派的林非凡,争夺第一。”
随着战况宣布的结束,人流也开始涌动起来,向广场外围散去。但唧唧咋咋的人声,还在广场上随风飘动,传得好远好远。
唯一不动的,是跪在“月”字台上的叶枫。此时,他正在为自己鲁莽行为而付出代价。可他并不知道,他所犯下的错误,与自己修炼走火入魔有关。而这走火入魔,将会继续危害着他的身心,乃至他的命运。
命运的转折,或许就从这里开始。
已经日落西山了,叶枫还是满脸羞愧地跪在广场中央,这里已经没有人迹,只有赫赫风声,这里是快接近山顶的地域,如今已是入秋季节,太阳即将落山,越来越大的冷风让叶枫直感身心俱疲。
如果现在能有一杯温暖人心的热茶奉上,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呢?想入非非是没有罪过的,但谁人要把这种想入非非给打破,对于想象的人,难道不是罪过吗?
“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执拗的人呢。”
熟悉的声音飘荡在耳畔,叶枫抬起头来,柳屏儿那丰满身型映在眼里,虽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但却丝毫没有污染到柳屏儿那份纯真可人的形象。
听到柳屏儿这句似夸非夸,似贬非贬的话语,叶枫倒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面带尴尬笑意,问道:“师姐,你的伤好了么?”
柳屏儿走了几步,但步子明显比往常显得略为沉重些。道:“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吧。法师派的人再厉害,也伤我不到哪里去。”
叶枫听罢,一阵傻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柳屏儿看了看叶枫,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叶枫对自己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我没什么事情啊,师姐。”
柳屏儿道:“你还装傻啊,快起身罢,还跪着干吗呢?”
叶枫正色道:“师姐,师弟犯了错误,理应受罚。”
柳屏儿反驳道:“你真是傻啊?要受罚也是以后的事情,明日你还要比试,你真打算跪到明日比武之时吗?”
叶枫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柳屏儿见硬劝不行,接下来便软了下来,道:“你不是要为龙骑派争一口气吗?”
叶枫听此一问,心里不由一惊。
柳屏儿接着正色道:“那就该养好身子,待明日一战,就算你不顾着自己的身子,也该为自己肩负的责任重担多想想啊。叶枫,我真是看错你了。”
柳屏儿话音刚落,抽泣之声便传了过来。原来,柳屏儿已在那掩头哭泣起来了。
朦胧之中,柳屏儿感觉到了有人用手轻压着她的肩膀。她抬起头,眼泪婆娑。从泪光中看见了叶枫满眼泪痕站在她的面前,右手扶在她的右肩上,看上去甚是亲切。
叶枫见娇小可爱的柳屏儿伤心痛哭,还是自己惹的祸。不免心酸之致。泪水,再一次在他的脸庞滑落。
此刻,他内心默念着:“这辈子不再让师姐伤心痛苦。”二人像是依偎着走下了神宇峰广场……
爱情,究竟是何物?是那种直叫人生死相许的力量吗?还是愿为恋人抛弃一切富贵繁华,为千夫所指的勇敢吗?抑或,都不是呢?今时今日,普天之下能扭转叶枫偏激执拗的个性,除了柳屏儿,怕还找不出第二人。
第二日,晨曦时分,叶枫已立在了厢房外的庭院之中。繁花落尽、枫叶飘零。一切情景都似乎在预示着欲来的颓丧。
日头快到晌午时分,叶枫便一人来到神宇峰广场上。此时却还没有什么人,叶枫独自散步,心中有着说不清的苦闷。看着“月”字台昨日因为战斗而留存下来的狼藉,已被打扫干净,不复存在了。这正如人生的精妙写照,千百年后,有谁,还会记得“叶枫”这个名字呢?
等到叶枫缓过神来之时,广场已聚集了不少的人了,距离上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知为何,今日叶枫心乱如麻,总觉得有不祥的事情发生,但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清晰的钟声在耳边回旋,鼎沸的人声如海潮一般覆盖了过来,声势浩大。不过,连日来的比武,叶枫却早已习惯了这些场景。
沉在人声中的叶枫,上了台阶,两手空空。对面,则是熟悉的林非凡。二人目光相聚,感慨良多,叶枫嘴里低低叫了声:“非凡。”
林非凡面容俊秀,身材飘逸,两眼出神,此时已颇具法师的灵动。叶枫在长相上面,与之相比,确实相差那么些许。
林非凡抬手握紧碧玉般的法杖,道了声:“出手吧!”
叶枫愕然,嘴唇微微颤抖,吞吞吐吐地道了句:“非凡,你……”
林非凡声色俱厉,道:“还愣着干什么,出手吧。”叶枫以为他是因为昨日伤他师兄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心里想到这,一阵酸楚袭来。他回头看了看真君威严中透慈祥的面容,想起了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不禁心道:“君子当以大义为先。”
叶枫也沉下脸来,道:“那就来吧。一切都在擂台上见真章。”
叶枫沉定心神,内中已运起真气来。对面的林非凡,此时法杖上已显现出淡淡绿光,看来,他的提神运气,比起叶枫更为迅速。
叶枫口中念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把金光神刀已变化在了手上。
林非凡神杖绿光集起一道绿色光柱,直射过来。叶枫用神刀顺势一挡,但奇怪的是绿光并未直射向叶枫,而是射到了叶枫脚下的地里面。
叶枫内心疑道:“怎会偏差如此之多?”
话音未落,叶枫脚下已出现了异样,那地上仿佛开始柔软起来,并变化为绿色。叶枫时分疑惑,一个后转身,跳出了异样地块。但,异变并未因此而结束。
朦胧中,那地块已经变成了绿潭,上面似有水波韵纹荡漾。而正在此时,水花四溅开来,潭中有一不明之物跃水而出。一条绿龙现形眼前。
场下惊叹之声震天动地,与那绿龙的吼叫之声和在了一起,飘向云深之处。
而这次的惊叹之声却是出奇地一致,便是“龙之要诀”那四个字。
叶枫也是一阵大惊:“难道林非凡也练成了龙之要诀?”
时间已容不得叶枫想得太多。那绿龙已向它扑了过来,凶神恶煞。
叶枫飞身上去,握紧神刀,劈向那绿龙,光芒四射。
刀身劈至绿龙身上,落了空,对绿龙无丝毫损伤。
叶枫大惊,道:“这是为何?”
还未反应过来,那绿龙龙爪压下,叶枫中招,从空中垂直跌下来,落在地上,碎石四溅。
“哇”地一声,叶枫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全场一片哗然,真君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少主,少主。”耳边传来金龙的呼唤。叶枫下意识地答道:“什么事情?”
金龙在刀身中回道:“那绿龙是靠龙只要诀呼唤出来的,乃虚体一个。我们实体无法攻击到它。”
叶枫喘着粗气,道:“那该怎么办呢?”
金龙道:“少主别操心,待我化为龙形,自可灭了它。”
叶枫怒道:“不可,这是我龙骑派与法师派之争,怎可让你出手代我?”
金龙恳求道:“少主……”
话被叶枫在旁打断:“你不必多说了。”
叶枫爬起身来,激起丹田之气,脑中默念起龙只要诀的心法来。看来,他是要以龙诀对龙诀来战斗了。
天地变色,草木横飞。金光在叶枫通体周围大盛起来,台下看客为之一震,连林非凡也更是吃了一惊。喃喃道:“龙之要诀?”
“这下,可好看了。”台下观众们议论起来。真君在底下心里疑惑道:“枫儿何时参悟了龙之要诀,而且又掌握了日月神兵。看来,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我没看错人,他,就是上天派下来的救世主。”
叶枫仍然是闭眼默念着龙之要诀。转眼间,那道道金芒分外刺眼,快化为龙形了。
龙精也遁在刀身中为自己的少主感到意外,意外之余,欣喜万分。
奇迹便在这一刻快要实现了。
但突然之间,叶枫双眼圆睁开来,快成龙形的金光急剧地暗淡消失。
他开始大口地吐着鲜血,脸上憋得通红。双目之内充满红血,几欲冲破眼睛一般。绿龙见金光已消失,叶枫没了真力所成的保护层,便袭了过来。飞身而至,双掌齐压。
叶枫如受重击,口中鲜血吐得更为厉害。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内脏将要冲体而出似的。外衣下的金黄铠甲,尽数碎裂,散落一地。
绿龙还不解气,抓住叶枫,奋力一扔。叶枫已不知自己是昏厥,还是清醒。但已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身体在空中漂移,落在了广场的人群之中。广场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破洞。而洞的原点,便是一个红透了的血人。
人人惊叫不已,真君也急得失了方寸。几位首座也跟随他赶至圆洞中央。
真君抱起叶枫的身子,他还在不断地流血,血已染透了真君的外衣。此情此景,惨不忍睹,真君也失声痛哭起来。
叶枫面如死人,张着嘴,似用最后的力气道了声:“师傅,我输了。别责怪非凡。”
混乱的人群之中,柳屏儿在暗处满脸羞愧之色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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