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书桐有时穷困潦倒,有时一掷万金,这两者之间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因为他是个“伸手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小偷,更难听一点,就叫做贼。
并且,他在敬业程度上远不及另一类被大家称作“国贼”的人,所以,经常要等到连在公交车上找“工作”的钱都没有了,才肯继续“伸手”。但他手艺好,且胆大心细,往往马到功成,日入斗金,这样之后,就又会自动的歇业整顿,尽情挥霍一番,还美其名曰“劫富济贫”。当然,他的贫穷对象主要是辛苦经营各种娱乐场所的老板和里面的各种美女。一掷万金之后,他又变得穷困潦倒,然后再一次受到激励,努力工作,继而一掷万金。
但这近一个月以来,他却极其努力的工作了,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加夜班,进行入室盗窃,这个“家贼”才干的活让他这个“街贼”来干,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这一切都源自于三个星期以前的一个赌。
三周之前,正值初春时节,女人们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夏装,似乎在表示求偶的决心。一个男人飞快的穿过她们,奔跑在繁华的街道上,他正是左书桐,名字文雅,“工作”也文雅,做起活来一声不吭,像一位绅士一样安静。但他刚才在“工作”的时候被发现了,一个人发了一声喊领了一群人在他身后追赶。
左书桐还没顾上害怕,他只是感到非常奇怪,以前也被无知群众发现过,但如今全社会都讲究和谐,对方往往留给自己一个微笑,然后转身避开,表示和失主不认识,唯恐惹祸上身,今天却有一群人争着见义勇为,难道自己身上印着“再来一瓶”四个大字吗?
其实用不着奇怪,追他这个贼的人是一群贼,他们边追边喊,似乎在用行动演绎着“贼喊捉贼”这个成语。
他终于被堵在了一条小巷子里面,眼看事情不妙,他竟然更加淡定了,久在圈儿中混,他明白其中的各种“潜规则”,他平常做活干净,没有证据警察就拿他没有办法,只要一口咬死不承认就好了,自己的这个圈儿又不像那个圈儿,连光着屁股的事儿都有摄像头给记录下来,什么都抵赖不掉。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狡辩,一个光头男走了过来,张口就喊他“兄弟”,然后伸出右手小拇指,用指头肚碰了他右手拇指的指头肚一下,他一下子明白了,真是大大的虚惊一场。原来,这是他们圈儿中的暗语,表面意思是“小头碰大头”,其实就是“小偷拜见大偷”的意思。这是一句敬语,左书桐连忙照着做了一遍,双方算是打了招呼,就像两个局长见了面,拉着手说你好一样。
见着娘家人,左书桐很是高兴,满脸堆笑的说道:“不知……”
“你是不知道我们为啥追你,你知道个屁!”“光头男”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并且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打断了左书桐的话,抢着发表了一句精辟的评论。
四周的人们显然是他的手下,都附和的笑了起来,弄得左书桐非常尴尬。但他还是不知悔改的说道:“那就……”
“光头男”正等着这句话,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个区是我们哥几个的地盘儿,想要接着混,给我滚出……滚出……算了,给你条生路,也不用滚出中国了,就滚出成都吧,兄弟们够意思吧!”
左书桐本来还在纳闷儿,这个组织怎么会让所有人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原来是将人员聚起来,专门儿对付自己的。地盘儿这种东西,原本是混不下去了换一个就行了,但每一个心高气傲的贼都把自己当做丛林中的老虎,洒上了自己的尿的地方就不会轻易让另一只老虎抢走。
他有了些气,声音大了一些:“以前……”
“光头男”依旧是那么争分夺秒:“以前是没人吩咐咱们,现在,咱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还是想想得罪了什么人吧,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左书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没有……”
“光头男”摇了摇头:“别说没有,兄弟我看到了,老兄的活儿确实干净,但是那些富少爷的女人你是招惹不得的,哎,算了,不能再多说了,都是兄弟,有什么条件你说吧,我们尽量帮忙。”
左书桐被弄得一头雾水,但他知道,问也没用,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地盘儿,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先拖延时间,他本想说:“按说,兄弟你已经开口了,我就应该卷铺盖卷儿走人。”
但他刚说了一个“按说”,“光头男”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钦佩眼前的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光头男连忙退了两步,接道:“按说抢地盘儿需要打一个赌!没错,想不到兄弟你年纪轻轻,竟有这种魄力,好吧,咱们就来打那个赌,一个月之后,还在这里见面!”说完,他转头就走。
一个小罗喽喊道:“大哥……”
“光头男”喝道:“不要说了!你让我拒绝一个年轻人的挑战吗!”
左书桐自然知道赌注是什么,连忙说道:“我不……”
“光头男”头也不回的喊道:“你不用送了,还不快去干活儿!不想胜了我吗?”
左书桐快被这个光头男憋死了,气的骂道:“你……”
“光头男”也怒了:“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们知道慢走!”说完,就拐出了巷子。
左书桐憋红了脸,接上后面的两个字:“妈的!”
左书桐皱着眉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干活的时候干净利落,绝不是失主前来寻仇,刚才那个‘光头男’说自己招惹了富少爷的女人……一定是他!他抢了自己的女朋友不说,还要把自己赶出成都,你们这些富二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凭着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的女人,你们却用爹妈来的不明不白的钱抢别人的女人,抢了女人还不罢休,连饭碗也要抢去,相对于我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技术人员,你们这些强盗算个什么东西!”
他顾不上多想,他惹不起有钱人,也从没见过自己前女友的现男友,想惹都不知道去哪儿惹。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就投入到紧张而充实的竞赛中去了。
江湖规矩,在约定时间内盗取物品多者为胜。千百年来形成的习惯,打赌的双方宁愿赌输也不会取其他物品滥竽充数,所以整个过程全凭自觉,到期之时也没有人怀疑对方,在他们看来,这个赌是对自己能力的终极考验,容不得半点儿掺假,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
眼看时间过去了三个星期,左书桐凭着自己过硬的专业技术,收获颇丰。其实,他“从业”才一年有余,但他从小就是一块弹钢琴的好材料,修长纤细的手指让他在工作中快速崭露头角,在业内得到了广泛的好评与追捧。但高手过招,大意不得,最后的一个星期才是胜败的关键,他决定像曾经考试之前临阵磨枪一样,把自己的工作效率发挥到最大化。
但在最后一周的第一天,他失手了。
大街上,熙来攘往,而左书桐正穿梭各式各样的美女之间,寻找着值得自己出手的目标,但这并不是荷尔蒙在作祟,而是因为美女出门在外之时,往往过分关注自己的容貌以及穿衣打扮,而对携带在身的财务不甚敏感。很快,他伸出了罪恶之手,从一个美女的包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掏出了一个像是电动玩具遥控器的东西,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他天生对高科技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将开关扳到了“急速”,想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由于长期的专业训练,他的手法是高超的,但却引来了美女的高氵朝。周围的人们都被这奇怪的场面吸引了过来,尤其是一些不怀好意的猥琐大叔,就像一群鲨鱼嗅到了血腥气味。久经沙场的左书桐也被这位美女当街高氵朝的勇气所震慑住了,用不确定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的表情看,就像是考古专家端详文物时的样子。待他回过神儿来,美女已经用颤抖的声音喊了多遍:“不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不要……不要误会,真的……真的,抓……抓……抓小偷。”
幸好人流涌动的大街上尽是明哲保身的明智之人,左书桐将那个神奇的遥控器一扔,就撒丫子跑路了,人们甚至为他让出了一条阳关大道,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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