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过了多久,一道道呼唤之声突然从虚空处隐隐传来。那声音虽然微弱,却依旧清晰的传入了慕容玄的耳中。慕容玄在那声音的召唤中猛地身躯一颤,睁开了双眼。他双手一撑,想要坐起身来。却突觉浑身疼痛欲裂,上身刚撑起了一半,便又重重的倒了下来。他艰难的扭头环顾四周,却见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唯有那道声音,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在不远处跳动着。
慕容玄深吸一口气,身体一侧,随即右臂用力向下一顶,只听“啪”的一声,身体便滚落在地。原来,他竟是睡在了一个石台之上。慕容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躺倒了这石台之上,更不太清楚自己的伤势究竟如何,此时的他,只是一心想着那奇异的召唤之声。这召唤声似乎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匍匐在地的慕容玄顾不得身上剧烈的疼痛,便循着那道声音,缓慢的向着一个黢黑的通道爬行而去。
通道中的碎石和沟壑将慕容玄的双臂和双腿划的鲜血淋漓,可他却似浑然不觉,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
一条并不长的通道,慕容玄却整整爬了半个时辰。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石室,慕容玄缓慢的爬行而入。而随着他的进入,那神秘的召唤声却也随之消失不见了。趴在地上歇了好一会,慕容玄才勉强咬着牙站起了身子。他举目四望,只见石室并不是很大,几个石凳和一张石桌依着石室的墙壁而放,一盏青铜所铸的长明灯放在石桌上。烛火如豆,在空气中不时的晃动着。虽然烛光暗淡,可对于慕容玄这个刚从黑暗中爬过来的人而言,却如同朝阳初升一般。
石桌的一侧是一张石床,石床之下放着两个破败的蒲团,蒲团之上则是各置一个金丝锦盒。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石床之上,一副骨骸盘坐其间。寻常人的骨骸是灰白之色,而且由于缺少筋脉的支撑,时间一久,定会散作一团。而这副骨骸不仅凝而不散,而且骨骼还呈现淡金之色,映衬着烛火的光亮,隐约间竟然散发出万道金芒。若不是只余下一副枯骨,寻常人见此情景,还真以为见到了大罗金仙。而那呼唤之声,似乎也是发自此副骨骸。
这段时间,慕容玄所见到的奇物异事虽已不少,但见到眼前的这般景象,依然被惊的他目瞪口呆。
他定了定心神,颤抖着身体,缓步向前。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此时心中究竟是恐惧还是敬畏。他强自抵抗着那道摄人心魄的声音,将双手伸向那放在蒲团之上的金丝锦盒。
因为与那副枯骨相比,金丝锦盒显然对他有着一种更为本能的吸引力:他虽然与父亲从医多年,但由于所治之人以穷苦百姓居多,故而他和父亲的日子一直以来都是颇为清苦。眼下他虽不知这锦盒之中装的是什么,但看其外表,也必然是贵重之物。倘若是些金银玉器的话,那便最好,这样也可以改善一下父亲生活的困苦了。
慕容玄虽是学医之人,但也是肉身凡胎,自然也是摆脱不了人间烟火。对于这黄白之物的吸引,他与别人并无二异。
想到这里,慕容玄的双手已然触碰到了那左边的锦盒。只见他左手捏住盒身,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勾住锦盒上方的鎏金把手,轻轻上提。可是,这一提之下,那锦盒竟是毫无反应。慕容玄一愣,便又是连提数下,虽然一次比一次使得劲大,可这锦盒依然是无法开启。而后,他又用一样的方法去开那右手边的锦盒,结果同样如此。
这时,慕容玄不免有些着急,他想拿块石头将那锦盒砸开,可又怕将里面的贵重东西一并砸坏了;思索了半天,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何不用刀撬开呢!
他兴奋地抽出腰间的开路刀,将刀身一横,想用刀撬开那锦盒,可谁知那锦盒闭合紧密,连个缝儿都找不到,根本没有下刀的地方。慕容玄心中懊恼,将那锦盒抱在怀中,考虑着其他的办法。可无论怎么试,那锦盒却浑然天成一般,根本无法打开。慕容玄抱着锦盒沮丧的坐在蒲团上,心有不甘的仔细端详着锦盒。
突然,他发现在这锦盒的正面中间部位,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圆形孔洞,那孔洞极小极浅,仅能容纳一个指尖。
慕容玄心中一动,他将右手食指尖小心翼翼的插入了孔洞之中。由于他先前从通道中爬行而过,双手早已被通道中的石子划伤,故而,随着他食指的放入,一小滴鲜血也是无意中滴了进去。慕容玄用食指向内捅了捅那孔洞,发现锦盒依旧是毫无动静。他不禁大失所望,刚想把锦盒撇到一边,却发现那孔洞中,一道细小的红线蜿蜒而出,一直向上延伸着。
当那道红线伸展到锦盒的盒盖处,只听“咔哒”一声,锦盒应声而开。
慕容玄心中不解,但当他伸手看到自己的食指上兀自冒着血珠时,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孔洞竟是个血槽。他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将盒盖轻轻揭开,却见里面除了一本小册子之外,别无他物。他有些失望的放下锦盒,拿起那本小册子,随手翻看着。只见那本册子纸质已经发黄,封面上龙飞凤舞般写着四个大字“鬼噬三诀”。
翻开封面,只见扉页上横书十六个大字,“身随念转,心随灵动,念灵归魂,天境大成”。这十六个字写的苍劲磅礴,力透纸背。显然是出自一位武功高强之人!而这十六个字的下面还写有两行小字:此功法为同体三修之功,共分噬念诀、噬灵诀、噬魂诀三重意境。练此功法者,必有先天罔极之魂魄,且需尽弃前学。若不然,必遭反噬。慕容玄心中一怔,再向后翻去,却尽是些练功的法门和一些与之相配的手印了。
慕容玄双手合书,默默沉思。他虽不知此书所说的功法练成之后有多么厉害,但看其上面所写,普通人是不可也不会修炼的。这一来对习练功法的人要求极高,寻常之人怎么会有这种无极无限的魂魄之力;二来是要求习练之人要废掉以前所学的种种武功,重新开始修炼。若此人是个年轻小伙倒也无所谓,反正时日长久;可若是个上岁数的人,要将本生所学统统废掉,再修炼此功法,恐怕练到了坟墓里,还没有练成呢!但若是强行修炼的话,不仅功夫练不成,搞不好把性命搭上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慕容玄感到这功夫甚是荒唐,只是笑了笑,便将这册子随手装进他的褡包中,拿起了另一个锦盒。
他如法炮制,将另一个锦盒也是顺利的打开。可这个锦盒里依旧没有什么黄白之物,只放着三本小册子。慕容玄拿起一看,只见三本册子的封面依次写着“七星崩”、“破天指”和“拘魂掌”。
眼见得尽是些修身锻体的功法,慕容玄心中一阵懊恼,刚欲将这三本册子扔在一边,突然,他心念一转,蓦地想起了三月之后的七冥大会。随着大会日期的日益临近,慕容玄的心中也是愈加不安。有些时候,他甚至想随着父亲尽快离开这岫云镇,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好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七冥大会。毕竟,武功这种东西,离他很遥远。他的父亲只是一个行医治病的普通人,梦想着有一天飞上枝头,傲视众生,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有时,连慕容玄自己都感觉到这想法很可笑。
可现实如此,终须面对。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不能做缩头乌龟。更何况阎克父子必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与其逃避,不如好好的拼一次。就算自己性命不保,也要狠狠的教训一下阎克父子,给岫云镇的乡亲父老出口气。
想到这里,慕容玄顿觉胸中一热,眼神中也是充满了凌然之情。他将那三本册子放到褡包之中,随即扭头看向那盘坐在石床上的枯骨。
不知怎地,虽是一副骨架,可在他眼中看来,却好像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慕容玄努力回想着自己身边所熟识的人,可依旧想不出什么答案。这也难怪,他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三代单传,家中并没有什么亲戚,更没有什么熟悉的故去之人。慕容玄此时只觉浑身疼痛,脑中也是混沌一片,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
“唉,算了!”慕容玄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了。他翻身跪倒,给那副骨骸磕了三个响头,毕竟是死者为大嘛!可就当他抬起头,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眼神无意间看向那骨骸的眼窝处。虽然那里早已没了眼珠,可那一汪的深邃幽黑却似有着魔力一般,顿时将慕容玄的心神吸引了过去。慕容玄似乎中了邪一般,眼神僵直,急急的向前跪行几步,双手也是搭到了骨骸的双肩处。
这一搭之下,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意,透骨传来。慕容玄一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暗叫一声:“不好,这骨骸有古怪!”
慕容玄急忙收掌起身,可用力挣了几挣,双掌竟似粘在那骨骸上一般,丝毫动弹不得。慕容玄心中大惊,急忙用双脚蹬住石床的边沿,身体用力后仰,直将身子弯的像一张满弦的弓。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双掌依然是无法摆脱那副骨骸。与此同时,慕容玄也感到了身体的血液倒转,一股股精血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急速从掌心处喷涌而出,被那副骨骸尽数吸收。
眼看着那骨骸逐渐的缩小凝聚,身上也是缓缓的生出血肉和毛发,慕容玄大睁着双眼,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想要喊,却无力出声;他想要闭住双眼,可眼皮偏又不听他指挥。此刻,他的脑中只是反复出现一个词“僵尸”
慕容玄此前本已受伤颇重,这次又是陡遇巨变,已是心力交瘁至极。只片刻的功夫,便昏死了过去。
可那副盘坐的骨骸,此刻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它似象吸鲸吞一般,贪婪的吸噬着慕容玄体内的精血。随着血脉的流入,那干枯的骨架也是随之丰满,逐渐的幻化出人形。看样子,竟好似一个七八岁的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