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陵建康府行来,日子算来已两月有余,马上就进了河北路,路程算是真正走过了大半,却不知出了关去能否就寻到叔父与兄长,一年未有音信也不知是否安好。
石赞边行着路边琢磨心事,身边一同行走的是路上遇到的一伙儿贩商队伍,有十数个汉子,各都带着器械。
继续向前行了约莫有二里路,却见另一伙儿早一刻先赶路的贩商正散在路边,似是在戒备,因此没有一个坐卧的,两辆载货的马车依然停在行道上,看来却不是一心要做歇息。见到石赞等一伙儿人到来,其中一个应是对方一伙儿掌事的,走上来相迎,解说道:“往前便得要从桃花山下过,刚见人探头探脑在林里巴望,怕是要有强人下山。”
一听是这情况,连着石赞都是忙振作精神,这一路行来所遇盗匪非只一波,这世道乱,几乎遇到个险山恶林就有强匪出没,山贼横行。这些匪人却不管你是个什么出身,只一心抢了财货好去逍遥,甚或有那杀性重的,还要把条苦命也夺去,所幸众人这一路挑挑拣拣行走,仗着搭伴人数也不少,且又绰着器械,遇到势力弱的便大杀一场硬闯过去,遇到势均力敌的便交些钱财买个方便,遇到那强势的便躲开去绕远路,这才未曾失了财货。
众人里也有人曾走过这桃花山,以前却不曾出现敢对人数众多的商队下手的势力,不过看今天这情形,似是十几个汉子并不放在贼人眼里。众人一番计较,当下便将两伙儿人合做了一伙儿,数十个汉子仗势前行。
不几时,一行人就到了桃花山下,却还不曾遇到匪人,众人思量觉得应该是山贼人少,见到商队又增了人,所以便不敢拦路了,顿时放下心来,却不曾想正要继续赶路时,却从山边转出一伙人,打前是两个领头的,一个身体倒是雄健,一个面皮上多有破损,两个人俱都是挺着枪,身后呼啦啦也不知跟着多少喽啰,声势着实不若。
众贩商哪曾想到会是个如此尴尬,顿时脸色都变了,石赞望见,心中却计较起来,一伙子贩商是见势心怯了,怕是这一关不好过了,不如自己先冲将过去,若对方是虚张声势,也能揭穿了对方的把戏,即便真个是山贼人多势众,凭自己本事,晚退些也不怕护不得自己囫囵身。
主意一定,石赞便再望过去,细心观察,就见对方已停步在三丈远处,从喽啰中走出一个,上前喝道:“兀那些汉子,此处桃花山,山路难行,且都将货物留下也好赶路。”
不等对方话语囫囵个出口,石赞便冲将出去,一朴刀刺翻了喊话的喽啰,又捻着朴刀奔着两个首领中那个面目完好的劈杀,口中不停喝骂:“爷爷们的性命钱怎该就给了你们,莫不是我等就活该饿死,就你们这几十个歪瓜枣也想唬住爷爷,看爷爷杀得你们露了原身。”
那首领举枪来封,刀枪几个碰撞,那头领自感不是对手便向后退却,却有那悍勇的喽啰冲上来遮拦,被石赞踢撞抹刺放翻在地,依旧只认准那个大头目追杀,不几合便把对方阵中搅得鸡飞狗跳。此时两个匪人头领是一个焦急一个气恼,急的这个左躲右闪勉强保着性命,恼的那个呼喝喽啰们上前,又莽莽提枪来助战。
贩商一伙儿也不纯是怕死的孬种,兼且石赞的喊话暗示了对方很可能是虚张声势,于是便也暂时压下恐惧之心,一股脑的冲上来,两方人马便这般你来我往劈杀在一起。
桃花山上下来的山贼终究有五七百之数,而两伙儿贩商加在一起也才三十郎当个,相较太过悬殊,有石赞冲在前面,初时尚能压着山贼一头,但等得更多的喽啰一起围上来,顿时就抵挡不住了,被搠翻了几个后大都转身而逃,有七八个逃得稍慢了,就一块儿都被搠翻在地上。
石赞虽是冲在前面,却时刻留意着形势,因此见机的早,见十余合没能够砍死匪头,而山贼又源源不绝,便知道事不可为,也没再偏执,又砍翻几个喽啰后便向外突围,两个匪首和围攻的众多喽啰竟是无法奈何他。
众贩商丢了财货车马而逃,有的甚至还落下了器械,不过放开手脚确实方便逃跑,脱开匪人后仍不停留,几个眨眼便跑得没了影儿。石赞也是一阵好跑,虽然自信本事不差,却也真个遮拦不住几百杆枪一起乱搠。
直到后面彻底没了声音,石赞又跑出去了四五里远。那一群贩商汉子竟然没有一个和他逃在一起的,大概是看见他杀贼杀得太狠了,可能会惹得贼人不依不饶,害怕受到池鱼之殃有意躲开的。
石赞只是和那商队搭伴儿,自己却没贩运什么东西,财物都牢牢地卷在背上包裹里,虽斗得混乱却也没有损失,因此虽然没能杀败贼人,心中却也没太多不痛快。收拾了心情后就继续赶路。
这一走就又走出去四五十里,一直到午后,石赞才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这路却好像是奔着东京去的。大觉晦气的石赞便进了道旁林子里,寻了一处干净地方歇息,又解开包裹,取出里面的干粮和一并吃食充饥,之后还将就着打起了瞌睡。
却说人人都有奇遇,石赞是本书的主人公,自是所遇就得更奇,这一个瞌睡正如那黄粱一梦,让石赞一具**凡胎知悉了天机大势,成了这世界的一个异数。
梦是残的,不知道有没有父母,从小就跟着师傅在武馆长大;自己的名字也模糊不清,只被人叫着“五师兄”或是“五师弟”、看看书,更多的还是跟着师傅习练武艺,师傅本事很大,拳脚功夫和兵械武术都是精通,梦里的石赞凭着天赋和勤奋,也有很高的成就,经常去和人打擂,从来都是赢的,后来遇到个高手,大概和石赞同水平的,彼此收不住手脚,最后他留了情,便死在了擂台上。
同一个梦境,来来回回的经历了三遍,好像都记在了脑海里,石赞才醒转过来,瞪目茫然四顾,感觉却还如同是在梦中,一会儿觉得所处环境甚是缥缈,恰似雾里看花,一会儿又觉得周遭一切异常清晰,能用眼睛看的到清风,能用耳朵听得见浮云,这感觉一阵一阵交替着,倒似是也在呼吸,然后感觉中渐渐褪去了缥缈,只留下清晰,石赞觉得自己头脑变得越发清醒了,五感也变得更敏锐了。
似是梦中的那个武痴的性子影响到了他,方一适应变化,石赞便起身演练起梦里的武艺,真的很高明,有些技法以他现在的本事仍然十分勉强。见猎心喜的石赞便把脑海中记着的关于武艺的部分一鼓作气的都练了一遍,直练得全身筋骨酣畅淋漓,这才作罢,而精气神却不觉耗损,反是更见充沛,石赞知道自己这是遇到莫大的机缘了。
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收了架势的石赞愈发认真的回忆起梦里的内容,这一回忆不要紧,石赞不禁惊愣当场,原来自己梦中的前生却在后世,在梦中自己很喜欢看书,有本以宋朝为背景的书叫,书里的内容竟然与此生多有雷同,这不由让石赞担心起此行要去寻找的叔父与兄长,情绪不禁有些低落,既然叔父与兄长久未有音信,若是依照的描述,怕是叔父真个已经亡故,而兄长石秀也自留在了蓟州,大概是被劫了财货又失了叔父,既无盘缠路费成行,又自感无面目回乡吧。兄长石秀是大伯所出,自己和他都是自小便失了双亲的,一直在三叔父家中长大,如今这般样子却是不好交代。唉,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石赞不禁又想起此时还在金陵建康府的兄弟--三叔父的儿子--石宝,按书中的轨迹,将来这两个兄弟都要横死啊,自己怎能视而不见,却总要努力一下,念头一起便越来越是强烈,石赞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会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精彩。石赞又去寻找其它的相关信息,不禁迷惑自己到底是不是生活在书中世界了,书中可没有说石宝和石秀竟是兄弟,那么自己是生活在回溯了900年时光的真实大宋朝吗?可是前生了解的真实历史似乎和此生的也不相同。纠结了良久,石赞不禁自嘲起来,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己已经知道的够多了,还要追究什么呢!想通了石赞便收敛了暴走的思绪,专心为眼前做起打算。若没个妥当谋划,蓟州暂时还是不去的好。桃花山下遇到的那两个贼头应该就是李忠和周通了,名号倒是不孬,叫什么“打虎将”、“小霸王”,本事却没几分,全是仗着人多,不过人多却还真是个依仗,自己单枪匹马,暂时也只好随他们逍遥。那本有讲到,这一日里那花和尚倒也过得精彩,看天色,此时怕不是已经和九纹龙史进在红松林里斗过了一场,接下来应该便是瓦官寺里的一场好杀。
将错就错,现在既然顺路,不妨去瞧瞧热闹。
这瓦官寺倒也算是个好去处,最好能占下,也可建一番基业。至于寺里的一僧一道嘛,那个飞天夜叉邱小乙却是个面目可憎的,言行无戒又爱贪利,兼且没个义气,留着反而要多些烦恼,而且武艺粗疏杀了也不可惜,至于那个法号叫道成的崔和尚自己倒是知晓的,原是在杭州灵隐寺里出家的和尚,为人倒是不算恶,后来还是因抱打不平惹到大户要吃官司这才避来了北方,未曾料想此时也如此浑噩癫狂了;呃......他那个悬壶济世的师兄道济和尚......莫不真是那个后世里家喻户晓的活佛济公嘛!济公不是南宋时期的高僧吗,怎地此时跑出来作怪,石赞不禁皱眉叹气,看来这个世界是越来越乱了。
心里头揣着疑问,却不拖累手脚,石赞起身收拾停当便直奔瓦官寺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