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莫尘感觉眼皮前所未有的沉重,好似灌了铅一般难以动弹,好不容易睁开眼,入眼之处皆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让丁莫尘感到些许不适,他或许不怕死亡,但无垠的黑暗让他感到一阵孤独,那种孤独深入骨髓,让人窒息。
他害怕自己就这么孤独的死去,没有人会知道,甚至直到肉体腐烂,尸骨化为飞灰也无人得知。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丁莫尘的眼睛方才慢慢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模糊的景物渐渐浮现在他眼前,抬眼望去,周围的环境让他不禁呼吸一窒。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洞内岩石交错,透露着一阵阵寒气,令人毛骨悚然。
丁莫尘很想爬起来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只是微微一侧身子,全身的骨头就好像散架了一般,一动就是彻骨铭心的疼痛,遍布伤痕的身体再难提起一丝力气。
整个岩洞除了滴滴答答的落水声之外再难听到其他声响,一种难言的孤独笼罩整个岩洞。
“龙宝……龙宝!”丁莫尘沙哑着声音大声喊叫,希望可以为这个孤独的古洞寻找到其他声响。
声音犹如一道奇特的音波不断在整个古洞之中回旋,暗淡的回声越来越小,随后慢慢消散,整个古洞又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
“你终于来了……”一道迷茫的呢喃自古洞之内响起,声音嘶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侵蚀,低沉嘶哑,微不可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天地间。
“是谁?”丁莫尘汗毛炸裂,一股危机感席卷全身,他没有想到这个昏暗的古洞中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其他人类,他努力的屏住呼吸,希望可以找到声源所在。
“我是谁……经历了数百万年的岁月,我早已忘记了我的名字。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东西只是生前的羁绊,吾身吾躯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不记得这些尘世遗留的记忆反而更好。”
声音带着些许苍凉再度响起,丁莫尘微微有些失望,声音无根无源,根本难寻所在,就好像是从古洞四方发出,然后汇聚在他耳边。
“数百万年?”丁莫尘被深深地震撼,那道声音仿佛经历了亘古的沧桑,里面掺杂了太多太多的荒凉。
这股荒凉,这股孤独,让丁莫尘发自心底的敬佩,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志让这道声音的主人甘愿忍受百万年孤独栖身于这昏暗的古洞之中。
他,究竟在守候什么。
“是啊,百万年了,时间过的真快。每天我就这样看着日月交替,等待着她最喜欢的黎明到来。”亘古声音荒凉一叹,似乎在追忆着什么,许久之后方才笑道:“谁曾想到,我就这么周而复始的过了数百万年,我的灵魂也在岁月的侵蚀下越来越弱。”
“我忘记了亲人,忘记了朋友,甚至忘记了自己。就在我连她也要忘记的时候,你终于来了!月心,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来了,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完成了!我终于可以安息了。”这是一抹略带荒凉却发自内心的笑声。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你就那么肯定我就是你要等的那个人?还有,即便我是那个人,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帮助你吗?”丁莫尘双眸一凝,沙哑着声音问道,他不喜欢这种受人主宰的感觉,很不喜欢!
“为什么?既然白泽愿意将你带到这儿就说明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你的血脉让我感到亲切,你体内流着和月心一样的血脉,你是创世天道的后人,你没有理由会拒绝我的要求。”好似察觉到丁莫尘的不快,声音慢慢变得温柔起来,细细的为丁莫尘讲明原因。
直到神秘声源再次提起那个名为月心的女人,丁莫尘方才想起那卷封存在家族中的上古密卷,陡然间面色剧变。
密卷中记载,上古之世,混沌初开,百世疮痍。创世天道用其无上道法凝练世界,时经九千余年,日月显形,大地一望无边。
创世天道为苛求万物平衡,尽散己身大道撒裂世界,造就八荒。
大道散尽,命数难存。天道逝世,八荒动荡,天地万物皆凯瞰天道遗躯,一时间,战火四起,血漫八荒。
传闻天道有一女,名为月心,生的花容月貌,倾世难见。
密卷记载,万古灭道日那天,月心骑乘天道生前坐骑九角踏天白泽守护天道遗躯,以一己之力对抗八荒无数大能,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引动天地异象,道法无边。
那一战,天地间强者皆出,直打的天地崩裂,众生动荡。
密卷至此,便再无那场惊天大战任何记载,只存四字‘苍天忘情’。
“想必你也听说过万古灭道日的传说吧,那简直就是一场灭世的灾难,那场大战之后,八荒之内奇族异种起码灭绝大半。那场大战的可怕,不是你现在可以企及的……”
仿佛刺及心头的禁忌,那道声音竟然痛苦的哼叫了一声。
“我的灵魂马上就要消散在天地间了,让我为你完成最后的献祭吧。”
声音刚落,整个昏暗的古洞之上陡然间升起一阵璀璨光芒,阴冷潮湿的古洞之中竟然洋溢着淡淡的神圣光华。
直到周围景色尽现眼前,丁莫尘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奇怪的祭台之上,祭台呈圆形,直径约莫十米,整个祭台均是用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石块拼接而成,算不上辉煌,却古朴沧桑。
祭坛底部,九条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链紧紧窟在祭坛边缘,另一端则是向地底之下蔓延。铁链虽旧,却如沉睡的狂龙猛蛟一般,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石碑铁链浑然天成,鬼斧神工。
“你相信命运吗?”还是那种语气,还是那种声音,诡异飘忽,摄人心魄。
“命运么......”丁莫尘想起破落的家族,想起正值英年却苍老不堪的父亲,想起至今不知身在何方的母亲,想着自己饱经磨难的人生。
这,或许便是那所谓的命运了吧,那种你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命运。
“你就是命运,那个让我等候了数百万年的命运。”声音再次响起,很快,很急,却足以让丁莫尘分辨方位,顺着声源望去,丁莫尘不由瞳孔一缩。
不知何时,一柄冒着黑气的古剑飘到他的身后,剑无剑鞘,剑气冲天,剑锋上散发出的漆黑幽光犹如惊雷降世,劈的苍穹动荡,风云失色。
“你觉得像是命运吗?还是说我现在这副半死的模样像你所说的命运吗?”秋霖自嘲的动了动身子,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符文自其体内渗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不自觉痛呼出声。
“半废之人?”诡异古剑顿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你真觉得你的身体是半废之体吗?你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是命运之躯,这彻鬼封印早就将你侵蚀的连尘土都不剩了。”
“彻鬼封印?”丁莫尘一愣,望着身上愈发密集的黑色符文,有些疑惑的问道。
“轮回之内,人死化鬼。鬼者,以魂之体长存于天地间,无体无灵,飘忽不定,食轮回之力逆天而生,是为大阴,天地不容。”神秘声源说到这儿,一道黑色雾气自剑柄之上散出,缓缓附在丁莫尘身上:“彻鬼乃集方圆万里之鬼魂,循天地之力,化成无上封印,镇压大凶之物。我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与你有深仇大恨,竟会下如此阴毒的封印,显然要制你于死地。不过此人道法不深,所能聚集的鬼气不多,不然你哪怕你有命运护体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
黑色雾气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三下便自行散去。随着黑雾的消失,丁莫尘发现原本密密麻麻的符文竟然渐渐褪去,不再留下一丝痕迹。
“你能治好我的手吗?”丁莫尘将刚才神奇的一幕尽收眼底,黑雾虽然暗淡稀薄,但奇异的功效令丁莫尘原本已经彻底死绝的心重新恢复了一丝希望。
“你说的是那只筋脉全断的左手吗?以我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帮你恢复如初,但是……”神秘古剑说到这儿,陡然间剑锋一转,指着巨大祭台说道:“天道可以帮你完成,命运,来吧,带着天道的左臂,完成天道的遗志吧。”
“这……”丁莫尘顺着古剑的方向望去,陡然双瞳一缩,望着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暗淡黑光的诡异独臂,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难道便是创世天道遗躯中的左臂吗?”
“是的,数百万年前月心让我带着这只独臂等候着你的到来。请记住,不是我在求着你做什么,这些本就是你的使命,命运的使命。”神秘古剑拖着长长的黑气,缓缓升向高空:“让我为你完成最后的献祭,将天道的左臂完全炼化到你的身体之中。大道茫然,凝!”
繁乱的阴阳之力犹如一朵梅花在潮湿的古洞中绽放,殷实的阴阳之力将丁莫尘笼罩在内,隐约间,丁莫尘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人影暗淡不堪,难以看到他的模样。
“叱呐木耶邪,浩大天罚,归我独裁。凝!”神秘人影双手印结一变,双手合十,手掌轻轻错开,旋即一张一合。
轰,咔!
殷实的阴阳之力犹如受惊的兔子四散逃窜,怎奈神秘人影手中的那股黑气实在强大,万千的阴阳之力被一股一股的撕扯开来,化成一道道暗淡的黑光融入神秘人影手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阴阳之力汇聚,神秘人影手中的黑色光球越来越大,凛冽的黑光也变得愈发凝实,一条由黑光组成的漆黑巨龙缓缓出现在古洞之中,龙躯紧紧的盘踞在神秘祭台边上,无与伦比的气势似乎要将这片天地毁灭。
“命运,现在该由你来承受守护者的职责了,但愿在你的庇佑之下,这个世界将永享宁静。”随着黑龙愈发的凝实,神秘人影也逐渐变得暗淡,身体微微一晃,轻轻踏立在黑暗龙头之上,双手环胸而抱,温暖的眼神紧紧盯着沐浴着黑光中的丁莫尘。
那一刻,丁莫尘终于看清了人影的模样,那是一个堪称惊艳的男人,天容妖异,红雪为眸,绝世姿态。
男子在黑光之中渐渐暗淡,直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亘古的呢喃:“命运总是眷顾我们的,月心,吾爱。我在死去后又存在百万年,我手染尽鲜血,我身遍布亡魂。多么希望与你一同走到黑暗尽头,看那曙光没落。对我来说,岁月已成死灰,存在既是折磨……草木凋零,万物随着天道一同衰亡,请恪记,职责在身,莫要轻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