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山巅上的激战,却分出了胜负。
大悲寺勇决扞卫舍利子,其余三大门派的长老弟子纷纷增援,月天影被觉空镇压下来,突破不得,只得带着月天玉燕一众撤退,龙逸几人也被打压下来,退却一旁。
云海上的战斗,告一段落,觉空率领着众人开始在激斗的云海之中寻找舍利子的下落,但经过刚才一番激荡,飘云早已乱得不像样子,那藏在云海之中的舍利子只有淡淡金光做示,要找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如此重宝,不容有失,大悲寺的僧侣们都是出奇的耐心,巡了一遍又一遍。
可至到天色近晚,在整个无量山上方圆百里天宇跟地面都搜寻了十数遍,皆无佛祖舍利子踪迹。
无量山上的众人俱脸色低沉,他们心头纷纷升起了一个判断:舍利子不见了!
但谁都不愿说出来,也不敢相信经过一番苦战,舍利子最终还是消失了。
这还不仅仅如此,雨剑阁伏魔殿倒,昆仑派锁妖塔崩,这回轮到大悲寺舍利子失踪,难道果真应验了那句传遍天下的谣言么?
正道衰败,魔道当兴!
但这八个字中间,又意味着多少杀戮,多少战争,与多少生灵的性命?
以觉空晋身无相无我境界的修为,本该看空一切的心怀,此刻,也不禁深深为天下众生所担忧。
天色已黑,空寂的黑夜降临大地,远处的天际,还有淡淡的灰,将嵩山峻岭映成了张牙舞爪的凶魔静画像。这夜,如此苍茫与深邃,囊括了所有的未知。
时间又过,天际更黑,似有乌云卷席,风中带着雨前那股水汽,袭面而来,顷刻又远去。
无量山上,大悲寺待客的僧房外,水冰清方目远视已有时许,即便天际闪动着雷鸣,晃动起霹雳的亮光,她也没有回房歇息。
风卷起她雪白的衣袂,那楚楚动人的身躯,在这夜中却显得如此孤单。
高大的冰寒戟缓缓走到水冰清身边,虽然他的脸色如此平静,但他眼眸中闪动着的疑惑与猜疑,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水冰清并没有侧头或者动一下,恍若此刻的冰寒戟是无关紧要的,便好似风中的飘叶,好似旁边的一块石头,可以忽略。
“七年前吧,”冰寒戟淡淡开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在所有人面前跳了出来,喊着他才是第一,我当时确实被他吓到了。”
水冰清神情微动,但没有打断冰寒戟的话。
“之前我见过他,你也见过他,在天乾殿前,他被打到吐血。后来我细细询问赵曦师妹与张傲,才知道了事情的过程,原来,他是被赵曦张傲打得半死,他们以为他已死了,所以丢下天山用土埋了起来。”
水冰清这才微惊,转过头来凝眸看着冰寒戟。
“但他活了下来,天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天山脚下的荒林里面,不少野狼黑熊,修为差一点的弟子,也是不敢去的。而当时,他还被人称作是不能修炼的废物。”
冰寒戟看着远处凝集的滚滚乌云,和云中闪动着的雷光,叹了一声道:“所以,那时候起,我就注意到他了。当千钧剑自他手中泛出夺目神彩的那一刻,我心里面就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将会成为我最好的对手。”
冰寒戟已生神往,顿了一下,语气低落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叛出门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成了魔公子,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如麻,冷比寒冰,也不知道他如此凶恶诽谤颇多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但我知道一件事,这在我与他双剑相击之时,我所深信的。”
水冰清看着他,眸子里面彩光莹现道:“什么事?”
冰寒戟语气坚定地道:“他是一个值得交朋友的人,或者用另外一句话更恰当:他是朋友,也可以成为兄弟。”
“朋友?兄弟?”水冰清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在她看来,这种话语以及话语里面蕴含的情怀,都很难让人理解。
冰寒戟幽幽道:“似你跟我这样的人,被期望所控制,被别人的欲念所导向,我们成为了别人眼里面的明星,宠儿,被赞扬珍爱拥抱,不敢做错一点事,也不敢懈怠了一点,生怕从高处摔下来,然后成为别人的笑柄。所以你也应该能理解,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了是会孤独,很难能交到知心知意,推心置腹的朋友。”
水冰清似有同感,微微叹道:“的确很难。”
冰寒戟道:“我很羡慕那些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断头送命也在所不惜的人,如果我的生命中也有如此一个朋友,我也愿意为他送了性命。”
“所以,冷眉与无锋触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他的心意,我也知道了我的心意。所以,我很羡慕金小溪跟金铁生。”
“羡慕?”水冰清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又是她所不能理解的。
“或许,还有一丝隐隐的嫉妒。”冰寒戟叹道,“不论他的名声有多坏,多恶,他们两个还是坚信他便是他们的二哥,二弟,这种信任,是我生来所不具有的,因为我早已被名声推高得不像样子,早已习惯了赞扬,甚至渐渐淡忘了别的情感,失去了别的技能。”
水冰清点点头,这就好比一个贪财的人,他的生活,全是为了钱活着,亲情友情,对他都毫无用处,或者说他毫不在意。
而像他们,苦苦追求着提升修为,追求着最强,到底是为了长生这飘渺不及的梦,还是如冰寒戟所说的,他们被人们的期望所控制,成了偏执狂,忘却情感只懂追求修为提升的偏执狂,这跟贪财的偏执,又有什么两样?
冰寒戟静了一阵,忽而问道:“你怎么看他?”
水冰清心一跳,看了冰寒戟一阵,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信任感来,她这才淡淡说道:“他救过我的命。”
冰寒戟忽而笑了,道:“我知道这件事。”
水冰清一怔,道:“你知道?”
冰寒戟点点头:“在凌云窟的时候,他挟持你走出来我就很疑惑。以你那时候的性子,是绝不肯就范的,况且,那时候你的道行几乎不弱于他。”
水冰清顿时回想起凌云窟中,自己试他,又因窒息晕倒的情景,风无悲几乎是在已然绝望之下,挖出了一条路来,那条路,长二十丈,通向生与死,但那确实风无悲浑身沥血挖出来的。
那是怎么样的二十丈啊!
水冰清心中顿生暖意,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冰寒戟道:“所以,前几日,当我看到你与他安然无恙地从那深山的小屋出来,也并没有深问。”
水冰清脑中泛起那日小屋时,两人**相对的旖旎,脸上不禁带了一点红晕。但如此,是她自愿的,所以,她感到的,只有幸福。
能跟心中喜欢的人拥抱,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让人温暖,更让人幸福的事情?
冰寒戟却未注意到她眼中的柔情,却叹了一声道:“所以,水师妹,我今日找你,确实是有事求你。”
水冰清自回忆中回过神来,道:“是有关他的?”
冰寒戟微颔首道:“嗯。我只是想弄清楚,他现在做的,是对,是错?”
水冰清眉头微皱,想了一阵道:“他若是对的呢?”
冰寒戟脸现坚决道:“若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我会帮他。”
水冰清心微动,已知冰寒戟心意,但她还是问道:“若他是错的呢?”
冰寒戟道:“那我会去阻止他。”
“他会杀了你。”水冰清呼道。
冰寒戟却对她笑了笑:“他不会杀我!”
水冰清一怔,似想到了什么,喃喃点头道:“是啊,他不会杀你的。”
冰寒戟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背叛师门,那当中他消失的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冰清霍然抬头,微讶道:“你为什么问我?”
冰寒戟自信道:“因为你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我知道?我没有理由知道!”
“你有理由,你是掌门的弟子,掌门是个心软的人。”
看着冰寒戟如此自信的神情,水冰清似败下了阵来,淡淡点头道:“我的确知道。”
冰寒戟静静而立,等着水冰清将故事道来。
水冰清抬头远看,迎着风,幽幽道:“如果真要说,就该从九尾妖狐说起······!”
······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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