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级浮屠的金光是如此浩大祥瑞,在冲上天际之后,便向着整个无量山铺开,驱散了黑夜的肃杀与阴冷,站在七级浮屠外的僧侣们,被这金芒笼罩之后,身上的雨水缓缓蒸干,而浑身又复充满了力量。
但,黑夜中还亮起了其他的光芒。
“啊,着火了!”不知是谁惊呼了出来,指着七级浮屠外围几间佛阁僧舍燃起的火焰喝道。
众人顿惊,顿乱。
一部分僧侣们被派去救火,昆仑派雨剑阁太虚门的弟子也被命去查看情况。众人顿时散开了去。
这火光燃起之间,恍若受到了七级浮屠祥瑞佛力的呼唤,在大悲城方向的天空,忽而冲起另外一道更璀璨,更明亮,更浩大的金光,冉冉升起,恍若黑夜中的骄阳。
整个大悲城顷刻便被照得好似白昼,天空乌云被驱散,风雨停歇,滚滚的紫雷,也被压制一旁。
这金芒中间一点,灿烂得让人不敢直视。
有熟悉这金芒的僧侣顿时惊呼:“舍利子!”
一语落下,惊讶的僧侣与雨剑阁昆仑派太虚门弟子尽数朝那金光涌去。身影飘动,迅若游龙。
“该死,怎么会这样?”正在与龙逸激斗的月天迟恨骂了一声。翻转身形急向舍利子掠去。
龙逸紧跟其后,哼道:“月天迟,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拿到舍利子的,但现在,你还想将舍利子拿回去吗?”
月天迟愤恨道:“龙逸,你要是敢插手,我就先废了你!”
但月天迟的行动仅仅停留在话语的威胁上,现在绝不是适合回身动手的时候,因为谁都知道,舍利子比较重要。
龙逸嘴角一笑,展开全速冲了上去。
大悲城中,飞出的身影也不少,天际顿时又起一场大战,混乱无比。
只有大悲寺的僧人,在舍利子的金光照耀下力量激增,精神振奋,是以奋勇无比,悍而不畏的冲向抢夺者。
金光微散,众人未及接近舍利子,舍利子却自行飘动起来,泛着无数金芒,宛若流星一般坠向七级浮屠。
已冲向天际的众人又惊了一番,顿转方向,追起舍利子来。
僧侣们结成阵型,抵挡抢夺者。至于这些出手夺宝的人是谁,他们也顾不上管了,只道舍利子不容再失,是以全都有着拼上性命的勇气。
几个大悲寺的老僧一马当先,欲握住舍利子,将它带回大悲寺。灿烂的亮彩让他们睁不开眼,一个老僧实力不凡,排除了这异样幸运地握住了舍利子,但舍利子上恍若有着无匹力量,拉着它朝七级浮屠飞去。
纵使这老僧道行高深,也没能拿住舍利,眼睁睁地看在舍利脱手而去。
舍利子依旧向七级浮屠冲去,去势难停。
而七级浮屠上那金光还在萦绕,经久未散。
在高空外看似不大的七级浮屠,里面却自成一个世界。莲可儿却见厉羽湖朝着一个方向猛冲而去,奔了一阵,竟然到了下一层的入口。
莲可儿顿时疑惑起来,这世界自成一体,厉羽湖为何能如此熟悉?
只见厉羽湖神色冷峻,身影飘动便投入了那一团淡淡的荧光之中,只眨眼身影顿时消失。莲可儿不再犹豫,也跟着飞入了荧光之中。
如果尸山,还不是死亡的代表的话,那么垒砌的皑皑白骨,又算不算是血腥的证明?
看到眼前无数骨头堆积的世界,莲可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若这些骨头不是淡淡的影子的话,她真是要唬得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了。
那无数的骷髅骨堆积在你面前,让你联想到死在这里的人数,你会由心底发出一股冰寒来,冻得浑身发抖。
但厉羽湖却道:“七层之中的幻境,是由第七层的凶戾之气支撑的,如今那里最凶恶的戾气已被风无悲取去,所以这里的幻境也将要消失了,我们快走吧,每一层的入口,相距都不会太远,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听到“来得及”三个字,莲可儿恍如被针刺到一般,急忙跟着厉羽湖掠去。
来得及什么?自然是来得及救风无悲。
经过了尸山、骨地之后,是血海,然后是魂境,然后是炼狱,这五层之后,幻境已消失不少,所以莲可儿却也分不清这里到底属于何境地了。
只是,分明只有七层的塔,厉羽湖却带着她连穿了十七层。到最后,两人才出现在一座模样古朴的佛塔之中。
到了这里,看着佛塔四周那端立的佛像,厉羽湖似乎才松了一口气。
莲可儿再也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羽湖仰头看着四周一尘不染的佛龛,眼神之中有恨意闪动,但只一瞬,他的眼睛便闭了起来,再睁开之际,已恢复了一片清明。
他似解释,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古有修罗场现于人间,死者千万,有佛颂经百日,震此凶杀。有仙吹曲,镇压魂灵。佛颂断,青山现于绿水间,修罗场变人间境,镇魂曲散,凶戾永镇十八层,从此与世成绝。天地定,清安详,佛念亡者身苦,不渡苦海,不往极乐,遂许愿身后但化舍利子,千年一归,超度往生,消此罪业。”
“你在说什么?”莲可儿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似在解释,脸色却充满了哀伤,莲可儿心中疑惑更重。
厉羽湖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我们快些行动吧。你去放火,我去救人。我们在佛塔的第一层汇合。”
厉羽湖说完,身影已经不见。莲可儿无法,稍做思量,便已拿出火折子,在佛塔之中点起火来。
“哼,死秃驴,你们要杀人,就先尝尝厉害吧!”莲可儿脸上露出一种担忧与快感混合的表情,但有些怪异的表情展露在她如百合花一般美丽动人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妖异的魅力。
只是,这笑容顷刻便消失了。因为,佛塔之内,被一股璀璨的金光照过,在触碰到这金光的那一刻,莲可儿只感到灵魂都几乎要跳了出来。
刚刚燃起的火光,顿时熄灭,化为屡屡青烟,飘向了虚空。
莲可儿感到了恐惧,感到了害怕,这如怒潮般汹涌而来的恐惧,让她动都不敢动一下。两只骨魔在这舍利子的金光之中顿付瓦解,如被点燃的烟一般,迅速燃烧、消散。
鲜血,便这样被逼出了她的七窍,从眼口鼻耳中滴落,染红了她的白发,此刻的她,显得如此狰狞。
舍利子已回到七级浮屠,而此刻,便从塔尖上缓缓向下飘落。所有靠近舍利子的东西,全都镀上了一层金辉,恍若最纯净的黄金铸就,整座七级浮屠化为了一座金塔,在黑夜之中艳艳生辉。
奔回来的僧侣们虔诚而激动地拜倒在地,为能目睹如此神圣的景象而心潮滂湃。
在这容不得一丝亵渎的金辉之中,所有的人,只感到了心头最纯洁的白,白得不带一点色彩,如此明亮,如此神圣。
其余别派的弟子,也有不少拜倒下去,因为只有跪拜,才能表达一丝此刻心头洋溢的崇敬,充斥着的激动。
但也有许多人没有跪下,冰寒戟是一个,水冰清是一个,但水冰清已软倒在地,浑然未觉这舍利子回归至此。
莲可儿也算一个。
她仰头看到一团浑厚若实质的金色光潮将她掩盖,她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溢出了血,她的头发在金光之中灰飞烟灭,她的皮肤,在金光之中化为点点消散,但她浑然未觉,只有心头传递来的温暖,灵魂,仿佛处在最舒适祥和的怀抱之中。
她仿佛置身于爱的海洋,心头所有的东西,全都被金色所替代,然后,她看到了光,那光中,恍若有极致的快乐,吸引着她,驱策着她。
让她的心,全都化为一只飞蛾,扑向那最温暖的火。
七窍流血的莲可儿居然笑了,笑得如此纯真,如此的无邪。
她相信,在那光的所在,便是极乐的世界,那里,存在着永恒,永恒的幸福、快乐!
她张开了双臂,似飞蛾投火前那闪动的蝶翼。
但,眼前的光,忽而被一层黑所替代。莲可儿一惊,仿若从梦的世界里面坠落回了无比残酷的现世。
她还没骂出来,身体的剧痛便顷刻袭来,剧痛让她眩晕起来,黑暗在眼前阵阵萦绕。
“快救他!”厉羽湖急道,然后迅速包拢起身前的黑布。
舍利子消失了,金光也消失了。
憔悴了许多的百灵接过厉羽湖递过来的玉瓶,也无论里面有多少,便捏开她的嘴倒了进去。
莲可儿身上,已灼烧得不像样子了,鲜血从她破损的皮肤涌出来,她的全身都被血渍覆盖。
白发消失,面容也尽毁。
“师兄,不行啊,她好像快不行了!”百灵惊呼起来。
厉羽湖过来查看一番,顿时咬紧了牙关:“她身受舍利子催化,流这么多的血,怕······”
厉羽湖刚欲下结论,但忽而想到了什么,忙道:“不,我们有舍利子···!”
百灵道:“可就是舍利子将她害成这样的啊!”
厉羽湖这才惊醒过来,不禁捂了一下胸口那鼓起的黑布包,他眼神游弋,似想到了些什么,又道:“风无悲,快找风无悲,他有生死石!”
风无悲三个字,似有无上的魔力一般,莲可儿的双眼骤然张开,猛地咳了一下,但这一下抽搐,却吐出了更多的血来。
“风无悲···风无悲······!”莲可儿喃喃说道。
“风无悲在哪里,他怎么不来?”百灵的泪水顿时落了下来,莲可儿已是弥留之际,但却不见风无悲的身影。
厉羽湖惊呼道:“他还留在幻境里面,快,快点火烧了这里,这里毁了,幻境也就没有了!”
听到厉羽湖恍若喝骂的声音,百灵忙点头,捡起莲可儿落下的火折便去点火。
厉羽湖手一翻,恍若变戏法一般又拿出两瓶丹药来,喃喃道:“别死啊,别死啊,别再死了···求求你······别再死了!”
药力化开,莲可儿的情况似乎有些好转,血流慢慢止住,厉羽湖忙为她渡入灵力,已期将她冲死亡边缘拉回来。
(战场文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