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逸在雨剑阁长长的山道上拾级而上,他脸带淡淡微笑,说不出的潇洒惬意,好似来登高望远观赏风景一般。
他的身后,是他的三个师妹师弟。天气已临春季,万物复苏,天山上鹅黄嫩绿相继爆春,显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来。
龙逸并不着急,相反,他觉得走得越慢越好,因为他要给雨剑阁足够的时间考虑。
凤飘在他身后问道:“师兄,雨剑阁会答应联盟么?”
龙逸微做思索道:“估计不会!”
“为什么?幽涅在南疆的威胁,难道他们看不到?”
龙逸笑道:“他们非但看得到,而且在苦思对策。”
“那他们为什么不愿与我们联盟?”
龙逸道:“雨剑阁身为中土第一大门派,总是要摆些架子的,现在还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放下他们那点可怜的门户之见正邪之念呢?”
“真是迂腐!”
龙逸笑笑:“你可以称之为迂腐,也可以称之为尊严,但有些时候,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很是重要。”
“哼,等他们门户被灭的时候,就知道这种摆臭架子的代价有多么高昂了!”凤飘冷笑道。
龙逸笑道:“不结盟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这次只是奉了师命来探探雨剑阁的情况,顺便看看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师父已闭关而出,一切自当由师父做主。”
山道很长,所以赵太极有足够多的时间思考玉蟾宫的用意。
玉蟾宫被幽涅赶到西域去,曾几次濒临灭门之境,全靠了其门主西门血冷一手撑持着,近百年更是自中土带了不少年少弟子来补充玉蟾宫,这才渐露兴盛之像。
除了玉蟾宫,东土的飘渺宫情况也差不多,南疆新定,妖王人心未齐,饿四大门派却日有颓像,是以两派才有机会渗透进中土来。
如今玉蟾宫前来拜山,实出乎赵太极意料,所以一时之间,赵太极对玉蟾宫用意也猜测不已,一时难断。
待长老们集合于天乾殿中,玉蟾宫使者也翩翩而至,微行礼介绍之后,龙逸便奉上了礼物,不外乎是西域的一些珍贵药材,玉器之类。
赵太极微做思索,却不命人接礼,只道:“玉蟾宫与雨剑阁素无往来,更别说友好之谊,西门宫主的礼物,雨剑阁却是不敢收的!”
龙逸身后弟子,脸色顿变。龙逸却呵呵一笑道:“真人之言,晚辈本不敢相驳,只是真人所言,晚辈实不敢苟同也!”
“噢?莫非你觉得我说得有错?”赵太极轻笑起来,他倒是想看看玉蟾宫弟子风骨如何,也好对玉蟾宫做更深了解。
龙逸笑道:“非但错误,而且大谬。雨剑阁立派先贤乃出自南疆,玉蟾宫也源自南疆,两派本为同源,此乃同根之谊。古往今来,玉蟾宫与雨剑阁多少前辈互成朋友,情如兄弟,若说玉蟾宫与雨剑阁素无往来,岂不谬哉?”
赵太极笑道:“既然如此,那这礼物,雨剑阁该是收下了?”
龙逸轻施一礼,道:“收不收,全由真人做主。晚辈,只是说了冒犯的话,当不得真。”
赵太极凝眸看了龙逸一阵,挥手道:“来人,送客!”
这一声“送客”落下,龙逸脸色顿变,道:“难道雨剑阁便是如此待客的么?那雨剑阁却妄为天下第一大门派了!”
赵太极脸色平静道:“天下第一大门派,非是你一个小儿空口白牙能说得了的,玉蟾宫作恶多端,不行正事,我不杀你,已算宽仁,你且速去,勿得纠缠!”
龙逸冷哼:“好一个雨剑阁,好一个雨剑阁!”
他旋即拂袖,领着师弟师妹怫然而去。
待龙逸怒去,俞辰方才问道:“掌门真人何故如此?”
赵太极呵呵笑道:“西门血冷不怀好意,想借助雨剑阁重回中土。说得好听些,不过是为求善意而来,说得不好听,却只是来拜山头,会会地头蛇而已。”
听到赵太极将雨剑阁比喻为“地头蛇”,俞辰呵呵一笑道:“不错,西门血冷以冷血好杀而成名,比妖王幽涅有过之而无不及,赶了也好,免得被他拖下水去!”
赵太极点点头,道:“西门血冷不过想看看我雨剑阁对他态度而已,如今我态度已正,他便不敢乱来。若是刚才拿了人家的礼,那日后他要求结盟,要求与我雨剑阁一同行动,那我雨剑阁万年声誉,岂不尽毁一旦?”
俞辰叹服,道:“掌门思虑甚是,决断英明。”
刚走出雨剑阁,龙逸却忽而笑了起来。
凤飘一脸怒色道:“师兄,亏你还笑得出来,我们都被人家赶出来了!赵太极真是不识好歹!”
龙逸笑道:“非也,赵太极已看穿师父用意,所以他也向师父表明了他的态度!”
凤飘道:“赵太极不怕树敌,竟敢与师父作对,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龙逸道:“此间事已了,我们先走吧!”
厉羽湖的坟前,长出幽幽的青草,碧绿喜人,石刻墓碑之前,放着一束鲜花。
“师兄,风无悲回来了,你为了他而死,现在,他还活着,你也可以无憾了。”百灵拿起一壶酒,倒在了厉羽湖坟前,又道,“这是你最喜欢喝的‘淡青竹’,我给你带来了!”
一身白衣的莲可儿伴在旁边,幽幽地叹了一声,阳光洒在她身上,泛出了一阵柔柔的白光。
百灵的银饰在风中叮叮做响,好似风铃一般倾诉愁肠。
“我用母盅找到他的,幸亏我在他身上下了不少盅,要不然还真找不到他,你说,我聪不聪明?”
百灵笑了笑,眼中已带泪光,倒着酒的手也颤抖了起来,她低下了头去,声音颤抖,幽咽阵阵。
风是如此温柔,恍若厉羽湖的手在她后背轻抚,但她已失去了这位温和可靠的大哥,也没有人会再包容她,鼓励她,着急她······
往常她撒娇的时候,厉羽湖便会呵呵一笑,道:“我们的灵儿,自然是聪明绝顶的了!”
她苦恼升起的时候,厉羽湖便陪在她身边,任她责骂,哄她开心。他教她修炼,教她用巫术,盅术······
只是,现在他却变为这冰冷坟中的枯骨,与毒虫野草为伴······
百灵越想越伤心,泪水簌簌而落。
忽而,她手中的酒壶,却被一只手接了过去。百灵惊讶抬头,却见一身黑衣的风无悲出现在她身侧。
“风无悲······?”
风无悲拿起酒壶,将剩下的酒倒入嘴中,随后又将酒壶缓缓放在地面。
“他死之前,说过什么?”风吹来,吹动风无悲额前头发,露出了他的黑眸,那黑眸里面,掩饰不住的,是深深的哀伤。
莲可儿叹道:“他想要你答应他在千鸟湖烟雨楼求你的事。”
风无悲看了百灵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那灰石刻就的墓碑上,淡淡道:“我答应了,你安心去吧!”
风卷起厉羽湖坟头上的几叶花瓣,徐徐卷过百灵身边,又轻轻飘落在风无悲肩头,随后又、被风卷起,在明媚的阳光中划出一道悠扬的曲线,飘散在风中。
风无悲抬眼远望,淡淡道:“记得,回来找我喝酒啊······!”
百灵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扑在坟头上哭泣了起来。
风如如此悠扬,轻灵,但却带着淡淡的忧伤,飘荡。
莲可儿跟在风无悲身后,欲言又止,两人站在这圣巫教远山上的一处草坪斜坡上,迎着荡漾的春风,瞭望远处。
风无悲忽而站住了脚步,回头道:“你想说什么?”
莲可儿被他发觉了心思,似也不觉得意外,呐呐道:“今天···今天······!”
风无悲仰头,眼中泛出一缕深沉的哀伤,寒云拢来,飘荡在他身边,他闭眼,掩饰那深深的痛苦,随后张开,淡淡道:“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祭日。”
“你还记得?”莲可儿有些惊讶。
风无悲微抚心口道:“我怎么会忘记!”
莲可儿幽幽道:“姐姐她······还是这么重要?”
风无悲道:“比以前更重要。”
莲可儿心中一酸,眼眶顿萦泪珠,但旋即她面前笑道:“姐姐若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风无悲道:“她一定很伤心。”
风无悲的眼神看向了远处,声音里带着叹息与悔恨。
“为什么?”莲可儿道。
风无悲道:“因为我怀念她的时候,她已不在,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看不到听不到,会不会怨恨?会不会后悔?
风无悲不知道,他心中只回荡着哀伤。
莲可儿鼻子一酸,泪水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滑落,滴落青草中的一朵白色小花上。
这花朵的颜色,也如此像莲盈心那雪白的头发。
“如果,姐姐还活着,如果那时候是我······?”莲可儿说出这话的时候,心肠已经绞碎,莲盈心活着,那她就要死,她死了,风无悲会不会伤心?
他只会与姐姐幸福地活着吧?莲可儿叹息。
风无悲沉默许久,这才道:“以后,不要随便说这样的话。”
莲可儿心中一动,低下了头来。
百灵眼角带着泪痕走了低头走了过来,道:“可以了!”
风无悲这才转过身来,道:“那我们走吧!”
两女都没有问他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或许,他们之间,已不需要这样的话。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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