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无一处不传来钻心的剧痛,神智,在这剧痛中已变得不甚清醒,风无悲勉强睁开眼,但身体,却因这似醒非醒的苏醒而痛得更加剧烈,只因为,清醒的时候承受的痛楚,总是如此清晰,清晰得让每一条神经都尝遍这种苦楚。
痛苦,能让人清醒,但人在承受痛苦的时候,往往会出于本能地昏迷过去。
风无悲就夹在这两者之间煎熬着,似昏未昏,但也不能彻底清醒。
迷糊之中,他看到眼前,似一个灰黑的石室,而他自己,则被缚在石室墙壁上,这石室诡异异常,力量在这里似乎沉睡了起来,法宝也召唤不出。
风无悲垂下了头,沉沉睡去。
一个人累了,总是要睡的。
而睡,也是一种很好的逃避方式,因为沉睡,不需理会梦外的一切,只需要沉寂在梦的世界,沉静在这自己营造的世界之中。
风无悲这次的梦,却出奇地诡异,他似乎看到自己自躯壳中飘了出来,目视着石室中被漆黑锁链绑在墙上的他自己,他觉得出奇的安静,安宁。
他缓缓飘动,在石室中游弋起来。
石室不小,或者说很宽大,隔了一段距离,便会有一道墙,墙上漆黑的锁链上,挂有不少散落的骷髅,有的,已破碎得无法辨认,有的,已化为了一堆灰尘。
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蛛网密布,蛛网上却诡异地没有一只蜘蛛,而这些蛛网的排列,竟似有些规律一般。
风无悲眉头皱了起来,继续前移。
这漆黑的石室,不知通往何处,前头看似乌黑,但风无悲飘到之处,却缓缓亮了起来,灰灰的色彩,不耀眼,只足看清眼前情形。
尸骨逐渐减少,到最后,骸骨已与灰尘混合,再也分不清楚,只有那挂在墙上漆黑的锁链,依旧如此刚硬,不生锈,也未被腐蚀掉。
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
风无悲正疑惑间,眼前忽而飘过一道白影,虽然他已看见那道白影拦在他面前,但却止不住身形,砰的一下撞上了他。
没有想象中的头晕脑眩,坠地身痛,风无悲与那道白影交错,竟然自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身体周围传来冰冷的感觉,让他悚然一惊。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从他身后穿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随后一个温和、带着笑意的磁性低音缓缓道:“年轻人,这个世界,还不属于你,你还是回去吧!”
风无悲骤觉后劲一股大力传来,将他狠狠摔了一下。
风无悲一惊,忽而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他梦中所见的石室,连灰尘,铁链都一模一样,但风无悲身体却忽而冒出了冷汗,原因无他,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梦是真的,还是现在才是做梦?
风无悲摇摇头,定了一下神,他已学会冷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应该先冷静下来。一个人要做到这般的程度,并不容易,可以说是十分困难的,但他却做到了,因为,他若不冷静,现在怕早已没命了。
更冷静相比,生命更加重要,既然冷静是活下来所必须的,风无悲便需要冷静。
他果然冷静下来了。
石室还是石室,一般的昏暗,结着蛛网,尘埃铺地。
风无悲忍着身体的剧痛看着那些蛛网,乌黑的眸子忽而泛出了光芒来,这蛛网的规律,竟然与太极傲寒剑技隐有相似之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样的地方?那个白影,又是谁?风无悲心头疑惑重重,但他却不去想这些疑惑,因为有时候能提出问题,是一件好事,但问题太多,思绪也会变得混乱。
他又定神看向蛛网,只是这次,那些蛛网的影,却飘动了起来,他只看了一阵,便已头晕目眩。
这个诡异的地方,真的是处处都透着诡异。
风无悲看了一阵,心神不定,忙低下头来,欲定下心神,但他刚低下头来,微带迷眩的眼际,忽而飘出了一双脚来。
风无悲急忙抬头,眼前当真有一个白影。
白影身上飘动着淡淡的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影子,却恍若透明,好似白雾构成,却又凝而不散。
风无悲记得自己梦中撞上的,就是他。
他的声音,果真是那低沉而温和,好听的声音。
“年轻人,你的剑,为何如此凶戾,如此不屈?”
风无悲看着他,心神忽而平静,此刻,他想到的不是生死,也不是自己的困境,因为,这个人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引动着风无悲的心神,让他平静,让他忍不住说出心头所想所思。
“剑随其主!”风无悲的回答,简洁而简单。
白影笑了起来,笑声也低沉,平和。风无悲忽而想到了月星辰,这人身上的气息,与月星辰如此相似,一般的温和,一般的历尽了艰辛之后只剩下的朴质铅华。
“那么,你是一个恶人,是一个悲愤之人?”
风无悲忽而沉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这样的问题,他如何回答。
但沉默,往往是另外一种答案。
“你的剑,如此悲愤,你的人,也一定悲愤,你的人生,注定是充满了痛苦,荆棘······!”
白影的手,轻轻落在了风无悲头上,风无悲恍若觉得有一股温和之力在他身上荡开,让他沉迷,让他昏睡过去,恍若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疲倦的游子总是忍不住的地要安心沉睡。
但风无悲的眼眸忽而更亮,愤而抬起了头。
白影的手,有些惊讶地凝在了半空。
“这是我自己的路,我不后悔!”风无悲声音之中已带冷意。
白影的手,收了回去,他沉默了一阵,忽而叹道:“好冷的人,好悲的心,唉······!”
白影萧索而去,隐入了尽头的一片黑暗之中。
风无悲垂下了头,好似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大口地喘息着,他狠狠地咬咬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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