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忽而转身，泪落连连，对着风无悲大喊道：“风无悲，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忘记莲盈心了吗？你忘记莲可儿了吗？她们都为了你死了，一个，为你练成了天魔，一个，因你而死啊！你为什么还要睡着，你醒醒啊，你醒过来啊！”
“你是找死！”明月晴儿怒喝，挥掌一掌拍落下来。
这掌力重重击在百灵后背，顿将她打得吐血。
鲜血落在风无悲脸上，染红的被褥，也染红了风无悲的脸，血缓缓渗入他的嘴中，流落他的嘴角。
百灵的手，依旧抓着风无悲的衣襟，不肯起身，喊道：“你醒醒啊，你想想我师兄，想想你爹，想想你师父，想想那些为你而死的人，你想想他们，你想想啊！”
“滚开！”明月晴儿小腿骤弹，距离击来，轰然将百灵踢飞，撞到了小楼的屋强上，百灵口中鲜血直落，但还是不住地嚷道：“你醒醒啊···你醒醒啊···莲盈心···莲可儿···！”
她嘴里面，只说着别人，却浑然忘记了说她自己。
或许，她真的相信风无悲心中没有她，或许，她真的相信，她这辈子不能获得风无悲的爱。
但她这般拼死，又为了什么？
她仅仅，是想唤醒一个沉睡中的人，一个她所爱的人。
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人记得，有人不记得。
但砰然心动之时，能让人幸福地回想一辈子！
爱，又是什么时候默默坚持着？即便千回百转的苦楚，蔑视，讽刺，即便心要承受所有的苦楚，依旧让人矢志不渝地相爱？
如果爱一个人，要用死来作为代价，你会不会爱？你敢不敢爱？
百灵就敢！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明月晴儿手中忽动，一柄细剑自她手中跃了出来。
百灵咬咬牙，道：“你杀吧，你杀吧！”
她这般说，倒像是在说“我不怕，我不怕”一般！
面临死亡，谁能不怕？百灵看着细剑逼近，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那我就成全你！”明月晴儿的细剑刺了过来。
百灵浑身发抖，但目光，却不再看明月晴儿的剑，而是看向了床上的风无悲，果若死之前，还可以再见一个人，那我希望，眼前最后见到的，是你！
细剑点向了百灵的喉咙，百灵闭上了眼，心中却叹道：死，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的喉咙，已触碰到了细剑冰冷的剑锋，她的脑海，却回荡着许多风无悲的身影，有他跟殷谷峰激战的一刻，有他在凌云城与百刹罗相对的一刻，有他为别人呕血的那一刻，又他破开七级浮屠浑身紫雷缠绕的那一刻······
只是，遗憾吗？
她至死，也没有留下与这个男子甜蜜相恋的一刻······
但，她不悔，因为他的生命，已承担了太多悲伤，痛楚，自己，又何必再让他的心负担更多呢？
百灵释然，心已无憾。
这顷刻，她却似已得道明悟的高僧一般，脑中历过千遍。
只是，她闭目待死，心头开明之际，喉咙的那股锋芒，却骤然消失。
百灵惊讶地睁开了眼。
爱是毒药，如何不是良剂？
百灵眼眸中热泪忽而盈眶，因为，一头苍发的风无悲，已站在了她面前，一双黑眸里面，泛着悲戚与哀伤。
百灵心头一松，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骤然扑到风无悲的怀里面。
风无悲一怔，却没有推开她。
但，他也没有抱住她。
他的身后，立着的，是一黑一白两只凶魔。天魔浑身上下长满了尖锐的黑刺，而头上，更长出了狰狞的双角，双爪更长，更尖锐，更锋利。
另外一具，是浑身雪白的骨魔，雪白的骨架晶莹得好似玉雕，身上白气萦绕，似盔甲一般套在了白骨架上，额头上一根尖锐独角，手脚俱成爪状，身后脊骨伸出几条尖锐长刺，一如天魔般凶戾狰狞。
有佛骨舍利这等至宝，骨魔能进化到如此程度，也不足为怪。即便风无悲自己，道行也上涨不少。
白骨魔的手中，正捏着明月晴儿的细剑，而明月晴儿正发呆地看着风无悲。
“无悲···是我啊······！”明月晴儿忽而放下了剑，扯下了脸上的白纱，露出她绝色的面容来。
风无悲回过头来，心头一痛，眼眸中的哀伤，更重。
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过头去，痛苦地闭上了眼，也缓缓地推开了百灵。
“是我啊，是我啊！我是晴儿啊！”明月晴儿呼唤道，泪水落了下来。
百灵有些怔然，委屈地抽噎了几下，但还是掩干了泪水。
有泪落下，岂不是不美了么？在男人面前，女人又如何可以不美？
明月晴儿不敢相信风无悲的冷漠，她喊道：“难道你不喜欢我么？我是晴儿啊，是你喜欢的人啊，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风无悲手指轻动，雪白的骨魔松开了明月晴儿的细剑，他缓缓向屋外走去，声音，却如忽聚来他身边的寒云一般传了过来，道：
“你杀了她，我如何还能爱你？”
明月晴儿手脚顿时冰冷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百灵跟在风无悲飘飞起来，然后她嘴中骤然吐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风无悲行得很慢，仰头长看，飘逸的白发在他身后飘飞，好似舞娘跃舞时轻柔的流纱。
百灵忽而道：“风无悲，你不为可儿报仇了吗？”
风无悲身子一颤，骤然停了下来，他却沉默起来，没有回答。
“你真的不为她报仇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风无悲依旧没有答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百灵心头一痛，泪水又落了下来，她咬了咬下唇，似委屈，又似痛苦地道：“原来，你心里面爱的人，还是明月晴儿。”
风无悲浑身一颤，缓缓道：“你别说了。”
百灵没有去看风无悲的眼睛，因为此刻，那双眼睛里面定然充满着痛苦，这个仇，他如何能报？他举起剑，也一定落不下去，所以，他只有逃避，不敢去恨明月晴儿，也不敢去爱明月晴儿。
恨她，恨不起；爱她，却对不起莲可儿。
恨不能，爱也不能，这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即便他醒来，要面对的，也依旧是痛苦。
百灵顿时后悔自己说这样的话了。
她压下心头的苦楚，勉强道：“对不起。”
风无悲沉默一阵，忽而道：“没关系！”
他又道：“你还能下痴情盅吗？”
百灵一怔，道：“你身上不是有吗？”
风无悲道：“被另外一种毒药消去了！”
百灵一愣，旋即便想到了以毒攻毒之法，痴情盅素来无解，但想不到却是“钟情”的解药，难怪风无悲看到自己，也没有一见钟情！
百灵心中微生失落，道：“你还要种痴情盅干嘛？”
风无悲仰头看天，淡淡道：“因为它能给人痛苦。”
百灵心头一痛，沉默了一阵，缓缓抬起了手，她心中却叹道：因为爱，带给你的是痛苦，而你，想用心痛来替代这种痛苦。用一种痛苦来减轻另外一种痛苦，你又怎么知道这两种痛苦不会叠加，不会带来更深的痛苦呢？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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