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紫樱落

六十三、掌印太监

    林知远双手将信奉上,偷偷看看叔叔。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虽只是位内监,却因为佑德皇帝的信任,掌握了国家大权,就连当今宰相卢昱,也不得不听命于他。林知远是他亲侄子,又官拜吏部尚书,在林夏面前,仍是有些惧怕。

    林夏接过那信,只看了看字迹,便仍在书桌上:“远儿,你那位老师要你保谁继承皇位?”

    “叔叔您怎么知道这信写了些什么?”林知远奇道。

    “哼!你一向最尊敬孔涣,常说他为人清高,可是我与他过去在朝廷上相斗多年,他是什么人、动什么心思,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清楚的了!你道他在济南二十年来,真的是清心寡欲地隐居吗?他利用你们这些学生,私下里安排了多少人进入官场,也只有我心知肚明。他做这么多事,无非是不甘心二十年前败于我手、被逼辞相。如今改天换地之际,他岂会白白放过大好时机?”

    “我恩师是为了国家百姓着想!不忍见百姓生灵涂炭,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林夏猛地板下脸来:“远儿!你是说如今生灵涂炭、水深火热了!”

    林知远一句话出口,已知不妥:这么多年来,决定万民性命的,正是自己的叔叔。他脸吓得红一阵白一阵,低下头来,再也不敢看叔叔一眼。

    林夏望着眼前的侄儿,长叹一口气。他是个太监,虽有养子无数,实则血缘最亲最近的,便是眼前这个侄儿,否则,他也不会一手将他扶到吏部尚书这个要职上。当初他还不过是个小宦官之时,家境贫寒,也舍得把微薄的俸禄拿出来,供侄子读书,还托关系让他拜在时任吏部左侍郎、仕途一片大好的孔涣门下,全是为了侄儿的前景着想。

    想到此处,林夏心情平复了不少,又见侄儿四十余岁的人了,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垂着手,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也隐隐有些心疼:“孔涣要保的人,是济南王双逸吧!”

    林知远不敢抬头,沉声应道:“是。”

    林夏沉吟半晌:“嗯,也算不错。”

    林知远大喜,道:“然则叔叔也同意保济南王了?”

    林夏慈爱地看看这个侄子:“冀州王被贬之后,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说着,又恨道:“冀州王虽是被别人暗算,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肯争气,怎么就忍不了这几天!等他登上皇位,有多少美貌少年到不了手?”

    “虽然冀州王折戟沉沙,但若能助济南王成功登位,也算有拥立大功。”

    “是啊,如今济南王风头正盛,皇后娘娘似乎也有意立他,军中也传来风声,说是秦云天这老家伙重新出山,襄助济南王,为他赢得不少将士之心,只怕他早晚得即皇帝大位。唉!想不到到最后居然是他藏得最深。可笑皇后还以为他不过是个花花公子,盼着等他即位后,仍由她这个皇太后掌握大权呢。哼!痴人说梦,毕竟是妇道人家!”

    林知远道:“叔叔,如此说来,这次您与我恩师倒是不谋而合了!”

    “哼!不谋而合!”林夏重重一掌拍在孔涣的书信上:“若是孔涣猜不到我的意思,怎肯将这等机密大事告诉我!还敢写信劝我拥立济南王!”说着,他不禁苦笑:“想不到当初我俩势同水火,二十年后,居然也能共谋大事!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林知远见叔叔肯与恩师站在同一阵营,不觉松了一口气。来时路上,他还真怕叔叔一口回绝,叫他不好答复恩师。忽想起一事,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万万不能不让叔叔知道的:“叔叔,刚才侄儿到恩师住所时,恩师将一份邸报交与侄儿看,却是济南王秦双逸兵退西戎。此份邸报必是最新一期,就连侄儿也尚未看到,怎么我恩师如今一介布衣,无职无权,怎么能收到这份邸报?只怕叔叔身边另有他的密探。虽然我恩师为人坦荡,必不会用下流手段对付叔叔,倒底叔叔也要留心。”

    “嗯,你能与叔叔说起这些,也算你有良心。”林夏看起来还算满意。“这份邸报如今还在我案头上放着未批呢,你道他一个前任宰相,能有多大本领,看到一份未印的邸报?”

    林知远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竟是叔叔有意让他看到的?”

    林夏得意地笑了起来:“正是。我昨晚故意将这份邸报落在司礼监,果然有人偷抄了一份,连夜送与孔涣。”

    “哦!司礼监果然有人背叛叔叔,叔叔没查出来是谁吗?”

    林夏眼里闪出一道冷光:“只要我想查,天底下还没有我查不出来的事情!不过我既与孔涣站在一条船上,还查他派来的密探干什么!对了,远儿,你寻个方便时候,将此事说与孔涣听吧,也好叫他放心。”

    “是,叔叔。”林知远留下陪叔叔吃了饭,便告辞而去。马车中,他不住挥汗:幸亏将邸报一事说与叔叔听了,否则,只怕这个老狐狸连自己这个亲侄儿也怀疑上了。叔叔对待异已的残酷手段,他可是一清二楚。

    不提林知远在车中盘算,林夏可也没闲着。他一走,林夏便唤了心腹进来,问道:“曹格可有什么动静?”

    那心腹刚从西边前线赶回,回道:“如今曹格可是监国王爷跟前儿的红人了!王爷对他言必听、计必从。只是,听说王爷身边的樱姑娘,哦,就是那位从容进出西戎大军的红衣女子,军中人人都唤他红妃娘娘呢。这位樱姑娘可不大待见曹格,常常对他冷面相对!”

    “樱姑娘?就是引领皇后与众嫔妃去雷神殿看什么紫色樱花的那位樱姑娘?”

    “正是。”

    “有如此胆色计谋,只怕这位樱姑娘也不好对付啊!雷神殿一事,少不得和济南王、和这位樱姑娘脱不了干系。此事,我早晚要查个水落石出!”

    “公公,既然您要力保济南王登上皇位,此事不查也罢!”

    “不查?不查难解我心头之恨!还有那个曹格,居然敢当众背叛我!不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我岂非白干了这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夏将孔涣的书信拿起来,看了半晌,面上一阵抽搐,发疯一般将那信扯了个粉碎。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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