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紫樱落

六十六、称名忆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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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坐在乾清宫龙椅旁边的秦双逸将河南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重重摔在桌上,一脸怒容:“真真岂有此理!父皇的龙体竟被一把火烧得尸骨无存,我、我真是愧为人子……”说着,再也忍不住,以袖遮面,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众皇子、大臣见监国王爷哭得可怜,也个个不甘落后,伏地痛哭,乾清宫一时哭声震天。

    皇五子秦双暹率先止住哭声,站起身来,大声道:“九弟,你监国期间,父皇龙体受此奇耻大辱,天降不祥之兆,而你,却只会在这里领着众大臣痛哭吗!”前一句直指上天不佑双逸,后一句直指双逸无能,话锋甚是尖锐。

    双暹一向藩守南宁,离京城甚远,佑德皇帝暴毙,他岳父太师郭永晖立即派人,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奔赴南宁报丧。他也刻不容缓,飞马赶赴京城,怎奈路途遥远,又赶上西戎左贤王进犯,事发突然,只好坐看当时就在京城的双逸当上了监国王爷。双暹为了此事,一直郁郁不平,心心念念便是要赶双逸下台,以便自己顺利继承大统。偏偏双逸监国以来,兵退西戎,立下赫赫战功,尽得军心;故相孔涣出马,替他笼络仕林,尽得官心;楚戎边境互市,百姓互利互惠,尽得民心;又有皇后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夏襄助,内廷外廷皆拥立双逸,他和岳父反复思量,己方竟是越来越落下风。偏偏此时,跳出来个什么马娘娘,听说是一年轻女子,假借神仙之名,聚众造反,还烧了佑德皇帝的尸首,双暹心思一动:何不借此生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虽率先发难,也要群臣呼应。他岳父当朝太师郭永晖官场历练多年,深谙个中三味,自然知道这到了关键时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便抽泣几声,站起身来,不顾花白胡子上沾着的鼻涕眼泪,大声道:“南宁王说得甚是!当前头等大事,便是将那个犯上作乱的什么马娘娘抓来,挫骨扬灰、夷灭九族!”说到最后,还没忘带上哭腔。就连他女婿双暹也不由暗暗骂道:真是姜老辣、人老奸!这把戏作得十足十的功夫我还得再学上几年。

    众大臣都是精透之人,怎么不知道他翁婿俩做得什么戏,都暗暗笑道:郭太师啊郭太师,你想要自己女婿率兵征讨一个做乱的女子,为何不直接说,还要留下半句。啊,不对,还有礼部尚书王平呢!这老王,可是郭永晖的幕后军师,万万不能让他抢先提议双暹领兵,倒要费一番口舌。眼看济南王双逸即位胜算越来越大,不如我先推出一个人选,也算得上是拥立之功。刚要说话,忽听得一人高呼:“监国王爷!臣愿请缨出征!”

    众大臣的心俱都往下一沉:这人好快!居然抢在我前面!细细一听,原来是刚刚随双逸立下战功的上将军秦云天。

    “回王爷,秦将军能征善战,又官拜上将军,当是上佳人选。”此人却是礼部尚书王平。他自知双逸在夺位之争中已占先机,就在此关键时刻,顶着双暹和郭永晖的白眼,当面改旗易帜了。

    “也好,就劳烦秦将军再为国出征吧!”双逸也不慢,赶紧接过话茬,一句话定了乾坤。他也深知郭永晖党羽不少,自然会冠冕堂皇地提些反对意见,便宽袖一挥,哭道:“父皇、父皇,儿臣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突然双手紧紧抱住头,呻吟道:“本王悲痛难忍,头疼欲裂,实在难以支撑。诸位大臣,今天议事就到此为止吧。”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扶住身边的小太监秋龄,快步退出乾清宫。

    他领兵回京后,看雷神殿一事已经平息,便派人悄悄将秋龄从天牢中放了出来——此时他兵权在握,雷神殿一事又涉及皇家丑闻,所知者极少,哪个还敢多说一句。

    却说双逸回府之后,便吩咐下人,来人一律不见,只秦云天将军来了,速速请入内室。

    这边紫樱替双逸更衣未毕,秦云天就来了,进门纳头便拜,口称:“末将死罪!”

    双逸赶紧扶起,奇道:“将军刚才在乾清宫内自请出征,替我挡住了南宁王,我感谢你还来不及,你何罪之有?”

    秦云天犹豫半晌,这才说道:“这马娘娘叛乱,是末将暗中支持的!”

    “什么?是你?”紫樱惊道:“那她为何还要阻拦叶秉国的人马,险些坏了王爷的大事!”

    秦云天长叹道:“我也想不到她竟然越做越大。她、她自幼便主意甚大,我也劝不了她。我知道这是为难为王爷,不过还请王爷念在末将的薄面,宽宏大量,饶她一命吧!”

    双逸与紫樱疑惑地对望一眼,双逸道:“听将军的意思,竟是与这马娘娘相识多年了?”

    “不错,她是末将一手带大的,一身武艺谋略,也是末将亲自传授——只是她禀赋极高,造诣远在末将之上。”

    “啊,原来将军与这马娘娘的关系竟如此密切!这更好了,将军只需三言两语,便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收服。”紫樱喜道。

    双逸阴着脸:“她烧了我父皇的龙体,就算她降了朝廷,也是灭门死罪!”秦云天早就明白,只是听到别人这样说,还是伤心欲绝。

    “也是。秦将军,只怪她胆大妄为,您也别怪王爷狠心。”紫樱叹道。秦云天与她母亲、恩师都份属同门,又助双逸掌握兵权,虽说她一心在双逸帝业,却也不忍见秦云天如此伤心。

    秦云天听她言语中透着同情,忽觉得无形之中有了些依靠:“樱儿,你就看在与她、与她有一面之缘,替我求王爷放了她吧!”

    “一面之缘?她不是个神仙吗?我哪里认识什么马娘娘了?”紫樱问。

    双逸拉拉她的衣袖:“傻樱儿,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她不过是假托马娘娘之名,好煽动百姓造反而已,其实是一个美貌女子。不止是你,我与这马娘娘也是相识的。”

    紫樱诧异,真也想不到何时与马娘娘相识:“听说马娘娘面貌狰狞,哪里是什么美貌女子了?”

    “唉,听说这位马娘娘不仅面貌狰狞,还随身带着一张铁琵琶,武功高强,神出鬼没。”

    “铁琵琶?”紫樱睁大双眼,思绪忽然回到云英未嫁之时,那一夜在大明湖边剪子巷中,有一个女子,怀抱琵琶,与她联手对敌;那一夜她飘然而去,留下一地的《折杨柳》,催下她多少离人之泪;那一夜惊见她与自己面容仿佛,心性相通,强约为姐妹。“青、柠?”那个名字从嘴里叫出来,重似千钧。

    “不错,只怕如今的马娘娘,便是当初的铁骨琵琶骆青柠!”双逸接话道。

    紫樱紧紧拉住双逸的衣裳:“不、不会是她。她如此美貌,怎么会是那面貌丑陋的马娘娘!”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一阵痛楚。

    秦云天不等双逸开口,便叹道:“她在济南行刺司礼监少监曹格不成,被曹格派人追杀,不得已竟用滚油烫坏了自己的脸……”

    “什么!”双逸紧紧拥住紫樱,两人齐声问道。

    “可怜她一向爱惜容颜,自负美貌。为了逃避追杀,也只好如此。不想阴错阳差,毁容后的青柠,竟与传说中的马娘娘有几分相似。”秦云天道。

    “想不到竟然是她!这位姑娘当真是铁骨铮铮,令人敬佩!”双逸细细想了想:“秦将军、樱儿,你们放心,我必定会救她一命!”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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