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詹心落捞起。
突然出了水面,她感到解放了似的,大片大片新鲜的空气朝她扑来。那种感觉,就仿佛上一刻还在地狱里煎熬,现在却升上了天堂享受着……
“醒醒,醒醒!”
好听急促的声音在耳畔响着。
明明是那样暖心的话语,明明就在耳畔响着,可是,却似乎远在天边……
眼前白光一片,眼前身着龙袍的男子骤然变成了十几岁的少年;男子明明一身明黄,眼前的“少年”却一身墨色衣袍……他的声音那样亲切,他的气息那样温暖,詹心落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在昏迷之前,一声“小哥哥”却似有似无的溢了出来,好巧不巧的进入了应充仪的耳朵……
*
明亮宽敞的女子闺房中,急匆匆的脚步声犹如蜜蜂的“嗡嗡”声响,毫无间断。门口,无数宫娥太医进进出出。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搭着擦汗的温热白布,有的提着装满药物的药箱,有的捧着药方子……
偌大的闺房里,没有应有的美好馨香,有的,只是药味的刺鼻、宫娥的匆忙、太医的惊慌、帝王的暴怒、众人的焦虑、脚步的慌乱、妃嫔的不安……就连挂着的彩色鹦鹉,也有些烦躁,叫个不停,却无人理会,只留着地上的几根孤零零的羽毛。
“太后驾到——谭贵妃驾到——”
随着太监的声音,韩冥律似乎有了主心骨,像个因做错了事而惴惴不安的孩子,失魂落魄地走向太后:“母后,她……这么多太医都来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不醒……怎么办,儿子该怎么办……”
太后有些欣慰,也有些着急。但毕竟,她是太后,“皇儿莫急,歆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哦,对了,歆妃这是怎么了?泡个温泉而已,怎么会卧病在床?”
太后这样说着,同时看向了床上的女子。盖着杏黄色百子被,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脸色时而苍白,时而通红,似乎冰火两重天一样难受。她有时频繁地掀被子,有时哼哼唧唧地喊冷,折腾个没完没了。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嘟嘟囔囔说胡话,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轻。
“哀家苦命的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后心痛地上前。
两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都慌作一团,像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锅粥,将站在一旁挺着个大肚子的谭冰凌忽视了。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落,谭冰凌感到极度的不习惯。她第一次这样嫉妒,看着床上憔悴的女子,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想法:如果詹心落就这样死了呢,那该多好!
想法刚一钻入脑子,谭冰凌不由得一个惊恐——她怎么如此恶毒?竟然诅咒詹心落去死!谭冰凌你怎么能这样?她是你的姐妹,是你必须“以和为贵”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女戒》不是背得很熟吗?身为妻子,就应当做到心胸宽广,更何况这是在帝王家!你可是忠顺王府的郡主,你必须忍受一切!
可是,看到皇帝和太后都那样焦急不安,谭冰凌感到好羡慕,她从未这样过!皇帝明明对詹心落淡淡地,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如此关怀体贴?这一切本应该归她!
谭冰凌突然笑了!因为她仿佛看见,诞下麟儿的自己躺在床上,韩冥律与太后围在床边,嘘寒问暖,逗着孩子。而她,幸福地笑着,抚摸着孩子俊俏的小脸儿,感到作为母亲的幸福!
突然,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娥惊叫,“啊……贵妃娘娘……”她脚下打滑,硬生生地冲了过来。
七曦立即挡在谭冰凌身前。在谭冰凌刚松下一口气时,项链断了的“哗啦”声响起,紧接着,珠子全都落在地上,但很快被弹起,发出声响。瞬间,几个要进出的宫娥都在七曦的“娘娘,别慌!站稳,别动!”中倒了过来。七曦躲闪不及,立刻被压了下去。似乎是巧合一样,她压住了身后的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的谭冰凌!于是,像是叠罗汉似的,几个宫娥都压在了七曦身上!
旁边的几个宫娥也因惊慌和珠子的原因,七手八脚地、或多或少地压在七曦等人的身上。当终于稍稍镇定下来时,七曦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快……快……起来……娘娘……在……”
谭贵妃!
立刻地,太后暴怒的声音响起:“还不快来人,把她们拉起来!若是谭贵妃腹中的龙胎有了什么闪失,你们都以死谢罪吧!”
几个太医太监立刻把压在上面的几个宫娥拉起。轮到七曦时,七曦立即起身,转过来刚准备把谭贵妃拉起时,几个宫娥惊叫起来:“血!七曦,你背后有血!”
七曦立刻感到一阵恐惧,身子发抖,犹如风中的落叶。她伸手一摸,触感一片濡湿。再一看,满手的血!“啊……娘娘……”七曦惊恐万状,看向谭冰凌。
谭冰凌此刻一身鲜血,温热的腥红的液体从她体内汩汩流出,高高隆起的腹部似乎也有了点缩小。谭冰凌脸色惨白,早就昏迷了过去,可是从她身上流出的鲜血,几乎湿了一片地……
于是,在众人又一轮的惊慌里,她被抬起,安置在旁边的软榻上,让脑门直冒汗的太医医治。
谁也没有看见,不知何时到来的玉美人,在门口扬起了得逞、得意地笑容。她心满意足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人们,悄然无声地离开了。甚至,就连一直跪在里面的应充仪也没有发现。
*
太后把拐杖敲得直响,“怎么样了?哀家的皇孙如何?若是不行,就直接引产!只要有一切可能,就保住龙胎!”
太医立即接旨,“明白了!太后娘娘。现在谭贵妃娘娘腹中胎儿似乎还有生机,请太后娘娘放心。只是,这生产的地方……”
“把歆妃和谭贵妃调换一下位置,反正歆妃也只是落水了,大概很快就会醒!现在,什么都比不过龙胎!”太后明白了太医的意思。
“那么,臣等先告退,让两位娘娘调换位置,同时去找稳婆、煎催生汤。”
两张床之间隔着一张屏风,这是太后特意让人加的。韩冥律此刻被撵回了自己的宫殿换衣服,等待龙胎的出生;而太后,则是在外静候佳音。
剧痛中,谭冰凌已经醒了,得知要催产的消息,她有些惊慌,但很快反应过来。因着她的体质,太医不敢下猛药,所有的药物皆是温性的,故而虽然能让谭冰凌身体不会有危险,却增长了等待的时间,令她痛不欲生。
在她的痛呼声中,詹心落已经醒了。因为无法忍受这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她出来了。而里面的谭冰凌,却依旧在生死里挣扎着。
(战场文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