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云英花嫁

第 1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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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都有人抢,这不,他丢了活儿,家里又还有远成要养。你齐叔我倒是不介意一直养着侄子,就是你那齐婶子有时候说话吧……”

    乔齐虽然没说完,云英也知道他媳妇那人心不坏,就是嘴巴时不时的冒些话听着不顺耳;乔全那人她听杨氏抱怨过,自尊心太强,哪里听得那些话;向来乔齐也知道他的性子,兄弟俩感情深,别的法子想不到,这原本他点挣私房钱的活儿便打主意让出去。

    “齐叔,这卖点毛皮抽的那点抽头怕是不够用的吧。”云英可不看好有人专门做那个,而且乔齐做熟的事情贸贸然换人也不好,想了想,正好自己做酱和以后西山上的活儿差人手,先让乔全回来做两天看看,要是合适的话西山上的活儿也免得自己一个人累得半死。念及此,在乔齐面露沮丧时便又补充了一句:

    “齐叔也看见我今天从珍味居接了活儿,左右是要请人帮着做的,要不?你和全叔说说,一日三十文,看他愿意不?”

    “咋不愿意?三十文,就是他倒夜香一日也才十文钱工钱,又累又脏的;你那的活儿你都能做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做不下来。这事儿啊,我就代他先应下来了,明日让他去你家……”兴奋过后,乔齐一顿:“云英啊,这事儿你不用和关平娘商量着来?而且这工钱是不是有些高了。”

    “齐叔不用担心,这事儿我能做主的。而且这活儿三婶婆和齐婶子都能帮着做,明儿让他们也都一块来我家吧,工钱呢就算二十文钱一天。”乔全是个大老爷们,虽然和三十多岁的贾氏隔了十来岁,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有杨氏一块来家里镇着,她就不信还有人敢说三道四。

    乔齐哪有不知道这是捡着便宜了,迫不及待的点头定了下来,赶车的劲头十足。

    刚刚出了镇子没多远,前面就有个弓着身子走路的妇人闻声回了头,随即便见她兴奋得猛摇手;看来是错过了前几趟车正走路累得慌。

    “罗五婶,今儿怎么这么晚还在路上啊?”乔齐停了车,回头清理了一个麻袋的位置,“幸好你只有一个人,挤一挤也能将就着回去。”

    “哟,乔齐这是给谁家拉的货物,一口气买这么多?”罗五婶提着个篮子,上车也不擦汗,满眼好奇的捏着麻袋里东西的形状,末了猜不出来才回头打量云英和她左右睡着的远根和曼儿:“咦?这孩子我瞧着咋有些眼熟呢?”

    “五姥姥。”云英不得不开口唤了一声。

    “诶。”罗五婶脆生生应了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是苕花,这是草根和茶花是不?”

    尖锐的声音吓得睡梦中的远根和曼儿一起抖了抖身子,云英忙轻拍两人肩膀,让他们继续睡觉,轻声回道:“五姥姥,我们都改了名字的,我叫云英、弟弟叫远根,妹妹是曼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苕花、草根、茶花叫起来顺口呢。”罗五婶低声埋怨了一句,抬头又是八卦的模样问道:“难不成乔木头娶了新媳妇发了财,这车上的东西都是你们家的?是啥?给五姥姥说说。”

    “这东西是我们家的,但和我爹没什么关系。”云英脸色有些冷淡。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大姨回娘家说过,你那死鬼爹有了新人忘旧人,竟然由着那新进门的小脚娘们把你卖给了别人做童养媳。”说话之际,罗五婶不忘用她那可以媲美探照灯的眼睛将云英好一阵打量。

    身材:依旧干瘪无肉;长相:圆脸、粗眉、眉尾还带伤;结论,买着丫头做童养媳的人家不是傻子就是笨蛋,总之是被顾八娘给蒙了。

    “苕花,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和五姥姥说。你娘虽然去了,可你大姨、你姥爷姥姥们都还在呢。那顾家凹的小娘皮竟然为着几两银子卖了你,只要你一句话,五姥姥这就叫人去李家村找那姓顾的把你的卖身银子吐出来。”罗五婶看是关心的语气掩饰不了她说起银子时发亮的眼神,看来是有些心疼那银子没落在她手里。

    云英心里和明镜似的,罗家人要是真心疼姐弟三个何必等到现在,而且罗五婶话里话外分明就带着和银子有关联的她,怎么不问问远根和曼儿?念及此,云英杏眸一眯,故作可怜道:“五姥姥,云英还真的有事相求。”

    罗五婶拍了拍胸口,“云英只管放心,罗家岙有的是人给你做主。”

    “嗯。”云英“双眼含泪”,“五姥姥,云英命苦被爹和后娘卖给了别人家做童养媳,这辈子也就只有这样了。可远根和曼儿是娘豁出了性命换回来的儿女,现在爹就要有了新的儿子女儿,他们俩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了,还请五姥姥……”

    正文、084 大喜日子

    云英一句话都还没说完,罗五婶突然提了篮子在手里望向路边的一个妇人,

    “哎呀,那不是我的老姐妹吗?乔齐赶紧停车,我想起我还有事找我老姐姐聊一聊。”说着,不等乔齐把车停稳,人就利索得跳下了车,敏捷的动作丝毫看不出她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六姐,你也不要我们了吗?”远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眼中盛满了担忧。

    “怎么会?六姐不那样说,五姥姥能跑那么快吗?”云英暗叹这孩子的敏感,也暗笑罗五婶的多心。

    远根“嗯”了一声,抱紧了云英一只手臂,“远根也想卖给贾婶。”

    “……”这年头,竟然还有觉得卖给别人还觉得荣幸的吗?

    云英的这个想法在乔远慧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胡豆还没下锅,乔远芳的婚期便到了,云英带着一块在镇上扯的三尺素色尺头赶在乔家摆早饭酒席前到了乔家,经过人声鼎沸的村长家,她很意外地发现乔家的热闹也不遑多让,远远都能听见有人夸赞乔百胜老爷子福气,夸赞乔成银有两个出色的孙子,这样也就罢了,咋还有人夸乔石头生养了个好闺女。

    乔远芳一向不怎么出门,定亲这么久也不见有谁这么夸赞,难不成今天就能一跃成为众口皆夸的好闺女了?

    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一进院子,被好几个女人如同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不是乔远慧又是谁!

    容貌本来就不错的小姑娘身上穿的可不是村里人常见的土布衣服。而是村里人大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细棉衣裙,浅粉色的细棉襦裙还用浅碧色绸缎在襟口掐了荷叶边。还收了腰身,将少女发育中的身材衬托得纤细修长。

    乌鸦鸦的头发梳着双丫髻,也用缎带绑着,还各插着两朵半新不旧的小巧绢花,白净的鹅蛋脸上是高傲满足的笑意。却还强自抿着嘴压制下几乎脱口而出的笑声。故作矜持地对周围的村妇们谦虚着,“我也是才刚刚升了二等丫鬟,还没那个脸面提拔别的妹妹们进府。这次承蒙我们家小姐开恩准许我回家给姐姐添妆,还特意给了脸面添置了一些小物件,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在云英到来之前,乔远慧已经在院里享受了诸多吹捧、艳羡和夸赞,渐渐地,那股子炫耀意味一过。就开始觉着应付这些愚笨粗俗的村妇简直无聊至极,连带的也降低了格调。

    在李家,有柳妈照应着,乔远慧的生活可说是顺风顺水,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就从粗使丫鬟升到了李银凤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二等丫鬟,活儿轻省,还体面。

    乔远芳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后,她只是和李银凤贴身大丫鬟说了那么一次。没想到李银凤就发话派了马车,还让柳妈准备了礼物送她回李家村。

    虽说李银凤说这一次后便要带着她们几个得力的丫鬟去县城宅子,也许要住上几年。但说真的,乔远慧心里的雀跃大过了不舍,若不是为了让村里人都羡慕她过得有多好,她还愿意待在李家干净整洁的大院子里和姐妹们踢毽子呢。

    想起毽子,乔远慧的眼神闪了闪,下意识找了一圈院子。刚才若不是想要找苕花那丫头单独说话,她也不会从屋里出来,可纵眼望去,满院子的人头涌动,依着她的身高一时还真找不到。

    按理说,乔家嫁女怎么也不会有这么多客人上门,可耐不住人家家里有还有两个会念书的孩子。乔远贵和乔远福两个都上了八月童生试的人选名单,没有个六七成把握,先生也不是能随随便便给人考试的名额的。当然,这中间缘故也只能吸引那些有孩子念书的人家,剩下的一部分原本都是在村长家院子等着看新嫁娘来着, 可新嫁娘没等到,倒是带来从安澜桥那一 头高调进村的马车。于是乎,乔远慧过桥时的一掀车帘,给乔家添了不少的好奇妇人。也给她添了风光无限,越发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过得不知道有多好,特别是云英或许是命中相克,也或许真的是姐妹情深,乔远慧一眼便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云英。个子像是抽高了一些,身上穿着一套簇新的瓦蓝色土棉布缝制的衣裤,有些大,用一根男士宽腰带扎着,头发在脑后高高束了个马尾,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杏眼亮亮的。虽说云英从头到脚不但看不见女子的柔美,还像个假小子似得看上去干净利落;但还是让乔远慧失望了。在她想象中,云英应该比在乔家过得更惨。这时也有人看见了云英,打量之后向着屋里高喊了起来:“石头嫂子,关家小媳妇来给你家远芳添妆了。”这话一出,人群中的乔齐媳妇立马挤了出来,拉了云英的手就往屋里拽,没忘反驳刚才那大嗓门媳妇道:“董三嫂,刚才远慧回来你不是说得挺好的吗?妹妹给姐姐添两样东西天经地义。”云英低着头拎紧包裹任由乔齐媳妇拉着往里走,在外听了这许久闲话也没瞧见远根和曼儿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屋里。东厢尾端的房间原本是乔远芳和妹妹共用的,如今乔远慧不在,屋子自然宽敞不少,饶是如此,被八个大箩筐占下来也剩不了多少。

    这些都是乔远芳的嫁妆。前面已经送到村长家李楠新房里的家具什么的不算,摆在屋内的箩筐共计八个,也就是四担。一担装着新收的高粱,意味着新人进门粮食满仓;一担棉被枕头,意味着新人高枕无忧;一担崭新的锅碗瓢盆,意味着新妇勤俭持家。

    还有凑足四担的衣服鞋袜担子并未像那三担已经蒙了红纸,正敞开着放着等送嫁时刻才上封。

    乔远芳此时端坐在炕头让杨氏给她梳妆打扮,身上是令所有进屋看过的大姑娘、小媳妇艳羡不已的绸缎嫁衣,在李家村,这可是头一份。

    李氏和小李氏一个喜气洋洋、一个泪涟涟陪在一边,岳氏和乔五妮,也就是李氏唯一的女儿、云英的姑姑一同在边上劝着,不过岳氏话里话外都透着酸气。

    原因不外乎就是乔远芳还抱在怀里的一个精致妆盒,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家能见着的东西。这正是乔远慧给自个儿姐姐添妆的一部分。

    乔齐媳妇拉着云英进门后打断了岳氏的抱怨,但她好像并不知收敛,而是又找了云英做筏子:“哟,这不是苕花这丫头吗?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越长越齐整了是吧?”

    屋内的人都是乔家的媳妇,云英做人童养媳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一时都没搭话;李氏倒是想说两句呢又顾虑到今天日子不同,动了动嘴,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招呼了一声云英:“你婆婆怎么没来?”

    “二嫂你又不是不知道贾娘子从来就不去谁家走动的。”炕上的杨氏对云英露出个安抚的笑容,转头皱眉回了李氏道。

    杨氏现在可正在说“一梳梳到尾,白发到齐眉”,此时停下来可不大吉利;小李氏的可是知道这个三婶一向护着云英姐弟,忙笑呵呵的拉了云英到那没封起来的箩筐边上:“谁到都是一样,有这份心意我们就很高兴了。”

    杨氏这才满意地重新进行手中事,直气得李氏窝了一肚子火;无奈放眼李家村的这些女人们,除了杨氏膝下两儿一女全都安然长大成人,哪个女人膝下都有夭折的孩子,不找她给乔远芳梳妆还能找谁?李氏可不想给家里头个出嫁的孙女带来什么不吉利的兆头;这时候,她浑然忘记了她还有云英家那五个被她卖出去的孙女。

    岳氏提及苕花可不是打算说关家有没有谁来的话题,而是关心地看着云英从包袱里拿了一个尺头和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放在了那没上封的箩筐之上,待得云英放定了东西刚刚退到一边,岳氏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飞快的拿起了荷包:“这荷包还绣得出彩,不会是苕花自个儿的手艺吧。”

    这当然不是云英的手艺,她对针线就如同曼儿对算术,完全的一窍不通,闻言便老实承认道:“我做惯了粗活也没摸过针线,哪能绣出这么好看的花样来。这是我婆婆听说远芳姐的婚期后赶忙绣出来的,听说叫什么‘举案齐眉’,祝贺远芳姐和姐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进了文人家门就是不一样,说话也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好听。”岳氏上一句都还在夸赞,下一句立马又开始煽风点火,只见她抖了抖空空如也的荷包,一脸惊讶地叹道:

    “里面怎么什么也没装啊?人家远慧是卖给人家为奴为婢的回来给姐姐添妆都能送几样首饰绢花什么的,苕花你可是落进福窝窝的怎么也不给你远芳姐多添点什么?”

    岳氏这唯恐天下不乱其实只是妒忌心作祟,典型地看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不惜在大喜的日子戳戳别人的伤疤,也让别人跟着不高兴才乐呵。乔远慧的确是卖给人做奴婢了,说起来也羞人,只是乔远慧今早回家那架势那像是奴婢探亲,整个一衣锦还乡,所以到现在,都没人提过半句她是人家奴婢的话来。岳氏倒是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快乐直接建立到了别人的痛苦之上。

    正文、085 喜烛熄了

    好像老天觉得这屋里还不够乱,岳氏的话音还未落下,门口又是身影一晃,乔远慧娉婷倚在门边,无形中将门内和门外分作了两个世界。

    “是啊,苕花。那荷包那么漂亮,里面不可能是空的,难不成是你……”

    乔远慧后面的话并未出口,但满屋子人都能听出她的怀疑;李氏的探照灯眼神嗖嗖便往云英身上扎;好在搅事精罗氏现在正在外面和村里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炫耀她有个十岁就能参加童生试的好儿子,这屋里剩下的除了岳氏稍微蹦跶点,别的人都属于能够将心思闷上一会儿的。

    “咳咳。”闷不住心事的杨氏算是一个,刚刚梳完了乔远芳的头发,下一步是用棉线绞去她脸上的汗毛,眼见着时辰快到,她却是突然住手咳嗽了两声。意在提醒李氏或是小李氏管着点乔远慧那嘴巴,别跟着岳氏起哄。岳氏虽然是这个家的大嫂,但因为其年龄和资历,李氏和杨氏虽然不至于不给她留脸面,可也不妨碍拿她当不存在。

    如今的云英可不是那个只会闷声不响的小丫头,走出自卖己身的第一步,她就开始了她的抗争;没等小李氏等人开口,云英便冲着门口的乔远慧勾起了嘴角:“远慧姐,要是你和大婆都觉得我婆家日子好过,不如换我去做人奴婢吧;说不定我还能找着连个消息都没有的五个姐姐。”

    “不成。”乔远慧下意识就拒绝,说罢后见着云英嘴角淡淡的笑意又觉得生气,“谁说要和你换了。我才不去做人家的童养媳。”

    “对了,你们都知道我是在关家做童养媳的。我能做得了关家的主吗?荷包里装没装银子你们尽管去问问我婆母便是。是对是错,我现在有婆母管教。”云英转向岳氏,说话越来越凌厉:“大婆,倒是我金蛋叔归谁管你可知道?”

    岳氏的硬伤便是她虽然给乔成金生了唯一的儿子,但这个儿子从小就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眼瞅着都二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拿着一张单独的户引成天不见踪影。

    巧的是,云英前两天去镇上拉胡豆的时候听说镇上唯一的赌坊门口打伤了人,不巧就叫乔金蛋,李家村人。

    “对啊,金蛋今儿怎么没见着人?这么大好的日子,让他收拾得利索点,给外面那些婆娘瞧瞧。看能不能给他捯饬个婆娘成家生娃。”乔齐媳妇这幅热心肠的样子貌似有接杨氏手中接力棒的势头,就要扶着岳氏出去看,“你看我榔头嫂子带着远芬在外面忙得多欢,远宏那孩子可都有好多人在问情况呢。”

    如今乔成银家里孙子辈的看着前程都不差,若是有朝一日乔远贵或是乔远福再有斩获,乔家人的身价那也会是一路飙升,乔金蛋要是想要找媳妇,这时候就能开始寻摸了。岳氏一听这话自然坐不住,顺着乔齐媳妇的力道当真就跟着出了门,去了外面院子。

    “行了。这个给你拿好,早生贵子。”那厢,松了一口气的杨氏做完手上最后一点活儿,听着远处隐约靠近的唢呐声,将准备在一旁的一个包裹放在了乔远芳怀中,摞在了她手中的首饰匣子上。宣布今天这全福人的工作圆满结束。

    “来啦,来啦,婆婆,我们出去看看吧。”小李氏也松了一口气,杨氏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就是不怎么相信婆婆自己的亲姑姑还能忍到最后,听着越来越近的唢呐响声,殷勤地扶着李氏往外走,作为直系长辈,这时候是要坐在堂屋里等着新女婿跪拜的。

    待得这婆媳俩出门,杨氏拍了拍云英的肩膀算是安慰:“你们三姐妹眼看着都成大人了,今天我给远芳做了全福人,以后啊还能做你们俩的。”在她看来,乔家以后若是在乔远贵或是乔远福手里真的发达了,依着李氏对乔远慧的疼爱,指定是要把她赎回家的;而云英在关家,相信贾氏要给她们圆房的时候不会落下想要娶凑热闹的自己。

    杨氏跟着也出去凑热闹了,云英本也不想在这陌生的屋子里对着陌生的两个姐姐,抬脚就想跟着杨氏出去,冷不防就被站在门边的乔远慧抓住了手腕。

    “你要干什么?”云英比乔远慧矮了半个头,只得甩开了手退后半步微微仰头看向她。

    乔远慧也拿出了精致的绣花丝帕擦了擦手,满脸厌恶不屑:“他已经走了!今后都不会回百家集。”

    突然,乔远慧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对云英来了一句。弄得云英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看床边同样茫然的乔远芳,反手指着自己鼻尖:“你和我说话?”

    “废话!”乔远慧微微扬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后天,我就要跟着我们家小姐也去县城了,你今后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哦,那一路顺风。”云英觉得乔远慧脑袋肯定有问题,可怜的孩子,谁叫你们家人贪图富贵,竟然会把你卖给人家做下人,不愿意卖的话就别签卖身契啊。

    “你就不觉得遗憾?”乔远慧追根究底地问道。还是拦在门边上不让。

    云英人小力微,自认没办法推开乔远慧往外跑,只得回身走到屋内炕边坐下,懒得理会神经不正常的乔远慧。

    “苕花,我问你话呢。”

    “我叫乔云英。”云英双手环胸,嘴角抿起,势要维护自己的权利。

    “那好,乔云英,李小少爷已经被大少爷带去县城,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回百家集了,你别想再用什么拙劣的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你伤心吗?”乔远慧也步步紧逼,像是没见着云英痛哭流涕的样子就不安心似的。

    这次,云英干脆研究起了屋内所剩无几的摆饰,心里为古代的女子哀叹,人都还没出门,房里以前的东西倒是没见着几样了,听说都被甘氏和穆氏分了个干净,就连这间屋子,在乔远芳出门后就要粉饰一新给乔小宝和吴大虎住。

    “我在问你你没听到吗?”乔远慧张牙舞爪的样子哪儿还看得要淑女风范,都快被云英无视的模样气得抓狂了。

    “听到就要回答吗?谁规定的。”云英听到了,但没心思没多大波动;李长海对她来说只是个普通过客,这段时间很多事情忙着,早已经忘了还有那么个可恶又可爱的小胖子被她骗过、也骗过她。

    “你……”乔远慧这下真的气炸了,直冲冲地便往云英冲来,伸长的手上长长的指甲可比利刃。

    “说不过就动手,乔远慧,你真没品。”云英却是早有准备,不然也不会来炕沿坐下,见势不对,双手一撑就上了炕,躲在了炕上端坐的乔远芳身后:“远芳姐,你妹想在你婚礼上见血呢。”

    乔远芳本想帮着自己亲妹妹抓住云英的,可听到这也的话也是一愣,这些日子没少被李氏在耳边唠叨不能有什么闪失,更不能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云云;哪里还敢去抓云英,不但如此,还出声责备乔远慧道:“远慧,你别胡闹。”

    “姐。”乔远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的亲姐姐,恨得直磨牙:“你就看着那贱蹄子欺负你亲妹妹。”

    “待会儿你和奶说不是一样。”乔远芳轻声支了招,听着外面轰然而响的调笑声,知道是李楠跪拜了父母,紧张得叫道:“远慧你还得送我去李家呢,别弄乱了衣裳首饰。”

    乔远慧这才作罢。不过也狠狠剐了云英好几眼:“你最好在家里等着。”送嫁后她要在李家用午饭,之后才能回来,酉时一到,李家的马车便要来载她回镇上李府,她的时间不多。

    云英毫不示弱的回了她一眼,她又不是笨蛋,不知道待会儿也跟去李家吃酒席,反正她今儿回来之前去李家送了礼金的,村长媳妇还直夸关家总算有个会理事的人了。

    李楠在一群年轻人的簇拥下接走了新娘,乔远慧作为亲妹妹送嫁也是理所当然,云英却是因为“出嫁”不到百日,按规矩是不能送亲;只得意思意思陪着李氏等人送了乔远芳到院子门口,看李氏和小李氏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有些想不通,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况且还嫁在本村,有必要哭成死了爹娘的模样吗?

    就在气氛沉凝一时没法子扭转的时候,从院子里传出了一声惊叫,随即吴大虎便噼里啪啦从院门里扑了出来,“姥,茶花那贱丫头把喜烛给吹灭了!”

    为了不让调皮的小孩子胡搅蛮缠坏了亲事,九岁以下的孩子都被留在家里,一群大人在院外伤悲,孩子们不懂什么自然都在院里玩耍,却不料吴大虎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喜烛是成亲必备的一样重要东西,高高的喜烛从子时点着要一直燃到明早的子时,到时候还要看烛泪落得形状来为新人博一个好彩头,一向是新人父母亲人心目中新人幸福与否的风向标,其重要地位可想而知。

    听到这个消息,李氏难以置信的重新确定了一次:“你说什么?”

    正文、086 是谁说谎

    云英也是被吓了一跳,刚才她都还看见曼儿和远根在院里靠着踢毽子赢得了一群小孩子欢迎,正玩得热火朝天,怎么一下子就扯到喜烛上去了。事情也容不得她多想,李氏在进门的时候已经抄了一根荆条在手里,气势汹汹地就往正房去。

    趁着李氏小脚跑不快,生怕曼儿和远根会吃亏,云英仗着人小动作利索很快就奔到了前面。跨进院子就能听见远根义正言辞的辩驳,以及曼儿小声的低泣。

    “贱皮子还好意思哭!今天打死你都不为过。”李氏一把掀开挡在面前的云英,荆条一扬就上了弄堂前的台阶。

    “二嫂,大喜的日子你别闹得太过,待会儿远芳和李楠还要回门呢。”杨氏人高马大也越过了云英,伸手拉住了李氏的手臂。

    此时乔家院子里别的看客又都跟着送嫁的队伍转移去了村长家,乔家院子里剩下的人并不多;但等那边热闹完了之后李家还会置办上一份回门礼再回来走上一遭。

    李氏刚刚顿了顿,又让云英抢到了先头的位置进了堂屋门,后头的小李氏突然捂着嘴嚎了一声:“我的远芳啊,这是得罪了谁诶,要这么咒你。”

    这么一唱,李氏刚刚有些冷静的怒气又跟着上扬了起来,甩开杨氏的手腕就进了堂屋。

    堂屋门正对的那面墙下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了许多瓜果贡品,但喜烛并没有摆在八仙桌上,而是放在那面墙上的神龛上。依着云英的个子站在齐大腿高的木凳子上才能拿到;见着这样的景象,云英的心稍微落下了一点;就算曼儿站在八仙桌上。那也不一定能吹灭了和她手臂差不多一样粗的喜烛。

    “六姐,曼儿没有吹灭蜡烛!”见着云英先进门,远根明显松了一口气,六姐这半年来的表现让他产生了一股盲目的崇拜,虽然嘴上偶尔还会有些小担忧。但心底明显已经将云英视作了靠山。

    “就是她、就是她!”乔小宝手里拿了根竹竿子,脸蛋涨得通红,头发被汗黏在额头,一副愤慨不已的模样。

    边上杨氏的外孙雷森和雷林,还有乔远顺、乔远枝都是一脸的茫然相,见着云英进来,和她比较亲近的乔远顺立马开了口:“云英姐,我们刚才在弄堂踢毽子都没在里面。没看到是谁吹灭的蜡烛。不过小宝和大虎哥也在堂屋里玩。”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们大虎和小宝吹灭的蜡烛吗?”李氏的女儿在整个乔家女儿辈中排行老二,故名乔二妮;性子和李氏简直一模一样,还添了四体不勤、好恶逸劳的恶习,听有人说她的宝贝小儿子,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二妮姐,别吓着孩子,有事不能好好说吗?”看不惯乔二妮那狰狞的模样,乔齐媳妇飞快把儿子拉到了身边。“远顺莫怕,娘和奶都在呢。”

    雷森和雷林也被乔二妮的狰狞给吓到了,忙扑向自个儿的姥姥杨氏:“呜呜……姥姥。远顺没说谎。”

    杨氏难得见着自己的三个外孙,现在女儿带着大外孙跟着给乔远芳送嫁去了,她带着两个小点的外孙要是被人欺负了她的脸面放哪,当即身子一挺,就站到了八仙桌前:“咱们家远顺说的是实话,这不是三个孩子都知道的事儿吗?有什么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乔齐媳妇。你先把喜烛重新点燃了再说。”杨氏指挥着自己的媳妇先做事,扫了一圈屋里的孩子。

    七岁的吴大虎,长得虎背熊腰,那么大的孩子还拖着鼻涕,颈脖间黑腻腻的看着都脏。

    五岁的乔大宝,生得机灵可爱,这时候手里拿着根手臂长的竹竿,眼睛骨碌碌乱转。

    八岁的雷森,六岁的雷林,是杨氏的外孙,生在镇上长在镇上,家里又做着生意,穿着和气质都和村里人不同。

    七岁的乔远顺,也长得结结实实,满脸憨厚之相。

    而六岁的远根和六岁的曼儿脸上这半年来倒是长了一些肉,个子也抽高了一点,饶是如此,也是一群孩子中长得较为瘦弱的两个。

    云英瞧着挡在前面的杨氏,飞快的分析着现在面临的窘境,不经意间,却是扫到了右边属于李氏的房间门口快速缩进去的脑袋,竟然是顾八娘。

    “点燃了又怎么样?我可怜的远芳。”小李氏等乔齐媳妇都点燃了蜡烛才又开始发难,悲悲切切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烦。

    当即杨氏便毫不犹豫的嗤道:“远芳好好的婚事全被你眼泪花花给哭晦气了,别人哭嫁哭一会儿,你都哭到了堂屋里;这边可安着咱们乔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你是打算哭给谁看。”

    杨氏说话的时候故意冲着左边乔百胜的屋子抬高了语调,老爷子在堂屋勉强接受了跪拜后又回了炕上躺着,外面闹成这个样子她就不信老爷子听不见。

    果然,杨氏话音刚落,乔百胜就在里面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不就是嫁了个赔钱货吗,哭到祖宗面前来了,要哭回娘家哭去。”

    “公爹,你老人家在屋里有没有听着什么动静啊?这外面都是些半大孩子,喜烛放这么高哪是谁都能吹着的。”杨氏见计谋奏效,斜睨了敢怒不敢言的李氏一眼,她倒是没指望乔百胜会断个公道,只是提醒李氏上头还有人压着,别以为就能无法无天了。

    “你们那么多双眼睛都没瞧见,我这老眼昏花的又能看见啥?少在外面吵吵,就不能让人清净一天吗。”乔百胜一句话中间起码咳了五六声,到后头就有些有气无力。

    老爷子这段时间可是靠着李氏和小李氏又是好吃好喝又是汤药养着的,主要目的便是怕他撑不住两腿一伸过了世,别的两家她们管不着,但若是老爷子出了事,家里的婚嫁诸事暂缓还是小事,关键两个孩子的童生试花了大把的银子可不能暂缓。

    生怕杨氏再引着老爷子说话泄了元气,李氏忙安抚道:“公爹你尽管歇着,外面这些许小事媳妇们能应付,不会再吵着你老人家。”

    说完,回头就压低声音虎着脸冲曼儿喝道:“茶花出来。”

    曼儿人小机灵着呢,猛摇头:“不是我。刚才七哥要去看祖爷,我要跟着去,祖爷说不看丫头片子,我就站在那边门边等七哥,我没吹蜡烛。”小手指着乔百胜的屋门口,曼儿当时背对着堂屋,也是不清楚喜烛怎么会熄灭。

    “小小的年纪还会说谎了,不收拾可不成。”无奈李氏主观意识太重,根本就不管曼儿的辩解,对上了杨氏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表情道:“成铜家的,我们家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木头家的几个孩子精怪着呢,那谎话一句一句来都不带眨眼的,你又没见着不知道,可别被蒙蔽了。”

    杨氏虽然有心想要护着曼儿和远根,可她为人孩子正直占了上风,有些犹豫地问了雷森道:“刚才你们都在弄堂里踢毽子,有没有见着曼儿是在什么地方?”

    雷森和雷林、乔远顺都是老实孩子,一同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四个都进了堂屋。”

    吴大虎突然捅了捅乔小宝,乔小宝抹了一把鼻涕,指着曼儿哼道:“她是踩着板凳上了桌子吹的,我和大虎哥都看见了。”

    吴大虎也赶紧附和道:“就是,我们都看见了!她还偷吃了桌上的肉。”

    顺着吴大虎手指的方向,桌上用于供奉祖先的肥肉上当真多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这可怎么得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氏都快昏厥过去了,一把扯出了在云英身边瑟瑟发抖的曼儿就往外拖。

    杨氏听吴大虎和小宝言之凿凿也有些犹豫,孩子偷吃供品本来事情就不小,曼儿嘴巴一向馋,见着什么好吃的都走不动道,该不会……

    “顾姨,顾姨!你倒是说你是见着谁弄息了蜡烛。”云英一边抱着曼儿没松手,一边冲着右手边房间叫道。

    “对啊,木头媳妇刚才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一直在房里歇着吗?她指定能见着。”杨氏往顾八娘休息的房间一瞧;这间是李氏带几个孙女做绣活的地方,炕上是不准顾八娘歇着的,看在家里人多的份上,李氏让她歇在门边的一个躺椅上,位置正对着八仙桌,外面有个什么动静一定能看个清楚。

    “木头媳妇,你赶紧得出来啊。”杨氏恨铁不成钢地干脆进屋伸手拽了顾八娘出来,“你瞧见是谁吹熄了喜烛偷吃了供品没?”

    “我……”顾八娘眼神转了转,咬了咬唇:“我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云英暗暗冷笑,这么噪杂的环境要素能睡着就怪了!别以为她刚才没看见顾八娘的眼神最先在吴大虎身上扫过,然后又分别对上小李氏和李氏锐利的眼神,这才畏畏缩缩得说什么都没看见。这人,看来是在对乔家老院子的人示好。所以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最好!

    “我知道喜烛是谁弄熄的!”云英咬牙叫了一声,眼神中满是冷意。

    正文、087 真相大白

    “我知道喜烛是谁弄熄的!”

    云英一句话如同一滴水浇进了热油当中,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边杨氏催促道:“云英你要是知道就赶紧说呀,别让曼儿无辜挨打。”

    那边李氏和乔二妮对视了一眼,她们都见着了云英看向吴大虎的眼神不对劲,心里无端升起了一股不祥的念头。李氏为了维护自个儿放在心上的人,别的人死活她可不管。

    硬生生的扯着曼儿一只手臂就往院子当中拖去,连带的也将云英扯离了原地。

    “来人啊,杀人了,草菅人命啦……”云英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抱着曼儿不松手,半蹲在地上大声嚎叫了起来。

    杀猪似的利嚎穿透力极强,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李氏往里屋看了一眼,一荆条就往云英身上抽,“今儿我还就打死你们两个贱骨头。”

    “二嫂,这不好吧。云英如今可不是乔家的人。”杨氏忍无可忍,一把抢走了荆条,“官老爷要杀人之前也要先定罪,二嫂你问都不问明白就喊打喊杀的干什么?”

    李氏越是不让云英说话杨氏就越是怀疑,反正今儿有她在场,就别想冤枉一个好人。

    “还愣着干什么?不把你们家婆婆拦着,打伤了云英被关家人找上门可别说我这做婶娘的没提醒你们。”杨氏厉声对小李氏和一旁看热闹的罗氏、顾八娘喝道,特别点名了小李氏:“石头媳妇,难不成你真的要让女婿回门的时候还撞上血光?”

    这可不行。喜烛熄灭已经够晦气的,要是再撞上血光可不好;再说了,她也觉得婆婆激动过度了,云英不是都说了知道喜烛是谁熄灭的。不问出个所以然来还在这扯着茶花打是什么意思?

    趁着这大家怔楞的间歇,云英又见缝插针道:“三婶婆,你去看供桌上的脚印,要是曼儿的脚印我自己都让奶打一顿。”

    杨氏闻言抢在乔二妮之前扑到了桌子边上,果然在桌上见着了一个脚印,不用仔细丈量也能知道绝对不会是曼儿小姑娘的脚印;“这不是曼儿的脚印!”

    杨氏一声定论后回身看向已经追到弄堂中的男孩子们。不意外的发现少了一个;“二妮,你们家大虎呢?”方才还在和乔小宝一起看曼儿笑话的吴大虎此时不见踪影。

    “干什么?难道你们以为是我们家大虎!”乔二妮一瞪眼:“我们家大虎可是听话守规矩的孩子,怎么会做这种阴损事情?”

    吴大虎在乔家一住就是好些日子,没少给小李氏添麻烦,小李氏平日看在李氏的份上不忍也得忍,但同时也暗暗希望能找着机会让这倒霉孩子早日离开乔家;便也重新进了屋子,对拦在身前的乔二妮轻声劝道:“二妮,三婶没说是你们家大虎。毕竟是关乎我们家远芳的大事情,这事说什么我也要弄清楚。”

    “是呢,二妮。你拦着不让咱们看脚印是不是心虚啊?”罗氏刚才倒是缩在一边看热闹。生怕云英情急之下求她这个大姨帮忙,那才是不上不下难受呢;幸好现在曼儿沉冤得雪,“凶手”还另有其人,她家可没小孩子,便唯恐天下不乱的往前挤。

    说话间,小李氏和罗氏已经见着了八仙桌上还带着泥灰的脚掌印。大大的鞋印子正是李氏惯常纳鞋底的花纹模样;凭着李氏的偏心眼,能得到她亲手纳鞋底的可没几个;杨氏家的三个小子绝对可以排除在外,剩下的便只有吴大虎和乔小宝。

    “我们小宝才四岁多,还穿不下这七寸的大鞋。”李氏微微皱着眉头,一副苦心思考的模样,倒是罗氏大咧咧的惊呼道:“二妮,你们家大虎不就是穿这么大的鞋码吗?这个我知道,前几天婆婆都还让我给大虎洗过鞋子呢。”

    就是因为吴大虎在乔家住着,罗氏额外被李氏指派了不少活儿,能落井下石那绝对是不会嘴软。

    “我们大虎今天穿的是我给他买的新鞋。指不定是谁陷害他!”刚才落在后面缩头缩脑的乔二妮不知怎的突然理直气壮的叉腰坚定地回了一句。

    “是茶花,就是茶花!刚才茶花拿了我脱在那边屋里的鞋。”吴大虎这小子人长得牛高马大,脑袋里装的东西倒是不简单,一下子又像是找到了新证据。

    云英现在可是直接豁了出去,反正她已经不是乔家人了。刚才杨氏的话摆明了要维护她,她也不怕被欺负。便直愣愣的站到了吴大虎身前,云英大了两岁多,却才只和吴大虎一般高。

    “是吗?”云英人虽然瘦弱,气势倒是不弱,杏眸圆睁,像是能将人给看穿:“你新鞋子是什么时候穿的?”

    吴大虎下意识轻轻退了一步,随即挺起胸膛:“早上。”

    “苕花你要干嘛?”乔二妮一看情况不对就想往前冲解救自个儿的儿子,可早看她不顺眼的乔齐媳妇立马伸手拉了她不让她前去:“二妮姐,云英瘦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还能打得过你们家大虎不成?她不过是问两句话,你紧张个啥?”

    李氏也被小李氏和罗氏一人把住一边手臂,小李氏还假惺惺温言劝道:“婆婆,您老人家消消气;要是远芳知道为了她的事儿累着了你老人家心里指定过意不去。”

    云英耳边听着身后说什么的都有,但只要没碍事的人上前她就什么都不怕。眼神在吴大虎的新鞋子上转了一圈,又追着吴大虎后退的脚步踏了一步:“大虎,你早上穿的新鞋子怎么都现在了还没把鞋底子弄脏?连点泥灰都不带。”

    吴大虎毕竟还只是孩子,逻辑思维哪里跟得上云英,听这话立刻就紧张了,眼睛根本不敢看云英,可左看乔二妮被乔齐媳妇拉着,右看李氏被小李氏和罗氏缠着,一下子就慌了神,“我……我……”

    “大虎,你没看见神龛上面摆着前辈先人们灵位吗?他们可都在上面看着,谁偷吃了给他们的供品,谁弄灭了喜烛他们可都能看见!这时候青天白日他们不能出来,晚上他们就要去找偷吃的家伙算账,你怕不怕?”说到这儿,云英眼神一转,看向一旁的乔小宝:“而且,他们还能看见是谁用竹竿打灭了喜烛。”

    乔小宝一下子把手里的竹竿丢了出去,“不是我,不是我打灭的,是大虎哥。”竹竿顶端还残留着几滴红色的烛泪。

    吴大虎早就被云英描述的场景给吓坏了,精神终于崩溃,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只吃了一口,我只是看到有苍蝇在上面飞,让茶花帮着赶苍蝇,她不干,我只好一个人打苍蝇……”

    原本这熊孩子是和远根和云英一道进的堂屋,见远根去了乔百胜屋里,曼儿被骂得只能趴在门边往里瞅就觉得心里爽快,冷不防就瞧见两个苍蝇围着散发着腥味的肥肉打转,情急之下便拿了竹竿去赶,一不小心将肥肉就打到了地上;捡起来的时候耐不住肉香就咬了一口;放好了肉之后瞧着曼儿还趴在乔百胜的门口,便要支使她做活儿赶苍蝇。

    那时候曼儿正伤心呢,哪里会应声;吴大虎只好又接着自个儿赶苍蝇,这一赶,不知不觉就追着苍蝇爬上了供桌,可打灭了一根喜烛后也没打到一个苍蝇,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后这熊孩子也吓得够呛,立马将竹竿拿给乔小宝,策划了一出陷害的戏码。

    照理说现在真凶已经找到,该打就打,该罚就罚;杨氏和云英都等着看李氏和乔二妮的动作呢。谁知道李氏愣了片刻后径直又去拉曼儿:“都是茶花你这死丫头偷懒,你大虎哥让你做点事怎么啦?竟然敢给我推三阻四。”

    还能这样?云英实在是对这位极品奶奶没了办法,这样下去,曼儿迟早会被迁怒得没法活下去。

    好在杨氏反应不慢,将曼儿拉到了身后:“二嫂,你怎么不分轻重先后的,这事情关曼儿什么事?”连带的,作为曼儿后娘的顾八娘今天的表现也让杨氏心里很不痛快,杨氏不客气的点了名:“木头媳妇,曼儿好歹是你的女儿,你锯嘴葫芦啦!”

    “这事……这事儿是曼儿不活泛,在家里这孩子就不听话;婆婆是她奶,管教管教是应当的。”顾八娘小声的回了句,气得杨氏差点一仰倒,云英也身子直打颤;摊上这样的后娘还真是“幸运”啊!之前她没怀孕那也就算了,现在她好像为了她自个儿的孩子日子过得好,什么违心的事情都能做。

    李氏这下子得意了,“木头媳妇啊,这赔钱货就得严加管教多教教规矩,不然出了门被人说嘴就不好了。”说罢开始四处寻找荆条的影子,“我荆条呢?刚才都还在呢。”

    “呃……”原来乔二妮刚才听自家儿子坦白了“犯罪事实”,一时怕荆条落在自家儿子身上,趁着所有人不备,早就将荆条给扔到了猪圈里,而且还举一反三的吧附近能打孩子的东西都扔了。

    “赔钱货,赔钱货!我家的姐姐是赔了多少钱?倒是看到你们一次次的用我姐姐们赚钱!倒是远芳姐这次出嫁我看你们才赔了不少钱!”突然,一直都没说话的远根抬头叫了起来,满眼的泪水,叫出了内心一直想说的话后,他推开了挡在门口的人发足狂奔了出去。

    正文、088 孵化小鸡

    虽然远根叫嚣的都是事实,但长辈做的这些龌龊事情又岂是小辈能轻易诟病的,一时李氏和小李氏齐齐惊呼出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说呢?”罗氏就是站在门边的那个人,远根跑出去后她一边揉着腰上被远根撞疼的地方一边特意寻了小李氏告白:“不过说实话,过不久轮到我们家远芬也能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云英可没这个闲情逸致继续待在这里听他们你来我往的假客气,深深看了一眼顾八娘后拉着曼儿就跑了出去;她决定,今天回去就找贾氏商量,干脆连远根和曼儿也一起买出来算了,省得在这个家里受气被压迫。

    可云英想得太简单了点!首先两个孩子年纪小,并没有适合的理由能够通过正式的手续买出来,没经过正式的手续便要面临乔家人的狮子大开口;其次,曼儿是个乔家人眼中的“赔钱货”倒好说,可顾八娘肚子里的是儿是女还不知道,远根是绝对买不出来的。

    好在乔木头家的房子是修好了,但顾八娘绝口不提让两个孩子搬回家住着的事情,云英也当做不知道,和贾氏好好的养着一双弟妹。

    用来煮胡豆的大灶经过几天的晾晒终于是能派上用场,杨氏一家子的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乔全是个长相俊朗话不多的男人,但云英凭着乔全在打灶台期间的几个建议能感觉到他这人心中自有一番沟壑。而且,他还以极高的分数通过了云英刻意的几个人性小测验。正式被云英列入了可持续性合作的名单之上。

    乔全的其中一个建议便是关于工作地点的。贾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但村里人七嘴八舌人言可畏的忌讳他是记得牢牢的。工作的地点从关家内转移到了关家外,也就是关家旁边的一座废宅当中。对外倒是好说话,杨氏跑去村长家找村长媳妇一阵诉苦,乔全回家的事情便被全村人都知道了。

    接着就是分家。乔全既然回了家哪能和乔齐挤在一个院子。学着李氏的样,乔全带着三岁的儿子被杨氏给“赶”到了董家旁边,和关家隔着个小山包的废宅当中。

    当然,杨氏和乔齐媳妇不会像李氏那么绝情,每天都带着孩子拿着工具去乔齐家帮忙休整屋子。

    这些都是村里人传遍的版本,真实版本却是有一些偏差。这废宅的地契房契村长是代村里收了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是云英出的。也就是说这房子目前是云英私有,不过她也和乔全说好了,只要乔全今后的表现突出,一年后,这宅子的房契地契她都会直接交给他。

    房屋的确也经过简单的休整,至少乔全父子两人吃住都有了地方,院中的杂草也都换成了蔬菜瓜果,还被远根领着远顺几个挖了不少花草进来载着美化环境。

    制作豆瓣的过程其实很简单,乔全负责做体力活的那块,负责从河边取水。在大锅中煮三十斤的胡豆。胡豆煮好后沥起来装桶里,杨氏和乔齐媳妇便负责用手工把胡豆剥成两瓣。待得晾干了水气,将胡豆瓣放篾条席上摊匀放进不通风的杂物房盖上稻草棉被,趁着天热,五六天便能发酵霉变。

    云英留了两百斤胡豆做别的用处,其余的花了四天才煮完储存好。连同她在内,几个人都泡得指尖发白。事情做完了,云英这小老板自然不会亏了谁,忍着腰酸背疼取了早已准备好的铜钱出来。乔全四天一百二十文、杨氏和乔齐媳妇一人八十文,虽然数目不多,但好歹也算是云英的一份心意。

    可等云英拿出钱后杨氏说什么都不要,弄得乔齐媳妇拿在手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云英盘算着今后经常会麻烦到她们,这钱自然是说什么都要发出去的,便作了生气的样子嗔道:“我婆婆可是说啦。要是你们不拿着这钱就是嫌少,今后可不好意思再劳烦你们了。”

    云英这话说得认真,杨氏也是个爽利人,见推不过只好收着,转眼又帮云英担心起起在院子里的大灶台来。

    灶台是乔全用泥巴垒起来的也就罢了。那口专门定制的铁锅真的可惜,明年也不知道还能用不。

    这个问题云英当然也想过,也有初步的构想。只是还没做过系统的调查还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不过既然杨氏问起,云英也正好顺带解去自个儿的疑惑:

    “三婶婆觉得卖小鸡这行当怎么样?”

    杨氏不知道为何云英会把话题扯到这上边来,但还是老实回道:“这个行当可以倒是可以,可哪儿来那么多小鸡可卖啊?母鸡抱窝的时候不一定能遇上种蛋;加上谁会愿意放着抱窝的母鸡不下蛋啊,好多人家都估摸着母鸡要抱窝了还得想办法缩短它抱窝的时间。”

    “要是能不用母鸡就孵出小鸡来,会有销路吗?”云英摸着土灶结实的灶台,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云英说笑话呢,没母鸡咋能孵小鸡呢?”杨氏呵呵笑道:“要是那样,这门行当可是大大做得。”

    “有三婶婆这句话云英就放心了,三婶婆这两天四处凑凑看能凑够二三十个种蛋没,我要先试试成不成,要是能成的话,你和齐婶子就做了这营生吧。有齐叔的牛车走街串户的生意指定好。”光是靠说绝对是没办法让人相信的,云英打算孵出第一批小鸡自己放家里院子里养着,让杨氏和乔齐媳妇亲眼见到奇迹的诞生怕就会相信了吧。

    杨氏两人自然不信有这样的好事,还是云英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先给劝了回去,回头长出了一口气后不由问了真耐心喂乔远成吃饭的乔全道:“全叔怎么就没觉得这事儿成不了?”

    乔全给儿子擦了擦嘴角,憨厚一笑:“我哥说关家娘子和关家小哥都是有本事的人,我看云英也是个有成算的人,不会做那等没把握的事情。”

    云英微微笑了笑,知道乔全其实挺谨慎,现下就她和乔全在场,酝酿许久的话也顺理成章说了出来:“全叔有没有兴趣和我长期合作?”

    “合作?”乔全有些不解云英的话,但其中大概的意思他也能猜着一二,“我不卖身!”一旦卖了身就是奴籍,以后乔远成的名声也不好听。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公平的用工合同存在,但有卖身契的制约。云英如今才刚刚从乔家出来可没打算就做个高调的出头鸟,闻言忙摇手:“不用签什么卖身契,只需要和我签订一份保密契约便成。”接着,云英便说了前世惯常有的用工模式。

    如今她暂时只打算请乔全这么一个工人帮着打理西山那一片辣椒地,等关平的县试过了才会在河对面买几亩肥田种植些别的什么东西;和乔齐签订的契约挺简单,最重要的只有一条——保密。

    云英抬出了珍味居的掌柜,只说是接到了人家的活儿,帮着别人种植一些特殊调料,但人手缺乏,愿意以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请乔全帮忙种地翻地,没事干的时候歇着一月工钱也照发,但若是最后消息从他口中泄露出去他不但要吐出全部的工钱,还要赔上珍味居五倍的损失。

    当然,云英事先为了以防万一业已让刘二掌柜杜撰除了一份“委托书”,上面被委托的关平则要因为秘密泄露赔上十倍损失。

    仔细听全了云英的介绍,乔全没忙着签字,反倒极为担忧地问云英:“云英,关家小哥会不会被骗的啊?别以后牵累了你。”

    “不会,这上面还有官府的印鉴呢。”云英扬了扬关平上次一起带回来的纸张,也不清楚珍味居是怎么在上面盖上了县城官老爷的大印。从官面上来说,这份契约没有丝毫的问题,不过私底下云英多收了几百两银子而已。

    乔全怕云英识字不多被人给坑了,还特意拿了云英给出的那份契约看了两遍,这才在属于自己的那份上面盖了手印,“现在云英能说让全叔做什么事了吧?”

    “哥哥哥……”三岁的乔远成突然指着外面大声叫了起来,山坡下的这座废宅这些时日被加上了一圈竹竿篱笆,从依稀的孔洞中能见着远根拉着关平小跑着过来。

    云英见关平手里提着个印着珍味居记号的食盒,笑着迎了出去:“关平哥,全叔已经答应帮我们做事了,能不能给他说下都要做些啥?”有些事情,关平出面可比她一个小丫头顶事多了;这是云英发现成为关平童养媳后带来的又一大好处。

    她倒是心中光明行为坦荡,关平却是因为几天没见她发现她像是被晒黑了几分,有心想要说她两句的又被她先堵了回来,加上她话中的“我们”,让关平无端得有些脸红,随意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云英:“上面是刘二叔新做的点心,下面两层他说是你托他找的东西。”

    正文、089 辛离其人

    要是云英没见着食盒第二层大约一斤重的玉米种子她都差点忘了西山上还有一山谷的玉米地了,而且上次给那个哑巴花匠立夏出的那些主意也不知奏效没有。

    带着这样的疑问,云英接连两日都有些恍恍惚惚,就连第二天带乔全上山瞧那片还有大半未摘的辣椒时也心不在焉的差点摔倒,若不是关平一直跟在她后满拉了她一把,说不定回头就直接去下面的荨麻林里找她了。

    “云英,你怎么了。”就像云英的手烫人似的,关平丢了之后不但手发烧,白净的脸庞也跟着发红。

    “我没事,倒是关平哥你是不是热着了?”云英回神见着关平媲美猴子屁股的面皮不禁惊讶地忘了眼有些阴沉的天空。

    “没有。”关平对上云英圆圆的面庞,发现脸上长了点肉之后的云英看上去还蛮可爱的,要是眉尾的伤疤没那么明显的话比乔家那几个丫头看着都顺眼舒服。想到这儿,关平猛地想起初次见到云英时她和杨氏的对话,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云英眉尾的伤痕颜色有些不对劲。

    “关平哥你看什么?”云英被看得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眉尾。

    “没什么,我去给全叔说下哪种要摘下来过两天和做好的胡豆瓣酱一起送到镇上去。”关平就像是做坏事被人抓着似的,一溜烟的就跑了,留下云英发了一会儿呆,搞不清楚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猜测他莫非是有些“恐考症”。

    “云英。这些毒红果真的是珍味居的人让你种的?要是有人吃过事儿来不会找你们麻烦吧!”经过了最初的震撼,乔全难掩担忧的问了一句。

    “这个全叔你放心,契约上不是写清楚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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