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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罗家,云英从始至终就没抱着什么期望。有大罗氏在前,也有云英原身的记忆在后,罗家可凉薄得可以。这么几年赶集的时候也不是没同路过,但罗张氏就像是害怕被云英缠上似的,听罗五婶说了马车上有云英根本连车都不愿上。现在突然出现,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这一家子还会是来给她谈天说地的不成?
云英猜得不错,上次她回家后,罗五婶就把她的事情在罗家岙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这才惹得罗大壮和罗张氏带着家里的孙子孙女一道上了门。谁知道云英根本不按理出牌,没被吓得瑟瑟发抖,反倒是先哭诉了起来,这下子,他们是留着尴尬,走了又觉得可惜。
“苕花啊,你是不知道。你两个舅舅都是没孝心的东西,这不,丢了你表姐妹几个在家里人句不知道跑哪去了,家里的房子都快塌了也不见回来。姥姥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嘛,地倒是还有两三亩,不如你给点种子也成。”罗张氏干脆开门见山,也不和云英来什么哀兵之策了,人云英姐妹俩都跪到地上去了,难不成让两个老骨头也这么来一下?
正文、130 贵客到访
想是罗家人在来之前就事先排演好了的,罗老太太这单刀直入的一哭,刚才那个还拿探照灯似的眼神扫视关家各处的小姑娘便一下子凄凄苦苦哭了出来:
“表妹,难不成你就忍心看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哭成这样吗?”
云英真是佩服这一老一少的精彩演技,可惜这样的人她知道给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个脸面坚决不能给。不过,在拒绝之前,云英也觉得应该听听曼儿的意见,毕竟从心理上来说她是个异世穿越来的“外人”,曼儿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万一她有心想要伸手帮助一二呢。
念及此,云英轻轻捏了曼儿一把,相信小事不在乎大事不含糊的曼儿会给出她的反应的。
果然,曼儿接收到她的暗示后回捏了她一把,脆生生道:“表姐,你不劝姥姥别哭伤了身子,反倒跟着一块儿哭,难不成你就忍心带着咱姥姥一起哭。”
云英听到这儿,笃定地接过了话头,“曼儿,当年你还小不知道事儿。咱娘曾经说过,她可是没爹没娘的孩子,生娃从来都没娘家人来家搬月子。”这事情前几年没少被大罗氏拿出来说嘴。云英娘在娘家就是个受气包,婚后过得又极不如意,罗大壮和罗张氏一直当没这个女儿,现在却是想在外孙女身上伸手。
罗张氏性子直率,虽然厚脸皮,但毕竟没什么弯弯绕绕,云英说的这事儿是真事,平日里因为这个罗张氏基本不敢往李家村走,因为做媒的杨氏会骂得她狗血淋头。想起杨氏,罗张氏下意识看向门口,杨氏在十里八村的名声都响亮,要是被她抓着说嘴,今后可真的是没脸没皮了。
罗大壮的性子就要沉得住气些,罗张氏的怯场被他看在眼中。忙启动了第二个方案;扯了罗张氏在身后,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苕花啊,姥爷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我们日子也过得紧吧。本来还想让你救济点的,可眼下……”
说到这儿,罗大壮背着手故意顿了顿,往小梨和贾氏消失的屋子看了眼,又往关平的书房看了眼,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道:“苕花你在关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云英正觉得这姥爷倒是有些通情达理,可还没等她感叹完,老爷子就话锋一转,“曼儿这妮子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你看你表妹罗彩霞如何?只比你小三个月。不如你留她在你身边帮忙,平日里也让她吃饱穿暖就行。”
云英一时没反应过来老爷子送人的话怎么会说得神秘如此,还是旁边流着鼻涕的小胖墩一语道破了天机:“爷,吃饱穿暖不够。彩霞说会做个能掌家用的姨娘,到时候我想吃啥就有啥。”
云英这才恍悟所谓的“帮忙”是个什么意思。她真是佩服死了罗家人的算计,看来还真不能对这些亲戚报以厚望。像个泼妇似的骂街她做不出来,但勇敢捍卫自己的权利这点还是当仁不让的,当即便反问了罗大壮:“姥爷,你是这个意思吗?”
罗大壮老脸一红,支支吾吾给了发话的小胖墩一个爆栗子,做贼心虚的姿态一览无遗;倒是刚才还四处打量生活环境的罗彩霞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嫌弃地上下打量云英道:“表姐。不是做妹妹的说你,关秀才什么身份的人了,你还打扮成这样,也不觉得磕碜。刚才那是你们家姨娘吧?穿得可比你体面多了。要是我进来帮着你,保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穿得比她好。”
“彩霞表姐。我关家姐夫家可没银钱再买你这么个下人进门。刚才姥爷姥姥不都说日子过不下去了吗?要是卖了你进大户人家帮佣,少说也要换个十来两银子。还能借上一些给我七哥考童生试呢,大不了七哥以后有出息了还你们两倍。”曼儿这妮子嘴巴毒起来也不饶人,完全说出了云英的心声。
“谁要卖儿卖女了!”从罗张氏暴跳如雷的样子看来,这罗彩霞在她心里的地位就好比乔远慧在李氏心里的地位。骂完了不算还接着叨咕了一句:“你以为都像李氏那么狠心。”
云英只当没听见她最后的嘀咕,直言不讳道:“如今关家正缺银钱,要是姥姥愿意给彩霞签个卖身契我倒是可以收着,若是来年关平哥赶考还差些银两,到时候我就可以做主卖了彩霞换点银钱了。”
“你想得倒是美!拿咱们家彩霞换银子,亏你想得出来。老头子,走,这丫头就是个白眼狼。”罗张氏被云英气得七窍生烟,拉着罗彩霞就要走。
一同来的大孩子尚且罢了,两个小的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当即就坐倒在地上蹬着脚大声哭闹起来,说是魔音穿脑也不为过。
“云英姑娘,这是太太让我给亲家姥姥拿出来的几件衣裳并着五两银子,说是让亲家姥姥和姥爷买些东西吃补补身子。”小梨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其中就有一件她刚刚还穿在身上的细布青色衣裙,乐得罗彩霞挣脱了罗张氏的手就往前凑了上去:
“这位姐姐,家里的事儿你忙得过来吗?我娘那儿有一副绣样是春草纺里最时兴的花样子,闲时我能来找你玩儿吗?”
这话题倒是抓得好,春草纺里的好东西向来就受到镇上大户人家里的管事丫鬟们青睐,小梨还正因为来了乡下可能见不着好的花样子发愁,罗彩霞就送上门来;当即点了点头,“成啊。”反正小梨看云英的脸色也知道眼前人都是给云英添堵的,人远慧姐可是小姐面前的红人,得罪了远慧姐,那就得罪了她小梨。
这个家,做主的还真不是苕花!这是罗大壮和罗张氏现在相同的共识,反正他们也不是非要找当家人说话,在云英那儿虽然受气没得到什么好处,可小梨放在地上的银两那可是实打实的实惠;老两口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说要去正房谢过亲家太太。
小梨换了套衣服,又被贾氏教导了几句,加上又是大家户出身。应付起罗张氏一家来倒是得心应手,一时把云英姐妹和顾八娘都给晾到了一边。
顾八娘看着被罗张氏收到怀里的银子,后槽牙都快咬蹦了!和贾氏毗邻这么几年,她除了卖云英时得了五两银子。还没从贾氏手里掰出半文钱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邋邋遢遢的云英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好戏没看成,反倒又添了一肚子闷气。
贾氏自然是不会家罗张氏一行的,罗张氏等人得了好处也怕撞上杨氏,几句客套话一说,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去了,徒留下小梨在廊沿上和院中的云英姐妹俩大眼瞪小眼。
午饭贾氏也没出来吃,就连关平都吩咐小马来厨房端了一份走,厨房里就剩下云英和曼儿。姐妹俩相对而坐。半晌,曼儿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快吃饭吧,瞧你小小年纪就叹气,小心成糟老太婆。”云英往曼儿的碗里挑了两根肉丝,戳了戳她碗里的玉米渣混米饭。贾氏说玉米渣粗。和关平是不怎么吃的,倒是云英喜欢吃粗粮,每顿都要加上一点在饭里。
“六姐,是我和七哥拖累了你。”曼儿向来的好胃口这时候消失了,埋头之际两滴眼泪掉进了饭里。六姐在她和七哥的心里是天下最能干、最好的姑娘。
“说什么傻话呢,六姐又没受什么委屈。”云英心中一哽,扒了一口饭掩饰心情的起伏。
曼儿很认真的干脆推开碗。正经地看着云英:“真的,要不是想着七哥和我能过得好些,六姐你哪里用得着处处将就贾婶和关平哥?是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哟,曼儿都会用成语了。”云英故意高兴地搓搓曼儿细嫩的脸蛋,待得发现把她脸上的认真搓不散时讪讪收了手,低声道:“曼儿吃饭吧。六姐心里有数。”至少,岐山的事情她就一直没露馅,想必知道一二的乔全也不会那么八卦。
“六姐,三婶婆说,她不会放七哥不管的。我也长大了。都会帮全叔孵小鸡挣银子,你其实不用那么操心我们的。”说着,曼儿往正房看了一眼,竖起耳朵听那边屋里小梨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吐吐舌头:“而且贾婶有了小丫鬟侍候,以后我也不用再每天来听她说教了,说实话,和她在一起真的很闷。要不是能多和你待一块,我早就不过来了。”
这还是曼儿第一次袒露她的心声,让云英也大吃一惊,随即就是无边的愧疚。她只是想着办好了外面的事,改善家里人的生活质量,但却忽略了曼儿和远根的真正需求。
“六姐,你怎么哭了?我错了,以后我还是会每天过来照顾贾婶、陪贾婶说话,你别生气。”曼儿也慌了神,都怪今天看着贾婶对六姐的态度不一样心里添了堵,这才说了心里话。
“不是,六姐才不是生气。六姐是觉得对不住你和远根。”两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弟妹,云英如何能不敢动,揽了惊惶的曼儿入怀,下巴搁在她头顶一字一句保证道:“曼儿今后真的不用常常过来帮忙做事情,要是想六姐了就过来看看。等明年关平哥考试之后,六姐带你和远根去一个好地方。”立夏要是再不回来,可怪不得她要鸠占鹊巢了。
午后,偏僻的关家小院竟然又迎来了两位贵客:李长海和李银凤。
两人是坐着马车在村长家门口下的马车,村长和村长媳妇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谁知道李银凤开口便是让村长媳妇带路要去关家拜访秀才娘亲。
村长和村长媳妇经历了短暂的失落后很快又振奋了心思,关秀才家如今已经算是李家村有头有脸的人家了,李府的少爷小姐上门只能说明关家越来越富贵,关家越是富贵,给李家村、给他这个村长也会带来不少的机遇。
沿路的沙地上,一丛丛即将全熟的玉米林跃入众人眼中。李银凤心情莫名地激动根本不理会村长夫妇的奉承,李长海却是懒洋洋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和村长聊着天,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这沙地上长势不错的玉米。
说起这个,村长对关家又是一通夸,“三少爷不知道,这玉米咱们李家村可是前年就开始有人种了,最先种的就是关秀才家,到底是念过书的秀才,家里开了一亩沙地种出来的玉米收成还真不差,去年、今年,村里好多人跟着种,好多人家都沾光吃上了饱饭。”
“前年种植的‘玉米’?”李长海本来懒懒半闭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亮色,要知道,“玉米”这个词汇在朝日城也是今年才听人说起,而且他还听知府家小公子说过,之前这玉米是叫“黄金树”,是大前年镇西将军命人献上给皇上的。在京城试种了一年后才改名“玉米”开始在全国推广,今年也才到朝日城。
李村长哪里知晓这么多周折,摸了摸头:“可不是嘛,去年乔成铜家连你家的租田都没要,全家都扑在山地和沙地几亩玉米上,当时咱们村里人还在看他家的笑话;谁知道一亩地收了好几百斤玉米,留了一小半种子,剩下的拿去镇上珍味居换了好几十两银子诶。可惜关家人手少,就是乔全两兄弟帮着忙活也只收成了两亩多。不过我倒是又看到了关家和乔成铜家今年地里又多了不一样的农作物,准备去问问,合着也走在前头挣几个银子。”
“新的作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李长海回百家集之前好像听知府小公子提到过,貌似秋收后还会有一种叫“油菜”的种子会分发下来,城里也会出告示教人怎么播种管理收获。
“名字我确实不知晓,只是听说种出来的果实能出油来,味道比猪板油还要香醇。”李村长主要也是占了媳妇和杨氏关系不错的光,不然哪里知道这么多。
正文、131 话中有话
李村长口里透露出来的消息让李长海怔楞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眼神也不再懒洋洋毫无神采,迸发出一种属于猎人见到猎物后势在必得地兴味光芒。
他没忘记云英手中出来的篾条枪、水枪还有鸡毛毽子,这三样东西可是帮他累积了最初的资本,才能不靠家中资助闯出如今的一片天。
云英既然能拿出那几样新鲜事务,有别的什么也不打眼,至于这些东西是怎么上达天听的,珍味居不就是摆在面前的路径么?不过,云英这丫头也真不够意思,当年不是和她说过有什么东西大可以找自己的吗?名利双收的事情怎么就拱手让给了别人呢?
李长海越想越是觉得云英不够意思,先前都还觉得对云英的恶作剧有些愧疚,现在那仅有的一丝愧疚也飞到了天边,剩下的都是浓浓的不甘和埋怨。
关家刚刚送走了罗家人,家里弥漫着低气压,村长媳妇的一通报立马又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小马和小梨听到旧主来访,那可是扫榻相迎,要不是村长媳妇说李长海姐弟两个随后就到。他们就差没把关家院中一条青石小道扫得光可鉴人了。
比起这两个的满心欢喜,贾氏和关平心下有些喘喘。谁知道大清早乔远慧回去后说了些什么?贾氏就住在云英隔壁,早上乔远慧那一通折腾小梨在外面听不见,她隔着一面墙壁可是听了个七八分。暗赞乔远慧有野心有想法之余,思前想后还是觉着云英就是捡着了别人家的传家玉佩,不然哪来的三百两银子。这个事情上,她也是给关平通了气的,还说下午让关平亲自押着云英去镇上把人家的玉佩赎回来,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了。
云英则下意识挽了挽袖子:来得正好!她倒是想好好问问没长大的李长海找着他的宝贝玉佩没有,可别活冤枉了别人。
李村长和村长媳妇本来还腆着脸想要在关家多待上些时间的,却不想刚刚进了关家院门李长海便直接下了逐客令:“李村长。我呢是特意来寻宁远兄讨论学问上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二位相陪了。”
李村长既然能当这么多年村长,饭可不是白吃的,虽然尴尬。可还是拖着不明所以想继续留在关家看热闹的媳妇告辞而去。
“小马、小猴子,你们两个守着门口,可别放了谁进来扰了本少爷的雅兴。”李长海手中拿着一把骚包的玉骨折扇,合起来指指点点,大有江山在手舍我其谁的主人架势。
李银凤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小院子,没想到丝毫没有她想象当中的脏污恶臭,如此盛夏,空气中竟然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此情此景就连李长海也是精神一振。纵目望去,左右两边的空地上绿荫遍布,左边一溜的架子上垂着丝瓜和冬瓜。底下栽种着茄子、辣椒,还有他前两天在珍味居第一次吃到的黄瓜,他之所以能认出来那长条的是黄瓜,还得力于他的挑剔,珍味居出来的新鲜菜他只要是吃到了就非得问出是什么做的不可。有银子打头,珍味居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食材他也算是看了个遍。
不过在关家这小小的院子里,李长海发现还有好几种他都不曾见过、或是不敢肯定见过的蔬果,就如那在地上足足有成人脑袋大的青绿色圆球,像冬瓜不像冬瓜的奇怪的紧。
要说左边是硕果累累蔬果飘香,右手边就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色,高的矮的、盆栽的、瓦罐的、直接栽泥地的各色花卉在这个季节竟然让人见着争相开放的景色。仔细一看。才发现并非花朵开得有多繁茂,而是摆放的顺序错落有致,给人以如此错觉。可见摆弄花卉的乃是此道高手,念及朝日城自家那杂乱的花园,李长海都有冲动想要问问是哪位高手有如此手笔。
“这是什么花?”李银凤走了几步,终于发现了满院淡香的由来。那是两株小孩儿手臂粗,一丈高矮的繁茂植物,星星点点开满了枝叶之间。她伸手摘下了一朵凑到鼻间,沁人心脾的香味顿时就让她沉醉了,转头就对紧跟在身边的乔远慧说道:
“远慧。待会儿记得采一些这个花。就是不知道这个花快马送到朝日城会不会就没这么香了,要不然送上一些给采菱她们,指定能让她们高兴死了。”
乔远慧早上其实已经来过一趟,不过那时候一心只想找云英“算账”哪有心思注意这些;是个女孩子怕都没办法抗拒花儿的魅力,何况乔远慧这么爱美的人。当即点头应是。
“小姐,这些花都是关夫人平日里照看着,问过夫人不就知道能不能送到朝日城去了。”小梨才来关家一日就摸清了关家三人的习性和分工。
云英就是负责粗活重活的,说白了就是身兼长工和下人两职。关平呢,只管念书考科举,以后关家富强可就全依靠他。贾氏身子不好,细致活儿就是她在打理,像侍弄花草这些风雅的事儿想当然耳她就是行家。
“真的吗?”李银凤这才像是发现了在弄堂前相迎的关家诸人,款款上前,维持着大家闺秀礼仪行了个郑重的拜见长辈礼节:“夫人见谅,方才小女子是被贵府精致景色震惊,一时忘形,还请莫要和小女子计较。”转了个身,福了福身子:“关公子见谅,小女子献丑了。”
李银凤毕竟是受过正统闺阁教育,人家的礼节一出手,大家之风便扑面而来;加之人生得圆润,今儿大概是乔远慧早上不在,李长海又催得慌的缘故脸上没敷那么厚的粉,头上也没乱七八糟重重叠叠的簪钗,整个人看起来顺眼不少,顿时就让久未经历贵族礼仪的贾氏觉着无比的亲切,忙不迭侧身让开,慈爱地客气道:“哪里哪里,还要请李小姐看在我身子不适的份上莫要计较我们娘俩没在门口接你呢。”
李银凤灿然一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捡了先前正和乔远慧说的,指着廊沿下的黄桷兰一脸虚心请教的样子问道:“夫人,这个花叫什么名字?不知可好养活?花朵摘下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维持持久芬芳?”
“这个……”贾氏略微犹豫。说来惭愧,这满院的杂草能有今天的花卉蔬果交集多半是云英的功劳,她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妇人最多是按照云英的吩咐,今天该给什么花浇水、今天该给什么植物锄草……,细致到具体的操作她可就有些迷茫了。
乡下人家,即便是有人进了关家的院子注意的也只能是左边的蔬菜瓜果,也只有像李银凤这样出身的人家注重的才会是怡情养性的花卉。这也是云英明明最会养花侍弄花却不敢以它为职业的主要原因。
“凤姐,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让关伯母怎么回答?如是想要,待会儿走的时候讨上一些就好,莫要追根究底。”李长海略勾了嘴角,左脸颊上出现一个深深的酒窝,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一旦面上有这样的表情,便是表示他发现了一件极好玩的事情。
李长海冲着关平母子抱了抱拳,直接亲热称呼道:“关伯母,宁远兄,叨扰了你们午休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姐弟两人在府中闲着也无事,想来瞧瞧祖宅这边的境况。不曾想天气实在太热,这才来贵府躲躲清闲。”
云英一听这鬼话忍不住“嗤”的一声小声笑了出来。大热天的富贵人家闲着无事待在放了冰块的屋里多休闲,谁没事赶着马车在太阳下赶一个来小时路就为了看看谁也搬不走的祖宅?没事跑关家来难道就凉快了?
前面的贾氏闻言回头冷冷瞪了云英一眼,眼中的责备和怪责让云英心里一痛,贾氏想必还是认为李长海兄妹两个是来找她要玉佩的吧?看来,几年的感情终究没换来一份信任。下意识看向了另一旁的关平,她想要知道,关平是不是也这么认为的。
可惜关平这时候也正纳闷李长海姐弟俩的来意,蹙了蹙眉头,吩咐道:“劳烦小梨姑娘去屋里搬些凳子到丝瓜架下,云英去泡些茶来,容我和李兄在瓜架下谈诗论文。”
“那我……”李银凤稍微犹豫了一番,断然亲热得抱了贾氏的手臂,顺着李长海拉距离的叫法叫道:“那我就和关伯母去屋里坐会儿,我看伯母给关公子做的书生袍上绣花挺精致的,学到手中也好给长海绣一件。”
乔远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期望李长海能够出言要了她侍候在身边,谁知道关平自作主张再吩咐了云英道:“小梨昨儿才来,定是不太知晓家里情况,我看李兄对咱们院子里这些东西还算兴趣,你就留下来帮我们添添水,顺道说一说罢。”
云英正要开口说自己又不是下人,如今家里下人好几个,吩咐别人便成。
谁曾想李长海眼珠儿一转,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哎,其实我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咱们百家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运到朝日城售卖,朝日城可是个有钱人大把大把抓的地方啊。”
正文、132 茉莉花茶
李长海短短的一句话当然不可能立即就打动云英,关键他看人脸色的本事鲜有敌手,云英这人有什么东西又容易表现在脸上,这边刚刚凝神停下步伐,那边李长海见机又抛出下一个诱饵:
“宁远兄大概不知道,小弟的车马行如今虽说不是闻名腾云朝内外,但也以速度快捷已经成为生意人首选的合作伙伴。”
关平又不做生意,平常也对此少有接触,听李长海这突然蹦出来的生意经不由云里雾里不知所谓,一时举着茶壶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云英听到车马行的时节眼前就是一亮,一直以来,和珍味居的合作就仅限于粮食吃食上面,其实她最想做的还是能她心神都能沉浸其间的鲜花植物。但刘大掌柜不止一次说过,珍味居自己的车马行速度太慢,至今豆瓣酱都还仅限珍味居内部使用,并未外销至腾云朝各处。
李长海自曝出来的消息云英暂时分辨不了真伪,但她还是想要多探听一些这方面的消息。转身接过了关平手中的茶壶扬了扬:“这里的茶水有些普通了,不如我给你们泡一壶符合你们身份的风雅茶水。”
“何谓风雅茶水?”关平和李长海都只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味。关平兴味之外也有两分怪责云英擅作主张。人李长海出身富贵什么好茶没喝过、什么稀奇的没见识过,云英可别做得过犹不及了。
李长海则是若有所思的以手支着下巴,期待之外又是几分不满沉寂在心底,和先前路上的不甘汇集一处。这云英,要是他不抛出这些诱饵,是不是就依然做一个躲在人后的木头人。
来关家的时间不长,但李长海也已经看出云英在关家的地位不咋地,甚至连昨天到关家的小梨都比她在贾氏面前有脸面,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真真是不吐不快。
他一口气还没机会发出来。云英的“风雅茶水”就已经准备完全,只见她从房里拿出了一盒干枯的白色小花朵,用竹展,像是一个穿着洁白衣裙的美人儿妖娆起舞。使人目眩神迷。
云英的手相当有力,收放自如,看见茶杯当中的茉莉花伸展开时轻轻收回茶壶放到了地上,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请字一出口,茶香袅袅中淡淡幽香随之飘出,让人顿时就觉得面前这杯茶水顿时真的就变得高贵典雅,可以想见,能品尝如此茗茶的人也肯定显得风雅起来。
李长海端了茶在手,心下已是有了计较。喝了一口之后则更是心动,忍不住开口道:“好茶,不知云英姑娘在茶水当中加的是何物?对人体可有什么伤害?”
“加的自然是花朵了,难道李公子不觉得以茉莉花入茶,芳香怡人。清爽雅致。至于这花对人是否有伤害?云英已经尝试这样加在茶中饮了很长一段时间,若是有恙,那也早就表现出来了。”云英一听李长海的问题就知道他是行家,一问就能问到主题,若是要关平先说话,云英估计得先听一段酸溜溜的拽文,这也是她没单独泡给关平喝的缘故。生怕他没人可以抒情怀就抓着自己不放。
关平真的准备了一首因为冉冉升起的茶香而起的诗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厢李长海的直白问题就提了出来,梗得他如鲠在喉,难受之极。李长海的话他不好反驳,但云英面前他是优越惯了的。当即抬手制止道:“李兄且慢!”挡住了李长海继续喝茶后转向了云英虎着脸道:“云英,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些入口的东西你怎么能如此轻忽?李公子是何许人,怎能拿给你随意试验?还不赶紧把茶给撤下去。”
茉莉花入茶在云英前世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常识问题,但在腾云朝,却还无人开此先例。李长海不问。关平是怎么也想不到会不会喝出什么问题来,毕竟云英到关家四年时间,时不时就要弄一两样不曾见过吃过的东西出来;就如最早的辣椒和苕菜,人人都畏之如虎的毒药,按照她说的方法吃食顿时就变成了美味佳肴。
只是,人家李长海身份不同,要是在关家吃出什么问题来关家可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了。所以,即便是对云英拿出来的吃食有把握,也是不敢拿李长海来开玩笑。
“咦,说什么呢?既然云英姑娘都亲身验证好的东西又怎么会有问题呢?”李长海自然伸手拦了关平动作,玩笑道:“宁远兄可真是太小心了,难道不能用四年前同窗的情谊同我相处么?”
四年前怎么样?那时候的关平挺仇富愤青的,可经过几年的沉淀,有些事情他也算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四年前的态度现在的确不能再作用出来了。
正在这时,丝瓜藤挂满的院墙上突然多出来个小脑袋,“云英姐,你们家发生什么事啦?……额……”
原来是关家的事情在村里传开,杨氏听说这上午一波下午一波人造访的心里不免着急,奈何家里孵化的这批鸡鸭正是出壳的关键时期没法来看看,便派了十一岁的远顺前来一探究竟。远顺见着家门口一左一右两个门神,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转向了之前喜欢爬的墙头。
因着关平和李长海坐着,云英在边上站着,乔远顺在看清云英在场后便忍不住叫出了声,可叫到一半才发现家里还有陌生人在,顿时就囧在了原地。
关平眉头一皱:“远顺啊,有什么事不能从正门进来好好说的非得爬墙头?”
乔远顺又不是傻子,来之前肯定准备了极好的理由,竟然顺着关平的话托起了手中一个竹篓子:“云英姐教我种的西瓜熟了,在水井里冰了一上午,我奶让我给云英姐送谢礼来的,这么稀罕好吃的东西,我怕门口那两个人不给咱云英姐吃,那不就亏大了吗?”
正文、133 沉重真相
“西瓜?”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李长海离墙头的位置最近,不怕弄脏了自己的衣裳,往墙头上乔远顺伸手探去:“听这名字,和这儿的冬瓜、丝瓜、黄瓜没什么区别,又没煮熟,谁耐烦昧下你的吃食。”
话是这么说,李长海的动作并不慢,直接从人小力微的乔远顺手中近乎用“夺”的,取下了篮子,定睛一看,里面圆滚滚的东西和关家院里一拢地里的果实一模一样,只是个头上要大些而已。瞧了一眼云英,“不知道云英姑娘是否能给我解释解释这西瓜又是如何吃法?又没什么好的保鲜方法?”虽是询问,他的眼神中可是充满了云英看不懂的挑衅。
乔远顺没想到这人会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愣在墙头,可怜兮兮唤道:“云英姐。”
云英只得冲他使了个眼色:“远顺你回吧,待会儿晚些我要去全叔家,有事儿到时候再说。”
要是现在还没猜到李长海志不在关平那她可就真的该自扇耳光了。从进门开始,李长海的话题就一直在生意经上停留,若真是为着和关平说什么学问上的事情,那就该去书房,坐在蔬菜瓜果地里干什么?
接过了篮子,道:“这西瓜是现切现吃。也算李三少爷有口福,待我去厨房切开送过来。”
这几年,珍味居的刘大掌柜每到一处都会或多或少给云英带回些种子,有的云英根本就不认识,一部分做实验给毁了,一部分活起来季节土壤不对夭折了,最后也仅有小部分能带来可喜的收获。
西瓜和院子里某些菜蔬甚至连珍味居都还没办法供应,目前仅限于杨氏家和关家栽种食用。当中数过杨氏和乔全对云英百分之两百的信任。像这西瓜,云英当时感叹种植的时间晚了些,只在院中种了几颗。乔全却是要了十来颗种子在他宅子后的半沙地上精心种植起来,也是今年天气有些反常。季节比往年要晚个个把月,这才赶在七月末吃上了头茬西瓜。
一个篮球大的西瓜云英剖成了八块:关平、李长海、贾氏、李银凤还有她各一块完整的,剩下的小梨和乔远慧分一块,门口守门的小猴子和小马分了一块。剩下一块她装在碗里放水里冻着,待会儿耐不住性子的曼儿怕是要顶着大太阳过来看看。
云英这么分自然是根据了主客尊卑来办理,只是她忽略了李银凤这胖妞对类似西瓜这样冰凉解暑的水果有多热爱。一口气吃完了自己的,接过乔远慧递到手里的绢帕擦擦手,意犹未尽的指着乔远慧还一口未动的西瓜道:“远慧,你今早不是说葵水来了吗?胡妈妈说过,来葵水的女子可不能吃冰凉的东西,你的给本小姐吃了罢,也省得浪费。”
乔远慧看诸人吃得那么欢畅,正想着学小梨给李银凤告罪一声就去外间慢慢享用。没想到李银凤这看似关切的大帽子直接就扣了下来,当即脸色就有些讪讪。
“也是,女子应当爱惜身体。这西瓜虽好,小姑娘还是别贪口了。李小姐添了这半块也差不多了。”贾氏和李银凤在屋里一边做绣一边聊天,一个是正经大家闺秀出身。一个是为了成为嫡女不遗余力学习大家规矩的庶小姐,两人聊天倒也合拍。
“嗯,远慧,你去外面看看长海和关公子那儿送了这瓜了吗?小梨也一道去,要是没送,你们就侍候着两位公子用点,伏天天热。可要注意别着了暑气。”李银凤估计是想和贾氏说什么,下起了逐客令。
贾氏暗暗点头,回头想想云英就经常不知道心疼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遭非得押着去开荒地种上杂七杂八的种子不可,也不想想儿子念书人都累得脱了形;所以说啊,还是大家出身的人知道心疼丈夫。
乔远慧心情相当不好。出来却看见云英竟然和自家少爷平起平坐,手中捧着一大块西瓜吃得正欢,而自家少爷不但没斥责她不懂规矩,还对她笑得那般迷人。乔远慧心里那火气噌的一下窜得老高。
难怪!难怪这死丫头早上不愿意交出玉佩成全自己,敢情就等着少爷上勾呢。这可不成!乔远慧站在弄堂前的空地上将手里的绢帕都快扭成麻花了。小梨在旁边叫她都没听到。
“远慧姐,远慧姐,”小梨不由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在她转头之时递上了手中一口就能吞下的一块西瓜:“远慧姐,这个可好吃了,比咱们府里去年赏下来的苹婆果还要好吃,还解暑。不能吃大块的吃一点尝尝味道也行啊。”
乔远慧只张了张嘴,小梨就自作主张将剩下的西瓜塞进了她口中,讨赏似的笑道:“好吃吧?”
当然好吃了!入口即化的清甜简直就让人不想停下来,难怪一向在外不怎么吃东西的李银凤破天荒要了第二块。
偷眼看去,丝瓜棚下云英手中的大块西瓜是那么的招人恨。毫不犹豫的,乔远慧叫了出声:“苕花,你过来!”
云英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起身,而是继续听李长海说朝日城的知府家公子为了一盆茶花差点把家里的花匠给直接打死,咂舌之余倒是挺好奇究竟什么茶花这么金贵。岐山别庄花园中就有一片茶花花圃,原本奄奄一息的茶花群被她抽了一多半出来,经过修枝剪叶上肥,这两年可是竞相开放,无比妖娆,其中难得的有好几种即便是在前世也炙手可热的品种。
李长海被乔远慧打断话头本还不爽,听云英并未在意反倒问起茶花模样,便顺着她的话竭力想当时知府家公子怎么说来着,毕竟,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苕花,我叫你过来你听到没有?”乔远慧见没叫过来云英,几步来到了桌子边上,“苕花,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能和我家少爷平起平坐?”
云英把吃了一半的西瓜往桌上一放,转身斜睨着乔远慧说了一句:“乔远慧。他李长海是你家的少爷,可不是我乔云英的少爷。我可没卖身给别人为奴为婢。”
李长海则重重哼了一声道:“李家的管教妈妈教的规矩都给你记背心上了吗?”
以往李长海对下人虽然不至于不分上下,但不管什么时候都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何曾像现在这样还抬出了管教妈妈来。乔远慧当即觉着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指着云英大声叫道:“三少爷,您可不能被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人蒙骗,你道您的传家玉佩在哪?就是被这贱人给偷在手中。”
她这一叫嚷的声音不小,屋内的贾氏和李银凤也都听到了动静。贾氏的脸色剧变,李银凤却是满脸疑惑地起了身,移步往外走来,老远就训斥乔远慧道:“大呼小叫什么?没规没据的可别人笑话。”
“小姐,奴婢就是知道。三少爷昨儿掉的玉佩在她手中,她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乔远慧反正都豁出去了,找着玉佩之后。她的这些错算得了什么。
“你说什么?”李银凤蹙起眉头,转眼看了一身坦荡荡的云英一眼:“你可别胡乱攀扯别人,今日府里又增派了人手还在后院找寻呢。”
“小姐,找什么找?昨日她是从偏门进的李府,走的时候也是从偏门走的。算算时间,正好是少爷他们离席后。偏门向来荒芜,昨儿下午除了她,还有谁会从那儿经过?”乔远慧可是经过仔细调查才得出这个结果的,家里还有两个守门丫头可以作证。
“这……”李银凤不可否认现在自己的心有几分窃喜,下意识看向了关平和贾氏,犹豫着喃喃自语道:“应该不会吧。”
贾氏此时面如土色。都闹到这个地步了,难不成让人家找了官兵进屋搜才能了结,那么一来,儿子的名誉怎办?科考的路可就走到尽头了。思前想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了儿子,关键时候也只有牺牲云英了。
念及此。贾氏强行镇定了片刻,故作惊讶地望向云英:“云英,你说,昨晚上你要交给我保管的三百两银子怎么来的?难道真的是你……”说着,贾氏直接都受不了丑事被人曝露在阳光下的难堪。别开脸挺下了话题。
“云英,你怎么变成这样?”关平也痛心疾首跟了一句,但面上的犹豫之色也同样明显,非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舍云英出事。
“我怎样?”云英冷然一笑,人都说“过河拆桥”,这关家母子连河都还没淌过就如此不近人情,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她还处处念着这份情干什么?转身望向李长海,很是认真的问了句:“三少爷,请问您的玉佩真的掉了吗?”
“笑话,我三弟玉佩掉了难不成还有假?你快说玉佩被你当到哪了?本小姐倒是要去看看哪个当铺胆敢接我李家家传鸳鸯佩。”李银凤从贾氏和关平的反应上已经认定云英就是那个“偷”了自家玉佩的小偷,言辞不由犀利起来:“看在关公子和关伯母的份上,这玉佩要是能找回来便罢,要是找不回来,就算让你蹲一辈子牢狱也无法抵消玉佩的损失。”
“三少爷,您的玉佩真的掉了吗?可惜我没捡到,否则只需要挟恩求报即可,哪里还需要守着几亩田地等着机遇上门?而且,三百两银子?李家三少爷的玉佩原来才值那么点银子,一株上品的七彩复瓣茶花怕也不只那个价吧。”云英盯着李长海一字一句说道,她希望李长海能够听懂。就算他是真的丢了玉佩,如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怕都会接受她的投诚吧,更别说她压根就不相信李长海丢了传家玉佩还能悠闲地出游,悠闲地和她说些不着边的废话。
不得不说,云英一旦认真思考起来思路绝对正确,思维绝对清晰,这么一说,李长海眼中是异彩涟涟,想必也是在斟酌是继续恶作剧看她出丑还是顺应她的期望为长久打算。
“云英。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可没有那三百两银子我一样能金榜题名,等我中了举人回来,我同样不会辜负了你。”关平见贾氏晓之以理对云英没用,忙对她动之以情,希望云英能看在两人青梅竹马的份上别一条道走得太远。
不知怎的,李长海见着关平那副“深情不铸”的模样心里就不舒坦,凭什么好人坏人全都是你做?为什么云英就要相信你这个书呆子?这么一想,李长海偏偏就要让云英看清关平自私的嘴脸,让她知道,像关平这样没脑子的书呆子根本就不值得她那么辛苦的付出,更不值得她一腔痴心守候。
念及此,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鸳鸯佩在人前扬了扬:“你们在说这个玉佩吗?昨晚上我在睡房找着了,原来是昨儿根本没戴出门,出门得急,都忘了和凤姐招呼一声了。”说实话,要是此时有人问李长海为何要帮云英?为什么看不惯关平对云英深情的模样,怕他也没办法答出一个字吧。
鸳鸯佩很特殊,李长海就那么晃两晃,李银凤已是看出来真假,饶是心里不舒服,嘴上也不得不对这个李府最受宠的小少爷嗔怪道:“就你花样多,一句话就让咱们家后院子全都给翻过来一遍,要是被爹娘知晓了看你如何收场?”
“怎么收?反正那花园我看着都觉着不舒服,不如重新翻新用来养花种草。凤姐你看宁远兄家的院子怎么样?这次我们要在百家集待到明年开春,不如趁这机会你多多来同关伯母讨教些诀窍,今后那花园能折腾成这副模样算你一功。”李长海就如李银凤肚里的蛔虫,几句话就给李银凤来关家找到了理由。见李银凤圆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脸色一沉,猛地换了话题道:
“凤姐,你身边的丫鬟还是送去再学学规矩的好,在别人主人家里说主子的坏话,要是这习性带到朝日城里去,凤姐你怕是要被各家千金列为拒绝往来户吧!”
正文、134 异想天开
李长海就是这么个人,总是看不惯谁在他面前高兴得太久,刚刚让李银凤因为今后能够不用苦寻理由来关家串门而高兴时冷不丁就给她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在她看来,乔远慧没犯多大的错误啊,不就是冤枉了乔云英这乡下丫头吗,只不过声音大了一点而已,怎么就需要送回朝日城给教养嬷嬷重新教导了?
“奴婢知道错了,三少爷就饶了我吧。”乔远慧脸色发白,直接跪到了李长海的面前,她不知道,为何这玉佩又回到了三少爷手中,方才贾氏不都默认了玉佩在苕花手中吗?但她也知道,李长海虽然总是漫不经心,但说出来的话鲜有做什么更改的;念及此,她非但没在自身寻找错处,反倒是将所有失败的因素都怪到了云英身上。就这么被送走那还有什么机会从云英身上找回场子?
念及此,乔远慧转向李银凤,抓着李银凤的裙摆低泣道:“小姐,奴婢只是一时情急,请小姐念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暂时留着奴婢吧。奴婢担心走了以后新来的丫鬟不知道小姐平日的喜好侍候不了小姐。”
李银凤也是担心这一点,乔远慧在她身边,不管她做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就像是昨日府上宴会,乔远慧离开一会儿她使唤别的丫鬟也不怎么顺手。又不敢直接违逆了李长海的意思,只好试着给李长海讲起了条件:“长海,要不等事情忙完后再送她去给管教嬷嬷教导吧,我那还有些事情远慧经手着,一时找不着人补上来。”
“你的丫鬟你自己看着办吧。”李长海本意也不是要把乔远慧送走,多年姐弟,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只不过……,只见他话锋一转,手中折扇调了头指着云英道:“她冤枉了别人难道就此算了?”
云英现在是心灰意冷。几年的付出就换来如此的薄待?遇到了事情,关家母子俩竟然毫不犹豫地置身事外,如此的母子,还值得她守候吗?
此时的她无可自拔地想起前世她失败的人生。慢慢和现在重叠。
前世,她叫何云英。和那个他是青梅竹马,她父母离异,一直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两人一同念了小学、初中、高中,但高中毕业后,她接连遭遇了爷爷奶奶前后病故,耽误了去大学报到的时间。
原本,父母凑了一笔钱给她让她念一所大专院校的。可是他说学校食堂的饭食太难吃,想吃她煮出来的饭菜。接到电话的那一天。她就背着行囊从乡下来到了他念书的城市。用父母给的钱租了一套房子,年纪轻轻的她开始了一个普通家庭主妇的生活。为了不耽搁给他洗衣做饭,她在大学城的一家花店打了一份几乎没有工资的临工,只因为她喜欢养花、看花,生活在全是鲜花的环境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年。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天,他忘记了给她许下在花田里结婚的诺言,准确来说,他觉得他要的,她再也不能给;于是提出了分手。
不说之前的相依相守,四年的守望和现在如何的雷同!想不到她活了两世,依然是这么失败。
不!没有失败!
云英猛地摇了摇头!前世的她无亲无靠、无牵无挂。也没什么追求。然而今生不同!她有弟弟妹妹,有自己的梦想要实现,人生重活一世遇上相同的事是巧合,又未尝不是老天刻意的安排。
犹记得,穿越之初面对困苦生活曾经许下的誓言。云英知道,关家不是她的全部。关家只是生命中的两个过客,她不该为过客投注太多的情感。
理清楚思绪,云英抬头之时已不见茫然困惑,而是一片坦然,看贾氏和关平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亲热。像是在其间筑起了一座高墙。看乔远慧之时,有怜悯、有释然、却没有埋怨,因为是乔远慧让她看清了事实。
“远慧姐是你们李家的奴仆,凡事自然是为李家着想,昨日只有我从偏门经过,怀疑是我捡着玉佩那也是天经地义。只是远慧姐的声音有些过大,这个免不得要请李小姐多多教导了。”云英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既不应承李长海的要求、也不至于显得胆小怕事。
李长海懒懒的眸子中难掩兴味,干脆呵呵一笑揭过了此事,邀请关平道:“如今夕阳晚照,宁远兄可否带我游览一番李家村,认识认识李家村的父老乡亲?”
关平当然巴不得能快点离开这地方化解尴尬,他不是没感觉到云英失望的情绪,但他更关心的是贾氏的心情,所以,只能委屈云英了,但愿她懂得自己的苦心。
他有没有苦心云英不知道,只是知道从第二日开始,她乔云英的苦日子算是开始了。早上才刚刚到乔全家门口准备找乔全商量收玉米的事儿,杨氏就带着曼儿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她,当头就问:“昨儿是谁冤枉你偷东西?给三婶婆说,管她天皇老子我都要去给你讨个公道!”
曼儿也在一旁摩拳擦掌:“六姐,反正我和三婶婆绝对不相信那些人的话!”
云英真觉着莫名其妙,眨巴眨巴眼睛:“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杨氏连着问了两声,用力冲着地上啐了一口,道:“tnn的,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烂舌头说我们家云英手脚不干净的,老娘生劈了她。”
云英这才恍悟大概说的是昨天的事情。昨天李长海姐弟俩来家里搞出那么大阵仗,想必村里人有人守在墙角底下听了不少话,偏偏乔远慧高声冤枉她之后大家为了配合李长海懒洋洋的的声音都压低了音量,估计被听墙角的人抓了一半就开跑。
看杨氏和曼儿义愤填膺的模样,云英不得不重新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她知道,这事儿给杨氏说清楚,不到半天,想必村里人就得传遍。她还想在李家村生活,可不想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而且,她也不想让传谣言的人好过。
杨氏听完了事情原委也是气得不行,恨铁不成钢叹道:“这些大户人家也是,规矩还不如咱乡里庄户人家。远慧这妮子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云英当然略过了乔远慧曾经找她谈条件的事,有些事不适合太多人掺和。
杨氏见云英精神头还不错,人也就放心了,连乔全家门都没进又急急忙忙往家赶,没办法,这几天地里忙,家里忙,她又一心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这几年赚了银钱,也只有自己累点苦点了。
曼儿没跟着走,期期艾艾扭了身子挽了云英手臂凑到她身边挨得紧紧的,“六姐,我陪你去收玉米吧。”
“得,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是来找全叔收玉米的。不过,你还是别去吧。一会儿顾姨见着你又要抱怨半天。”云英是关家的童养媳活该累死累活,可曼儿现在的身份不尴不尬的在那,别待会儿被顾八娘看见了叽叽咕咕抱怨东抱怨西的。
“不嘛,我要陪着你。”曼儿难得的撒起了娇。云英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估摸着待会儿可能要下雨,这样的天气,顾八娘多半在家带孩子。点了点头道:“那你进去叫全叔,我再回去拿个背篓。”有道是好聚好散,云英昨晚上就决定,将这一季地里的收成送给贾氏母子当是利息好跟贾氏摊牌。
云英刚刚走到关家门口,还未推门就听见了里面的争执声,脚步下意识一顿,轻轻将耳朵贴到了木板做的院门上,里面的声音越发的清晰,竟然是关平母子的争论。
本想推门而入的云英不小心听着里面提到自己,便认真地听了下去。
左边的瓜果棚下,贾氏和关平一坐一站,关平的脸色不怎么好,毕竟娘亲刚才说的话太让他震撼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贾氏见关平久未答话,又怕被她打发到一边儿的小马和小梨听到,急急忙忙地复又问道,“平儿你是怎么想的?相信娘不会害你。云英的确是能干,帮了家里许多,但她的身份和长像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儿子?以后我不拦你,收了她做个妾帮你打理后宅倒是可以。”
“娘亲,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对不住云英?”关平犹豫着帮云英争取福利,但也能听出他反对的语气根本不坚决。
“平儿,要是你考上了举人,以她的容貌身份,就是做个贵妾也算抬举她了。她为咱家做的那些事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女人嘛,你给她下半辈子一生的安逸,给她两三个孩子,难道还不足以还她四年的人情?要是你觉得这还不够,曼儿是我亲手教养,以后也收了在你身边做个妾室,她们姐妹俩互相照看一辈子,不也是她们的福分吗?”
贾氏出身大家,见识惯了三妻四妾,自以为这样的安排已经是仁至义尽,殊不知在门口的云英听来简直是狗屁不通。
正文、135 先忙秋收
云英没想到贾氏存的心思竟然如此异想天开,她当真以为关平成了举人做了官就有多了不起么?当然,在腾云朝本土人的眼中,一个举人就如同她前世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铁饭碗一般,那是人人艳羡,人人都想巴上去分一杯羹的。只是,云英从来期盼的就不是这些。
最终,云英没有推门进去,进去闹一场又如何,何必让别人看了笑话还不讨好。看了看昏暗的天色,云英转身就请了乔全下地收了几百斤玉米和红薯回家。辛苦一天,晚上沾床就睡,第二天看天色还是不正常,便打了个招呼上了岐山。西山地里还有辣椒要收,望月谷中的玉米和红薯也要叮嘱胡伯早些收着才好。
新晋的“胡三”不愧是年轻人,经过两三日修养已是好了不少,云英从黄角梁上走到望月谷时便见着一个坐在望月亭前都能感受到他强壮的胡三,他身边是怯怯的小丫头胡蝶,兄妹俩此时正笨手笨脚的将玉米撕去外壳,动作效率虽然慢,但想想总比家里等着让人送到面前等着吃的关家母子要好得多。
念及此,云英再看许是麻烦的兄妹俩也就顺眼了许多。
“啊啊……”背了一大背篓带皮的玉米到亭子前的胡大发现了云英的踪迹,放了背篓冲着地里兴奋地挥手。
随着他的招呼,地里相继钻出来两个人,正是胡二和胡伯爷俩,两人背着背篓快速的回到了亭子前,胡大和胡二都是哑巴,比手画脚地笑着和云英打过招呼就重新回了地里,胡伯远远迎了上来,道:
“云英小姐怎的会有时间过来?”
“我还说来告诉你一声玉米能收成了。”云英往胡三和胡蝶身边的小板凳上一坐,伸手就拿了玉米撕开,见着已是大熟后松了一口气,这望月谷里的农活她不过是偶尔瞅上一眼。大多数都是人胡伯一家子在打理。有心想要分些收成给人家,人家却是说帮主子做事天经地义,她给银钱那就是陷人于不义。如此一来,云英就真的不好意思给出去。只是打算在岐山别庄主子回来时好好给胡伯一家表表功。
她把胡伯当尊敬的长辈,胡伯可不敢在她面前托大,微微躬身回道:“云英小姐有心了,小的别的不敢自夸,这看天气一道尚算长处。从天气看来,不出三日,必有大雨降下,这才自作主张从昨日开始收获谷中大部分已经成熟的玉米,余下一些,就算是大雨来临也不足惧。”
云英也说这两日就连夜晚也燥热难耐。还以为是心里有事给气得,弄了半天,原来是要下雨啊!不过今年也是该下下雨了,这都七月底了还没怎么见着雨星子,安澜河都快干得见底了。还好李家村人大多数都种上了抗旱的玉米。否则非得像河对岸李家那些租田里的稻子那般没什么收成。
听胡伯这么一说,云英也坐不住了,毕竟西山上还有半数辣椒没收,虽然辣椒价格降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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