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云英花嫁

第 2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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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英说得对。不是还有三婶婆吗?”杨氏微微一笑,笑意却是没达眼底,担心地问云英道:“待会儿我陪你去一趟关家,关家娘子总是要给我留点老脸面子吧。”

    正文、141 快刀斩麻

    杨氏起的心思倒是好事,毕竟云英在她眼里不管多懂事都还只是个孩子,贾氏那人本就是个严厉的,这下子,云英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只是,云英并不想让杨氏牵扯其中,有些话和贾氏说开了让别人听到了反而不好,就是曼儿紧抓着她的手都被她打发到安澜桥边看村里的青壮年修桥去了,独自一个人收拾了心情,站在院门外沉沉吸了一口气,揉揉脸,推开了院子的木门。

    门应声而开,小马端着饭碗站在门口,见着云英也没个招呼,转身就往边上的厨房走。厨房门口,小梨也端着饭碗探头探脑,见是云英,迈步出来就要冲着正房嚷嚷通报,云英一个眼神瞪过去,呶呶嘴:“回去吃你的饭。”

    也不知是云英偶尔一次的犀利镇住了她还是想起了什么,小梨竟然真的身子一缩退了回去。

    走过院落来到弄堂口,云英貌似知道了小梨不敢上前的原因,因为堂屋里明显正在上演“三娘教子”的私密戏码,想必两个下人是被清场的。

    见状,云英真的是有些犹豫,是进去还是再等等呢?

    “娘,我们不能这样对云英,要是没有她,我这些年怕是……”里面母子俩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只是关平还正在做最后垂死的挣扎,试图为云英争取留下的机会。

    云英在弄堂口无声地点了点头,算关平还算良心,当即决定,等着贾氏解释了再进去,她也想知道,在贾氏的眼里,她这几年的努力都算什么?

    “平儿,记情感恩很好。可是你想一想云英在到我们家之前的日子,我们又何尝不是她家的恩人。可现在怎样?是她爹品行不端。让你我陷入如此窘境,难道我还要对她感恩戴德不成?若是她愿意真的卖身到我关家,倒也不是不能留她,只是……”

    云英没等贾氏将后面的话说完。迈步进了堂屋,坚定地补充道:“只是我福薄,不敢高攀了未来举人家的门庭。”

    “云英。”关平面上有些被撞破的尴尬,眼中满是属于“夹板男人”的为难。

    “回来了。”贾氏的声音很平静,语调也没丝毫起伏,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是和路人点头打个招呼。

    “嗯。”云英也不甘示弱,自己找了边上的椅子坐下,气势倒是一点也不输人,更让关平心里惴惴不安。眼瞅着怎么像是两国谈判时的。

    “贾婶,这次我爹和我顾姨拿走的银子我会还给您。您再算算那些首饰和衣裳值多少钱,我会一并折算给你。”云英不想和贾氏怎么讨价还价,反正从珍味居收到的三百两银子原本就是打算给关平备着去考会试的,现在还能留下点自用已经超乎想象了,不如彻底大方一把。也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心意。

    银子本也是贾氏心之所急,面上神色稍缓:“我不想知道你那三百两银子是从何而来,从此你我也再无干系,今日你赔了我家平儿赶考的银子日后也不得再来寻事。若是答应,你就只赔我丢了的现银一百二十两,这就让平儿写了字据。互不相欠。”

    贾氏这还是怕云英的银钱来路不正,但她又不想放弃她损失的银钱。便想立了字据,日后就算三百两银子的主人寻来,那也是和她们母子俩没任何干系。

    “娘,都是一家人……”听着母亲和云英两个越说越绝情,关平打从心底发慌,总觉得心底不踏实。

    “什么一家人?云英和我们从来就不是一家人。”贾氏瞪了关平一眼。当初她和云英都留了一手,村长那儿虽然云英的户籍是以媳妇的身份挂在关家,但那份户籍却是从未去官府正式备案,也就是说,云英一直都捏着她自己的卖身契。她一直就属于她自己。

    “关平哥,多谢你挂心了。云英一直都是个没户籍的人呢。”当初,关平拿了她的身契去村长家备案的第二天,贾氏就和云英私底下达成了一致,云英的户籍暂时不用和关家并作一处,反正关家在李家村属于外来户不用分村里的田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太大的干系;而且当时还有白花花的五两银子摆在村长面前,举手之劳他当然乐意之至。

    贾氏不想让云英入户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相信关家的门第不会局限在小小的村落。其实在那时候,她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在她的枕头底下已经写好了一封信装好了她的私人信物,要是她有个万一,关平拿着信件去京城,绝对会有一份大好前程等着他。这样的门第,怎么会允许他有个没任何地方拿得出手的妻子?

    至于妾室,那就等同于奴婢的存在,她倒是想收了云英做奴婢;可云英却是不愿。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姑娘谁放着自由的好日子不过要去给人为奴为婢;云英虽然为人愚笨了点,但这样的傻事她也是不做的。

    于是,弄到最后,她就成了上不上下不下,户籍悬空的自由户。好在银子效果显著,村长大人这么几年来一直守口如瓶。

    知晓了发生在身后的这些个事情,关平很是落寞,怎么好像家里的两个女人都挺有主见,闹得他有什么想法都不被重视似的。失落的关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扶着额头:“我去拿纸笔。”

    钱的事情说定了,接下来就是住处和田地。事情说开了,云英指定是不能继续在关家住下去的,就算贾氏大方许了云英可以多住些时日,云英也是摇摇头断然拒绝,打算下午就搬了东西先去乔全家和曼儿挤一挤。

    四年下来,关家主要的收入都有赖于云英置办下来的三亩沙地和西山上的那个山坳,沙地作为一个好的遮掩,村里人很少有人知道关家还有西山山坳那片地;而云英得到岐山地契后也多了个心思,让牙侩给西山那块地造了个租约,每年她都会给岐山别庄主人留下十两收入算是租金。

    如今说到田地,西山山坳里的辣椒收了几百斤在家,沙地的玉米这次也遭了水灾,眼看着起码减产三分之二。贾氏斟酌了一番,寻思着关平来年就要去京城会试,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不想再继续等待,决定要做一些实质性的努力;这么一来,谁还有心思耕种田地。于是决定西山上的地就让云英代为做主退了租不再使用;剩下的两亩沙地她就大方地把新办到手的地契送给了云英。

    此举倒是正合了云英的心意,拿了整整五亩沙地的地契和乔木头留下的房契,当晚就让关平和她一道去了村长家,又是十两银子送上去,村长办手续的动作十分爽快,当听得云英请求将她们姐弟三人单独立户,还让房契地契写上远根的名字时,村长很是犹豫;小心翼翼看了关平一眼,拉了云英到一边小声问道:“苕花啊,你算是村长大叔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这关平眼看着就要富贵了,你就是跟着做个妾做个奴婢那也比留在李家村拖着两个小孩子好得多啊?听叔的话,拿了银子回去求求你婆婆,让你继续留在关家吧。”

    村长惋惜地看了眼银元宝,转头暗暗咋舌,他就说贾氏身份不一般嘛!家里被顾八娘翻成那个样子了转眼还能拿出十两银子的整块元宝。做了这村长,他自认看得也比旁人远,贾氏和关平一看就不像是会在村里待一辈子的人,迟早都要飞出这小山村;当时贾氏给银子让他别给云英上户籍他就看出了点端倪;可他也知道贾氏其实是想留了云英在关平身边做个妾室的。现在又大手笔出了银子让云英“出户”,想必是歇了这念头,真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啊!乔木头这对夫妻咋就这么不省心呢,害了自己也害了这仨孩子啊。

    远根和曼儿都才九岁,云英被关家赶出来要挑了大梁供养这两个孩子,日后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头,而且村里人都知道她是关平的童养媳,这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啊?这姑娘有多能干,别人一点不知道,他老婆和杨氏交好倒是知道一二;但能干归能干,以后怎么嫁人呢?

    “多谢村长大叔好意,这银子您收下,按照刚才关平哥说的那样做吧。”云英有些动容,李村长还不是那么贪得无厌嘛,但她的确不需要这份好意。

    “你可要想好这事!要不然,我让你婶子去找你三婶婆,再去关家说道说道?”李村长为了怕自己抗拒不了银子的魅力,一直忍着不伸手,要知道,村里还没什么机会见着整锭银元宝呢。

    “这事儿我三婶婆知道,以后我们姐弟三个单门立户了还要村长大叔和我三婶婆一家看顾呢,我怎么会不和她商量。”为了快刀斩乱麻,云英撒了个小谎。

    “那好吧,我现在就给你们记录下了。这两天水位退得差不多了,明儿河上就能搭起一座便桥,我正要去镇上找保长商量重新修桥的事儿,你们这事情也就一并办了吧。不过,要是你觉得想改上一改,明儿记得早些来家找我。”李村长松了一口气,伸手拿了银子入怀,这才找出了镇上统一发放的户籍单填写了起来。

    正文、142 各种不惯

    不管李村长怎么暗示,云英也是不会心生后悔跑去找他重新写契约的。出了李村长家大门,云英径直就往乔全家的院门拐,让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的关平更加失落,斟酌了半晌,终于是在云英要进门的时候出言唤住了她。

    “干什么?”云英转头,面上没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云英,要是你后悔的话随时找我,我会和娘好好商量的。”关平想着娘亲昨晚说的那些话,虽然知道一个云英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从心底,他还是舍不下云英的。

    “好的,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关平哥可别把我拒之门外。”云英懒得给他解释什么叫“好马不吃回头草”,也不想给他分析关家适不适合她,关平人很好,只是一直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人显得有些呆板而已。

    念及关平和贾氏的性子,云英特意又补充了一句忠告:“关平哥要是还打算在村里好好过下去的话,回去吩咐小马和小梨去安澜桥那帮两天忙吧。”

    想要重新修建起能够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过的安澜桥现下没什么可能,可村里四十多户人家这几天都齐心协力在桥上建起了一座便桥;整个李家村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云英和曼儿在桥头守孝时也每天烧了凉茶送到工地现场。然而作为李家村唯一一家差奴使婢的关家却是一直没什么动静,时日一长,村里人怕是会说闲话的。

    关平听到了云英的忠告,只是想着这些年村里已经得了关家不少好处,小马和小梨说不愿去他也没再强求,转身一撩衣摆就进了书房苦读。小马当然跟进去近身侍候,而小梨则撇撇嘴,端了针线篓子去堂屋和贾氏做起了针线。

    天色渐晚,书房里的关平摸着扁平的腹部。伸手去提桌上的水壶,却是发现壶里面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他给喝完了。抬眼找了一圈,小马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摇了摇头。关平只得认命地提着壶出了书房。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残留着雨后的清新空气,地上满是疾风骤雨后留下来的残枝落叶,显得院落破败荒凉。提着茶壶孤零零站了一会儿,关平才意识到此时早已到了平日的晚膳时间,难怪腹中空空如也。

    换做往常云英在家的时日,此时要么在堂屋、要么在院子里,怕早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食。即使她不在,曼儿的小身影也会忙碌其间。

    正想着,小梨急匆匆从堂屋跑了出来。闷头闷脑的差点一头给关平撞在身上,关平措不及防下往边上让了让,人倒是躲开了,可手上的茶壶却是飞了出去,铜制的茶壶落在地上一阵乒乒乓乓杂声连贯响起。杂乱刺耳。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梨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脸色苍白的冲着关平行礼,弯身捡了铜壶在手里。

    “你急急忙忙的是想干什么?”关平皱眉,一把夺过了铜壶扭身就往厨房走。厨房灶台上有个小锅,到了夏天,云英总是会在小锅内备上一锅清热提神的茶水,不管他念书到什么时候。只需要伸手提壶就能倒水。今天云英不在,小马根本就不知道他每日至少要喝掉两壶茶水,守了半天都不知道帮着续上。

    “是奴婢不好,忘了时辰还没做饭呢。”小梨来关家没几天,每天的饭食都是云英在操心,她只管在一边打打杂。递递工具什么的,下午埋头做绣活没人叫她帮忙,她就忘了时辰;刚才也是太太看了天色沉着脸提醒她她才醒起该做什么。出来的时候便跑得着急了点。

    关平这时看清厨房里冷锅冷灶,小锅里面是有一锅茶水,不过上面漂着一层污垢。已经不知道是哪天烧在里面的茶水了,脸色更沉,将手里头的铜壶使劲往灶上一扔,“那还不赶紧做饭!”

    关平记起来了,云英和曼儿就算是在安澜桥头灵堂守孝,这两日也是回了关家做饭烧茶,知道今天姐妹俩来搬走了云英房里所有的东西才算是彻底没为关家继续干活。

    背着手转身出了厨房,口里是觉着干渴难耐,一眼见着丝瓜架下几个青绿色的西瓜,思及李长海姐弟俩来家里那日吃到的西瓜生津止渴,干脆撩了衣摆在腰带上,踩着泥泞下了地,扯下来一个看似最大的习惯怀抱着进了堂屋。

    “平儿,这些粗活你怎么碰得?小马呢?”贾氏正为小梨怠懒生气,又见着几年没做粗活儿的儿子抱着一个起码十多斤重的大西瓜,立刻沉下脸喝问出声。

    “算了娘,以前没下人又不是没做过粗活。再说了,家里这两个下人还是人李家的,咱们也别往死里使唤了,等儿子有能力买几个真正的下人,到时候随便怎么使唤都成。”关平将西瓜放在桌子上,又想起没拿刀子剖,忙转身又去了厨房。

    厨房里,小梨光是生个火都弄得灰头土脸、发丝凌乱,下面火燃起来了,上面锅里却是什么都没有,要不是关平拿刀的时候看着不对劲舀了一瓢水放锅里,说不定等锅底都烧烂了这丫头也看不见。

    不得已,关平又叮咛了两句,这才余悸犹存的拿着菜刀回了堂屋,路上,醒来的小马愧疚上前谢罪,被关平打发去了厨房帮忙。

    院子总共没多宽,这一来二去的贾氏也听得清清楚楚扬声对厨房吆喝了一声道:“都什么时辰了,等到饭菜做好怕都明儿天亮了,煮饺子吧。”

    饺子在关家可是最受欢迎的吃食,韭菜就在厨房门口的小菜园子里,家里也存着腊肉,虽然没鲜肉的味道好,但总聊胜于无。关平听了眼睛一亮,剖西瓜的动作了快了几分。天色有些暗,屋里光线也不如外面,关平母子俩并未发现西瓜的颜色不如几日前云英剖开的红亮,就连西瓜子都只是乳白色。

    许是肚子饿了口又渴,关平一口气吃下去小半边西瓜,就连贾氏也因着久未等来小梨端出锅饺子多吃了两块,偌大的西瓜,母子俩就消灭了近一半。

    摸着有些吃撑的肚子,关平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娘,这西瓜消暑的效果真是不错,这块没冰镇过吃着都这么爽利。”

    贾氏则皱眉拿过一旁的拐杖:“我去看看小梨这丫头怎么回事?弄个饺子都拖拖拉拉,是要让我们母子俩把晚膳当成宵夜吃么。”

    这也不能怪人家小梨半天做不出来吃食。前面就说过“饺子”这东西是贾氏从京城带到李家村的味道,若不是云英身体内有个穿越灵魂,谁知道饺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小梨来关家这几天见云英做过一次,大概的步骤倒是记在心里,谁知道真正上手了才发觉不易。

    首先是颌面揉面的干稀以及手法,经过无数次加水、加面重复过程后,一大盆足足够十人量的面团才被小梨给揉出来放在一边醒着。

    切韭菜、切姜葱、洗腊肉、切腊肉……,这一系列的活儿非厨房出身的小梨表示亚历山大,好在小马心疼她接手了大半的活儿,可饶是如此,贾氏拄着拐杖进厨房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没开始擀面皮,更别说包饺子了。

    小马是个小厮,男孩儿嘛又赶上这几天关家事情多,个人卫生水平就有些跟不上了;贾氏进门的时候正赶上看小马扯了会儿面团又抹一抹鼻子底下的鼻涕,青衣袖口满是油黑油黑的污渍,顿时,心里一阵恶心,“你给我让开。”

    在一旁旁观的小梨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虽说自己的身契是在李家搁着,可李银凤是切切实实告诉过她,贾氏那就是她独一无二的主子,要是惹贾氏一个不高兴,不但她小命难保,她家里的爹娘和兄弟姐妹都会受到牵连。

    “太太,你怎么来了?”小梨赶紧上前殷切扶了贾氏在灶边的板凳上坐下,“您再等等,饺子稍候便来。都是奴婢手脚太慢,耽搁了太太和公子用饭。”

    贾氏想起关平所说,将喉间的怒火给强行压了下去:“不会做就说一声,我会让你捡着拿手的做来,何必在这里耽搁时间又浪费粮食。”

    小梨脸色一红,接替小马的位置笨拙地扯出来几块小面团,取了一旁的擀面杖开始擀面皮,无奈有贾氏看着心里头紧张过度,原本都还能擀上几下的动作杂乱无章,一不小心还被她扔了一块在地上沾满了泥灰,倒是应了那句“浪费粮食”。

    为了自己和儿子不至于被饿死,贾氏只好忍着气哼道:“擀面杖给我,你把馅料拿过来往里包吧。”

    有贾氏亲自动手,关家这顿饺子终于赶在月上中天时端上了桌。不过东西虽然勉勉强强上了桌,那卖相和以往的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又饿了许久的关平也顾不得看卖相,一股脑就开始吃起来。

    开头两个还因为肚子太饿没什么感觉,可后头的吃着吃着怎么就一股怪味儿,腊肉的味道明显不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味儿?”

    那厢贾氏也一并吐了饺子馅在桌上,冲着门外高声唤道:“小梨,你给我进来!”

    要是关家附近还有人家住着,指定会发现,这是贾氏到李家村来第一次嗓门这么大!

    正文、143 吃错东西

    贾氏就是知晓了家里银钱被盗都维持着一副威严冷脸,谁又何曾见过她这样暴怒的一面,就连关平也是被吓傻在原地。

    “太太……”急匆匆赶到堂屋的小梨哭丧着脸,刚才饺子的难吃她也尝到了,关键是她都是照着云英做的步骤做的,再难吃那也不至于差别那么大啊。

    “这是怎么回事?”贾氏指着碗里咬开的饺子,半开的口子里黑乎乎的肉末和往日腊肉的颜色明显有些不同,贾氏忍着想将碗直接给小梨砸到头上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这肉是你在哪取的?”

    “就厨房灶顶上的竹筐里啊。”小梨是见过云英在里面拿肉出来做吃食的,不管是蒸煮还是爆炒,腊肉的味道都是足足的。她今天不过是嫌弃有些脏让小马帮着取的,但她一直在边上看着,应该不至于出错吧?

    “你确定你拿的是肉不是别的?”贾氏回了一下口中味道,一股子腥味倒是有些像云英做得腊猪肝。可这腊猪肝一般都是洗干净后煮熟切片直接食用,像如此直接放饺子皮里煮熟,这味道——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更何况,她和关平向来都视猪下水为畏途,若是云英或是曼儿做饭菜,这猪肝断然是到不了她面前的。

    “太太,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个是小马帮奴婢从竹筐里拿下来的。”小梨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见贾氏摆出要惩罚人的架势,忙不迭地推了小马一起来背黑锅。

    “我让你做饭,你倒是做起了大家小姐还使唤起别人来?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贾氏不怒反笑,不过那眼神中的冷意是让小梨吓得跪在地上颤抖不已,连连告饶道: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只是云英小姐不在,奴婢有好些东西都要从头学起,还请太太息怒。”

    贾氏还待继续责骂。桌边的关平却是突然捂着肚子翻身倒在了地上痛呼起来。

    此举可吓坏了贾氏和小梨,不待贾氏吩咐,小梨已是冲着外面大呼小叫起来:“小马,快进来帮忙。”

    等小马进门。小梨和贾氏已是将关平扶到了一根椅子上坐着,关平现在痛得是满头大汗,只管捂着小腹叫“疼”。

    “平儿,你可别吓娘。”贾氏所有的念想都在关平的身上,见他痛得除了“疼”字竟然什么都喊不出来,再有主见的妇人这时候也被吓得六神无主,竟然忘记了现在云英根本不在关家,冲着门外就大声叫唤:“云英,平儿肚子疼,赶紧想想办法。”

    正扶着关平帮他揉肚子的小马闻言直接回道:“太太。云英小姐不在家,您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吧!”

    对了,云英已经走了,云英不是她想使唤就能使唤的人了。要是云英在会怎么做?贾氏强迫自己别慌乱,想想平日里总是将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的云英若是遇上这种情况了会怎么办?

    “小梨。去给公子倒一杯热茶来。小马,你赶紧去乔齐家请杨三婶弄点什么止腹痛的药剂来;顺便请了乔齐套马车来咱们家送公子爷去镇上瞧病。”贾氏想起云英平日里做事总是不急不缓,但每一件事都会做得有条有理漂漂亮亮的,只是她那个人一点也不像有的姑娘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久而久之,云英这个人都被人下意识忽略到了一边。

    关平也正被腹中的绞痛袭去所有的思绪,迷迷糊糊间。他只记得有一次半夜他受凉了高烧,云英送来滚烫的姜汤,又用冷水一遍一遍敷他的额间,还用烈酒给他擦拭身子,让他所有的苦痛都几乎消失云端。若是她还在关家,想必现在他不会这么难受。耳朵边上也不会全充斥着让人头疼的吵嚷。

    “太太,热水来了。”小梨双手端着一个小碗,脚步飞快往堂屋冲来,幸好她煮饺子的汤水还在锅里,不然哪里找现成的热水。

    水蒸气冉冉中。小梨脚下一个踉跄,就在贾氏伸手想要接碗之际,小梨却是尖叫着扑倒在地,一碗滚烫的热水一半浇到关平身上,一半浇到了贾氏伸长的手臂上。

    “嘶……”贾氏母子俩被烫得几乎同时叫了出声,贾氏再难忍受这笨手笨脚的丫鬟在眼前碍眼,拎了手边上的拐杖就拍了出去:“滚!给我滚回你们李府去,比小姐都还小姐的丫鬟是来害我还是帮我?”

    “呜哇,”小梨正从地上爬起,措不妨挨了几下,刚才她的手也被烫到了,再被这么一打,小姑娘哪里受得住,伤心哭出声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贾氏只得一个人挪着不方便的腿脚坐在关平身边,握着他的手不断安慰,时不时的给他擦汗揉肚子。

    好一会儿,小马拿着一把药草进了门,苦着脸道:“太太,杨家三婶婆说家里事儿忙,给了小的这药材就把小的轰出来了。”

    “那乔齐呢?他马车不拉客不挣银子吗?怎么没一道来?”贾氏瞅着小马身后不见人影,不由着急起来,儿子看情形这么痛苦,不赶紧找大夫看过她是怎么都不放心的。

    “齐老爷和村里的青壮年今晚还在熬夜,安澜桥边上的便桥还没搭起来,就是想去镇上也去不了。”小马没说的是,回来时在村长家门口他见着了乔齐,谁知道不但乔齐不怎么理会他,就连往常有些巴结他的别的村民都露出不屑的模样嘲讽他没帮着出力就想过桥。

    贾氏这下子傻眼了,她怎么忘了安澜桥是断的了!

    “太太,小的下去熬药了啊。”小马刚才见着小梨在院门外哭,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去吧,去吧。”贾氏挥手打发了小马离开,身后的关平这时候幽幽醒转:“娘,你腿脚不好,别蹲着。”

    “没事,娘的腿比前几年好太多了,蹲一会儿不会碍着什么。倒是平儿你,现在哪里不舒服?需要让小马背着你咱们连夜上镇上去吗?”坚强的贾氏这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

    “不用,”关平微微闭上眼睛,这才是云英离开家第一天,一切怎么就乱成这个样子,忍着腹间刀绞般的疼痛,关平艰难地安慰着为他担忧的母亲:“孩儿怕是吃坏了肚子,娘亲有没有什么事?”

    关平不问倒是好,一问,贾氏觉得自己腹间也是隐隐作痛,但不是那种撕心裂肺,而是有些翻江倒海;对就是翻江倒海。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贾氏不由脸色一白:“娘先走开下。”

    因着贾氏母子讲究,关家的茅厕修建在杂物房的后面,从正房过去要走好一会儿;贾氏腿脚本就有毛病,这时候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挪着过去。才刚刚挪到杂物房的位置,贾氏已经顾不得其他,快步往后面转去,膝盖上一阵阵针扎似的疼痛也止不了她的步伐,因为,她已经感觉亵裤上微微的湿意,再不快些,怕就憋不住全拉裤子上了。

    茅厕内放着两只木质恭桶,远远就闻到一股臭味,贾氏不禁皱皱眉,以前上茅厕怎么没这么臭?只是情况不容她多想,尽管臭,她也只能将就着上了,才刚刚坐上去,哗啦啦声响中,整个茅厕泛起更大的恶臭。

    贾氏恨不得堵着自己的眼耳口鼻,扯了恭桶左方裁成一块块的草纸解决问题,整理好衣裙艰难往回走,可还没等她转过杂物房,腹中那股喷薄而出的滋味又突然袭来。不得已,她只得转身又拖着疼痛的双腿往回走。

    如此往复,在第四趟时,她见着关平在小马的搀扶下脚步如飞迎了过来,已经是拉得浑身无力的贾氏微笑着伸出手:“平儿,娘无事,你既不舒服就莫要……”

    “莫要”都还没完,关平连声催促小马的声音就盖住了贾氏的欣慰之情:“小马,快一点……”

    关平脸色青白,额头上的汗珠子大颗大颗往下落,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小马身上,两人迅速地绕过贾氏往她身后的茅厕行去。

    隐隐的,贾氏都能听见关平呼痛声掩盖不住的“电闪雷鸣”声,腹间又是一绞,渐渐熟悉的感觉又来,贾氏只得哎哟了一声捂了肚子,有心想要去茅厕,又想起关平和小马还在,只好在原地夹紧了双腿咬牙忍耐。

    好不容易关平折返,贾氏业已顾不上多看他一眼,抱着肚子快速冲往关平来处。

    母子俩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的跑茅厕,整个晚上就没消停过,待得第二天一大早,杨氏拎着一把草药上门时见到的就是两个衣衫不整、面色青白、眼下带黑、双唇苍白干裂的母子。

    “吓,你们母子俩这是怎么了?”杨氏靠近母子俩便闻着一股子馊臭味儿,不得不捏了捏鼻子,这才伸手想要扶着贾氏从地上站起来。

    堂屋前的弄堂成了贾氏母子俩暂时的栖息地,一张凉席母子俩分作了两边,一人靠着一边的门槛。贾氏这时候是半分力气都没了,被杨氏扶着不过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文、144 银凤暗喜

    说实话,杨氏看着贾氏和关平这幅惨样子是打从心里觉得畅快,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大笑出声。

    在门外站了一夜的小梨跟在杨氏的后面,总算有点眼色拿了杨氏带来的草药去了厨房,杨氏则扶着几乎奄奄一息的贾氏进了屋子。

    贾氏见着端药的小梨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她以为,母子俩的腹泻都是小梨那“创新”的猪肝饺子造成的。只是,她现在连喘气的劲都没剩下多少,双膝也疼痛难耐,哪儿来的力气骂人。

    “哎呀,这西瓜还没熟怎么就切开拿来吃了?”杨氏一坐下就看见堂屋桌上昨晚母子俩没吃完的西瓜和饺子碗。粉色的瓜瓤、白色的瓜籽让杨氏立时明白母子俩腹泻的主要原因。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杨氏也没想要没力气的贾氏说些什么,接了小梨手里的药分作两份,一份拿给小马去侍候关平,一份她喂给了贾氏。回头见小梨还呆呆立在原地,不由撇了撇嘴:

    “你既然是关家的下人那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来,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你难道没长眼睛?你们家太太和少爷病了不知道顾着只会在外面哭哭哭,你想哭给谁看?让别人都看到贾娘子是怎么苛责下人的吗?”

    几个问题问得贾氏面露笑意,小梨却是大惊失色,立时便给床上的贾氏跪了下来。这还不够,杨氏扬了扬头,虽然从来不曾使唤奴婢,但多年来在村里急公好义练就的气势那是不输任何人,哼了一声继续道:

    “有那跪在这儿的时间倒不如赶紧去厨下煮些清粥来,粥煮得清些,里面放点盐糖。”

    打发了小梨出去,杨氏转身又唠叨开了。不过这次,那是一字一句都往贾氏心窝子上戳。

    “贾娘子,我们家云英这么些年给你添麻烦了。今早我才知道她竟然……;哎!这不懂事的姑娘,真是不惜福。”杨氏说着不懂事,眼神却是把屋里的一片杂乱缓缓看了一遍,那语气。分明就是在叹息贾氏不知福,放过了云英那样的好姑娘。

    杨氏后来才知道,贾氏虽说口头上买了云英做童养媳,却是根本没将云英的户籍和关平扯在一起,这是为什么?不用村长媳妇多解释杨氏这人精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自家姑娘是个什么样人杨氏还不知道么,要是真的想被人糟践做妾做奴婢什么的倒不如当初就去了李府,至少人李家的丫鬟过的日子也比在关家做牛做马的强。

    贾氏微微闭上了眼睛不置可否,杨氏抿抿嘴,站起了身子:“算了,我呢就是来看看你们家还需要马车不?不过安澜河上的便桥暂时还过不了马车。要是你们母子要去镇上看病的话得想办法过了桥再说。”

    既然人贾氏不领情,杨氏也不便多说,吩咐了进门的小梨尽心侍候着,出了院子就急急到了乔全那边。

    乔全的院子里,曼儿和远成正拿着竹篓从后院的鸡圈捡了鸡蛋回来。见着杨氏,两人都亲亲热热迎了上来。杨氏捏了捏孙子的脸蛋,悄悄拉了曼儿在身边小声问道:“你六姐在不在?”

    “在的,我六姐在屋里整理东西,还说待会儿找三婶婆商量些事情。”曼儿这些天瘦了许多,眼睛也变得更大,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还没见着云英。杨氏一颗心就软得几乎成了一滩水,摸了摸曼儿消瘦的脸颊继续悄声问道:“你六姐在关家受了气吧?”

    “我也不知道,六姐昨儿也不让我跟,只是她昨晚上没睡好。三婶婆,六姐今后是不是真的就没人要了?”说到后面,敏感的曼儿都快掉了眼泪。昨儿云英让她去安澜河边看别人修桥。听见很多人都在说六姐是个天下最笨的笨蛋,离了关家拖着一双弟妹,今后可就难嫁了。

    “这个……”杨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曼儿,事实摆在那儿,云英昨儿的确是太冲动了。不过想想乔木头和顾八娘做的事儿。杨氏又觉着心底堵着气没处发,毕竟,人都死了说再多也没用。

    “三婶婆?”云英正抱着一床棉絮出来想晒晒,一眼就见着被她避开了一日夜的杨氏,叫了一声后摆出甘愿受罚的架势,等着杨氏铺天盖地的教训。

    谁知道杨氏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道:“云英啊,今早我去关家看了下,你才走一日,那娘俩的日子就过得差点被老天收了性命。这是不是她们有眼无珠的报应呢?”

    “不会那么严重吧?”云英奇道,乔木头和顾八娘偷了银子半夜逃跑身死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报应;现在又是报应,天底下哪有这么多报应?要是真的老天有眼,现下她们姐弟三个无家可归还被村里人指指点点,那她们姐弟三个是做了什么需要“报应”的坏事。

    杨氏简单将关家母子俩吃西瓜和猪肝饺子的事情说了遍,末了拉着云英回了她现在和曼儿一起住的狭小寝室,看了眼还乱糟糟的屋子,杨氏很郑重地问云英道:“以后的日子咋办?你想清楚了没有?我今日瞧着贾娘子和关平像是后悔了赶你出来,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三婶婆,我想得很清楚了,也和关家断得干干净净。我手上还有点银钱,关家以后不要庄稼,西山上小山坳租种的辣椒和挨着我家的沙地都一起给了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靠着这些,我们姐三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许多。”杨氏面前云英无需太过隐瞒,因为过些时日雨季后修房子还需要杨氏帮着操持。

    杨氏见云英意志坚决,知她向来主意大,也不再苦劝,只是伸手入怀掏了一阵,摸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云英的手中:“这个你拿着去补给关家,免得贾娘子以后寻你们的麻烦。”

    银票面额一百两,算起来起码是杨氏这几年全部的积蓄,云英怎么收得下手,忙推了回去:“三婶婆,银子我还有点,不用你帮补。关平哥家也说过今后不会追究我爹偷盗银两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贾婶子和关平哥这点信誉还是要讲的。”

    两人推搡了一阵,云英只好抱出了自己装银两的匣子,让杨氏看清里面还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并着些许散碎银两才算作罢。为了这银票的出现,云英少不得又说了一遍那日被冤枉偷东西的缘由,惹得杨氏咋舌不已,这才没再继续惋惜云英离了关家云云。

    云英也是特意将事情的原委同杨氏交代清楚,相信有杨氏的从中周旋,她被贾氏“赶”出关家说带来的恶劣影响定然能少上许多。现在贾氏不会宣扬乔木头“盗银”一事,李村长那也说了不会讲此事上报,对外只会说乔木头一家是在家中被洪水卷走的;再有杨氏出去混淆下众人试听,乔木头的事情也许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化。

    如此一来,n年后万一远根在科举之路上有所成时,乔木头这件事情也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此时的远根哪里知道六姐已经帮自己想了这么远!暴雨之时他正在县城考场挥毫泼墨,童生试的成绩很快便公布,乔远根这个名字被挂在榜首,让无数知道他真实年纪的人叹为观止。李长海手底下就有以速度见称的车马行,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得了这个好消息,远根都还没回百家集,他就有些忍不住想去李家村告诉云英这个好消息。

    他都还没找到理由出门,那厢李银凤便匆匆赶了过来:“长海,李家村发大水了,冲走了好些人你知道吗?”

    李长海这两天关注力在已经出了答案的童生试以及正在进行时的县试,自然不清楚李家村的事情,闻言也是吓了一跳:“你说谁被冲走了?”

    “我那丫鬟远慧家的三叔一家子都被水给冲走了。”乔远慧回到百家集后在李银凤的默许下同南市的乔榔头一家搭上了话,大罗氏从罗家岙人那儿听到了乔木头的消息,自然就传到了乔远慧的耳朵里。

    “什么?”李长海一时都忘了云英是住在关家的,匆匆忙站起身:“小猴子套车,去李家村。”

    “我也要去。”不但李银凤主仆要跟着去,百家集竟然有不少人要跟着去李家村看热闹。

    安澜河上的便桥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李长海却是一马当先不顾是否湿了鞋子急急忙忙就上了岸,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心急。

    李村长并不在村里,李长海直接就转了步子去了关家,李银凤嘴里叫着苦,步子倒是一点没落下。

    关家母子正喝了药躺在各自屋里闭目养神,小马和小梨两个下人很没原则地就请了李长海和李银凤姐弟俩进门坐了上首,事无巨细将关家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个遍。

    听完关家和乔家之间周折后,李家姐弟俩的神色各异。李银凤目露喜色追问了小梨道:“你说关伯母赶了那乡下丫头走人,以后和关家再无干系?”

    “正是。那乡下丫头走的时候太太还叫我和小马盯着不能让她带走家里的东西。”小梨来这里是得了乔远慧的暗示的,见自家小姐问话,将贾氏和关平赶走云英的事情说得是入木三分,没注意到旁边的少爷已然面沉如水。

    正文、145 纯属意外

    李长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会突然变得奇奇怪怪来。听到云英现在的消息他好像有些窃喜,为何窃喜?他不想也不愿去找答案。但听到这消息后他最多的还是不爽。

    为什么不爽?上一次来李家村,他是打定主意要让云英难堪的,可后来怎么说着说着还和她相谈甚欢,甚至在别人都误解她的时候出言相帮。当时便罢了,回去之后可是懊恼了许久,并打了主意下次见到云英非得找回场子来不可。现下这么急匆匆赶来,云英已经落魄得不能再落魄,可是这一切不是他亲手策划的,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长海,你在发什么呆?”李银凤都在一旁叫了好几声,李长海也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难以自拔,惹得李银凤直接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干什么?”李长海转头,满脸的不耐。

    “长海,关伯母和关公子现下都卧病在床,你看我们是去镇上请个大夫过来还是想办法送他们二人去镇上医治?”李银凤毕竟只是个庶出女儿,有李长海在的地方她会尽量听取他的意见,不过提出的两个选项都有些耐人寻味罢了。

    李长海闻言扯了扯嘴角,凝重的脸色重新恢复到懒洋洋:“现在回镇上请大夫不是又要耽搁好些时辰,不如让小猴子拿了银钱出去找人弄两顶软轿抬了他们母子出去,咱们家的马车不就在安澜河那边吗?另外,瞧这天气,伯母和宁远兄在李家村修养显然不太适合,眼看着年后宁远兄就要进京赶考,可不要为了一时病痛再误了科考,我记得府内还有个院子空着,不如请了二位在李府做客一段时日吧。”

    李长海话里的意思顿时就让李银凤欣喜不已,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正好能用来培养感情默契。念及此,李银凤看李长海的眼神叫一个感激不尽:“既然长海都这么说了,那我让远慧去找人。只是待会儿怕是要委屈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的,待会儿你们先走。我在祖宅住上几日,瞧瞧官府来怎么处置安澜桥一事。要是官府不出银两,咱们李府少不了添补上一些。”李长海摆了摆手,唤了外面的小猴子赶紧跟着乔远慧办事,他则一个人背着手出了关家院子施施然往李村长家漫步而行,要是没记错的话,小梨口中养鸡的人家就是不远处小山包后面的人家。

    不说李银凤如何规劝贾氏以及董家人迫不及待地派人来帮着抬关家母子过河,单说李长海倒是走到了乔全家门口,也能从低矮的篱笆墙望见院子里来回走动的鸡鸭,可他就是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进还是不进?

    吱呀——

    篱笆门轻轻开了一条缝。里面出来的人和李长海同时抬头对上对方都不禁叫了一声:“是你!”

    门内正是不想听杨氏唠叨的云英,借着尿遁想要去沙地那边看看水位退得如何,顺便透透气,没想到蹑手蹑脚刚刚拉开门就见着一身骚包白衣的李长海站在门口想进不进的模样,惊讶之后闪身出了院门。小心翼翼重新将木门扣上,这才压低了声音招呼了一句:“李三少还真是早。”安澜河上的便桥今天才修通的吧,他这么急来干什么?

    被云英撞个正着的李长海微微有些尴尬,又像是掩饰又像是解释般说道:“上次我不是说想把西瓜运出去吗?这次暴雨袭来,我特地来瞧瞧还有没有西瓜可运。”

    生意上门谁都爱,如今云英手里拿着关家的土地,栽种着小半亩西瓜的沙地正是她想去查看的地方。闻言面露喜色道:“我还以为李三少是说着玩的。”

    “我是那种随随便便诳人玩的么?”李长海说完,心里便想起自己不就被云英诳着入毂过好几次么;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也不好收回,只得讪讪别开了头。

    “那就好。正巧我也要去看看大雨过后西瓜还有没有收成,就是不知道李三少有没有那空闲?”云英没察觉李长海的别扭,也没想到李长海为什么会到这儿直接找她问西瓜的事,心里只想着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样的好事不抓着那才是笨蛋。

    “等一等……”李长海人高腿长,隔了老远便见着关家门口抬出来三顶软轿,微微侧了身子让道路旁的山石树木遮住了两人身形。

    “等什么?”云英好奇探出头,凭着这辈子完好的视力,一眼便看清了三顶软轿上的贾氏、关平和李银凤。前面开路的是李长海贴身小厮小猴子和小马,后面压阵的是乔远慧和小梨,抬人的都是本村青壮年和粗壮妇人。见状,云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让人送了他们母子去镇上,省得嚼那些舌根的停不下来。”一不小心,李长海就瞅着云英麦色的侧脸说出了先前建议的意图。

    “你都知道啦,”云英斜睨了李长海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是招牌懒洋洋的模样,哦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叹了一句:“你去过他们家了?难怪知道要买西瓜得找我了。”

    李长海当然不会去多做什么解释,瞧着那些人已经拐过小山包,微微侧开身体:“走吧。”

    不一会儿,云英在前,李长海在后,两个人就踏着泥泞沿着河边一直到了往常云英涉水渡河去西山的下游。离洪水的日子过去了四天,安澜河水不再是黄褐浑浊,水位也差不多归回了原位。

    裸露在外的一片片土地上顺着水流方向铺满了青碧色的玉米,远远望去视野都比平时开阔了许多。云英一直没说话,只是埋着头慢慢走着,这一片接着一片的玉米地今后都算是她安身立命的依仗了,但此情此景看来,谁能保证明年不会来这么一场摧枯拉朽的大洪水。

    “那边,是你家?”李长海也震惊于满目的苍夷,但最让他觉得破败的还是现在离河岸起码有十来丈的一摊泥土堆。

    对,乔木头的房子经过河水的浸泡冲刷,几间屋子从拦腰位置塌了一地,房顶的木板和茅草经不起洪水肆虐已经不知道冲向了何方,只剩下残垣断壁如同废墟堆在原地。

    “是。”云英小小应了一声,心情更显低落。

    “要不然,我下次再来看你的西瓜地吧。”李长海终于是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云英才刚刚经历丧亲之痛又被关家弄得无家可归,现在让她看见以前的房屋岂不是有揭人伤疤之嫌。

    “没事,已经到了。”说实话,云英心情的低落和关家没太大的关系,只是看着破败的房屋,想想总归是三条活生生的生命。

    从下游渡河有一条小路,路的右手边便是属于乔木头的沙地,后来云英和乔全就挨着这沙地给关家开出了一亩多;小路的左右边地势要比右手边高,近一亩的地瓜地便是在左手边的坡地上。

    洪水将小路的尽头尽数冲毁,水流也是曾经从小路上肆虐而去,因着临近河边,小路走起来分外艰难。但幸运的是,洪水在这儿遇上了一个小弯道,只是卷走了小路尽头一两丈的土地,左手边的瓜地并未损及太多。

    见状,云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拉着小路旁边的青藤手脚并用就要往上爬。只是,她忘了她已经好几日没吃过饱饭睡过好觉了,以前只需要轻轻使力就能攀上去的小坡此时就像是座大山,费尽她所有的力气也只能颓丧地站在原地,还徒弄得满手黄泥沙。

    云英是个神经粗的人,也是个内心无比执拗的人。越是爬不上去越是不甘心,经常独自行动使然,云英一时竟忘了身后还有李长海这么个大活人站着,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动作粗鲁地抓着青藤,以相当难看的狗爬姿势重新往上攀爬。她都忘记身后有人跟着,自然就看不到李长海那副见鬼似的惊骇表情。

    李长海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现在的表情,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肯定像个傻子。

    他知道云英与众不同,可从没想过她能不同到这幅模样。弓起的身子,扬起的马尾,微微发红的认真脸颊,无一不透着蓬勃生气,和印象中那些娇滴滴、怯弱弱或是凶巴巴的小姐们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你……你……”情不自禁,李长海发出了两个短促的音节,但后面要说什么他完全没了章程。

    云英正用心爬着难攀的一人多高山坡,突然听到身后人声,记起了今天可不是自个儿一个人出门,一闪身,脚下便失了分寸,手上也没了力气握住青藤,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叫,整个人就从半人多高的地方往下落。

    “接住我……”不同于其他人一路尖叫到底,云英直接就叫出了这三个字,让李长海下意识往前一步伸出了双手,稳稳将她的身子接入臂间,但他也因为承受不住突来的冲力重重半跪到了地上,上半身和云英身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正文、146 无理取闹

    说实话,李长海十七年的生命中也不是第一次抱女人,女人的代名词无非就是软玉温香、柔若无骨,多抱那么两回也就觉得都是那么回事,现在几乎能做到坐怀而不乱。

    只是……

    云英才不过十三岁多,葵水未至、身量也没长开,还因为经常做粗活儿身子不如一般女子温软。

    可就是这么一副稍显结实没什么玲珑身段的身子,却是让李长海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来,清清爽爽的味道一个劲往鼻子里钻,柔顺的发丝从脸上划过带来丝丝麻痒,一直痒进心底。

    “还好你接住我了,不然直接骨碌碌滚到河里去了,别人知道还以为是我想不开呢。”云英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利落地推开李长海翻身站到了地上。

    李长海拍了拍衣摆,怅然若失,听她一调侃也顺势问道:“你会想不开吗?”

    “有什么想不开的,他又不是我生命的全部。”云英转身懊恼看着斜坡,转过了话题:“李三少爷,现在这些庄稼才是我的全部,可都指着你给个好价钱。”

    李长海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懒洋洋的表情,单手抓着青藤脚下用力便攀了上去,复将树藤丢到云英面前,这才慢腾腾道:“只要货好,价钱嘛好商量。”

    西瓜这玩意儿在百家集乃至朝日城整个范围不说独一份起码也算个稀罕物事,货物好不好云英是心知肚明,拉过树藤,让李长海拉了她上去。

    这片沙地里的西瓜在露天自然躲不过大自然疾风骤雨的肆虐,被浇得七零八落,检查之后,云英摊摊手遗憾地宣布,地里怕是有一半的西瓜宣布没救了,还剩下一批后种的约莫能收获百十个。

    认真做事的人最有吸引力。更何况李长海刚刚发现自己对云英有点那个意思,更是觉着在田地里穿梭认真检查瓜果损失的云英真实自然纯朴可爱。听了云英说收成不好,自然而然就站在了云英这边回道:“自古物以稀为贵,越是数量少越是能叫得起价钱。所以。你这儿的刚刚好,我全要了。”

    “那敢情好。”云英对生意着实没太大的天份,一向奉行简单不吃亏便成,也该她好运,刘大掌柜兄弟俩都因为些误解对她礼遇有加,现下李长海本身财大气粗,也没打算做个黑心商人。

    许是知道云英最近缺钱,李长海给出了一百两银子的高价,且云英只需要西瓜成熟时通知他派人来摘即可,半分心也可以不用操。

    一亩地种高粱。撑死了一年就五两银子收入;现下李家村人种玉米,高的像云英直接卖给珍味居也才二十多两银子;辣椒和胡豆、菜油的收入也不会超出五十两银子,就算这样,云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李长海给出的价格不禁让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哪里能卖到这个价格?”

    “我不都说了物以稀为贵吗?若是明年这一片都种上西瓜也不一定出得到这个价格。”李长海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随手抽了一张五十两面额银票给云英:“这个是定钱,这里的东西可不能卖给别人,珍味居也不行。”

    要不是他找上门来,这些西瓜云英还真的只有交给珍味居来销售,不过珍味居的缺点就在于速度,像豆瓣那样放得越久越香的食物倒还无妨,这西瓜可不能耽搁那么久。再想想李长海的话。就像是第一年的辣椒卖出高价一个道理,以后就是想多卖点银两估计也难。当下也不墨迹,点头收下了银票,建房子她是打算一步到位,手边上还剩了一百多两用完可就没了,这个时候能抓点收入就算一点。

    云英倒是因为李长海的到来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场口舌之灾。被人抬着要往村外走的贾氏母子可就没那么清闲了,此时都还被人给堵在便桥桥头不准他们上马车,哪怕李银凤出马也是敌不过罗氏的无理取闹。

    话说为何罗氏会好巧不巧将贾氏母子给堵在了桥头,这事儿还得从暴雨第二天说起。

    不管乔榔头这人怎么爱耍小聪明他也是个有孝心的儿子,大雨过后因为担心老父亲的身体硬是冒雨回了李家村。可惜安澜桥冲毁,他便只有在河对岸问问消息,正巧那日有人在断桥桥头搜寻乔木头夫妻俩的踪迹,一来二去的便将乔木头淹死一事说给了他知晓。自然,对于乔木头真正的死因,那村民回答得语焉不详,毕竟有些事情没个定论不八卦的人谁也不敢乱说。

    罗家岙当时也有人在,有的知道乔木头和乔榔头既是兄弟也是连襟,便开了玩笑说乔榔头今后日子怕是艰难了,毕竟乔木头一死,他这个二伯和大罗氏两个要是放着孩子不管那可就真的没人性了。

    人性值多少钱乔榔头不在乎,但面子总是要顾念的,别人都这么说了,要是放着远根和曼儿不顾,乔榔头指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未雨绸缪,未免事情落到身上了没办法应对,乔榔头那日回去就开始冥思苦想,都快把头发抓掉了也没找着合适的办法能把远根和曼儿推出去。

    最后还是大罗氏心眼多,一下子就想到了云英的头上。关平好歹是个秀才,关家在李家村如今那也是以良善大方出了名,她就不信打发了两个孩子去投奔他们六姐会没消息。

    想好了对策,两口子欢欢喜喜送了乔远福去了县城参加县试,这才双双赶到李家村村口,打主意便桥一通便回去在乔成银和李氏面前吹上一阵风。

    可便桥倒是通了,李村长和一些急于去镇上的人也匆匆忙走了,夫妻俩正要过河又被告知河对岸贾氏母子要先过来,这一耽搁,候在边上的修桥工人便说起了今早新得到的八卦,云英被贾氏母子给赶了出来,言下之意都挺遗憾的。

    向来以小人之心思考事情的大罗氏心理顿时就阴暗了起来,再看过了河的贾氏身边有穿着富贵的李银凤嘘寒问暖,按照她自己的心思一番思量后便冲了出来。

    “好你个贾氏,枉我们家苕花从九岁就在你家做牛做马,现下你们攀上了高枝就想把苕花给甩开,甭想!”

    大罗氏一直待在百家集,乔木头的真正死因她还</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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