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云英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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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手帝王权术玩得相当不错,若是苦心栽培他的摄政王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瞑目的。

    但这叔侄两个却是没想过风独幽喜不喜欢他们的安排,愿不愿意接这招!

    风独幽一直就知道,在摄政王心里,小皇帝才像是他的长子。他这个生于毒日,又差点害死双胞胎弟弟的“罪人”其实是王府里最可有可无的一个。

    从偏门径直到了灵堂,里面的嘤嘤哭声让他皱眉站住了脚步,正想转身离开,皇帝派来主持丧事的司礼太监就看见了他,十分谄媚地尖着声音叫了声:“诚王您回府了啊?请这边换衣。”按照规矩,风独幽是需要披麻戴孝的,刚才他去皇宫,那些东西自然脱在了灵堂边上的屋子里。

    “独幽,你回来了。”风独幽都还没进门,宁北川首先闪身走了出来。

    “是你放她出来的。”风独幽说的是肯定句。从他接手府里事务后,就以王妃身体不适一直将她软禁在院子里,有辛震守着,断然不会让她轻易跑出来的。

    “我……”宁北川揉了揉眉心,对于那个女人他至今也舍不得违背她的请求。本来他只是想来帮风独幽坐镇以震慑有些二心不定的家伙,谁知道听说她身体不适就乱了方寸,去她院里听她哭得难受,这才带了她来了灵堂。

    让宁北川没想到的是,如今已是诚王府老王妃的她竟然直接抱着两个小儿子不住地问有没有出什么事?两个孩子摇头说不曾遇到什么她还不相信,非得让俩孩子在春末微凉的时候就在灵堂脱衣服让她检查。

    他上前问了两句,老王妃竟然还口口声声要赶风独幽走,哭叫着说摄政王之所以身死全是风独幽克的,要是不赶走风独幽,他迟早会连两个弟弟和她一起克。

    对于风独幽“克”人这事,没谁比宁北川具有发言权了。和风独幽相处了十五年,期间他还数度上了战场,也没见出什么闪失啊?再说了,这十五年来在风独幽身边的人不少,也没谁出什么意外啊?

    可是老王妃明显不这么想!二十一年前风独幽出生毒日,被路过的一个道士判定专克至亲,那时候夫妻俩初得麟儿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还没等风独幽满月,他外公外婆就因为贪墨金额巨大畏罪自杀,之后更是落了个家产充公的悲惨下场。想起道士所说的那些话,老王妃害怕了,当时就想把孩子给送走。

    然而当初还是诚王的摄政王却是不同意,想办法保住了老王妃的亲眷后为了安抚她还是把风独幽放到了偏院让奶娘养着,母子俩都住在王府中却是过上了从此见不到面的生活。小孩子对母亲总有一股天生的濡慕之情,风独幽也不例外,五岁时,他有一天终于是忍不住爬上了墙头偷看他漂亮的母妃。

    却不料老王妃当时正怀着第二个孩子临近产期,身边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散步;被突然出声的风独幽吓了一跳后摔倒造成了早产。丫鬟去找人帮忙,就只有风独幽一个小小孩童守着母亲,本来是想给母亲点什么帮助的,却是被母亲强行摁在血泊当中诅咒了一番,大意自然是怪风独幽不该出声!

    等那丫鬟带着人来后,风独幽以及被老王妃掐晕了过去,老王妃也产下了一个死去的女婴。这么一来,她再次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到了风独幽的身上,风独幽在府里一日她就哭一日绝食一日。当时也是宁北川在王府见到她的样子心疼,提出了带醒来之后就呆呆傻傻的风独幽离京,摄政王没法,只得依了他的意思,但两个大男人都知道,这一切和什么“毒日出生”并无干系。

    前些年,老王妃也曾因为宁北川的劝说和摄政王去过两次西北,只是母子俩见面终究隔阂太重,后来她又生养了孩子,更是将大西北视为畏途。五年前风独幽被皇帝召回京因着玉米一事大受嘉奖,摄政王倒是真心高兴,她却是依旧拘着一双孩子没和风独幽见上一次面。

    这次更是离谱。风独幽回京收拾府中混乱局面她不但没觉得安慰,反倒是又将摄政王的死因都怪在了风独幽身上。为了不让家丑外扬,风独幽只好暂时将她软禁,宁北川倒好,一个心软,直接就把她给放了出来。

    “你们都下去吧,殷巽带人守着院门。”宁北川和风独幽的耳力都强,突然同时脸色大变,宁北川直接替风独幽下了命令。待得所有人带着疑惑被殷巽赶到用作灵堂的正院外后,两人这才匆匆进到灵堂。

    “月儿,你想干什么?”宁北川又气又怒,无他,老王妃竟然手中拿着一把刀子在手腕上猛割,两个已经十岁的孩子根本拉不住。

    正文、231 偷进王府

    虽然已经升级成为了“老王妃”,顾惜月依然是一副花容月貌。柳叶眉、丹凤眼、琼鼻下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口,鹅蛋型的脸蛋上光洁如上好白瓷,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见一丝皱纹。

    只是现在顾惜月却是一脸的决绝,手中镶着宝石的匕首在手腕上已是割了一刀,风独幽的两个弟弟是一对双胞胎,比他小十岁,今年都才年满十一。一个叫风亦欢、一个叫风亦乐,单单是听这两个名字就知道和“独幽”完全是两个概念。

    “大哥……”不管是亦欢还是亦乐,见着风独幽进门都是心思一松。

    一直以来,府里大小事情都有摄政王全权打理,摄政王一死,皇帝的追封迟迟未至,也不知道是谁造谣说是皇帝早已经看不惯摄政王独裁,这才借刀杀人,下一步就是斩草除根。说实话,摄政王府人口简单,府里的人习惯大小事情都有摄政王做主,他一死,大家都慌了神,再有传言兴起,府里竟然有人携了细软私逃。王妃这时候除了哭什么都不管,下人就算有事情问到她头上她也只有捂脸哭泣的份。

    有一就有二,府里从第一个人偷偷溜走之后就开始乱了起来。风亦欢和风亦乐毕竟跟在摄政王身边一段时间,这时候没有外家可靠,也没有近亲相帮,两人竟然勇敢地站出来挑了大梁。灵堂设置起来,府里的账房先生却又说账上没银子,向两位小少爷讨要工钱。

    两个小孩子被账房先生逼得都开始要拿自己房里的饰物抵扣工钱的时候风独幽就如天神般降临府上,一句话没说,就用眼神逼得账房先生跪到了地上。再一个眼神飞过去。他带回来的辛离、辛震立刻兵分两路,一个取来了账册,一个拿着王府令牌去府尹衙门报案,请府尹衙门帮着追查府里的逃奴。

    另外连休整都不曾就风尘仆仆往宫里赶,不一会儿就有礼部的人前来接管了王府丧事事宜。让小哥俩彻底从恐慌中解脱了出来。

    加上前几年风独幽在府里住了四年,就算哥俩被王妃约束着不敢找风独幽说话,私底下却是听说他们家“哑巴哥哥”很能耐。不但书读得好,武功也练得不差。小孩子都崇拜英雄,风独幽算是对了两人的胃口。

    本来灵堂里的事情这些日子一直是三兄弟守着,风独幽对两个弟弟虽然不说话。但还是尽量照顾周全,哥俩不是三两岁孩子,自然能体会到大哥的心意。没想到在院里“养病”的王妃一出来,就又是要验伤,又是诅咒这次死去的怎么不是风独幽。风亦欢嘴巴快,一时忍不住就回了两句维护风独幽的话,谁知道就弄成现在这样子了。

    不管怎么样,顾惜月现在疯狂的举动不但吓着她心目中的一双宝贝儿子,还让宁北川吓得够呛,只是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上前。

    倒是风独幽对她已经死心,丝毫没了顾忌。要不是看在两个弟弟的份上,他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件事。在云英家生活的那些日子,远根和曼儿带给了他一种真正的温暖。回府后他才对两个对他还有濡慕之情的弟弟温和许多,要是放任老王妃就这么死去,两个弟弟心里想必会留下深深的遗憾。

    他已经不指望什么父爱母爱了,不想让两个弟弟也失去母爱。念及此,风独幽毫不犹豫上前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赶紧走开!”顾惜月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差点一刀划伤身边风亦欢的脸颊也浑然不觉。

    “你要是真心想死找个僻静的地方上吊没人管你!”风独幽的眸子黑沉如深潭。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也不知是他突然会说话的缘故还是话里的内容太过于惊世骇俗,顾惜月的动作一顿。

    风独幽要等待的也就是这个时机。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像头猎豹猛地飞蹿出去,在顾惜月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声时就伸手在她脖子后利落砍了下去。且在她软软倒下之时飞快让到了一边。

    “独幽,你怎么不把你娘接住?”宁北川是对顾惜月执念多年,不管顾惜月变成什么模样,他那份呵护的心情怕都是难以收回的了。

    “义父,你觉得她有把我当儿子看吗?”风独幽不回反问了一句,对缩在门边上顾惜月的两个丫鬟招了招手:“还不来送老王妃回院子养病!好生看顾着,要是她有个万一,你们也别活了。”

    “大哥,你不是哑巴?”风亦欢放开老王妃的衣袖,让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收拾着她身上的残局,转身向着风独幽傻傻问了一句。

    “只是不想说话而已。”风独幽努力说服自己,风亦欢两人都是自己的血脉兄弟,难不成不能当做远根或是曼儿来对待?他算是看出来了,老王妃的精神绝对有问题,就是云英常说的“神经病”。

    犹记得村里许多人都说李氏为人太偏执,欺负云英一家太多,云英却在是私底下和他说过:李氏就是一个“神经病”,和一个神经病计较,那不是把自己也降低到了“有病”的级别。

    念及云英说这番话时的神采飞扬,风独幽突然觉得自己十年不说话真的就像是个傻瓜!证明那十年间,他其实还是对老王妃存在着幻想,她的态度还是在影响他的心思。如今,有了云英的陪伴,他渐渐地想通了许多,人生,值得追寻的又不仅仅是老王妃一个人的肯定与赞同,何必执着太多。

    那厢,听完风亦欢略带愧疚的陈述,宁北川喟然一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个怪不了你,你做得对,你大哥其实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说罢,歉意对风独幽扯出个难看的微笑来:“独幽,要不这几日我住到王府里来帮你看着她一点,等她情绪好点的时候劝劝她。”

    “你要住进来我没意见,但你不需要劝她接受我;我现在也不需要了。”风独幽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份好意他真的只能心领:“她只是自私,从来就不曾想过我是谁带来这世上的!”他现在所想的,只是赶紧将丧事办完,早点回到云英的身边,陪她一起看满山玫瑰尽皆开放的盛景。

    要是他知道现在云英的状况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云英现在浑身没力,躺在杨嬷嬷家不算软和的榻上,明明感觉已经醒来,却是连眼睛都没法子睁开,只能听见杨嬷嬷夫妇两个在耳边模模糊糊的交谈。

    “刚才大夫说她是动了胎气,老婆子你总不成还想留在家里吧,万一要是小产了,不吉利。”

    “那怎么办?她又不是别人,是老夫人的孙女诶。”听得出来,杨嬷嬷话里满满都是无奈,想必也挺为难的吧。

    “老夫人哪里还有亲孙女?都不知道是哪的人,说不定就是冲着老夫人的名头来的。这些先不说,就说她是打算找着男人后就离开荣安大街的是吧?可他男人连爹死了都不带她回京,这不明摆着抛妻弃子吗?连个消息都不留,留的消息还是镇西王府?你说镇西王府家的公子能看上她?这男人能找着才怪。”

    就连躺在榻上的云英都觉得五爷这番话深有道理,更别说是杨嬷嬷了,深深叹了一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咱们在这是帮老夫人守房子的,就是这姑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不吉利的也是唐家的屋子,这事儿,还真是难办。”

    云英不是那种愿意让人难做的人,睡了一晚上醒过来觉得身子爽利多了,取了一锭银子给杨嬷嬷夫妇,转身就出了荣安大街,打听了一番如今诚王府的位置,她独自一个人提着小包袱来到了诚王府的后门前。

    也就是那么巧,当她刚刚来诚王府的后门时,正好有五六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等在那儿,年纪都不超过二十。还没等云英问一声,诚王府后门打开,走出个年约四十,装扮利落的管事妈妈来。

    “你们就是陈牙婆挑过来做粗使活儿的?赶紧都进来吧。王府这几日太忙,后院都快忙不过来了。你们的卖身契回头陈牙婆都会送到我手上,所以你们最好做事认真些。”将加上云英在内六个人都打量了一遍,那管事妈妈暗暗点了点头,不愧是惯常合作的人牙子,选出的人看上去都不像是偷奸耍滑的。让身边一个小丫鬟开了门,她则站在门边上对一个个进门的人继续说道:

    “我男人叫宁贵,所以你们可以叫我宁嫂子,也可以叫我贵嫂子。目前这诚王府后院的管事暂时由我做着,为什么是暂时呢?因为我和我男人其实都不是这诚王府的人!只是诚王府的下人们大多都被诚王爷转手卖掉,知道她们都是怎么被卖掉的吗?偷奸耍滑、背主求荣,要是发现你们当中有这样的人,到时候别怪我无情!”

    云英的本意也是想进府打探下消息的。想了一整晚,依她的性子就此打道回府也必不甘心,与其带着一腔怨念灰溜溜地回李家村,倒不如找风独幽问个明白。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她也没指望从正门进去,现在倒好,上天都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正文、232 后院乱象

    一路上,云英又得到了更多的讯息。

    诚王府的后院虽大,住在里面的人却是有限。目前除了王妃暂时养病的“邀月苑”,就只有一个表小姐住在一边的客院,以及靠近外院的主院中住着府上三位仅剩的男主子。但因为前院作为如今追封为“忠义公”的老王爷灵堂,诚王和两位少爷都暂居前院,毕竟,镇西将军和礼部主事的太监官员也都住在前院客房。

    也正因为前院突然多出了那么多人,之前府里的下人又被风独幽给卖了大部分,以至于不得不向镇西将军府借外援。无奈镇西将军府常年在大西北驻守,京城府里不过就是他老爹、老娘守着,要说下人也没几房,使得贵嫂子领了这后院差事不得不赶紧找了相熟的人牙子送了几个人来。

    因为和人牙子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以至于都快忙晕的贵嫂子根本就没仔细问几个来人的情况,倒是让云英很轻易地就进了院门。

    王府的精致奢华无须赘述,倒是贵嫂子接着详细说的规矩以及分工让云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个仔细,她可不想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直接赶出去。她只是想私底下问风独幽几句,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反而丢了两人的脸面。

    新进来的六人被分作三组,一组到表小姐顾青鸾院子里做些洒扫清洗的活儿,一组放到三位爷院里帮着收拾下杂乱的房间,还有一组则直接到“邀月院”给老王妃身边的丫鬟打下手。

    云英很荣幸地因为身高被分到了邀月院,一路上被贵嫂子耳提面命打了招呼,在邀月院什么都要听老王妃的。但只要老王妃想要出院子,哪怕豁出命也要拦着她。

    到邀月院的途中,云英看到了辛震,他就守在后院通向前院的通道口,穿得富丽堂皇的比在岐山体面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手里抱着一把刀。大马金刀地坐在通道口中间,瞧见贵嫂子领人进邀月院,轻轻松了一口气,人手多一点,总能看住一些。没办法后日就是出殡的大日子,宫里的皇帝可是要带着文武百官来送一程的。若是让老王妃跑出去咋呼几句,诚王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看到没,那位是震侍卫。若是老王妃有什么离谱的要求,你们尽管到这边门上找他禀报,别的就只管跟在老王妃身边就好。”说来。顾惜月和宁北川是青梅竹马,贵嫂子也算是和顾惜月一同长大的丫鬟,只是顾惜月一向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贵嫂子作为丫鬟,其实是不怎么看得惯她做派的,这次要不是有宁北川亲自交代,她才懒得管这个被人惯坏的女人究竟做什么了。

    云英和另外一位叫腊梅的女子一同应下,被贵嫂子带到屋里认识了另四位老王妃的贴身丫鬟。

    说是贴身。这四个丫鬟其实也是风独幽回府后才挑到王妃身边的,之前的那几个丫鬟全都被风独幽二话不说绑走卖去了怡红院。无她,一个两个的竟然哄骗了老王妃还了她们的卖身契。还好风亦欢反应得快,和风亦乐一起设计从重新把卖身契骗到了手上,否则早已经跑得不知所踪了。

    这被风独幽重新挑到老王妃身边的四个丫鬟也都是一副孔武有力做惯粗活的模样,六人一道通了名姓,云英也就知道她们分别叫“冬雨、冬霜、冬雪、冬冰”,听说名字还是风独幽分配时亲自写出来的。不仅让云英感叹风独幽是多不想费神啊。

    “苕花,你名字这么土。贵嫂子都没叫你改一改吗?京里达官贵人家里就是烧火丫头的名字也比你这好听。”冬雨样子看着憨,说话也挺直接的。

    “呃。大概贵嫂子觉得她不是诚王府的主子,想等诚王府主子来定名字吧。”重新用回“苕花”名字的云英摸了摸眉尾,淡淡陪了个笑。

    “这也是,不过也有得你等。我告诉你啊,诚王爷是个哑巴,到时候你可别露出异色来,否则小心性命。”冬霜小小的个子,看似提点,却让云英觉着怎么像是抹黑她家男人呢?不过秉着向前辈学习的精神,她还是继续受教地点了点头。

    “不会这么严重吧?”和云英一道进府的叫紫燕,听她路上说,是奔着贵嫂子给出的卖身钱比别的地方高出一大半才来的,这时候就被吓得一个激灵,那惊吓的表情,就像是知道价钱高的缘故似的。

    “嘘……,别说我们做姐姐的不提点你们。知道老王妃怎么会一个人住在邀月院来吗?她可是诚王的亲娘,听她说,诚王出生于毒日,最是狠辣无情、又睚眦必报。昨天晚上老王妃不过是想出去祭拜下忠义公吗?结果回来那手上就是鲜血淋漓,扶她回来的两个姐姐回头又被诚王爷转手卖了出去。老王妃说,诚王爷是回来报仇的。他克死了外公外婆一家几百口,又克死了摄政王,如今还要克死她。”

    冬雨看来真的是口无遮拦,有的没的被她这么一说都让人觉着不舒服,更别说云英从几年前就和风独幽打了交道,最是知道他面冷心热的性子。要不是别人做了什么非让他生气发火的事,他才不会这样赶尽杀绝呢!而且,生于毒日什么的最是无辜。凭什么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到当时还只是孩子的他身上?生于毒日就是“狠辣无情、睚眦必报”吗?都是什么逻辑。

    克死外公外婆一大家子?那得是多毒啊!最可笑的是老王爷在京城身死还能怪在远在大西北的人身上?这么看来,风独幽一个人住在岐山也不是没有原因咯?只是,好像受害者应该是风独幽才对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现在院子里的是六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不一会儿就让云英把风独幽之前的生活推演得七七八八,真想现在就把他搂在怀里安慰那可怜的孩子几句。安慰完了再揪着耳朵教训一场:你遇到事情就把我给撇开,有没有把我当成你一体的妻子的?

    不过,所有的设想都被屋里的一声巨响给打破,六人慌忙散开。

    “遭了,老王妃醒了。”冬雨愁眉苦脸叫了一声,率先往屋里冲,云英自然也跟在后面凑了上去,好在她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冲得并不是太快。

    老王妃的寝室在正厅左边门进去,云英只到了门口就守在了门边。里面五个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站在门边正好看看这个传奇当中的“摄政王妃”。这位从小被人如珠似宝呵护着长大的天之骄女果然不凡。算算年纪起码三十七了吧,看上去最多二十四五,皮肤吹弹可破、人也长得欺霜赛雪,最妙的是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就觉得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绝对是男人最想呵护的那种。

    “怎么是你们?”顾惜月目瞪口呆看着屋内房门口六个长相“粗犷”的丫鬟差点哭出来。以前丈夫在世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可是一个赛过一个,知书识礼比大家闺秀都出色;最难能可贵的是,不管丫鬟多漂亮,丈夫都不会心动,安全之余又心旷神怡。

    “王妃,您醒了?奴婢给您备下了冰糖燕窝粥,好歹您用上一些,否则等诚王问起来奴婢等不好交代。”冬雨凑在顾惜月身边,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美人的“沉思”。

    “你说,这是诚王让你们备下的?”顾惜月的声音带着些嘶哑,倒是更将她惹人怜爱的气质突出了几分。

    “正是。”后面冬霜几个连忙点头回答,倒是云英看她眼神不太对劲,心稍稍悬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顾惜月脸色丕变,伸手猛力一推面前的托盘,上面的粥盅顿时噼里啪啦飞落了一地,和之前顾惜月摔碎的花瓶凑在了一块。

    “你们是想毒死我是吧?是那个克星心虚了,所以派你们来毒死我?毒死了我,就没人知道他是毒日出生,没人能证明他是个克父克母克所有亲眷的煞星了!”

    顾惜月狰狞的表情直接将她身上所有惹人怜爱的气息破坏殆尽,柳眉倒竖气急发怒的样子让云英想到了“被害妄想症”,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老王爷去世受的打击太大所以才导致了神经失常。这样的人,你千万别和她反着来,得慢慢引导。

    “老王妃息怒,这粥只是奴婢们在院里小厨房熬的,奴婢们不敢害您。”冬雨和冬霜两个半跪在地上收拾瓷片,冬雪忙从屋外拿来的扫帚和簸箕。

    “谁说不敢!你们都是那煞星派来的,绝对是他的心腹。”老王妃站了起来,挥舞着一只都还绑着纱布的左手,神情越发的焦躁。

    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毕竟是风独幽的亲娘,身上带了许多和风独幽相似的容貌特征,看着这样的人被困在自己的心里,云英终究是不忍心。咬了咬牙,越过身边还茫然不知所措的紫燕,猛地扑倒在了老王妃面前:

    “五小姐,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您了,又要保住自己,还要护着两位小少爷。”

    正文、233 温言相劝

    云英这突来的举动不但惊着了老王妃,还让几个丫鬟都吓得停下了动作。

    云英吞了吞口水,挤出两滴眼泪:“小姐您肯定不认识我了!像您这样的菩萨心肠,想必救过的人不知凡几,不认识我也是常理。但我却不能忘了您的恩情,没有您,我们一家子的生活怕都要过不下去的。”

    是啊,没有风独幽西山那片辣椒地,她们姐弟三个怕还在喝西北风。没有顾惜月,自然也没风独幽,所以云英的话倒是字字属实。

    但凡是顾惜月这性格,平日里施恩多了去了,可报恩的估计还没人能直达她跟前。所以云英在赌,赌能够让顾惜月觉得她能在四面楚歌中自己当心腹。

    侍候顾惜月,说实话,云英没有丝毫心理落差,谁家儿媳妇不侍候婆婆的?权当是尽新婚那几日的义务了。

    不得不说,云英两世的人生阅历加上唐老夫人的悉心教导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的顾惜月还真的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感,云英以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出现在顾惜月面前最是适合不过。

    果然,顾惜月先是一愣,随即蹙眉开始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无意间救过云英“一家人”。但就像云英所猜测的那样,性子入菟丝花的顾惜月只要有机会出得王府大门必然会有意无意对人施恩。一回想,云英一会儿又像是高价卖她名花的花农之后,又像是施医赠药的路边乞儿。

    “小姐,哦,不是。刚才贵嫂子说了,您是诚王府的老王妃,想不到我还能够来服侍您!真是苕花莫大的荣幸,苕花定然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云英这样的誓言听得另外几个丫鬟都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要是贵嫂子或是王府之前有哪个丫鬟在此的话非得立即将她当个疯子拉出去。可偏偏现在屋里的丫鬟谁也不比谁的资历高。先前冬雨几个甚至巴不得能有谁来做顾惜月身边最近的替死鬼,即便觉得云英做得太过也是不会自讨苦吃的。

    深觉被全世界都抛弃的顾惜月听到这番话却又是另一番复杂的心情。她只是这些时日压力过大精神有些失常,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个傻子。人人都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的时候,云英此举无疑让她体味到了何谓雪中送炭。

    现在手底下有人了,顾惜月自然也不需要再像个泼妇似的暴躁不安,再说了。云英可是六个丫鬟中长得还算清秀的一个,留着她在眼前总比看几个粗糙的丫鬟强。念及此,顾惜月虚扶了云英一把:“如今像你这样顾念旧情的人真少。”

    “老王妃,奴婢服侍您用膳吧?瞧您都比几年前瘦了、憔悴了好多,奴婢看着真是心疼。您要生气摔东西。怎么也得吃饱了有力气不是?您是这王府里头地位最高的人,谁还能违背您的意思不成?”云英眼尖,瞅着窗边一个小火炉上放了陶罐还微微冒着热气;估计是冬雨几个丫鬟事先做了准备,一面拿好话不要钱似的往顾惜月身上放,一面给冬雨使了个眼色。

    放做以前,顾惜月是听不得这样谄媚近乎虚假的奉承的,现在听在耳朵里却是受用至极。想想云英的话也极有道理,与其在后院又是绝食又是发火的别人不理不问。倒不如先从着这丫鬟收为己用,瞅准时机再行打算。便依言重新坐到了榻边。

    冬雨还不算太笨,立马起身帮着另外盛了粥。在榻上安了炕桌。

    “你们都下去吧,只留着她一个人就行。”连遭变故,顾惜月的精神其实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昨晚上疯狂的举动足以证明她心里有多慌乱,一晚上之后倒是冷静了一些。明显如今的诚王府被风独幽弄得如铁桶一般,硬来是不行的了;现在见到云英倒是让她灵光一闪。生出了一个自以为高妙的好主意来。

    很快的,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冬雨带着另外几个人鱼贯而出。只留给了云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毕竟,她侍候顾惜月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能有个替死鬼难不成她还继续守着不成,这府里,已经不是“摄政王妃”的天下了。

    定下心来的顾惜月在云英的侍候下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将云英上下打量了一番,指着屋角的两只大箱子道:“你叫苕花是吧?看你的身段倒是和我之前一个丫鬟差不多,她的衣服首饰都在那箱子里,以后都归你了。你先去放下包裹换身衣裳吧。还有,‘老王妃’这称呼听着实在闹心,你就直接称呼我主子还要好些。”

    “……”云英暗暗腹诽不知道顾惜月是怎么安然活到现在的,瞧这句话,要不是她别有用心,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换过了王府丫鬟的衣服,云英菜知道为什么顾惜月会嫌弃她,敢情人家王府的丫鬟都穿绫罗绸缎的。

    “苕花这名字也太俗气了点……”顾惜月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让云英致谢不敏,赶紧给她再次跪了下来:“回禀主子,我这名字还是我死去的爹娘给取的,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点念想了。”

    “那好吧。”顾惜月想到她的计策,怜悯地扫了云英一眼:“你我倒是同病相怜。”

    “主子说得什么话,奴婢和您怎么能混为一谈!主子您可是诚王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奴婢却是身如草芥,贱如尘埃。”云英捡着好听的奉承了两句,顺道的,也将话题往自己想要了解的方向导引。

    “说一不二?”顾惜月呆滞地看向窗外,“那是夫君在世的时候!如今这府里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也不会有人关心我的感受。”

    那一刻,云英看到了顾惜月身上无尽的悲伤和沉重的孤寂。这个将摄政王当作天的女人在天塌之后想必过得很辛苦,她想要找些事情来缓解悲伤,却不知从何着手。风独幽的回归想必让她无所适从,她只是潜意识想要把她认为的入侵者赶出去!但是优秀如风独幽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干脆将她给深锁在了后院。

    就这样,两人静静看着窗外昏沉的天空,良久;顾惜月突然叹了一口气:“没时间了。”

    正在云英怔愣时,她又接着问了句:“你刚才说愿意为了我肝脑涂地?此话当真?”

    云英暗道来了,恭恭敬敬回道:“奴婢句句属实。”

    “那你敢不敢在忠义公出殡那日帮我告御状?”顾惜月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恰好被受惊抬头的云英收入眼中。

    “主子是想告谁?罪名又是什么?”云英其实知道顾惜月想要告谁,但她不相信顾惜月真的能狠心如斯。在府里闹一闹那是家庭内部矛盾,可是闹到皇帝面前,那就让诚王府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别人又会怎么看待风独幽?!

    “告谁?”顾惜月眼中也是一阵迷惘,随即加重了声音,就像是说服云英之余也打算说服自己:“我要告我那逆子风独幽!他忤逆不孝,竟然禁锢亲娘;他生于毒日,八字……”

    他有什么错处可以闹到皇帝跟前?顾惜月开始冥思苦想该给风独幽安上什么罪名。云英也不打搅她,顾惜月现在需要的其实就是这样相对私密安静的空间,以及一个毫无威胁力的聆听者。

    “呜呜呜呜……夫君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你走了,我一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准我跟着你去?亦欢和亦乐根本就无需我照顾,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干不了……”

    云英袖手在旁边听她翻来覆去将生无可恋重复了n遍,直到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从大哭变成了抽泣,才用最柔和的声音劝慰道:“主子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活着,那就是三位公子的主心骨。忠义公之所以生前给您留那句话想必也是怕你钻进这样的死胡同。主子,您若是真的打算让奴婢去告御状,奴婢纵然是身死也不会二话;但主子您有想过万一这御状告中之后有什么后果吗?万一他真的被皇上治罪;先不说惹天下人笑话,这一去可是不死也会流放三千里。日后这王府可就只剩下您和两位小公子了……”

    云英不打算一次说得太多,其实她最骂顾惜月的还是她说风独幽是“煞星”那一点。“煞星”是谁生下来的?生下来之后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千里之外的边城,没有爹娘关爱、没有锦衣玉食。光是想象小小孩童在花园中辛苦劳作,就为了能博得娘亲一笑……,兴致勃勃将劳动成果呈现,迎接的却是亲娘的冷脸,这样的打击没让风独幽变态倒也真是难得。想到这些,云英不由伸手覆在小腹,心底其实已经原谅了风独幽的不告而别。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还真的不好说出口。

    心底原谅是心底原谅,但若是风独幽现在出现在云英面前,她肯定会扭头便走;这么不自信的男人应该多受点教训。

    正文、234 窥得隐私

    不管怎么样,顾惜月想要告御状的心思是暂时歇下来了。不过貌似才只打开了悲伤突破口,接下来的漫长时间,云英成了她忠实的听众,听她颠三倒四讲述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云英也是没想到会误打误撞真的得到了顾惜月的信任,不管如何,她能够开始反思,就已经足够了。

    而后院整整一日的安宁也被辛震报到了前院,风独幽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宁北川本来想到后面看看情况的,谁知礼部那些来主持葬礼的官员也不知道收了府外多少贿赂,一个劲地拉着他想要和新任诚王搭上线,以取得风独幽的原谅。

    最后还是风亦欢和风亦乐两个小孩子在前院没什么事,结伴来了邀月院。

    见到两个儿子,顾惜月又是激动地上前上下检查一番,“亦欢、亦乐,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母妃,小心什么啊?你不要总是怀疑大哥好不好。”就像之前府里所有人一样,风亦欢开口就为风独幽说话,让云英想要阻止都难。

    “亦欢,你说什么?”顾惜月果然是一副受伤的表情作西子捧心状,“你的意思是说母妃错了?”

    “母妃,大哥很可怜的,你就别和她计较好不好?”风亦乐也跟着求了一句,不吝于火上浇油,顾惜月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云英心里咯噔的一声,预感到大半天的辛苦可能就要白费,情急之下哪里还记得什么尊卑有别,直接上去就将两个半大孩子给挤到了一边:“主子,您不是说要请表小姐过来用午膳的吗?冬雨她们已经准备妥当了。有什么话还是等用了午膳再说吧,两位小公子这些日子肯定没吃上一顿饱饭,也累得够呛,就别在这边耽搁了。”

    一说到宝贝儿子,顾惜月的神总算又回了过来。“嗯,苕花说得对,还是赶紧用饭去吧。在外面能吃到什么?”

    话题这么一打岔,母子三个暂时忘了争论的主题,收拾了一同往外走去。

    “母妃,我记得上次你都还说让表姐给我们做嫂子的。现在这话还算话吗?”

    风亦欢突来的一句话吓得云英差点一个趔趄,忙扶着门框才算稳住了身体。难怪风独幽不带自己进京,敢情这还有个“法定”的未婚妻。

    “不行,他得给你父王守孝。”顾惜月斩钉截铁拒绝了风亦欢的问话。

    顾家小姐早已等候在饭厅,那绝美的长相只比顾惜月差了那么一点。更妙的是,她身上根本没那种哀怨的气质,相反,一双宜嗔宜喜的眼眸转动之间夺魂摄魄。当年顾家满门抄家发配,摄政王看在顾惜月的份上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她带回了王府,从此便生活在王府当中。

    去年摄政王说起了风独幽的亲事,那时候顾惜月有摄政王那个主心骨在,当然是想给亲侄女一个好的出路。最好的出路莫过于让侄女变成媳妇。儿子不是很重要,娶进门的媳妇一定是要和自己一条心。于是说什么都要让侄女嫁给风独幽,只是后来风独幽突然就跟着宁北川重新去了西北。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姑姑,我听说大表哥不是哑巴!”顾小姐见到姑姑的第一句话竟然带着几分兴奋。之前提及让她嫁给风独幽时,她是不甘心的,风独幽虽然长得是风度翩翩,却打小就不会说话,这样的夫君嫁了有什么意义?去年风独幽跟着走了她都还暗自欣喜。却是不料今早突然听丫鬟说风独幽能说话,会说话。这样的话,这婚事她还算能够接受。她已经十六了。再等上一年就成老姑娘了,既然见到了姑姑,当然想争取在热孝的期限内就嫁出去。

    听人说到她那大儿子,顾惜月的心里就会疙疙瘩瘩。哪怕现在提及这事的是她一向纵容的侄女,当即就冷了脸色,“你是未出阁的姑娘,打听别的男子作甚?”

    “姑姑。”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段时日府里办丧事,男的都是一身黑,女的都是一身白,顾家小姐一身白衣腰肢纤细,撒娇之时跺脚拧眉说不出的风情无限。

    可惜顾惜月现在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她怎么想,直接坐在主位:“用饭。”

    “姑姑,刚才我已经让人出去请表哥到后院用膳了,表哥也老大不小的了,您不能因为你的偏见就耽搁了他的婚事啊?您也别拿煞星、克星来说表哥了,顾家的事情根本和表哥无关,小表妹的事你都把表哥逼得远走边城,让他没爹没娘长了这么多年已经惩罚得够了!这次姑父的事情你就更怪不到表哥的身上,要不是表哥回来得及时,府里的东西都要被那些那人给搬光……”

    这府里,也就只有她敢这么教训顾惜月了,听得顾惜月是火冒三丈:“我不吃了!苕花,侍候我回房。”

    “嗯,好。”这点云英毫无异议,留在这里顾惜月只会更暴躁,而且,她不喜欢顾家小姐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不喜欢有人觊觎她老公。念及此,云英用力瞪了顾家小姐一眼:脸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胸不够大,屁股不够圆,风独幽那人前正人君子,人后色中饿狼的人才不会喜欢你。

    顾惜月前脚回房,后脚窗外墙根下就有人找来安慰了。那声音,还真是让云英想冲出去说一句“义父,好久不见,你们让我追得好辛苦啊。”想了想,还是暂时别暴露身份的好。

    “惜月,你的手还疼吗?”宁北川声音温柔得出水,和云英印象中的豪情大叔根本就是两个人。

    “你管我!你要是为我好怎么不拉着那逆子让我跟着夫君死了算了。”让云英意外的还有顾惜月,提及死去摄政王的时候她整一个欲语还休柔情似水,且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印象她也该是个菟丝花一般的柔弱女子,怎么面对宁北川的时候柳眉倒竖,一副铁娘子的强硬状态。

    窗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可以想见宁北川此时一定在抓耳挠腮:“惜月,你难道不知道你受伤了我比你更疼,要不是独幽动作快,我也是会毫不犹豫抢了你的刀子的。诶,我说,惜月你是在哪拿的刀子?今后可不能做这等危险事情了,你要是死了,我……”

    好歹想起摄政王尸骨未寒,宁北川的话堪堪停了下来,他可不想有人因此说道影响了顾惜月的名声。

    “你怎样?你还是继续躲去你的大西北算了,回京干什么?”顾惜月闷闷转了身子往墙里头,“你告诉他,等他父王入土之后立刻滚去大西北,我不想见他。”

    “惜月,你别再任性了好不好。你知道为何皇帝会追封风湛忠义公的名号吗?那是独幽进宫求的!否则,风湛哪里有现在的风光葬礼。”宁北川说到此,顿了顿,回头催促了侍卫守在院门口,想必接下来的话不适宜外人听到,只是他没进屋,根本不知道屋里还多了云英这么个人,也幸好他没进屋,不然云英也躲不下去了。

    “皇上其实是不想给这么个体面的,独幽答应了他会在今后五年内把江南粮仓装满,并证明了今后绝不会与皇家争利,这才换了皇帝的一道旨意。那孩子,其实过得比你想象中苦。那年从王府里出去,他就不会说话了,还是去年才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开始说的,你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你是我一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他是你的儿子,我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就算你不把他当做你和风湛的儿子,能不能把他看成是我的儿子,只是代替我来帮你们王府处理私人事务的?待得江南粮仓装满之后,我还需要他来继承我的衣钵呢。独幽他也不需要王府这虚名,要是你不相信我可以让他立书为证,江南粮仓装满之时,就是他将王府交给亦欢之时。”

    ……

    后面宁北川还苦口婆心说了好多,但云英只捡着前面的重点听了,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宁北川一直就是个直率的美大叔,想不到说起话来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人家的男人尸体都还在前院,他就能在后院表白,当真是不拘小节。

    当然,若是云英知道宁北川在风湛在世的时候两人就常常当着顾惜月互掐就一定不会有这个念头了。

    经过昨晚找到宣泄口之后,顾惜月也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说了,宁北川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她终于是开了尊口:“我知道了。”

    也就这短短的四个字,窗外的宁北川和窗内的云英同时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这口气都才刚刚提起来,顾惜月又补充了一句:“既然他是你儿子,那让他娶了我侄女吧。”

    “这不成!”云英和窗外的宁北川再次同时发声。

    “里面还有谁?”宁北川听得屋内还有女子声响,顿时羞窘。以前在王府表白可都是遣走了丫鬟下人的,今天站在窗子下面说这么说,还不是听贵嫂子说后院几乎无人可用,也没有丫鬟敢陪在顾惜月身边,却是不料还会听见女声。

    正文、235 得见天颜

    “别管这里面还有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说不行?”顾惜月也听见了云英的那句“不行”,只是对她来说,云英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人,意见什么的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宁北川也没因为屋内有别的人窘迫太久,他和顾惜月的那点纠葛这京城当中知道的人不少,这王府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顾惜月问起这个问题来他很是疑惑:“难不成风湛没同你说?”

    “说什么?”意识到风湛有什么瞒着自己,顾惜月的精神一下子就亢奋许多。

    “独幽去年九月在边城就成亲了啊!我不是给风湛写了信的吗?你们两人是当真没把独幽当儿子了吗?”

    云英能听得出来,宁北川真的是为风独幽鸣不平。她现在听着倒是觉得宁北川才过得憋屈,得不到喜欢的人,还要帮喜欢的人养儿子,到头来好像还落不着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顾惜月刷的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你是说去年九月他就成亲了?去年九月、十月夫君并未在京城,他又从何得知?”

    顾惜月突来的动作吓坏了云英,急急忙忙往窗子边上隐蔽处一站,她才不想这时候被宁北川撞破当场。

    “惜月……”窗外的宁北川望着魂牵梦萦的美丽面庞,一时呆滞。不管看多少遍,顾惜月的容颜都有让人为之失神的魅力。

    “北川,你刚才说他已经在边城成亲?不知道你给他找的哪家闺秀?边城还有能配得上你我家世的人家么?”

    云英发现,顾惜月的思维还真是跳跃,一下子把风独幽恨之入骨。一下子又挺关心他终身大事,简直让人无语到极点。

    “不是什么闺秀,只是一般的农家姑娘。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云英为人很不错,侍候独幽也尽心。”宁北川想起云英做的一手好菜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像他这样的性子,门当户对什么的都没放在眼里,只想着是风独幽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他就心甘情愿送出自己的兵符和宁家的传家宝了。

    “农家姑娘?”顾惜月惊愕张口,“难怪都不敢带到京城丢人现眼,要是让京城中人知晓堂堂诚王爷放着京城中大家闺秀不娶跑去娶一个乡下村姑。这岂不是成了京城的笑柄了吗?”

    “惜月,如果当初风湛只是那个在宁府求学的穷书生,你还是会嫁给他的是吧?”宁北川看着眼前的顾惜月,竟然觉得有一种悲伤从心底升起。昨晚上顾惜月的疯狂就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今天才会趁着皇帝微服到府里来的时机到后院来想要说服自己昨晚上看到的都是假象。顾惜月还是二十年前的顾惜月。可是,他却是觉得眼前的顾惜月很陌生,陌生到让人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没事的话你还是到外院去吧。”顾惜月被戳中了痛处,啪的一声重新关好了窗户,回到桌子前面坐下,幽幽开口道:“苕花,为什么人活着这么累呢?”

    “……”云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句话,听着外面脚步声渐去以及宁北川交代冬雨几个好好侍候的声音。她只能干巴巴劝了一句:“主子您别太伤怀了,不如我出去给您重新做点吃的吧。”

    “去吧。”顾惜月挥了挥手,在云英转身之际自言自语道:“其实你早就说过。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云英一愣,随即意识到顾惜月这话是对死去的风湛说的,眼泪差点忍不住飙了出来。风湛这人无缘见到还真是损失,竟然连生死都能算到。或许有个让顾惜月恨着的风独幽也没错,至少她心里担心风独幽会对两个弟弟不好反而能多些理由继续活在世上。

    同一时间,前院灵堂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现任的腾云皇帝名叫风成珏。今年才十八岁。离风湛出殡的日子还有两天,他却是微服来了诚王府。将一干下人全都赶到了院外守着,只有他一个人和风独幽对坐在灵堂一侧的八仙桌旁。

    “小哥。趁着我还没在朝堂上宣布,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昨天在朝堂上和我商量的那些事。”风成珏长得比风独幽多了分久在高位的从容淡定,一脸真诚淡笑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平易近人的无害皇帝。

    实际上风独幽很早就知道风成珏的野心勃勃以及他扮猪吃虎的“贫”性,一点都没把他的亲近当做是真的,反倒是挑了挑眉,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大礼,“皇上,微臣既然出口的话定然不会反悔,待得父王下葬后,还请皇上准微臣离京赴任。”

    “啊——”同每一个第一次听到风独幽说话的人一样,风成珏惊讶地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他的定性十足,这才堪堪稳住了心神,“小哥你会说话?”

    “微臣正在学。”风成珏客气,风独幽可不敢跟他一起客气,但也没像别人面对上位者那么谄媚,不卑不亢又不失礼节地缓缓回道。

    “江南之地虽说水土富饶,但这么多年来粮仓储备也从未过半,昨日小哥说能在五年之内谷满仓,朕还是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想起昨天风独幽二话不说交给他的奏折,风成珏就不由苦笑,“朕知道小哥你不稀罕这诚王府的东西,但这些都是皇叔他应得的,你是皇叔的长子,继承他的一切又有什么干系,为何要自讨苦吃呢?”

    风独幽昨天上的奏折是让风成珏答应他“下放”到江南做个种田的“钦差”,而这诚王府直接交由风亦欢继承,“诚王”的名号他也心甘情愿让出。风成珏想了一晚上,还是被风独幽的条件也诱惑到了,这才眼巴巴地跟着跑来了,只是在答应之前,场面话还是一定要讲的。

    兄弟俩心知肚明地推让了几句,风成珏便顺势答应了下来,最后还决定以晚辈的身份在诚王府同风独幽一起守上两天灵堂,也算是尽侄子最后的一点心意。

    有些事情尽管不是亲手促成,但其中的推波助澜肯定少不了一份。风独幽就权当皇帝这是在变相的服软道歉,想想自己父亲这些年在朝堂上的表现,他也只能在心里默叹一声:如此便结束了吧,他不想赔上自己和云英的一生。

    想起云英,风独幽的心都快飞出王府了,就在这时,礼部的官员拿着一份清单到了灵堂外秉道:“启禀皇上、诚王,栗山忠义陵已修建完毕,这是陵墓图册,还请皇上和诚王定夺,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微臣再去催催工匠。”

    风成珏接了图纸在手中就是眼前一亮,简单明了的线条让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是一目了然,一边将图纸递给风独幽,一面吩咐门外的礼部官员道:“修建陵墓的是工部的谁?这图纸做得不错,下去把负责这事的人叫过来给朕和诚王讲上一讲。”

    “遵旨!”礼部官员倒也没多说,心里却是暗叹送图纸来的那面生的后生真是好运道,不过就是送份图纸,竟然赶着皇帝本人在,而且图纸还被皇帝看重,一般召见那都是重重有赏的啊!

    好在,送图纸的人挺懂事儿,礼部这官员不过传了一句话,袖子当中竟然就被塞了五百两银票,对清水衙门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满意之余,礼部这官员也趁着走诚王府前院这大段路程的时候提点了送图纸的年轻人几句:“你叫李长海是吧?今天要召见你的可是皇上!进去说话可得悠着点。不过你刚才说你是从西北来的吧?咱们诚王爷和镇西将军也是刚刚从西北边城赶回来的,你在他们两人跟前露了脸指不定今后就是一条坦途大道呢。”

    “是吗?多谢大人提点。”李长海俊美的模样依旧,在京城打拼一年有余,如今的他也是变化良多,少了当初的张扬,多了些内敛,看上去儒商架势十足。

    “小的朝日城李长海叩见皇上、拜见诚王!”李长海被人引到灵堂门外台阶上,隔着高高的门槛,头也不敢抬地冲着内里恭恭敬敬磕了下去。

    “免礼平身吧,这是在诚王府,不要那么多规矩。”见着进门的是个年轻人,风成珏心里首先就有了好感,挥挥手让司礼的小太监点了一炷香,“既然来了,先给忠义公上一炷香吧。”

    李长海强抑住激动,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慢慢静下来,徐徐起身。

    这一年来,最初有关平外公和礼部尚书打开了他在京城的生意局面。只是关平外公一生教书育人要的是一世清明,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柳良生也不例外。帮关平打开一点局面后两人便都不约而同收了手。无法,李长海只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来,重新结交京城高官贵人、下九流地痞流氓。这次更是在没有贾老爷子和柳良生的帮助下凭着一份《忠义陵计划书》成功取得了工部下发的修皇陵任务,没想到竟然让他触到了“天”!

    正文、236 因缘际会

    李长海抬头的那一瞬间不由自主瞪圆了眼睛,他看见谁了?!

    风独幽!云英的夫君!

    揉揉眼睛,李长海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上首还有哪些人在,只是伸手指着风独幽难以成言:“你……你不是……”

    “李三少,好久不见。”风独幽也不由苦笑,想不到千里之外的京城还能见到熟人,

    “你们?认识?”风成珏来回打量两人,一脸兴味。风独幽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神秘,而李长海是个连工部兵丁都不算的商人,两人怎会有所交集。

    “风公子怎么会在此处?”李长海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即就后悔了。他进灵堂是来见皇帝和诚王的,灵堂内除了方才发声的淡金色锦袍男子外就只有风独幽一人陪坐在旁边,他的身份还需要多问么?

    “莫非你不知道他便是忠义公长子,如今的诚王?”风成珏毕竟是少年心性,见到李长海那模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听到这笑声,李长海才后知后觉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诚王恕罪。”

    “起来吧,别跪来跪去的看着心烦。你来说说,我这堂兄可是出了名的孤僻冷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风成珏摸了摸下巴,显然对之前只能算是个哑巴的风独幽能有交际很感兴趣。

    李长海对风独幽倒真没什么畏惧之心,反倒是飞快扫了一眼灵堂,心生疑虑:“敢问风公子,怎么不见诚王妃在此?”按照李长海对人性的理解。风独幽之前的隐瞒以及现在的孤身出现都让他往“抛弃糟糠”上推测,放在旁人身上可能他还觉得理所当然,但事情牵扯到云英,不知怎的,他就忘了眼前风独幽那高高在上的身份直接问了出来。

    那带着质问的忿忿语调让旁观的风成珏差点惊讶出声。年轻皇帝。又有风湛那样强势的大臣辅佐,风成珏长这么大都可算是顺风顺水,唯一能引发他兴趣的就是风独幽这位神秘的堂兄。五年前,他带着能够腾云朝人粮食增产的玉米从边城回京,之后更是陆续通过风湛的手送出了辣椒、油菜等利国利民的粮食作物。但让风成</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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