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宝眼里亮晶晶,握拳:“缓个屁,要乘胜追击!”
众人齐齐笑了,唐元宝一把拉住小红,眼里闪着精光,“对了,你会不会绣花?”
小红点点头:“会的。”
唐连子不屑地撇撇嘴,嘲讽她:“谁刚刚说,女人就该绣花吗……”
唐元宝怒极踹了他一脚,他立刻没了声音。唐元宝泪眼朦胧,猛然握住小红的手,差点要跪,“大师!求指点!”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更新了两万字,大家看爽了不,囧囧在此大力求包养!求喜欢!求爱的表白!ps:小问答:大家最想看谁和谁的肉戏?准备开始排演员表了……
13
13、下圈套 。。。
莲花灯点点,月色悄落肩头。一身素白衣衫,人消瘦,长发一拢,借着月色,隐约透出绝美的侧脸轮廓,冰肌玉肤,滴尘不染。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笛子,放到唇边,转瞬在静谧夜空便响起笛音低鸣,如天边滑下的银珠,音色清丽,萦绕云际。
姚雪天吹笛子,表示他心情不错。采菊看着总算松了口气,连日来,少爷都似乎郁郁不欢,今天似乎心情好转了。
她看着看着,竟舍不得移开眼了。
真美……就像一颗夜明珠,光芒虽然清淡柔和,却是迷人得要紧。
她心想,看了那么多年,还让人心跳加速的,大概也就只得少爷一个了。京城第一美男潘岳,怕是也比不上我家少爷万分之一。
直到一曲终了,采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听着姚雪天低声唤:“朱芒。”采菊这才回过神来,扯过一旁打着瞌睡的朱芒,“少爷叫你。”
当晚一用过晚膳,唐元宝就踹着还没捂暖的一百八十两银子,直奔姚府去了。
姚府屋前站了四个守卫,神色警惕,劈头就是一句:“谁,有请柬吗?”
“什么请柬?”
姚府的守卫冷声道:“那就是没有请柬了。不能进。”
唐元宝甜甜地一笑,“大哥,行行好,我要找姚雪天,我欠他银子。”
姚府其中一个守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其他几个粗声粗气地答:“哼。编谎话也编一个好的,我家大少爷和外人接触的次数十个指头数的过来。”
唐元宝见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告诉你们!如果你家少爷来找我追债,我就告诉他是你们拦了我,让我不用还钱的!”
守卫面面相觑,有一个守卫说:“看你一介女流也做不出什么来,我带你进去,还了钱就马上出来。”
唐元宝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那直盯着她看的守卫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指着她,夸张地喊出声:“她是唐元宝!”
什么?!
四人更夸张,如临大敌,脸色大变,齐齐用棍子指着她:“你来干什么?”
众人皆知,唐姚两家是世仇。何况,就算是收留了唐元宝的杨尚书,和姚丞相尚书在朝中也是水火不容的两派。放世仇进宅子……那是不要命了。
唐元宝摇了摇钱袋子,“都说了是来还钱的。”
朱芒奉了少爷的命令出来等唐元宝。
说句心里话,他觉得唐元宝那样的无赖,会还钱才有鬼了。这话肯定不能实说,迫于无奈他还是靠墙上抱剑等了,谁知等着等着就鼾声大作,睡死过去了。直到被外面的争执声吵醒,才猛然一个激灵,见鬼了,难道唐元宝真的来还钱了?
朱芒一推门出来,四个守卫齐齐向他行礼:“朱大哥。”
果然是唐元宝!
朱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忙挤出个笑脸来:“唐姑娘来啦,我家少爷等你好久了。”
眼前这人见过两面,算是熟人了,唐元宝笑眯眯地挥挥钱袋子,“哈哈,是等它很久吧?”
多说多错,干脆闭嘴。朱芒干笑几声,带了唐元宝进府去。
姚雪天命人点了好些灯,映照得湖心亭亮堂堂的。
他坐在那里等了好一阵子了,神色还是没有丝毫的急躁,一派淡定从容,还拿了本书在手上看。
静谧的夜空飞舞着小萤火虫,修长玉指展书卷。
好一幅美景。
采菊边看得入迷,边暗暗赞叹他的笃定:即使面对喜欢的人,也能这么自信的……真就只有他一人了吧。
一见不远处遥遥地露出两个身影,采菊忙抬步去通传。
少爷见采菊来了,抬眸一笑,“有事?”
采菊压低了声音:“少爷,朱芒和唐姑娘来了。”
姚雪天合上书,点头道:“知道了。采菊,你去倒壶酒来。”
采菊有些错愕,不禁重复了一遍,“酒?”
姚雪天调笑道:“怎么,以为少爷是女子,喝不得酒么?”
采菊忙摇头,正要退下,却留意到少爷手上那本书拿反了。
少爷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偷觑着少爷的脸色,依旧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什么来,硬要说看出什么,那神色大概是……高兴?
姚雪天注意到她的眼神,略微皱眉,“采菊?”
知道少爷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忙退下去备酒了。
唐元宝边绕过百花园,边比划着:“刚刚我看见一只好大的猎犬!有这么——这么大!”朱芒心里暗暗不屑,这唐姑娘果然是商贾出身,粗鲁没教养,少爷到底是看中她哪一点?屁股大能生孩子吗?他偷觑一眼,切,还不如采菊的屁股大。
唐元宝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手指一戳他:“你偷看我屁股!”
朱芒见湖心亭快到了,心里一慌,立刻口不择言:“你以为你的屁股是金屁股吗!又小又扁,干嘛看你的!”
唐元宝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狐狸,恼怒得跳脚,“你不看怎么知道又小又扁?你看了就看了,还诋毁它,欺人太甚了!”
朱芒见她大声叫嚷着,更加手忙脚乱了,真想杀人灭口,忙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的屁股最大最好看,金屁股银屁股比不上唐元宝的屁股!”
唐元宝听他说了半天,勉强算是满意了。她不爽地别过脸去,“要不是看在你家少爷的份上,我真要挖了你这个采花贼的眼珠!”
朱芒欲哭无泪,哪个采花贼敢采你这朵毒花。
这时,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朱芒立刻浑身僵硬。这回完了。
只听一声清冷的低语,很是好奇地重复了一遍:“采花贼?”
唐元宝一抬头,一见到姚雪天在朱芒身后静静站着,神色淡淡的,呆了。
这极白的肤色,柔滑似玉,衬着那一滴泪痣,夜色间竟也能透出仙味来。
半响才听见喉咙咕噜一声,她的脸像发烧般温热滚烫。
姚雪天见唐元宝一脸呆傻,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什么采花贼?”
朱芒手心都湿了,急急朝唐元宝使了个眼色,拜托了,女侠,求你说实话,别看我少爷长得好看,我少爷会杀人的!
唐元宝疑惑地看了朱芒一眼,“你眼抽筋啊?”
“……”
唐元宝看他心如死灰的表情,顿时心下了然,朝朱芒嘿嘿一笑,毫不犹豫大力指向朱芒,大声道:“他!大淫贼!”
姚雪天似乎被逗笑了,侧头看向朱芒:“大淫贼?”
朱芒一个猛扑向前,死死抱住姚雪天的脚,痛哭流涕,“少爷,我怎么可能淫得了她!”
“他摸了我屁股!”
姚雪天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腿被朱芒摸得脏了一块,而唐元宝的衣服上没有黑印。他很快恍然,朱芒是冤枉的。
朱芒还在求饶,姚雪天轻声打断了他,“朱芒,起来吧。”
唐元宝和朱芒齐齐啊了一声。
朱芒喜出望外。
唐元宝失望之极。
谁料姚雪天淡淡抛下一句:“唐姑娘,朱芒今晚就交给你处置了。”
风水轮流转!
唐元宝暗喜,看着朱芒嘿嘿一笑。
朱芒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禁心里默默泪流,往日精明通透的大少爷去哪了……
家门不幸。
姚雪天让朱芒先行滚蛋,然后带了唐元宝到一旁湖心亭煮茶。
采菊那一壶酒被丢到了一边,很是郁闷。
朱芒说:“笨!这你就不懂了,那壶酒原是为了给少爷壮胆的。你上得太慢吞吞,还拿去热了,这唐元宝一来,肯定要换上高雅的碧螺春,不然还要少爷和她,月下对饮二锅头不成?”
采菊语气冷淡:“说了这酒不是二锅头,是御赐的贡酒。”
“一样的,一样的。”
湖心雅亭。
夜色渐浓,一池浅粉色的睡莲全闭合了。
几个丫鬟忙烹茶。一时间,茶香四盈,浮起的雾气衬得那张俊脸更添了几分柔美。
“唐姑娘。”姚雪天朝她轻浅一笑,递过一杯茶。
一不小心又把唐元宝看愣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接了过来,牛嚼牡丹,一饮而尽。
几个丫鬟在旁边偷笑,唐元宝倒是无所谓,反而嬉皮笑脸:“这茶挺好喝,不过别收我银子啊,还不起。”逗得丫鬟们又笑出声来了。
姚雪天倒是没笑,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等丫鬟退了,低柔的声音响起:“唐姑娘,冒昧问一句,听说你最近住在杨尚书的府上?”
唐元宝撇撇嘴,“冒昧答一句,关你屁事。”
姚雪天并不恼,反而心情似乎很好,唇角微勾,“我想说,万一以后……你可以来我这里住。那也可以快些把银子还给我。”
果然姚家没一个好人。那朱芒是个淫贼,这人是个守财奴。
唐元宝这一辈子从没为银子的事动过半分心思,真正赚起钱来,才知道费劲。赚了一百八十两已经是喜出望外了,但还债还是个无底洞。
“啪”一袋银子被狠砸在桌上。
“今天先还一百八十两。”唐元宝脸发着烫,别人当着面讨债,她自己也奇怪,竟还会有丢脸的感觉。她本来是脸皮极厚的人,有大半原因是家世好,底气足,自然肆无忌惮。这下落魄,似乎连自尊心也变得分外强了。
姚雪天看也不看那袋银子,语调平和,但话语里的严酷不减分毫。“好,这一笔我收下了。余下的三天后还,有没有问题?”
三天后就是擂台比武,那天晚上银子不就全回来了。
“没问题!”唐元宝把茶杯一放,一下站了起来,“先告辞了。”
姚雪天端过茶杯,放在鼻下轻嗅,“如果做不到呢。”
唐元宝一愣,赌气似的脱口而出:“那就任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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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双重圈套 。。。
看着唐元宝气急败坏地走了,少爷倒是悠闲得很。采菊和朱芒一头雾水,到底这少爷怎么想的?借了一大笔银子,不就是为了多见她几眼,抱得美人归么,也不知道少爷说了些什么,居然活活把人气跑了。
姚雪天转头唤来了朱芒,“带上你的脑子去找唐元宝。”
朱芒诧异:“我一向带着呀。”
姚雪天摇头:“不够,多带点。”
“……”
少爷,少毒舌一回会死吗。
一想起那张唐元宝气得要爆炸的脸,朱芒就直感到头皮发麻。
前路坎坷。
朱芒很快追上了唐元宝。
她脚步急匆匆,已经到了尚书府门口。
“等等……”
唐元宝闻声回头,朝他狠狠呸了一下:“死淫贼,今晚懒得折腾你,给老娘滚蛋!”
说着,踹了他一脚,门“啪”一声关了。
“喂!”他抓抓头发,似乎有点明白姚雪天说的“不够,多带点”的意思了。
唉……烦人。
唐元宝心里沉甸甸的,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后悔了。
其实唐元宝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上一次都赢得那么艰难,这一次要是十对一,输了可不就血本无归。昨天一时怒极攻心,一口答应了下来,现在才发现觉得被坑了。
近日皇上不知听了什么谗言,竟开始关注起大街骑马这等小事来了,甚至贴出了皇榜。杨隽修还睡得迷迷糊糊地,就被他爹一把揪了起来,大叫:“杨家家声都要让你这败家子毁了!”
他不耐烦地挣脱了,翻了个身,胡乱在来人胸口摸了几把,“别吵,晚上再宠幸你。”
“……我是你爹!”
据说是因为他在大街上骑马,害杨尚书被死对头姚丞相趁机狠参了一本,甚至身在外地也被迫赶回来,教训这逆子。
一回来,杨尚书就大力整顿,把杨隽修赶到了城外的亲戚家,勒令他修心养性。还把唐家两姐弟和那小红婉言“请”出了杨府。幸好,作为离府的报酬,那戏台子还是照旧借给他们。
唐元宝想到后天晚上还要给第二笔银子,心里更郁闷了。
唐连子见唐元宝心事重重,奇道:“唐元宝,干嘛愁眉苦脸啊。大不了住客栈,又不是没有银子。”
唐元宝瞪他,“不是刚还了债吗,哪来的银子。”
“急着还给他干嘛,就欠着啊。姚家还在乎那一百几十两?”
唐元宝烦躁之极,“你懂个屁。后天还要还第二笔,我答应了姚雪天,还不了就任他处置。”
唐连子震惊了,“傻啊你,没立什么字据吧?”
“立了。”
“又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唐连子从没想过自己的亲姐蠢成这样:“万一他要你做个烧柴丫头,一辈子给他劈柴可怎么办!”
“能还的能还的!”唐元宝来回踱步,“后天不就是擂台比武吗,赢了不就可以还了。”
“万一没赢,你就要给他倒洗脚水了!”
唐元宝不耐烦地,“我知道,还要帮他擦屁股。”
“我明天去找那些合作的商号,让他们先付一笔押金,那就稳稳当当了。”
“现在没了杨隽修,他们信不信我们也难说,唉……”
两姐弟愁得脸上密云笼罩。
小红插嘴道:“不要紧,就算没有商号给钱,姐姐没写银码的话,还一文钱也是还,我这里还有几十文钱。”
两人恍然大悟,唐元宝喜上眉梢,“小红,唐连子真没娶错人!”
莲秋院。
姚雪天只带了朱芒,去了莲秋院。
那妈妈一见是他,摇着个香扇子就迎了上来,“哎,俏公子,正想找你哪!”
原来那封密信这妈妈压根没看懂一个字。那是自然,青楼妓院的妈妈不识字也正常,会识银票就行了。幸好这妈妈不笨,虽然没看懂信上写的“保密”二字,倒是猜到不能胡乱叫陌生人看的。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还好姚雪天保险起见,特意在摆擂台前过来瞧一瞧,不然可要坏了大事。
姚雪天给她讲了大半个时辰,那妈妈也是嗯嗯啊啊的,眼珠子只顾盯着他看,也不知道懂了没懂。
“明白了吗,妈妈?”
那妈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忙应声:“哎,要不你再说一遍?”
姚雪天轻咳一声,“朱芒。”
朱芒咧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妈妈,我给你讲一遍!”
妈妈嘴角一抽,“……不用了。”
朱芒和姚雪天步出莲秋院,边环手等轿夫过来。
他刚刚听得糊里糊涂的,不是太懂少爷的用意。不过他总算懂了少爷的其中一个计谋。那就是唐元宝被赶出府这件事,他几乎敢拍胸口肯定,是少爷搞的鬼。
他亲眼看见少爷去找他的丞相爹,不知道讲了些什么,第二天丞相上朝,皇上效率可高了,一下午就倒腾了张皇榜贴了出来。接着无辜的杨隽修据说因此被他爹赶到荒山野岭去了。
朱芒这么一想,觉得唐元宝其实也蛮可怜的。被谁看上不好,居然被少爷看上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报应?
朱芒等那轿夫等得无聊,左右看了两眼,又贱兮兮地去逗少爷说话,“嘿嘿,少爷高招,一出手就把杨隽修整得惨兮兮的。”
姚雪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唐元宝被赶出来了。”朱芒嘿嘿一笑,一脸猥琐,“少爷要不要趁着月黑风高……”
姚雪天打断他,“朱芒。”
朱芒忙掏了掏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上次我问你带够了脑子没,我说错了。”姚雪天顿了顿,见朱芒嘴巴快咧到眉毛上去了,才淡淡开口道:“今天才发现,你其实没有脑子可以带。”
“……”被打击了……
“你那不多的脑子都长到……”姚雪天朝他下面扫了一眼,两根手指比了一下短小的长度,“那里去了。”
“……”魂淡,少爷又欺负人……
唐元宝这几天跑断了腿,说烂嘴皮子,找商号的事还是泡汤了。没了杨隽修这个尚书儿子的身份,没商号肯冒险先付一笔押金。可以指望的银子只有门票和比武赢银子了。
这些天没银子住客栈,唐元宝他们三人找了间破庙委屈了两晚。破庙一点都不好住,滴水,老鼠,蟑螂,一个不缺。
和蛇虫鼠蚁一窝,唐连子在狱中住过一段日子,算是勉强能忍。两个姑娘难免眼泪汪汪。
唐元宝劝小红,明天比武完就有银子住客栈了。
三人都这么想,才总算熬过了这几晚。
谁料还没开始比赛,悲剧就来了。
小红哭哭啼啼地跑来:“姐姐……我的钱袋不见了。”
唐元宝震惊了,“怎么不见的?”
“我也不知道,刚刚去买包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回来一摸,钱袋子没了。”
唐元宝痛不欲生,也就是说……如果比武没有赚到银子,她就真要给姚雪天洗屁股了。
唐元宝三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才暗暗庆幸之前有买下一堆迷药。
这样,就算势头不对,也可以出烂招撂倒对手。唐连子也很给力,还从破庙里挖出了一件破破烂烂佛袈裟,撕了棉花,准备到时候塞她衣服里挡掉一些攻击。
三人齐心,其利断金。
明天那场仗,许胜不许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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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女猪中圈套 。。。
第二天一早,唐元宝穿上了护身战衣,头发扎成男式,干净利落。用唐连子的话来说就是,活像一颗刚冒头的草。
会场上次就布置得差不多,这一回修修补补,很快就等着观众进场了。
满怀期待的三人在风中呆坐了半个时辰——
一个人都没来。
唐连子抓抓头发,腾地站起来了,“要不我去外面看看。”唐元宝也纳闷,跟着站起来,“好,一起去。”小红也跟着去看。
三人还没走到大门口,远远就看见一堆穿得花花绿绿的姑娘,门神一样堵在了进门的地方。
唐元宝哼了一声。
这一大早莲秋院就来砸场子,真是好兴致。
果然是趁机来报那天砸店之仇么。
这一堆青楼姑娘这么一站,还指望有什么人会进来。
其他两人都齐齐看向唐元宝。
唐元宝一笑,捏了捏手骨,“好呀,就陪她们玩一把。”
唐连子说:“都是姑娘家,骂走她们就算了。”
唐元宝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才懒得和她们动手。”
唐元宝果然没有动手,她大摇大摆地从她们中间喊着“让一下”出去了。
唐连子和小红面面相觑,难道所谓的懒得和她们动手,其实是落荒而逃的意思么。两人跟着她,一路来到了衙门。
衙门?!
唐元宝抬头一看那大牌匾,转头对他们一笑,“嘿嘿。”
京城曾经出过一张告示,任何青楼严禁当街招揽生意,违例者罚银黄金十两。唐元宝大模大样地拐进衙门,找到了老相识聂捕头。
聂捕头公私分明,正直无私,尽管曾经被她两指戳眼,刀架脖子——往事不回首了。他一听这话,立刻拍了桌子:“在皇城脚下,也竟敢公然违抗衙门的告示。唐姑娘放心,我立刻派人前往。”
谁知等众人到了戏台子,那些妓女却不知所踪了。
“……也好,自己滚了。”唐元宝笑嘻嘻地一扶门口插着的垂垂欲坠牌子,“聂大侠,今天辛苦你啦。”
少了莲秋院捣乱,就好多了。
还钱有戏。
谁知,聂捕头忽然眉头一皱,伸手敲敲那牌子。
“唐姑娘,这个牌子是什么意思?”
宣传牌子上书:几对一,一对一,任何比武斗殴的方式皆可。赢者可以向对方提出一个条件,对方必须完成……
唐元宝琢磨着,这不会又违反了什么规定吧?一时不敢乱答,正在犹豫间,唐连子似乎以为现在是和聂捕头是一条战线的战友了,抢先一步欢快地答开了。
“聂捕头,擂台比武啊!你要不要和我姐比一比。可惜啊,本来人很多的,现在被那些青楼女子赶走了……唉。”
聂捕头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看了唐元宝一眼,低声说:“聚众斗殴。”
聚众斗殴这罪名不小,罚白银十两。
唐元宝一听,眼睛立刻瞪圆了,解释道:“不是聚众斗殴,是几个人比着玩的,娱乐,点到即止的娱乐。”
聂捕头说:“聚众斗殴。”
唐连子见势不妙,急忙解释:“聂捕头,我们也是为了赚几个钱嘛。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大不了到时候分你一份。”
聂捕头道:“公然聚赌、行贿。”
这罪名越数越多,唐元宝一把捂住唐连子的臭嘴,心里暗暗痛恨自己,为了赶走狼却招来了老虎。
聂捕头一挥手,神色严肃,“抓了。”
危急关头,唐元宝倒是镇定了几分,“聂捕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赌了,哪有人聚了,哪有银子给你行贿了?”
这么一说,聂捕头立刻哑口无言了。他向来是循规蹈矩,哪里说得过伶牙俐齿的唐元宝。
唐元宝得意起来,冷嘲热讽,“是吧,那就请回吧。别放着满街跑的妓女不捉,捉我们这些一等良民。”
聂捕头脸色很是难看,警告道:“你们要是再聚众斗殴,我聂某绝不手软。”
有捕快插嘴:“哼,上次你挟持捕头,按照律例是该罚银一两,坐牢二十五天,只不过因为后来姚公子才……”
聂捕头看了那捕快一眼,他立刻不说话了。
聂捕头一甩袖子,招呼其余的下属,“走。”
之前挟持捕头没被抓,是因为姚公子?
唐元宝疑惑之极,冲着他们的背影叫了几声,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唐连子拍拍胸口,搭着唐元宝的肩,长呼一口气,“还好姐姐反应快。”
说起这个,唐元宝的笑脸一下子没了,垂头丧气地:“唉。”
“姐姐怎么了?”
小红和唐元宝又一次被他蠢哭了。
家门不幸。
不幸中的大幸,起码没再一次被抓进牢里。
可是他们再也不能摆擂台了。
引狼入室。
唐元宝沮丧地走了几步,想到今晚一文钱都挣不到,三人的饭钱都没有着落,还要还债主一笔银子,顿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莲秋院的妈妈欢天喜地地去领了银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姚公子,谢谢!谢谢!下回还有这样的好买卖记得叫我!”
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姚雪天好几眼,“有空记得光顾我……莲秋院啊。给你低价!”
姚雪天轻咳一声,“朱芒。”
朱芒立刻领命,上前一步,一下把妈妈拖了出去,边走边提醒她:“下次我去莲秋院也要给我低价哦……”
姚雪天眉一挑,到底是谁创造了“物似主人型”这个说法的?
朱芒送走了那妈妈,立刻屁颠颠地回来领功,“少爷,解决了!”
姚雪天正慢悠悠地躺在竹床上看书,“嗯。”
落日的余晖落在姚雪天的侧脸上,鼻梁秀挺,那墨黑的眼就似一池深水。轻轻吹来的晚风,扬起淡色帘子,一滴泪痣在眼角衬得肌肤胜雪。
朱芒看着也不禁赞叹,少爷长得真是好看,只比自己略微差那么一些。可惜就是坏主意太多,看着挺像翩翩贵公子,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他有多么阴险。
光是在对付唐元宝这件事上,他就知道了。摊上这么一个敌人,估计被坑死了还帮他数钱。看着挺好,帮她还钱,暗地里也帮她在官府那里说了好话,换谁都觉得唐元宝这人不厚道。实际上,谁被阴,谁知道。
这唐元宝也是傻,好端端地去找官府,把自己的场子给砸了。这下不就正中了少爷的圈套了?
少爷阴险,真阴险。
唐元宝终于明白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滋味了。
她居然真的没借回一文钱。认得出她的人,都朝她呸一口口水。她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讨人厌。至于不认得她的人,她还没说话就摇头摆手走了。小红甚至不顾面子,要回怡红院找姐妹借钱。唐元宝摇头,“算了,你还没进去见到你的姐妹,就被妈妈赶出来了。”
迫于无奈,她和唐连子跑去了渡头,要去当苦力,挣这一文钱。但工头一见他们两人,立刻摇头,弱不禁风的,谁挑他们当苦力谁赔钱。
唐元宝吼着:“只要一文钱!”
工头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到别家去,别捣乱。”
这样奔波了一天,她体验了百种在大富之家时没体验过的滋味。酸苦辣,都有。
唐元宝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找了聂捕头。聂捕头带着一队人马,匆匆抛下一句:“我们要捉大盗,有事回来再说。”
唐元宝白白折腾了一天,终于身无分文地站在了姚雪天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下排版和用词哈。看起来应该顺畅一点,昨天写得太急了……泪目。
16
16、圈养女猪 。。。
唐元宝认命了。
她只能自认倒霉。
小红丢了银子,莲秋院的人找了个好时机砸场子,聂捕头刚好要去捉贼借不了她银子。全然不知她这么倒霉全是因为有个姚雪天看中了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站在了姚雪天面前,“说吧,是不是要我做你的洗脚婢?”
姚雪天支着下巴凝视她:“是。”
那双美目似一池幽深墨黑的湖,被那样的美眸凝视着,她竟有种被吸走了心神的错觉。
唐元宝茫然失神,许久姚雪天却收回了目光,低声说:“洗脚婢,下去吧。”
“臭脚少爷,奴婢元宝先行告退。”这一番话经过无数次练习,说得字正腔圆。虽然是奴婢说的话,却说得骄傲非常。
紧接着,干脆利落的“啪”关门声。
姚雪天当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还是全身布满麻子的少年模样。
他又回到了蜀山。
风吹草绿低。
眼前的少女骄傲明丽,头发偏似乱蓬蓬的狗尾巴草,怎么也不肯顺滑地垂下。
甚至五官随意粗糙,谈不上精致。在那一群笑靥如花的女孩中着实称不上特别。
可她是唯一愿意蹲下来和他说话的人。
尽管她比别人的疏远更直接,大笑着一手戳上他的脸:“麻子。”
他素来冷淡,不习惯和他人说话,一言不发地躲开她的手指。但心底似乎被那明亮笑脸一下子点亮了。
蜀山聚集了一群来治病的少年少女。全因为山上住了一位神医李卷,专治疑难杂症。每月会有小童下来带二十名患者上山。但排队的人实在太多,大部分就选择在蜀山脚下住下来,直到轮到自己。
闲极无聊,他们便爱在蜀山脚下的那片大草地上,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他虽然长得不错,但全身都是麻子,再怎么看都是只觉得恐怖,众人怕被传染,他一来就作鸟雀散。
他如常在一旁安静地晒着太阳,幻想着把麻子都晒掉,晒得昏昏欲睡。
只听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麻子!”
他一睁开眼,一张笑脸就毫无预兆地跳入眼帘。
一身红衣的少女笑吟吟地,“骑马,会吗?”
他低哼一声,别过头去,表示不屑。
唐元宝大怒:“死老太婆!”
他满脑子只想好好睡一觉,语气冷淡,“那么多人不叫,偏来纠缠我。”
唐元宝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圈红了大半,“她们要去绣花……我,我……”
他懒洋洋地戳中她的死穴,“难不成你不会?”
“哼。”
死鸭子嘴硬。他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眼神,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忍,忽然就站了起来,“走。”
“啊?去哪?”唐元宝没料到他忽然回心转意,愿意陪她骑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跑,“我知道这里哪里有马卖。”
唐元宝和他没走几步,就被随从的丫鬟家丁追上了。
“少爷去哪?别跑啊!”
“小姐去哪?等等我啊!”
两人异常默契,一个对视,一个急转弯,一跳上了民舍屋顶,轻而易举就甩掉了家丁丫鬟们。
两人爬上了屋顶。屋顶上还晒着麦子。唐元宝枕着手,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忽然开口道:“这天空真好看。”
他看着她的侧脸,看她像是很享受似的,便也跟着躺下,学她枕着手,“你不想骑马了?”
唐元宝打了个哈欠,“晚些,想睡觉了。这阳光晒得我舒服死了。”
他眯起眼睛,侧头看着她像稻草一样乱蓬蓬的头发,像晒麦子一般平躺在屋顶上,阳光洒落在她轻闭的眼皮上。不知道怎么的,她那张略觉得粗糙的脸,忽然顺眼了许多。
说实话,他见过的美人多的是,他母亲就是个大美人,看多了也觉得不外如是。但这张脸,初看毫不惊艳,但一带上了笑,各式的笑,或狡黠,或坏笑,就变得有趣了许多,白看不腻。
姚雪天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唐元宝狡黠一笑,“唐葫芦。”
糖葫芦?谁的父母会起这么古怪的名字?
见他表情古怪,唐元宝撅起嘴,“干嘛,这名字不好听吗?哼,那报上你的大名来。”
他身份特殊,也不方便说真名,便说:“雪天。”
唐元宝气色红润,虽然瘦,但和其他来蜀山的姑娘,看起来病恹恹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他有些好奇,“对了,你来蜀山也是为了治病吗?”
唐元宝吐了吐舌头,“你来治麻子病,我来治心病。别看我好像挺正常的,发作起来,可是很吓人的哦,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说到这句“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唐元宝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哀伤,说着说着还来了精神,一下跳了起来,“走!骑马去吧!”
那动作飞速得像是怕慢了一秒,就会来不及似的。
山脚下广阔的草地。
风吹草低。
一身红衣的裙摆飘扬,马鞭高举,高头大马一仰马脖,“嘶”喷着粗气,蹄子刨地。
唐元宝回头朝他一笑,“老太婆,快点,看我们两个谁更快到前面的凉亭子!”随着一声清脆的“驾”,马一声嘶鸣,尘土扬起,迅疾飞驰而去。
姚雪天反而连马鞭也不挥,他性子本就懒洋洋的,任由那马吃吃草,慢条斯理地走。没多久,那抹红影就消失在眼帘里。
他走得昏昏欲睡,忽然身后响起抽鞭子声,只听马一下急促嘶鸣,前腿高高扬起,瞬间拔足狂奔,差点把他摔了下来,忙扶稳了。
身后是少女嚣张的狂笑。他甚至不用回头,都知道她笑得何等肆意快活。
独骑了一阵,唐元宝从后面追上来,一拍他的马屁股,恶作剧地嘿嘿一笑,“刚才玩得开心吧!快感谢我!”
“……”
两人并骑着马,在夕阳下缓缓走,没什么话讲,却似乎不觉得沉闷,更像是惬意地等时光慢悠悠流逝。
唐元宝笑眯眯地对他说:“我喜欢和你做朋友,不用绣花,舒服!爽快!”
“……”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朋友”的感觉。
好像以往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漂流在这个世界,忽然多了一个人陪在身边。感觉很奇特,像是冬日时分,从外面回来,一下子钻入了暖融融的被窝,被温暖包围着的感觉。
两人志趣相投,每天喝酒骑马,很是愉快。
这种轻松的日子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童子带信,“请随我上山。”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唐元宝,对童子说:“我的病不重,先带她去吧。”
唐元宝诧异了,“难道你还喜欢你这全身的麻子不成?”
“……那你要不要先去?”
没想到唐元宝很爽快地点头了,“好,那就不客气了。我下来再找你骑马。”
他生平第一次怀着期待,等着“下来找你骑马”的实现。结果,一个月过去了,等到童子下来带信,她却没有回来。
他焦急地问童子,“唐葫芦呢?”
童子一指外面的商铺,“你去那边问问有没有卖吧,好像最近涨价了,山上的要十文钱。”
“……”他耐着性子解释,“这是那姑娘的名字,你记得吗,我之前让她先上山的……”
童子“哦”了一声,“不记得了。”
他抓住童子的手,“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旁边的家丁在他耳边说:“塞他银子,他就会说了。”
他忙把身上的钱袋子全拿了出来,家丁低声阻止:“不用这么多少爷!”他全然不听,一股脑全塞到童子手上,“求你帮忙想想!”
童子掂量了下,塞到口袋里,笑嘻嘻地:“我好像听说她要去东边……不过她也活不久了。我师父说,她活不过二十岁。”
他如遭雷击。
姚雪天猛然从梦中惊醒。
一头冷汗。
他一擦额头,旁边站着的几个丫鬟,有个丫鬟聪明,很快去倒了一杯水来,递给他:“少爷,请用。”
他还沉浸在噩梦中,忽然一转头看清那丫鬟的脸,差点被水噎到。
“唐元宝?!”
17
17、光圈不养 。。。
姚雪天昨晚随口一说,只是坏心地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想到一醒来,就发现她以神的速度去入了奴籍。他黑了半张脸,屏退了左右,“唐元宝你也先下去。叫徐公来见我。”
徐公是姚府的大管家,一接了传召,丫鬟也不训了,指着那瑟瑟发抖的丫鬟,“不要再让我看到有下次。”就赶紧去见大少爷。
姚雪天黑着脸,点头让徐公坐了。他诚惶诚恐地坐下了,心里忐忑不安。
“徐公,”姚雪天开门见山,喝了口茶,眉一挑,“往日我向爹举荐你当大管家,欣赏你眼光准。但最近……”
姚雪天摇头,似乎极是遗憾,看得徐公心惊肉跳的,那双美目盯着他,“是累了,还是……老了?”
徐公心头一震,“少爷。”少爷暴怒,多半是因为唐元宝了。难道少爷真想她去当洗脚婢不成,怪他自作主张?
“谁准你带她入奴籍的。”
徐公的脑袋可不像朱芒那榆木脑袋。
他拿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
糟了!
难道少爷还想明媒正娶,把这唐元宝娶回家不成?!这么一想,差点吓破了胆,嗓音都颤了,“少爷……”
徐公忽然想起了个事。
原来镇远大将军的正妻的表妹,将门之后,长得也比这唐元宝美不知多少,往少爷身边一站,那是一双佳人,赏心悦目。
那表妹对他一见钟情,发誓说非他不嫁,逼得镇远大将军费尽功夫来说过几回,大少爷就是不紧不慢。
姚丞相觉得这两家门当户对,两人又般配,本想拿主意给他定了这亲事,免得得罪了镇远大将军。可大少爷不知进房里和老爷说了什么,这事就没了下文。拖着拖着,那表妹就被逼着嫁去了另一个将门之后去了。
原来少爷是惦记着这烫手的唐元宝呢。
虽然说,丞相仰仗少爷。不提娘家背景这些硬功夫,姚丞相的位置能坐得这么牢,少爷可谓功不可没。可丞相再怎么宠他,也不可能让他娶唐元宝啊。别说门不当户不对,唐元宝……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传了出去,姚家就是个笑话。
姚雪天冷眼一扫,吓得徐公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徐公,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公颤颤巍巍地点了一点头。花点银子,脱奴籍的事也不难办。
姚雪天嗯了一声,声音清冷:“下去吧。”
徐公忙放了茶杯,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没走几步,又被少爷叫住了。“慢着。”
他一回头,见大少爷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玩味一笑,“脱奴籍的事,你私下去办,对姚府的人,包括唐元宝,不能吐露半个字。”
脱奴籍要怎么对唐元宝保密?
徐公为难地一皱眉。
大少爷冷下脸,“还想要这大管家这位子,就给我好好办这事,知道了吗。
“……是,少爷。”
大少爷的心思不难猜。不就是想继续逗弄那唐元宝,到时候又能明媒正娶抱回家么。可怜他这把老骨头,又要费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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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的近身丫鬟多得像繁星。
他就是那个被拱的月亮。
近身丫鬟,图的就是个近身,只要是能近身的活计,分工都非常明确,像划分地盘一样,不许雷池半步。上次唐元宝一时失手,给少爷端了一杯茶,就被丫鬟们齐齐排斥了。她们倒是表现得不明显,只是厨子送饭的时候,都不会叫上唐元宝,等唐元宝去的时候,饭会剩下一些,菜就被很有默契地吃光光了。饿了几天,唐元宝终于恼了。
她摸准了时间,早早去了厨房。问那厨子,“大少爷那房的丫鬟饭什么时候送啊。”
厨子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又继续炒菜,“采菊姐的不是给送过去了?”
“不是采菊她们的,是小丫鬟们的。”采菊和春茗是高等丫鬟,伙食自然好得多,也不和唐元宝她们一起吃。
厨子四处看了几眼,随手一指右方的桌上一大盘菜:“喏,那边,等会杨大妈会送的。要不你自己拿也行。”
唐元宝眼睛一亮,“嗯!”脚步就直直朝那边去了,一把抱起了那一盘菜,往柴房去了。
当天晚上,小丫鬟们都饿了肚子。
唐元宝吃得肚子圆圆地回房,几个丫鬟齐刷刷地看向她。有个丫鬟忍不住开口,“唐元宝,我听厨子说,晚饭被你端去了。”
唐元宝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躺,也不搭理她。
其他几个丫鬟都怒了,纷纷从床上站了起来,质问道:“唐元宝,晚饭是不是都被你吃了。”
唐元宝懒散地睁开一只眼,“几位妹妹别动怒,那样肚子会更饿的。”
“唐元宝,你别太过分了!”几个丫鬟气得满脸涨红,“再有下次,我们不客气了!”
唐元宝打了个哈欠,“嗯,那菜真不好吃,姐妹一场,为妹妹们分忧是应该的,确实不用客气。”
有个丫鬟怒得狠一捶床,发出“砰”一声巨响。
“唐元宝,你无情,别怪我们无义!”
唐元宝笑咪咪地,“不如你们到外面讨论报复方案,不然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好了。”
丫鬟们对视一眼,哼了一声,齐齐出门去了。
唐元宝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麻烦把门带上,谢谢!”
门“砰”一声甩上了。
吃饱了睡,人生第一大乐事。
第二天,负责分配活计的人就宣布,唐元宝原来负责的端水盆,改成了擦少爷后院的一排窗户。本来算是粗使丫头的活计,硬是被安在了她身上。
几个丫鬟很是满意。
看你这丫的怎么近少爷的身。这活吃力不讨好,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见上少爷一面。
唐元宝也很满意。
她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睡到日上三竿了。
小妞们和她唐元宝比阴险,还是太嫩了。
这回,唐元宝算是真正过上了舒心日子。
虽然比不得从前,但总比之前躲债饿肚子好了。
她每天睡饱了就去晒晒太阳,没事就捧着本书看,偶尔去花园转转,逗逗那只颜色艳丽的西域大鸟。至于窗户,那后院的窗户谁会去检查?也就从前那傻乎乎想争上位的丫鬟才会老老实实擦得一丝不苟。一天擦三遍当饭吃。
每天唯一的战斗,就是筷子战。经过协商,终于决定了以后开饭只能让杨大妈端,任何人不能擅自取。
倒是另一件事让唐元宝发愁了。
官府贴过告示,满二十周岁未嫁的姑娘每月要罚十倍的税银。
姚府趁机敛财,最近出了规定,除了官府罚银,满二十未嫁的,罚月钱的三分之一。
唐元宝的月银里有十分之一是税银,十倍的话就是白干了。加上姚府的罚银,那就是每月倒贴三分之一的月银给姚府。
尼玛。不仅白干了,还倒贴钱!
当务之急,要把自己嫁出去。
丫鬟房里。
山雨欲来。
腥风血雨。
筷子如箭在弦。
只等那端菜的杨大妈的身影出现。
门“吱呀”一声打开,杨大妈端着菜盘子,莲步轻移。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慎重地一点头。唐元宝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发呆。
菜盘子往桌上一放!
时机到——
几个丫鬟的筷子一瞬间全伸了出去,瞄准了肉。
唐元宝还托着下巴发呆。
夹到了!几个丫鬟大喜,不迭地把全部的肉都夹到自己的碗里。
忽然眼光一闪,一双红筷子如闪电出击!
刷刷刷几下,盘里的,她们碗里的,都到了唐元宝的嘴里。
唐元宝继续托着下巴发呆,嘴巴懒洋洋地嚼着。
肉……
几个丫鬟呆了。
许久唐元宝伸了个懒腰,放下了筷子,“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
眼看着这个月的税银要交了,她还没有找到一个候选。
厨房里的几个男的,看见她就跟见了饿鬼似的。
那些家丁,以前他们对唐家的家丁吐口水的时候,被她打怕了,现在一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朱芒,一见面必吵个翻天覆地。最近被她用蛇虫鼠蚁整怕了,干脆躲着她。
剩下的只有大少爷姚雪天。
说起姚雪天,连唐元宝这么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
确实长得美若天仙。
武功高。
身材好,不要问她怎么知道的。
脑子聪明。
——理想的夫婿。
整个姚府的丫鬟,都想尽办法爬上他的床,想办法近他身。虽然唐元宝这个隐居后院,勉强和姚雪天沾点边的小职位,都受过几个丫鬟的贿赂。
原因在于姚雪天最近喜欢逛后院。他有事没事就在后院里转悠,一天里能和她碰面十来次。
按理说,对准姚雪天,下筷子就是了。
多人抢,怕什么?
以前好斗的唐元宝要说,多人抢的才是好东西。
可是这一回她迟疑了,拖延了快二十天,直到采菊来宣布了罚银子的日期。
采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宣布道:“十天出工钱,满二十周岁的自动扣三分之一的银子。”
唐元宝心里默默滴血。
这里的丫鬟年龄尚小,只有她是大龄的烂橘子。
采菊看了唐元宝一眼,“唐元宝,你来一下。”
唐元宝有气无力,“什么事?”
采菊看了周围的丫鬟一眼,悄悄从怀里拿了一锭银子,塞到唐元宝手里,“快收起来。”
唐元宝一脸错愕,忙看了周围一眼,见有人朝这边看,边收起来边低声问:“干嘛给我银子?”
采菊神色黯然:“当时不该让你离开姚府,如果不是那样,你现在就不会成了丫鬟。”
唐元宝愕然:“银子你快拿回去。是我倒霉罢了。”
采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总之你救过我的命,就当是药方的银子吧。很快官府会来收罚银了 ,你交不出来可要坐牢的。”
唐元宝心想,怎么谈得上救命?她当时也是为了去药房偷药罢了。“别婆婆妈妈的,拿回去吧。”
采菊斩钉截铁,“就当是我借你的。别说了,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唐元宝后退一步:“哇,我还不起的啊,不会要收利钱吧……”
采菊似乎有些低落,也没心思和她开玩笑,只说:“我想你的罚银也交不了多久,这里该够用的。”说完就急急转身走了。
唐元宝正要追上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锤手心,大喜道:“有办法!”
18
18、毒舌美人 。。。
鉴于她的剩女生涯终结日有可能遥遥无期,唐元宝下定决心赚银子。
很遗憾,擅长奸招的唐元宝能想到的,绝不是什么正经赚钱路子。
第一条路,看病偷药。
第二条路,赌钱。
第三条路,勾搭少爷。
她拿了根树枝,在沙地上勾勾画画。
第一条路好,来钱慢,风险小,名利双收,可惜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条路好,来钱快,风险高,更不长久。
第三条路好,难度高,但属于长远投资。
还没想到第四条,就见沙地上多了一块阴影。她转头去看,就被身旁仙气弥漫的美人撞飞了魂魄。
美人淡淡地开口道:“洗脚婢。”
唐元宝喉咙咕噜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一想到自己写的是什么,立刻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嘿嘿。”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美人随口嗯了一声,凑过去看她身后的沙地。“洗脚婢,在干什么。”
“没什么啊。”唐元宝早习惯被叫洗脚婢,只顾着用屁股往沙地上蹭了几下,企图毁尸灭迹。
美人一皱眉,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扶她起来:“别蹭了,你的屁股已经够丑了。”
这就是唐元宝迟疑二十多天,宁愿罚银也不对这大少爷下筷子的原因。
好毒舌。
唐元宝没什么爱受虐的毛病,天天被这样挑剔,晚上都要做噩梦吧。
唐元宝转头看了一眼沙地,见沙地糊成了一片,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见姚雪天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心里又惦记着花园那只大鸟,便找了个借口说:“少爷,你慢慢逛,看中什么随便拿,我先干活去了。”
她以前撞上了姚雪天,也常常这样溜掉,这次却被姚雪天叫住了。
“干什么活?”
唐元宝眯眼一笑,“擦窗户,少爷要一起来吗?”
没想到少爷一点头,“好。”
唐元宝嘴角一抽,尼玛,这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谓的一起来,当然不是姚雪天和她一起擦窗户,而是监督她擦窗户。
唐元宝只能真的去提了一桶水回来,提得她满头大汗。看他坐在那边的小桌上,自斟自饮,不时像看猴子戏一样看她两眼,唐元宝心里纳闷到不行。
这姚雪天不去听戏,不去青楼,不去看书,偏偏爱往这后院跑。
擦了几下,就觉得手臂酸得不行。唐元宝一回头,见他似乎在笑,直觉就觉得他在嘲笑她。一时气不过,提了水桶就朝他走过去了。
走到姚雪天跟前,他正撑着下巴发呆,唐元宝朝他嘿嘿一笑。姚雪天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唐元宝就提起水桶猛然朝他当头淋下!
看你还敢笑我!唐元宝心里暗爽。
姚雪天完全没法躲开,被淋了个正着,浑身就像泡过水似的。头发湿湿地搭在肩上,衣衫很薄,一湿水就隐约可见修长优美的身体线条。
“落汤鸡呀落汤鸡……”唐元宝幸灾乐祸地唱。
忽然,姚雪天一伸手,把她搂到怀里,用力抱紧了她。
唐元宝被那冰冷一震,整个人都呆了。
那冰冷湿冷的衣服薄如蝉翼,身体紧贴着她。浓烈的男性气息笼罩着她,呼吸里尽是竹子的淡香,来自他的淡香。被他紧抱着,甚至看不见脸,但竟然还是觉得心跳紊乱,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甚至还听得见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急促的。
很快姚雪天就松开了她,笑着取笑她:“洗脚婢,当心感冒。”呆若木鸡的洗脚婢这才回魂了,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衫因为这么一抱,也沾了很多水。
“……”
就知道在这人手下讨不了什么好处。唐元宝恼了,趁他不注意,猛踩了他一脚算是泄愤,赶紧一溜烟跑了。
姚雪天见她的身影隐没在转角处,才微微呼出一口气。
抱着她……有点舒服。
往回走的时候,想起她奸笑着写下的第三条,勾搭少爷,不禁微微一笑。
唐元宝这几天一直鸡毛抖擞,打了鸡血似的,戒备森严,等着随之而来的报复、惩戒之类。
谁知道没等来报复,只等来每天报道的姚雪天。
每天下午该晒太阳的时候,姚雪天就会像鬼魅一样,白衣飘飘地来,等到天色渐晚,才施施然走。开始唐元宝还谨慎小心,等着他的阴谋驾到,谁知过了几天也没见他什么动静,这才放了心。
也对,姚雪天要报复,直接找管家罚她不能吃晚饭,亲自动手打她一顿不就结了。费什么心神谋算她?这么一想,才知道后怕。她平时也没那么冲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天气热,热坏了脑子。
这些天,两人就不冷不热地呆在后院里,晒着无边的太阳,也不说话,直到有一天,姚雪天肩膀上蹲着一只鲜艳的大鸟来了。
唐元宝瞬间眼睛一亮。
她对这西域大鸟很感兴趣,以前常常溜去花园里逗它。不过大鸟似乎挺烦她的,每次一见她来就拿屁股对着它,还不让她摸,一摸就挥翅膀飞了。
几次之后,唐元宝怒了,每次都凶神恶煞地恐吓它,“信不信我把你的毛拔光。”
那大鸟抖抖翅膀,一转身,还拿屁股对着她。
可这次姚雪天带着就不一样了。那大鸟似乎很喜欢姚雪天,也对,美人嘛,是人是鸟都喜欢。有姚雪天呆着的地方,就乖乖地站着不动,任她摸。
姚雪天伸长了手,让大鸟飞去唐元宝那里,它居然真的听话飞去了。
唐元宝很是高兴,一偿多年夙愿,让它蹲在自己的手上,另一只手摸着它光洁的羽毛,喜欢到不行,“乖乖,好可爱。”
姚雪天懒洋洋地躺在竹床上晒太阳,看了她一眼,“是比你可爱一点。”唐元宝沉浸在和鸟儿的自言自语中,居然没有气恼地和他顶嘴。姚雪天见状,眉一挑,伸出手去,大鸟很快就扑棱着翅膀,飞回了姚雪天的肩膀上。
唐元宝失落地“啊”了一声,贼心不死,又溜了过来,“少爷……”
姚雪天闭着眼睛,“嗯。”
唐元宝落寞地低声道:“怎么就是不肯喜欢我呢。”
姚雪天心头一跳,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唐元宝死心不息,又在逗那只大鸟。大鸟很是不耐烦,被她摸了几下,就准备挥爪子。
“小心!”
话音未落,唐元宝就挨了一爪子。大鸟扑扇着翅膀,又飞到了姚雪天另一边肩膀上。姚雪天一看,忙抓过她的手,力气很大,她差点往前一倾,“喂!”
她的伤口并不是很深,但流了很多血。
姚雪天脸色一沉,很快站了起来,鸟受了惊,嘎吱叫了一声,飞走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起话来还是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包扎。”
唐元宝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扑扇着,下意识呢喃了句:“真美。”
姚雪天拖着她的手走了几步,听见她说话,意外地侧头看她:“什么?”
唐元宝被那双美目一看,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没,没什么。”
药房的人对着那道小口子很是夸张,团团围住,又是敷草药,又是包扎,又是调理。唐元宝被折腾得只剩最后一口真气,偷偷往人堆外看了几眼。那姚雪天已经和后来赶来的采菊攀谈起来。不知道采菊和他说了什么,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
姚雪天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唐元宝忙缩回眼光。
过了一阵,唐元宝再去看的时候,姚雪天已经挥了挥手,让采菊告退了,很快抬步往她这边走来。
唐元宝急忙收回眼光,假装全神贯注地等着敷最后一道草药。
只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凑了过来,“还疼么?”那声音一响,就感觉有热气扑到她的颈脖上,唐元宝一转头,“废话……”余下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喉咙。
唐元宝只觉得周围异常安静,像有个屏障把外面的喧闹都隔开了似的。两人贴得很近,他的瞳孔深如黑墨,里面的情绪浓厚得让她看不透。那美好的唇形似乎就在咫尺之间。
唐元宝猛然一扭头,“……不疼。”
姚雪天倒是没说什么,很快直起了身子,低声吩咐了几句?</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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