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情深深雨蒙蒙同人)雪姨很忙[情深深雨蒙蒙]

第 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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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汤很快就上来了,除了王雪琴以外,人手一份。

    陆尔豪边垂头喝着姜汤,一面用余光注意着王雪琴的动作和神情。

    他原本并没有多想什么,即使觉得王雪琴身上有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一时间也并没有丝毫头绪。

    直到刚才陆如萍说王雪琴在病后对姜味十分敏感,才忽然间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一直不敢去触动的弦。

    他来到这个百年前的大上海,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

    在百年后的世界里,他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疼他爱他的亲人。

    那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的孤寂绝望,让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的一切努力和对生命的希望,都随着那个养育他的女人的突然离世,而变得无比可笑,黯淡无光。

    但这又能怪的了谁呢,是他亲自把她送上了那艘沉没在太平洋上的豪华游轮。

    是他亲手杀了她。

    那种恨不能毁天灭地的对自己的痛恨和悔意,让他整天都浑浑噩噩,只能用数不清的文件和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然后某一天,当他再一次从绝望的梦境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百年前的世界。

    只是在这里,他依旧一无所有。

    黯淡晦涩的目光落在王雪琴脸上,陆尔豪看着这个女人。

    她此时正微微垂着头,嗅着手中红茶杯中袅袅升起的浓郁的果香。

    那张苍白美艳的脸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明明没有一处是心底最深处母亲的样子,唇角那抹微微上扬的透着满足的微妙弧度,却又让他觉得那么熟悉。

    熟悉到让他的眼睛和心底,都被刺得隐隐发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把她看成是了那个在百年后就已经和自己天人永隔的人。

    但这又怎么可能?

    心底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猛地把碗里剩下的姜汤倒进喉咙里。

    热辣的感觉迅速从口腔燃烧到胃里,一路蔓延至全身,烫得他的眼角都变得通红,喉咙里也像塞了一团棉花,哽得厉害,却是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陆家儿女

    王雪琴自然注意到了陆尔豪的异常,毕竟那么直白得没有掩饰的目光,让人想忽略都难。

    只是这小子,怎么盯着她看着看着就眼睛鼻子都红了呢?

    注意到陆尔豪脸上的表情,王雪琴的心口忽然觉得有点疼,因为这样的表情,她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那种明明受了委屈,难过得不行,却因为怕她担心,怕她失望而强迫自己死撑着的表情,实在是和她远在百年后的那个孩子太像了。

    陆尔豪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见众人已经或多或少发觉到陆尔豪的异常,王雪琴强压下心底的疑惑和莫名的心疼,眉眼一弯,笑着在陆尔豪的脸上掐了一把,“干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是终于良心发现,心疼你妈我了?竟然敢大半年不回家,你想让我急死是不是?”

    被王雪琴这么一打岔,陆尔豪才终于收敛了自己的失态。

    不过,伸手揉了揉被掐得通红的脸,曾经一直以冷漠着称的总裁陆尔豪难得没有玩沉默是金,而是看着王雪琴脸上越发让他觉得熟悉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是我不对,让您担心了。”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郑重虔诚得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认真。

    见王雪琴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陆尔豪心下有些凄凉,因为这发自肺腑的话,与其说是在对着王雪琴说,还不如说是在对他那已经亡故的母亲说的。

    王雪琴还有机会听到陆尔豪这番承认错误的话,他的母亲却永远也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多愁善感的如萍抽出手帕,压了压眼角,忽然觉得妈妈还能这么和他们坐在一起真好。

    坐在不远处的梦萍也抽了抽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妈妈和尔豪这样,她竟然有点想哭。

    陆老爷子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俩的互动,心底也有些震动。

    他前半生戎马倥偬,从清末起就跟着将军南征北战,直到后来清灭,四地揭竿而起,他带着手下一杆子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的弟兄,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血路,成为威震八方的大军阀黑豹子。

    他平生儿女无数,曾经最疼爱的孩子就是文佩的女儿心萍,因为心萍长得最像他少年时爱恋的为了他而殉情的萍萍。

    而在其他儿女中,最上心的,大概就是雪琴的这几个儿女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给予孩子足够的物质条件,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这就是尽到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曾经一度觉得家里的这几个孩子,从小就都娇生惯养得厉害。

    如萍和梦萍是女孩子,所以没什么所谓,尔杰也还小,又是老来子,他也不忍心苛责。

    只有尔豪,身为他现在身边唯一的成年儿子,虽然风度气质都不错,也颇有些他年少时的风流不羁,却完全没有继承他骨子中的那种不屈和强硬。

    他曾经不是不失望的,也不是没有试图调教过尔豪,只是结果让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曾经是威震八方的黑豹子,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如他意,而且也因此,让尔豪对他除了敬意外,更多了几分忌惮和惧怕。

    他倒是也已经习惯了家里的孩子对他如此的态度。

    只是半年前尔豪的那次反抗,和接下来这半年中的僵持,倒是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儿子。

    他又不是傻子,虽然半年前因为尔豪冲撞他而给了尔豪一顿鞭子,但在尔豪出走后,从雪琴的哭诉中,他还是明白了找他告状那家人家也不是什么善茬,后来更是暗地里查明了那家女儿怀上孩子的原委。

    陆老爷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对待这种人家,总得让他们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才对。

    更何况,都是因为他们,他和尔豪才会闹得这么僵。

    所以那家人,自然成了陆老爷子因为儿子不驯出走后的出气筒。

    那家的结局如何暂且不表,单说现在。

    陆老爷子一直以为,父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因为不论如何,他都是尔豪的爹,血浓于水,他给了尔豪生命,所以尔豪这辈子都欠他。

    所以对于尔豪来脾气半年不回家,陆老爷子并不怎么担忧。

    在他看来,像尔豪这么大的男孩子,早就该出去自己闯荡闯荡,不然难不成还像从前一样,一直被雪琴护着,永远做一个长不大的奶娃娃不成?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他让如萍去找尔豪,尔豪这不果然就回来了么?

    只是,在见到尔豪的那一刻,陆老爷子一直运筹帷幄的心里,忽然就出现了一丝不安的裂缝。

    凭着他多年识人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尔豪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刚刚如此失态,甚至愤怒,不单单是因为尔豪那消瘦了不少的身形,更是因为他身上那种即使尽量掩饰,也挥之不去的对世界的绝望和冷漠。

    没有人知道陆老爷子掩藏在愤怒之下的痛心和震惊。

    他甚至怀疑,自己半年前的那顿鞭子,难道真的把尔豪折磨至此?

    竟让他觉得……他几乎亲手毁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

    也是在见到尔豪的那一刻,他才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尔豪这次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和他讲和。

    这个已经成年了的儿子,并不是在跟他妥协。

    他回来,只是为了雪琴。

    目光沉沉落在尔豪身上,陆老爷子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那孩子通红的眼角,和面对雪琴时毫不做伪的担忧。

    虽然心底不太喜欢雪琴平日里的某些做派,但陆老爷子在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几个孩子,都被雪琴教育得很好。

    起码,都十分孝顺。

    只是……看着几个孩子和乐融融地围着雪琴说笑,陆老爷子的心底不禁有些自嘲。

    难道真的是越老就越耐不住寂寞么,看着孩子们围着雪琴这个妈欢声笑语,倒是衬得他这个做父亲的越发形单影只起来。

    难道,他这个已经入土了半截身子的人,真的要和尔豪这孩子置气不成?

    他不得不第一次承认,原来他对尔豪这孩子,竟是一直看走了眼。

    这个大儿子身上,明明深藏着和他这个黑豹子一样的高傲和自尊,只是曾经因为敬重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才一直没让自己发觉到这点。

    这么想着,陆老爷子努力调整了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散发出自己求和的态度,对正唇角带笑听尔杰说话的尔豪沉声道:“尔豪,回家来吧!”

    话一出口,客厅另一端原本缓和了不少的气氛,顿时再一次僵硬起来。

    王雪琴几乎要忍不住扶额了,因为在拖后腿的猪队友排行榜上,陆老爷子绝对是战斗机中的vip!

    就算你心里真的想让陆尔豪回家来住,也别用这种命令一样的冷硬语气来说啊亲!

    连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妈都看出陆尔豪这半年来的变化之大,她不相信陆老爷子一点没看出来。

    起码从她刚刚的接触来看,现在的陆尔豪并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

    你当初一顿鞭子把人家抽得死去活来的,现在说让人家回来,人家难道就该千恩万谢地回来?

    心底摇了摇头,果然下一秒,王雪琴就看到陆尔豪紧紧抿起了嘴唇。

    这种表情她最熟悉不过,绝对是心里不耐烦时隐忍的表现。

    不过,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王雪琴垂下眼睛,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呷了一口。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在见到陆尔豪之后,总会想到她那远在现代的儿子?

    气氛有些僵持,陆老爷子明显在等着尔豪的回应。

    在他看来,既然他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地劝尔豪回家来,那么不管尔豪心底有多大的怨气,都应该立刻借着这个台阶,赶紧应下来。

    见尔豪不说话,如萍和梦萍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尔豪这样子,那张因为消瘦而更加棱角分明的脸上,少有的没有丝毫柔和的弧度,连之前微微回暖的眼中也没有丝毫情绪。那双遗传自王雪琴的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此时正散发着冷淡的弧度,丝毫不因爸爸的话所动。

    如萍心里焦急,看着爸爸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终于忍不住推了推尔豪,“尔豪……”

    “叮铃铃——”玄关旁连着外面大门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客厅里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松,众人暗自都在心底松了口气。

    王雪琴赶忙打发阿兰去大门看看,也不知道这么个大下雨天的,有谁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大喇喇地上门来。

    片刻后,“老爷,夫人,依萍小姐过来啦!”

    “依萍小姐,你这怎么全身都湿了呢?不是有打伞吗?”

    边打开门把人让进来,阿兰边忍不住担心地说道。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早就引起了客厅内众人的注意。

    一家人顿时把目光落在刚刚进门的那个浑身湿透的狼狈身影上。

    ☆、陆家儿女

    这是王雪琴第一次真正见到陆依萍,说实话,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

    因为如果未来真的按照原本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发展下去,那么眼前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孩子,几乎可以说是导致王雪琴悲惨结局的最主要推手。

    当然,她也不否认,在电视剧里,王雪琴本身也是作死的典范。

    而现在,电视剧中和何书桓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主角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她自然要打起几分精神,小心应付。

    毕竟陆依萍这个女孩子可是一直自称小刺猬的,虽然她已经有了些模糊的扫尾计划,但奈何原主的黑历史太多,所以她还是不能小看这个女孩子。

    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淡了几分,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陆依萍身上的王雪琴没有发觉,她这几乎出自本能的细微反应,让坐在她身旁的陆尔豪,又微微变了脸色。

    只是很快,他也和王雪琴一样,把目光落在陆依萍身上。

    陆依萍和如萍同年,她比如萍大十天,今年都已经十八岁。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蓝色碎花旗袍,上面套着大红色开衫,长长的黑发绑成了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

    她的脸上,身上,全部都在往下滴水,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只在那里站了不几秒,脚下就迅速形成了一片小水洼。

    头发上已经湿透了,她用手狠狠抹了把脸,把积蓄在睫毛和眼角上的雨水统统抹去,这才能看清客厅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因为这边所有的人居然都像大团圆一样坐在这里,就像是专门在等着看她这幅狼狈的样子。

    在心底低咒了一声,想到还在家里,等着她拿生活费回家去缴房租的妈妈,陆依萍强压下心底强烈的屈辱感,微微垂了头,低声说道:“爸,雪姨,我过来了。”

    “嗯。”陆老爷子没什么好气儿地应了一声,看着陆依萍的目光有些不善。

    这个依萍,来这边之前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可能会打扰到这边人的正常生活吗?

    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平常偶尔也会在自家举办些聚会舞会,万一今天也是那样的日子,众目睽睽之下看到陆家的另一个女儿这么狼狈地出现在这里,大家会怎么看陆家?

    尤其是,他刚刚正在问尔豪回不回家来,尔豪还没有回答他,就被依萍的突入硬生生给打断了。

    想到这里,陆老爷子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了几分不耐,“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就是就是,依萍小姐,你快用毛巾擦擦吧!”女佣阿兰赶忙拿过一块干毛巾,递给陆依萍。

    阿兰这样,一方面是觉得依萍小姐太过可怜了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太太一向不喜欢依萍小姐,偏偏依萍小姐身上现在像冒水似的,把脚下的地毯都洇湿了,这不正好给了夫人发作的机会么?

    只是今天,王雪琴注定要让很多人意外了。

    陆依萍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王雪琴冷嘲热讽的声音,这让她忍不住顿了顿擦着头发的手。

    透过毛巾的缝隙,她发现王雪琴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虽然王雪琴看着她的时候从来就不带什么善意,但今天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却格外地让她觉得发毛。

    她还能把我怎么样?我和妈妈已经被她赶出陆家了!

    心底愤愤地抱怨了两句,陆依萍索性不再去看王雪琴,反正她是爸的女儿,在爸爸面前,雪姨就算刁难她,也不会太过分。

    想到这里,她放下手中的毛巾,对仍旧等着她回答的陆老爷子说道:“我出门的时候,妈有给我准备雨伞。但是……伞太破了,几乎挡不住什么雨,所以我还是被淋湿了。”

    听她提起傅文佩,陆老爷子心底微微一动,不管怎么说,文佩和依萍到底是他的女人和女儿,而且对傅文佩,他虽然不说,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亏欠。

    刚要开口问问傅文佩的近况,就听到从依萍进门开始,就一直没吭过声的雪琴嗤笑了一声。

    陆老爷子的眼睛沉了沉,他知道雪琴和依萍母女一向不对付,以往依萍来这边的时候,也没少被雪琴刁难。

    不过在陆老爷子的眼中,雪琴的做法虽然有些刻薄,但也并没有到他不能接受的程度,所以对此,他想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雪琴实在太过分的时候,他才会出声提醒她注意分寸。

    看了眼仍旧稳稳坐在雪琴身旁的陆尔豪,陆老爷子的话在喉咙里一转,就暂时先咽了下去。

    让他先听听看,雪琴究竟要说什么。

    陆依萍的话音刚落,王雪琴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所有人都因为自己的笑声看过来,王雪琴却并不在意。

    手帕掩去脸上太过分明的笑意,王雪琴却转而对仍旧站在陆依萍身旁的阿兰说道:“阿兰,还不去给你的依萍小姐拿一件雨衣?再拿一把雨伞,让依萍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着。免得让外人看到了,说咱们陆家苛待女儿,连把囫囵个的伞都拿不出来。”

    这话说得就有些打脸了,因为在坐的任谁不知道,现在一把雨伞才卖几毛钱?

    而从依萍刚才的话来看,傅文佩竟然会把一把漏雨的伞拿给她,难道她每个月拿回去的二十块,真的就连把买伞的钱都匀不出来?

    要知道,在现在的上海,一个五口之家一个月的消费,才只有十五块左右。

    说傅文佩连把伞都买不起,谁信啊?

    陆依萍的脸色变了变,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了几分血色。

    她从小就长在陆家的深宅大院里,爸爸有九个女人,除了她妈妈那个安分守己的以外,哪个身上没有几分弯弯绕?

    她从小也因此变得十分敏感,对于任何人说过的话,都会在心里来滤上几遍,以揣测这话里会不会有什么套,以防给妈妈带来不便。

    所以她又怎么会听不出,雪姨刚刚那番话里,话里话外对妈妈的挤兑?

    想到这里,她强忍下心里的怒意,一双遗传自傅文佩的大眼像淬了冰一样,冷冷地看向王雪琴,“雪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雪琴好笑地看着陆依萍,“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在关心你罢了。”

    话虽如此,但陆家除了年纪尚小的陆尔杰以外,哪个不是七巧玲珑心,王雪琴刚刚的话一落,他们就都忍不住顺着她话中的意思去发散思维了。

    陆老爷子虽然曾经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但对于深宅后院中女人这些争宠的伎俩,他虽然经常装糊涂,但也不是真的傻子。

    所以他自然也听得出,雪琴话中的意有所指。

    虽然他心底十分清楚傅文佩的性格,也知道她是个懦弱到连争宠都不会的菟丝花一样的女人,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让依萍拿着一把破伞浑身湿透地走进陆家大门,傅文佩绝对难辞其咎。

    至于傅文佩是不是真的在利用依萍争宠,并不在陆老爷子的关心范围内。

    当初被雪琴那么挤兑诬陷都不知道为自己和女儿反驳一声的女人,如今也还是继续和依萍在外面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起码在他生活的地方,仍旧保持之前那样和乐融融的样子才理所应当。

    见依萍又斗鸡一样冲着王雪琴去了,陆如萍赶忙出来打圆场。

    其实她刚刚就想说了,“依萍,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快来和我去楼上换一下衣服吧!”

    她这么说着,迅速起身来到门口,牵住依萍的手就要拉着她往屋里走。

    陆依萍刚想甩手,就又听如萍说:“不然你要是感冒了,回去佩姨又该伤心了!”

    想到总是用那双忧郁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陆依萍强压下心底的屈辱和酸意,深深看了一眼仍旧看着她的陆家众人,终于还是跟着陆如萍往楼上去了。

    ☆、陆家儿女

    陆家众人的房间都在二楼,对于这里的格局,虽然已经离开了四年,但陆依萍依旧记得十分清楚,就像她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一样。

    只可惜这里早已经不是她和妈妈的家,对现在的陆家来说,她不过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罢了。

    低头看了眼如萍仍旧牵着自己的手,陆依萍冰冷的心底划过一丝暖意——好在不管怎样,这个地方还是有人对她抱有一定的善意的。

    起码在这个冰冷的雨夜,还有人提醒她不能让她妈妈担心,担心她是不是会着凉感冒。

    想到这里,她那从进陆家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陆如萍带着依萍来到自己的房间,她刚才摸到依萍的手才发现,依萍的身上真的太凉了。

    想到妈妈也是因为被雨淋到才病得那么严重,陆如萍赶忙推开房门,对身后的依萍道:“依萍,快进来,你身上都湿透了,我先给你找些衣服,你快换上,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狮子狗乐乐一直住在如萍的房间,对于依萍这个每个月都要来这边一趟的女孩子,它还是认识的。

    所以一见到温柔的主人带着依萍一起进来,它立刻摇着蓬松的大尾巴,一步三晃地蹦下床,围在依萍脚边打转。

    对于狗狗这种生物,依萍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并没有什么抵抗力,所以很快就抱起了乐乐,露出了进到陆家后的第一个笑容。

    如萍很快就找好了一整套衣服,从里到外一应俱全,“依萍,这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这条裙子我也只穿过一次,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完,就把所有衣服放在依萍手边,然后看着正用复杂目光看着自己的依萍,毫无芥蒂地笑了笑,“你先在这里换衣服,我去楼下等你。”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出去,留给依萍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

    对于把依萍单独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如萍并没有丝毫担忧。

    她很了解依萍,这个只比她大了十天的姐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没有经过她的允许,绝对不会随意动她的东西。

    更何况,她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依萍见到的。

    如萍离开后,陆依萍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把乐乐放在地上,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如萍的房间来。

    如萍的房间很大,有一个大大的欧式四柱床,床上摆着两个看上去就十分舒服的枕头和柔软的被子,甚至还有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

    床的对面是一个梳妆台,台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护肤品、香水、甲油还有饰品盒,梳妆台前面的小圆凳上都罩着带着蕾丝花边的柔软布套。

    这里还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淡粉色的窗帘阻隔了外界的一切腥风血雨,只留下满室如春的温暖,连空气都散发着和如萍身上一样淡雅的馨香。

    落地窗前是一张精致的小茶桌,以及柔软的同样罩着精致布套的座椅。茶桌后面是一个式样精细却不小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书。

    这里一定很适合用来喝下午茶或者发呆,在一个阳光美好的午后,或者在忙活了一天,想要放松一下的时候。

    陆依萍如此想到。

    但这又怎么可能?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如萍怎么可能有那种会累到想要全世界都找不到她,只让她一个人默默发会儿呆,就能满足到不行的时候?

    如萍和她是不同的。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如萍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牛奶般白皙光滑,纤细柔软得像是最上等的丝绸。

    和她这双常年用井水洗衣服做饭,早在繁琐家务中磨出茧子的粗糙双手完全不同。

    还有如萍的衣服,也全都用的是最上等的料子。

    掌心摩挲着刚刚如萍留下的衣服,想到刚刚如萍找衣服时,她不小心看到的那一衣柜时下最时髦的年轻女孩的服饰,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对如萍的好感,忽然就像是被泼上了一盆冰凉刺骨的雨水,再也没办法暖和起来。

    如萍下来的时候,客厅里坐着的众人,立刻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她。

    如萍笑着解释了下,“依萍还在我房间换衣服,一会儿就下来了。”

    陆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如萍带依萍去换衣服的做法,他还是给予了肯定。

    虽然依萍和如萍并不是同母所生,但谁不愿意看到自家孩子们兄友弟恭,相亲相爱呢?

    王雪琴对此也没多大意见,她又不是原主,对傅文佩母女并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虽然她对依萍母女还是持有警戒态度,但还犯不上因此难为一个才十八岁的浑身像落汤鸡一样的小姑娘。

    当然,如果那个小姑娘也像她一样,有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就好了。

    不过,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只能存在于脑补之中。

    就凭她和傅文佩一个是小八一个是小九,这辈子都绝对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不过话说,刚刚被依萍那么一打岔,她都差点忘记依萍来这边是干嘛的了。

    想到今天自己明明是因为陆尔豪回家才跑下楼来的,王雪琴忍不住皱了皱有点发凉的鼻子,对如萍说道:“如萍,你去我房间的抽屉里,把那二十块大洋拿下来。”

    陆依萍每次都只有在取生活费的时候,才会到这边来。

    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没有刁难那丫头的精力。

    所以等那丫头一会儿下来,还是赶紧把钱给她让她回家去得了。

    一个尔豪已经够浪费她的体力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功夫再来应付一个依萍。

    “好的,妈妈。”陆如萍也想到了这点,看到王雪琴脸上显露出的隐约疲态,赶忙上楼取钱去了。

    陆老爷子一听王雪琴的话,也才想起来,似乎确实到了依萍每个月来这边取生活费的日子,心底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即使雪琴今天难得没有给依萍穿小鞋,他也十分清楚,那孩子确实和雪琴曾经说过的一样,这些年来除了每个月来拿生活费,其他时间再没登过陆家的门,甚至连一次单纯地探望他这个老父亲的举动都没有。

    就像是,除了钱以外,她和自己这个父亲之间,再也不存在一丝感情。

    这多少让陆老爷子觉得有些心寒。

    陆如萍很快就把钱拿下来了,王雪琴没怎么在意地看了一眼,让阿兰找了个小布袋,把那二十个大洋装进去收好,免得依萍回去的路上,万一不小心再弄丢一两个。

    等依萍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王雪琴这幅逐客的姿态。

    手里攥着刚刚从阿兰那接过的钱袋,陆依萍咬了咬嘴唇,她当然感觉到了自己在陆家有多么不受欢迎,但,刚刚在楼上如萍房间里看到的一样东西,却让她不能不在意。

    努力忽略众人落在自己身上针刺般的目光,陆依萍忽然定定看向陆如萍,低声问道:“如萍,你是要去圣约翰上学了吗?”

    陆如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好奇地看着依萍,“你怎么知道?”

    陆依萍忽然觉得这样的如萍有点可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却是冷笑,“我刚才在你的梳妆柜上,看到了圣约翰的校徽。”

    那样纯粹的蓝色,在陆如萍那满是粉色的房间里,简直像是要故意给她看一样,那么刺眼。

    陆如萍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依萍,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紧接着却猛然想起来,依萍似乎也是今年上大学……

    这么一想,如萍的脸色也跟着变得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作壁上观的王雪琴却忽然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老爷子说道:“老爷子,虽然这件事不应该由我来问,但依萍好歹也是陆家的孩子,所以我还是得提一提。”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王雪琴身上。

    沉默多时的陆尔豪眉头莫名松了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对王雪琴突然提到陆依萍上学的事没有丝毫意外。

    要知道如果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王雪琴,绝对巴不得让陆老爷子永远也想不起来陆依萍这个女儿,又怎么会主动在老爷子面前提起她的事?

    这么一看,他这才发现王雪琴的神情有些恹恹,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依萍和如萍是同年,今年也应该要上大学了吧?”

    陆依萍抿了抿嘴唇,这其实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第二个原因,第一个自然是为了拿生活费,第二个则是上学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提起这件事的,竟然是王雪琴这个女人。

    想到王雪琴一直以来对她们母女的迫害,陆依萍浑身的毛都快竖起来了,直觉王雪琴不怀好意。

    只是输人不输阵,而且自己本来也是为此而来。

    发觉一屋子的人都因为王雪琴的话,而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陆依萍忽然抬头迎上陆老爷子的目光,“是的,爸爸,我今年也该上大学了。”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陆老爷子放下嘴里叼着的烟斗,目光沉沉落在陆依萍身上,“那你就来说说,你是打算上哪所学校?”

    陆依萍顿时有些卡壳,因为她理想中的那所学校,学费实在是太过高昂,她几乎可以想象王雪琴听到她要上哪所学校后,对她破口大骂的场面。

    对于陆依萍这微妙的停顿,陆老爷子却是误会了,他以为依萍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上学。

    这简直太胡闹了!

    这么大的事情,这丫头和文佩难道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上心吗?

    略微沉吟了一下,陆老爷子就转头看向王雪琴,“雪琴,据我所知,你前些日子让人查了好些上海学校的资料,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可以说出来,让依萍参考一下。”

    话音刚落,就听到两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分别在客厅的两头炸响。

    “爸爸,那是妈妈特意为我查的资料!”——来自憋了半天,终于炸毛的陆梦萍。

    “爸,你竟然问她让我去哪里上学?!”——觉得爸爸一定是疯了的陆依萍。

    躺着也中枪的王雪琴:呵呵。

    ☆、陆家儿女

    两个女儿尖锐的声音一响,陆老爷子的脸就立马拉了下来,黑得几乎能滴出水。

    他危险地看着依萍和梦萍,“怎么,你们这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你们难道听不到,我是在和雪琴说话?大人说话,哪里有你们插嘴的份儿?!”

    在这个家里,有尔豪一个小辈反驳他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

    除了尔豪以外,他不会再允许任何孩子挑战他的权威!

    陆梦萍从小脾气就直,而且因为王雪琴一直颇为护着他们这几个孩子,所以对陆老爷子虽然敬畏,却还是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爸爸,那些资料都是妈妈特意给我查的!依萍又不是有娘生没娘养,她也有妈,干嘛要问我妈她去哪上学?!”

    这话一出,陆老爷子和陆依萍的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傅文佩一直是陆依萍的爆点,几乎不点都会着,更何况梦萍说话还那么难听。

    所以梦萍的话刚落,连陆老爷子都没来得及开口,陆依萍就果断冲着梦萍去了,“梦萍,请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一点!什么叫有娘生没娘养?!这么多年来我的身边只有一个妈,她宁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从来都把我这个女儿照顾得很好!”

    这么说完,她好像忽然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双带着讽刺的双眼,却一点一点,慢慢从陆家的另外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不过话说回来,比起我来,某些父母都在身边的人,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

    陆梦萍不服气地刚想说什么,就被王雪琴暗地里拉了把手,只好把已经冲到嘴边的话,不甘不愿地咽了下去。

    她们母女俩这微小的互动,除了当事人和一直关注着王雪琴的陆尔豪外,其他人全然没有发觉,因为,陆老爷子因为陆依萍这番话指桑骂槐的话炸毛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这么多年来,你只有一个妈?你当我是死的吗?!什么叫你妈宁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要供着你?你每个月不是都会过来拿家用吗?难道一个月二十块,还不够让你们母女俩吃饱饭,穿好衣服?!”

    听到陆老爷子的质问,陆依萍从今天进陆家大门开始,就一直在心底发酵的委屈,终于彻底爆发了。

    她的眼睛红得吓人,“爸,我叫你一声爸爸,是因为是你给了我生命!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爸爸’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有眼睛,你就不会看不到我今天有多狼狈!你看看我穿的衣服和鞋子,你再看看这个屋子里的另外几个人!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人家会相信我是陆家的女儿吗?他们不会!因为连我都不相信,陆家会有像我这样狼狈的孩子!”

    陆老爷子简直要被她的话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给尔豪、如萍、梦萍还有尔杰买衣服买鞋子,给你却什么都没有买?!我每个月给你和你妈的家用,难道连一件衣服,一双鞋都让你们买不起?!那都是我的钱!我想我有权利支配我的钱,我想给谁买什么东西,就给谁买什么东西,没有人能干涉我的决定,也没有人该告诉我,我的钱该怎么花!”

    面对陆老爷子几乎暴怒的眼睛,陆依萍的身体因为恐惧,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嘴巴却像不受大脑控制一样,根本停不下来,“是,没有能干涉你的决定,也没有人能决定你的钱该怎么花!但是,妈妈好歹是你的女人,是你曾经爱过的吧?!这么多年来,你不在我的身边,不在妈的身边,你和另外一个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四年来只有她们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想到家中因为生活困苦而在这几年中迅速老去,总在夜里暗自神伤,偷偷垂泪的母亲,陆依萍心底的怨恨简直快要冲破身体!

    她几乎快要泣不成声,“爸,你体会过妈妈的思想吗?你在乎过她的感觉吗?你知道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头脑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吗!你还跟我谈父亲?在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个这两个字,因为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也从来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放肆!”这一番诛心之言几乎字字泣血,却让陆老爷子气得重重摔了手里的烟斗。

    精雕的木质烟斗砸在地板上,顿时四分五裂,陆老爷子瞪着陆依萍的眼睛,几乎像是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众人都被他这幅暴怒的样子吓了一跳,如萍、梦萍还有小尔杰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吭声,陆依萍却仍旧倔强地看着陆老爷子,只是微微战栗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恐惧。

    反倒是陆尔豪和王雪琴,全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并不插嘴。

    见爸爸这样,陆梦萍心底不由得捏了把汗。

    本来她刚才又想骂依萍来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竟被妈妈不着痕迹地扯了一把。

    经过王雪琴帮她择校的事情后,陆梦萍已经彻底成了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兼脑残粉,要是谁敢对王雪琴有微词,比听到别人指着她自己的鼻子骂还难受。

    所以听到依萍指桑骂槐的话后,她本来又想和依萍对骂来着。

    王雪琴那时却忽然暗暗拉了拉她的手,皱着眉头,悄悄瞪了她一眼。

    陆梦萍虽然心底有些不高兴和不服气,但看妈妈的意思,好像并不想让她和依萍再起冲突。

    只能不高兴地撅起嘴巴,恨恨地转过头,不再去看陆依萍。

    不过,在看到爸爸暴怒的样子后,陆梦萍才在心底吐了吐舌头。

    还好刚才妈妈阻止她了,不然现在爸爸暴怒的对象,应该就不仅仅是依萍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她对妈妈的莫名崇拜,不自觉又多了几分。

    陆依萍却没有梦萍那么好的运气。

    陆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生气过了,就算是半年前尔豪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也没敢这样对他大放厥词!

    依萍她,她怎么敢这么对他说话?!

    难道在她的心中,对他这个父亲,就真的连一丝尊重和敬意都没有?!

    她和她那个妈一样,简直像两个讨债的!有她们在,就家宅不宁!

    “你好……你很好……!”目眦欲裂地瞪着陆依萍,陆老爷子气得手都哆嗦了,嘴唇颤抖着,几乎下一秒就要让人去给他拿鞭子了。

    被他们这对父女突如其来的争吵震得晕晕乎乎的王雪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陆老爷子要做什么。

    心底唾弃了一下陆老爷子这个只会动粗的老头子后,王雪琴哧溜一下从沙发上滑起来,三两步来到陆老爷子的身前,伸手在他仍旧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顺了顺,“老爷子,你消消气,犯不上和孩子们生气。”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她心底对陆依萍的好感度已经从零降到负值了,这简直就是个没事儿找事儿的炮筒,这丫头今天难道不是来还要钱的吗?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把陆老爷子气成这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是不会给陆老爷子任何机会,做出会引发他对依萍母女强烈内疚感的事情的。

    就算这件事是要抽陆依萍也不行。

    陆老爷子这时候正在气头上,看谁都不顺眼,哪管得上靠过来的是王雪琴还是谁?!

    “你给我躲开!”一把把挡在面前的人挥开,陆老爷子刚想继续找人给他拿鞭子,就听到几声炸响的惊呼——

    “妈!妈你怎么样了?!”

    “妈?!”

    “妈,你摔伤没有?!”

    刚还想继续找人给他拿鞭子抽人的陆老爷子,忽然就懵了。

    ☆、陆家儿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毕竟陆老爷子的样子一看就已经知道已经介于暴怒的边缘,马上就要逮着人就揍了,但当被陆老爷子猛地推开时,王雪琴还是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根蜡烛,同时还不忘自我打趣,还好今天衣服穿得厚,不然这一下子摔下来,估计也够她受的。

    只是没想到,早有人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后,还没等她坐到地上,就先一步撞进一个单薄却结实的胸膛。

    与此同时,耳边也忽然传来几声意料之外的叫声,“妈!妈你怎么样了?!”

    “妈?!”

    “妈,你摔伤没有?!”

    竟然是陆尔豪、陆如萍和陆梦萍三个孩子迅速围了过来。

    她之所以没摔在地上,也是因为被陆尔豪给半路截胡了。

    见王雪琴没被摔到,几个孩子都稍微平静了点,但是对陆老爷子的做法,却都觉得没办法接受。

    这其中,要数梦萍的情绪最激动,因为她直接就冲着陆老爷子去了,“爸!你和依萍生气也就罢了,干嘛要冲着妈妈来!妈的身体还没好,你这么推她,万一撞坏了怎么办?!”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难道是想让我们没有妈妈吗?!

    但是她不敢。

    说完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爸,你……”陆如萍和大家一起把王雪琴扶起来,看了看王雪琴微有些松散的发髻和苍白的脸色,心里也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却在看到怔住的陆老爷子的时候,什么责备的话也不说出来了。

    “呜呜呜……爸爸你不要……不要打妈妈,呜呜……”一直躲在众人身后的小尔杰,此时也围到王雪琴身边,抱着王雪琴的大腿就开始抹眼泪。

    反倒是陆尔豪,在把王雪琴扶起来之后,趁着众人都在指责陆老爷子的时候,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着痕迹地悄悄在王雪琴耳边说了句话,“mum,别玩得太过……”

    王雪琴的身体猛地震了震,原本正因为转移了老爷子注意力而略有些洋洋得意的心情,忽然被陆尔豪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而搅得心神大乱。

    在王雪琴的记忆中,陆尔豪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她,也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王雪琴说过话,但在百年后的那个时代,那个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却不止一次说过同样的话!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和话想问陆尔豪,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抬起头深深看了眼已经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扶着她起来的陆尔豪,王雪琴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掏出手帕捂住脸,和梦萍如萍一起,一脸控诉地看着陆老爷子。

    “老爷子,你竟然打我,我不活了qaq!”原主的拿手好戏,无理都要作一作,更何况她刚才是真·躺着也中枪!

    不作得陆老爷子脑仁儿疼,她就白被他狠狠推了这么一下!

    说实话,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像个泼妇一样出演这种戏码。

    但归根结底,她这样,却也真的实属无奈。

    要不是因为原主是个再怎么身体不舒服,也绝对不会吃亏的主,她才懒得跟陆老爷子计较这么多。

    看到这么哭哭啼啼的一大家子,还有一个个苦大仇深看着自己的儿女,陆老爷子心里也有些懊恼,同时,心底也有些担忧雪琴的身体,却又拉不下来脸问上一声她有没有伤到。

    最后还是终于看不下去王雪琴装得辛苦的陆尔豪,打破了众人的僵持。

    只见他一边扶着王雪琴,一边在陆老爷子和陆依萍身上来回扫过,而后忽然露出了个凉凉的笑容;“想不到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一回家就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陆家众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起来今天明明是为了迎接尔豪回来,大家才会齐聚在这里等人的。

    只可惜从依萍进门开始,家里就越来越鸡飞狗跳,直闹得大家把今天的主角都给忘了。

    陆老爷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目光不善地看着仍旧倔强站在那里的陆依萍,陆老爷子强压下心里的怒意,对陆依萍生硬地说道:“你今天先回家去,和你妈好好商量商量到底想去哪所学校!明天下午,再来这里告诉我确定的答案!”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儿你可以滚蛋了!

    陆依萍原本已经做好了要挨打的准备,因为爸爸刚才的样子,就好像真的要把她打死在这里一样。

    直到现在,她的身体还忍不住因为那样凶狠的目光而不停颤抖。

    可是,爸爸竟然只是因为雪姨摔倒了,就要赶她走!

    当初他把妈妈打得半死的时候,也没见他对妈妈有半分怜惜。

    现在居然因为王雪琴摔倒就要赶她走?!

    陆依萍心里恨极了王雪琴。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钱袋,指甲几乎快要戳进手心。

    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陆家,根本没有一个人欢迎她,包括她的父亲!

    强忍下冲到眼眶的眼泪,陆依萍刚想挺直脊背离开,就又听陆老爷子说道:“回去以后,用这些钱,给你和你妈置备些衣物,不够的话,明天再来拿。免得以后在见到我的时候,又说只有你妈养你!”

    陆依萍狠狠咬住嘴唇,大步向门口走去。

    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阿兰,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雨伞和雨衣一股脑塞给陆依萍。

    陆依萍厌恶地看着它们,一想到这些是王雪琴施舍给她的,她简直想要尖叫着把它们撕得粉碎。

    但,家里买这些也需要钱。

    虽然加起来可能也要不了一块多钱,但想到总是省吃俭用的妈妈,陆依萍还是忍住几乎快要冲破心脏的屈辱感,抱着崭新的雨伞和雨衣,逃一样冲出陆家大门。

    陆依萍一走,陆家众人这才全体松了口气。

    王雪琴见天色不早了,也懒得搭理那个从来不会说软话的陆老爷子,毕竟今天她下来的任务还没完成,而且,刚刚尔豪叫她的那声mum也让她十分在意。

    沉着脸告诉张妈可以准备开饭,在饭菜都上桌后,陆家众人这才集体移步到饭厅。

    这顿饭的开场有些压抑。

    好在陆家还有陆如萍这朵解语花在。

    眼角瞄了眼正沉着脸的爸爸和妈妈,陆如萍忽然露出一个开朗柔和的笑容,对坐在身边的尔豪说道:“尔豪,你看,妈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让厨房烧了你最爱吃的菜。你这半年来都在外面,一定很久都没有吃到家里的菜了,快来尝尝味道有没有变化?”

    说完,立刻给尔豪夹了一筷子他最爱的锅包肉。

    陆尔豪也知道如萍的意思,虽然这菜是原来的陆尔豪最爱吃的,而并非他喜欢的,但看在这丫头这么费尽心力想缓和气氛的份儿上,他还是从善如流地露出了个破冰般微小的笑容,对陆如萍点了点头,而后低头把那块锅包肉咬进嘴里。

    陆老爷子的脸色这才好了很多,从依萍来之后就一直拧着的眉头,直到此刻才渐渐舒展开来,满意地对尔豪和如萍点了点头,“没错,因为今天你回家来,雪琴才特意从房间里踏出来。你不在家,所以并不清楚,自从半个月前病倒后,今天可是你妈第一次踏出房门。”

    陆尔豪听到后,却微微拧起眉头,目光严肃地看向王雪琴,在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神情凝重地问道:“妈,难道你真的病得很严重?”

    王雪琴听到后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撞进一双几乎熟悉到让她近乎毛骨悚然的桃花眼中。

    手上微微一抖,捏着的汤勺差点没摔进碗里。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从之前陆尔豪叫自己mum开始,她就像神经质了一样,越看越觉得陆尔豪的一举一动,和自己远在百年后的儿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明明他们的长相,并没有丝毫相同。

    虽然这两个人的皮相都十分俊朗,但气质却南辕北辙。

    陆尔豪一直是个处处留情,风流不羁的花花大少,样貌也糅合了陆老爷子的刚毅和王雪琴的柔和,一眼看着,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她远在现代的儿子,却是个严肃正经到连首席助理,都偷偷在背后直呼冰山总裁的冷峻男人,脸孔也几乎没有一丝像她的地方,刀削般棱角分明。

    虽然陆尔豪这次回来后,气质和半年前相比要冷了许多,但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这小子被陆老爷子的鞭子给抽伤着了。

    要知道人在遭遇重大挫折后,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并非天方夜谭,毕竟自古就有浪子回头的典故。

    只是在那声只有她听到的mum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这小子的一举一动,都越来越像她那远在百年后的儿子!

    就像现在。

    陆尔豪看着她的目光,简直和她曾经生病时,儿子看着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那种多年来因为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所以格外怕失去对方,即使只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也会让对方焦虑到完全失了平日方寸的慌乱和不安,实在是……太过相象了。

    像到,让她觉得害怕。

    “雪琴?”见王雪琴半天不说话,陆老爷子诧异地唤了她一声。

    王雪琴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借着垂头假装擦嘴角的功夫,迅速用手帕拂去几乎下一秒就要从眼中滑落的液体,心底颤抖得几乎像是要发病的心脏病病人,面上却仍旧扬起一个假笑,对陆老爷子和陆尔豪说道:“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要再调养一阵子,就又会和以前一样了。”

    陆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没怎么关心王雪琴刚才片刻的失神,转而看向陆尔豪,声音平和地问他,“尔豪,关于我之前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老爷子说的,自然是之前让尔豪回家来住的事情。

    如果是刚进陆家大门的时候,陆尔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现在,目光在仍旧有些心不在焉的王雪琴身上一扫而过,陆尔豪垂眸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态度恭敬地对陆老爷子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爸,之前是我不对,是我不该惹您生气。您既然已经原谅了我,还让我回家来,我又怎么可能会辜负您的一番好意呢?”

    ☆、陆家儿女

    陆尔豪这话说得诚恳,陆老爷子见他终于跟自己服了软,一时间龙心大悦,直呼着让张妈温上一壶小酒送上来,让他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王雪琴一路只顾着扒饭吃菜,颇有些神思无主。

    陆老爷子却并不打算让她闲着,转过头来,又给她找了件事儿。

    而且竟然还是之前关于陆依萍上学的问题。

    只听陆老爷子道:“雪琴,尔豪已经决定回家来 ,你这提了半年的心,也终于可以落地了吧。”

    这半年来,王雪琴虽然面上仍旧和从前一样每日温柔小意地伺候着他,但陆老爷子又怎么会不清楚,她的心里对于他打了尔豪这件事,仍旧留有怨怼。

    现在尔豪回来了,这笔旧账就该一笔勾销了。

    沉吟了一下,见王雪琴脸上微微放松了些,陆老爷子才继续说道:“之前问你依萍上学的事情,是因为你对几个孩子的事情,确实比较上心。而且前一阵子,不是才派人查过许多资料,了解得也应该不少。依萍……”

    想到片刻前依萍临走时那近乎落荒而逃的仓惶背影,陆老爷子虽然恨她的倔强,心下却也有些复杂,“依萍不管怎么说,也是我陆家的女儿。她那个妈你是知道的,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对于外面这些事,却是什么都不懂。所以,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在你看来,依萍究竟适合去哪所学校念书?”

    梦萍一听老爷子提起这个,又噘起嘴想要说话,结果被对面的如萍使了个眼色,只好怏怏地继续低头吃饭,耳朵却和桌上的所有人一样竖了起来,时刻关注王雪琴会说什么。

    只听王雪琴诧异地笑了一声,她看着陆老爷子,颇有些糊涂地道:“老爷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参详,而是你难道忘了,我们梦萍要上的可是高中,依萍要上的却是大学。我确实查了不少学校的资料,不过那里面,可没有一所是适合依萍那么大的姑娘的。”

    陆老爷子的面色有些不豫,王雪琴却好像没看到一样,掏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继续慢条斯理道:“不过老爷子你说得对,虽然我也是个整天围着儿女转的孩子妈,但总归偶尔还是会和姐妹们出去打打牌,逛逛街的,说起大学来,还是知道那么几所的。”

    “哦?”陆老爷子倒是也不介意她卖关子,总算稍微提起点兴致来,“那你倒是说说,那里面有没有适合依萍的?”

    王雪琴嗔怪地看了眼陆老爷子,“上学这么大的事儿,光我们做父母的说了有什么用。你没见如萍么?也是因为自己喜欢圣约翰,想去那里,才偷偷报了名,努力考到那里去的。所以我觉得,老爷子你还是要问问依萍,看她到底想去哪里才是。”

    如萍上圣约翰这件事,确实是先斩后奏,自己先偷偷把名报了,也交了考试的费用后,才告诉给了家人。

    陆老爷子点了点头,他对这几个儿女的了解不多,还真不知道依萍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孩子也是,明明每个月都会来这边一趟,却从来也没和自己这个父亲聊过天,所以自己至今甚至连她对什么感兴趣都不知道。

    哪像她的姐姐心萍,平日里没事就吵着让陆老爷子给她买这买那,所以就连那丫头的手绢上喜欢什么样的花色,陆老爷子过了这么多年,都一清二楚。

    不过提起心萍,他倒是想起来了。依萍当年和心萍一样,都一起学过钢琴和唱歌。

    想到这里,也就跟王雪琴提了一嘴,“依萍很喜欢钢琴。”

    王雪琴一听他提起这茬,心底就是一笑,等着就是老爷子这句话呢。

    确切地说,就算老爷子不提,她也会不着痕迹地让老爷子想起来。

    学着原主一样瞪圆了眼睛,王雪琴假装没看到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她的陆尔豪的目光,颇有些“诧异”地看着陆老爷子,“老爷子,你提起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还想送依萍去音乐学院不成?!”

    眼睛一转,她颇有些讽刺地笑了下,“想不到她们母女都离开四年了,你竟然还记得依萍学过钢琴。我们梦萍也喜欢钢琴,老爷子你知道这件事吗?”

    陆梦萍赶紧委屈地点了点头。

    “而且,”目光一转,王雪琴笑了笑,“这四年来,想必依萍一次也没摸到过钢琴吧?老爷子你确定真的要每学期花上好几百块大洋,送那个从来不给你好脸的祖宗去学钢琴?”

    这一番挤兑下来,陆老爷子简直都快要气得笑出来,“我不过就说了一句依萍喜欢钢琴,你怎么就冒出来这么多话?!我什么时候说要送她去学琴了?我不过就是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顺口说出来罢了。”

    王雪琴这才哼了一声,心底却默默给自己这番和原主所差无几的表演悄悄点了个赞。

    你以为她今天真是看到陆依萍来了,猛地圣母体质发作,觉得陆依萍在电视剧里太过可怜,连学都没得上,才提起这件事的?

    王雪琴怎么可</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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