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北燕笑笑说:“瞧把你急的,看来你这回是真看对眼了,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赶紧去联系那个男的想办法搞定他嘛。争取第三次约会就拉个小手亲个小嘴,发展的好的话今年年底就结婚,明年年初就要孩子,明年这个时候你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
吴佳文听了杜北燕的话再度开心的笑了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快,我还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呢,算了,还是见面聊吧,你周六能不能出来嘛。”
“我先看看周六有没有要出稿的。”杜北燕说着翻看着桌上的台历,这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她一看来电显示不由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是王小军打来的。杜北燕和他住了近一个月已经基本摸清了他的逃课规律,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他的铁血班主任的课,他是绝没胆子逃的,但他却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杜北燕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杜北燕匆匆忙忙的对吴佳文说:“佳文,我有个紧急电话,先挂了,一会儿联系。”说罢她匆匆挂了吴佳文的电话接通了王小军的电话,她一接起电话就有些紧张的说道:“王小军,你又惹什么事了?”
可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男人陌生的声音:“我不是王小军。”这个声音厚重低沉,绝不是十七八岁男孩子的声音。
杜北燕听到这个声音微微怔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钟后语气肯定的说道:“你是陈斯鹏。”
电话那边的陈斯鹏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杜北燕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是我?”
电话那边的陈斯鹏似乎被她问住了,一时没有说话,杜北燕继续问道: “王小军他……坐在你的车顶上抽烟了?”
“啊,是。”
“他没有划烂你的车或是砸烂你的车玻璃吧?”
“这个。。。倒是没有。”
“谢天谢地,”杜北燕不由松了一口气,她以祝贺别人抽到大奖一样的语气说道,“我以为他能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你真是太幸运了。 ”
“这样啊。”陈斯鹏听了后说道,听他的语气他似乎也开始认同自己真的是非常的幸运。他沉默了一下后突然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杜北燕听到他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窗外说:“我在看落叶。”
“落叶?”
“嗯,”杜北燕看着窗外说道,“那些叶子打着转落下来,看上去美极了,每次我看到这些落叶都会觉得某个我好久不见的人仿佛要回来了。”
“这样啊。”陈斯鹏静静的听完她的话后轻轻的应了一句;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似乎电话那边的陈斯鹏也在看着窗外的落叶。陈斯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对了,我怎么把他的电话还给你?”
“你方便的时候我去找你拿好了。”
“去那天的那家咖啡厅怎么样?”陈斯鹏提议道。
杜北燕迟疑了一下说:“我就是取一下手机,去咖啡厅让人觉得。。。 ”
“我只是把东西还给你而已,而且我可以再请你吃一杯冰淇淋。”他顿了一下后补充道:“巧克力味的,对不对?”
杜北燕听了他的话不由笑了,她仿佛陈斯鹏能看见她一样对着电话用力点了点头说:“那下班见。”
陈斯鹏下午早早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一下班就直奔那家咖啡厅,令他惊讶的是,杜北燕已经坐在那天他们坐的那张桌子边等他了,杜北燕看见他进来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陈斯鹏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对她笑了笑说:“怎么这么早? ”
“除了特殊情况,我一般都不迟到的。”
“特殊情况是指相亲么?”陈斯鹏笑着说道,“点东西了么?”他刚想叫服务生,服务生已经端了两杯冰淇淋走了过来,他把冰淇淋放在桌子上说道:“二位请慢用。”
陈斯鹏有些疑惑的看着桌上的冰淇淋说:“这是。。。”
“这是我请你的。”杜北燕说着把一杯冰淇淋推到了他面前。
陈斯鹏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我。。。不常吃这个。”
杜北燕这时已经挖了一大勺送进了嘴里,她鼓励他说:“你就尝一尝嘛,很好吃的。”
陈斯鹏犹豫了一下挖了一小勺送进了嘴里,杜北燕期待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陈斯鹏笑了笑说:“还不错。”
杜北燕听了他的话开心的笑了,陈斯鹏从口袋里掏出王小军的手机递给她说:“喏,还给你。”
“谢谢。”杜北燕接过手机放进了手提包里。
陈斯鹏问道:“他是你弟弟?”
杜北燕用勺子搅着冰淇淋说道:“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孩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熟悉到连对方穿什么内裤都知道。我们老是吵架,有的时候是真的发狠的吵,吵到最厉害的时候就大骂你去死吧。但是有一次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真的死了,我在梦里就开始哭,一直哭到醒过来都没办法停止,但是第二天见了面又会接着吵。尽管我在他面前从来不说他好话,但是其实背地里我一直以他为傲,我经常跟别人吹牛说我弟弟长大以后,势必会成为中华第一美男。”说到这里杜北燕低下头笑了一下,“他爸爸生意很忙,从小就没人管他,所以他一直都不服管教,老师也很排斥他,不知不觉间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每次我冒充他的家长去挨他老师的批斗,他的老师都说他废了。但是我觉得那样的评价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不该这么说一个才十七岁的男生,他其实是个心很软想法很单纯的人,我一直都相信他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的。”
“他现在还是经常跟你联系么?我看他的电话几乎都是打给你的。”
“他被学校的宿舍赶出来了,现在住在我那里。”
“这样啊。”陈斯鹏说道。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点羡慕那个少年。杜北燕给他的感觉是,即便她近在眼前,他仍觉得她在离他很遥远的地方,他无法想象日常生活中的她会是什么样的,但是那个不良少年却能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陈斯鹏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她大敞的手提包,发现里面居然还装着一副扑克牌,他指着她的手提包问道:“你随身怎么还带着扑克牌?”
杜北燕看了看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扑克牌疑惑的说道:“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可能是买东西的赠品吧。”
陈斯鹏哭笑不得的说:“你怎么连自己包里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杜北燕皱了皱鼻子说:“我从来就管不好自己的东西,我经常找不到东西,我也不善于理财,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钱。”
陈斯鹏笑了笑说:“那以后你可以把你的工资卡交给我,我帮你管钱。 ”
杜北燕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那你每个月可要发给我零花钱。”
“没问题,”陈斯鹏说道,“你每上交一千块我就返五百块。”
杜北燕哈哈笑着说:“我还从没听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陈斯鹏笑着说道:“所以,跟我过日子是稳赚不赔的。”
一直开心笑着的杜北燕听了他的话突然止住了笑声,陈斯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沉默不语的看着杜北燕的大眼睛,咖啡厅略带忧伤的爵士乐在他们之间流淌着。半晌后陈斯鹏挪开自己的视线拿起桌子上的扑克牌说:“我们打牌如何?”
杜北燕回过神来慌张的摆了摆手说:“我不会打的。”
“没关系,我教你。”陈斯鹏笑笑说。他把扑克牌从盒里抽出来洗起牌来,他的手指很灵活,洗牌的动作像变魔术一样令人眼花缭乱,杜北燕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陈斯鹏把洗好的扑克牌在桌上一字摊开:“来,摸牌。”
杜北燕犹豫了一下摸起了牌,她笨拙的理着手里的扑克牌,看上去手忙脚乱的,不时有牌从她手里掉下来。陈斯鹏笑了笑说:“你抓牌的动作不对,来,我给你理。”
他把手里的牌扣在桌面上握住了杜北燕的手,她的手软软的,就像是小孩子的手。陈斯鹏帮她把扑克牌一张张的理好教给她说:“要捏住这个地方,不然牌很容易掉下来。”杜北燕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动作,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么抓就对了,”陈斯鹏松开她的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你先走。”
杜北燕仔细研究了一下手里的牌后打了一张出去,陈斯鹏就这么陪着她打起牌来。一局下来,他发现杜北燕说自己不会打牌绝不是在自谦,她的牌真的打的很烂,她有时候甚至连自己手里到底有什么牌也搞不太清楚。跟这种水平的人打牌按理说是没什么乐趣可言的,但不知为什么,陈斯鹏却觉得自己乐在其中。
在杜北燕居然把四张二拆开毫无章法的打出去后,陈斯鹏终于忍不住拿起她打出去的那张二问道:“你有四张一样的,刚才为什么不一起出,如果你出了,你现在就赢了。”
杜北燕有些茫然的说:“我真的有四张二吗?”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笑着说:“算了,打牌能看出一个人的城府,我觉得你是个没有心机的人。”
“哦。”杜北燕应了一声,她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扑克牌,“所以跟我打牌你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
“跟你打牌我不在乎这些。”陈斯鹏笑了下说道。
杜北燕抬起头睁着自己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她沉默了片刻后说:“我该走了,谢谢你把王小军的手机还给我。”
“我送你吧。”陈斯鹏说着就要站起来。
杜北燕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我喜欢傍晚的时候一个人走走。”
陈斯鹏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勉强她,他重新坐了下去笑了笑说:“这样啊,那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哦,对了,”杜北燕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陈斯鹏说,“送给你的。”
陈斯鹏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英文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封面上是雨雾迷蒙的伦敦街道,福尔摩斯披着斗篷的的身影隐没在浓浓的雾气中。
“再见。”杜北燕突然道了一声再见就跑了,陈斯鹏还没来的问她为什么要送书给他,她已经跑出咖啡厅不见踪影了。
怎么跑这么快,以后干脆叫她兔子算了。陈斯鹏这么想着翻开了手里的书,他发现在扉页上写了一行字:以不朽的私家侦探福尔摩斯之名,向你以及你可怜的车子致以最诚挚的歉意。落款处画了一只耳朵长长的卡通兔子。
陈斯鹏看着那行字不由笑了出来,他用指尖摩挲着那只卡通兔子暗想,杜北燕,她果然是只兔子啊。
、地铁站的意外相遇
陈斯鹏被电话铃惊醒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杜北燕送他的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盖在他的脸上。在电话声中陈斯鹏迷迷瞪瞪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擦了下嘴角,尴尬的发现自己居然睡到流口水。尽管是在自己家里,他还是十分的窘迫。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本福尔摩斯无奈的想,他果然不适合看小说。
陈斯鹏把小说放在一边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他一看原来是吴佳文打来的。他一接起来手机那头就传来了吴佳文银铃一样的声音:“陈大哥,知道我是谁吗?”
“是吴佳文吧,我存了你的号码的。”
“哎呀,这个答案还真是让人伤心呀,就没有更动听一些的答案吗?” 吴佳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陈斯鹏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那好吧,我是心灵感应到你的。”
吴佳文听了他的话咯咯的笑了起来,陈斯鹏问道:“打电话有事么?”
“只是突然想你了。”
“啊。。。那真是十分荣幸。”陈斯鹏略微尴尬的说。
“骗你的啦,”吴佳文笑着说,“其实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想麻烦你。”
“果然你没事不会给我打电话,看来你很遵守我们上次的约定嘛。 ”陈斯鹏笑笑说。
“什么约定呀?”
“有事你打给我,没事我打给你。”
“原来你还记得。”吴佳文的声音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
陈斯鹏笑笑说:“还是说正事吧。”
“是这样的,我网购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但是买回来有些问题,这家笔记本的售后在电子城那边,你知道的,电子城那边都是广东人开的小公司,据说有些还有黑社会的性质,我自己不太敢去,所以陈大哥你能不能。。。”
“没问题,”陈斯鹏说道,“我现在就可以过去,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那真是谢谢你了,”吴佳文开心的说,”陈大哥你陪我坐地铁去好不好?那边的路堵车堵的厉害,我在地铁站里等你。”
“可以的,我很快就过去。”
“恩,等你哦。”吴佳文开心的说着挂了电话。
陈斯鹏听到电话里的忙音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仰头重新倒在了床上,床垫被他高大的身子震的抗议似的呻口吟了起来。他刚才根本就没睡醒,和吴佳文说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答应了下来,他难得的休息日就这么黄了。
陈斯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片刻后豁的一下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再躺着又要睡着了,毕竟已经答应了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能爽约,早点办完事他还可以回来继续睡觉,他决定起来洗把脸抓紧时间出门。
他站起身来整理床铺的时候目光落在了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上,封面上穿着斗篷的福尔摩斯隐藏在十九世纪伦敦的雨雾里。陈斯鹏不由拿起那本书翻了开来,但那些满纸蝌蚪一样的英文一映入眼帘,他立刻觉得头痛欲裂,他赶紧合上了书。他有点奇怪杜北燕是怎么看进去这些东西的,不得不承认,他和杜北燕所沉迷的那个世界还真是八字不合。陈斯鹏把书翻到杜北燕写赠言的扉页上,长耳朵的卡通兔子在扉页上没心没肺的对他傻笑着,他不由的也对她笑了。杜北燕,真的是个很好玩的姑娘。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提醒他时间已经不早了,陈斯鹏低低骂了一句掐断了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匆匆忙忙的去洗脸了。
“喂,我还是回去吧,他看见你带别人过来可能会不高兴吧。”地铁站台上杜北燕对吴佳文说道。
“没关系的,反正你坐到报社那一站就下车了呀,你帮我看看参谋参谋嘛。”吴佳文垫着脚尖一边热切的张望着地铁站的入口一边说道。
“那要不然我们装作不认识吧,我就远远的看一眼。”杜北燕犹豫的说道。
“你不要走嘛,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约男的出来,虽然有修电脑这个借口,但是还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呢,一会他来的时候你不在场,我会直接跳进轨道里去的。”吴佳文哀求道。
杜北燕开玩笑的说:“像你这种摧花辣手也有今天啊,你都拒绝多少个男的了,我倒是真想看看一会你怎么跳进轨道里去。”
“你讨厌死了。”吴佳文又好笑又生气的推了杜北燕一把,两个女孩子在地铁站台上咯咯笑成一团。
杜北燕随口问道:“我说你那个陈大哥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吴佳文突然眼睛放亮的朝地铁口用力挥起手来,她开心的大声叫着:“陈大哥,我在这里!”
杜北燕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望去,她看见一个穿夹克的高大男人向他们招着手,他显然也看见躲在吴佳文身后的杜北燕了,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惊喜。杜北燕当然认识那是谁,那一刻她觉得她真的想跳进地铁轨道里去。
陈斯鹏迈开大步几步就走了过来,吴佳文兴奋的脸蛋红扑扑的迎上去说道:“陈大哥,你来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陈斯鹏低下头对她笑笑说。
吴佳文摇摇头说:“没有啦,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杜北燕,我们又见面了。”吴佳文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斯鹏就微笑着对一直企图往吴佳文身后藏的杜北燕打了个招呼。
“是啊。。。又见面了。。。”杜北燕低下头结结巴巴的应道。
吴佳文不解的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认识?”
杜北燕慌里慌张的寻找着合适的措辞解释道:“其实也算不上认识。。。”
“我们见过两次面,”陈斯鹏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还知道你的理想是当侦探小说家和周游世界,对不对?这样应该算得上是认识吧。”
“好吧。。。算是吧。。。”杜北燕支支吾吾的答道。
吴佳文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们两个,她沉默了片刻后恢复了自己讨人喜欢的微笑说道:“真是好巧啊,没想到陈大哥居然认识北燕,给人的感觉简直像是小说里的情节一样。”
陈斯鹏指着她们两个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大学舍友,”吴佳文挽住杜北燕的胳膊亲昵的说道,“也是最好的闺蜜。”
“原来如此,”陈斯鹏笑笑说,他接着问杜北燕道,“你一会儿也一起去是吧。”
“我。。。”
“她坐两站就下车,”吴佳文替她回答道,“她今天是去印刷厂取样刊的,我们碰巧在地铁里碰见的。”说着她指了指杜北燕脚下的两大摞捆的结结实实的杂志。
“是的,我得赶紧回杂志社去。”杜北燕干笑了两声答道。
“哦,这样啊。”陈斯鹏点点头说,他的心里有些许的失望。
这时地铁进站了,吴佳文招呼着陈斯鹏和杜北燕说:“车来了,快点上车哦。”
陈斯鹏俯下身子想帮杜北燕提那两大捆杂志,杜北燕惊慌失措的按住自己的杂志说道:“我自己提就好!”她的声音高的有些不太自然,陈斯鹏被她吓了一跳,杜北燕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尴尬的低下头说:“你帮佳文提她的电脑嘛,我的杂志我自己提。”
陈斯鹏怔了一下,他不知道杜北燕为什么这么抗拒自己,昨天她还不是这样的,他笑了笑说:“算了,先上车吧。”杜北燕点了点头提起两大捆杂志跟着他们上了车。
车厢里的人有点多,吴佳文跟着陈斯鹏挤到了扶手边,陈斯鹏抬起头四处寻找了杜北燕,发现她一个人远远的躲在另一个角落里。这时车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吴佳文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陈斯鹏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说:“小心呐。”
吴佳文红着脸说:“扶手太高了,抓起来好费力啊。”
“把你电脑给我,我给你拎着,你抓着我胳膊好了。”
吴佳文甜甜的笑着说:“那谢谢陈大哥。”她把电脑交给陈斯鹏,有些羞怯的握住了他壮实的胳膊。
陈斯鹏的目光越过车厢里拥挤人群的头顶重新投向杜北燕,这一回他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杜北燕正伸长脖子看着旁边一个人的报纸。她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全神贯注,专心致志,陈斯鹏心想,有那么好看嘛。陈斯鹏一直看着她,但杜北燕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陈斯鹏想如果现在有人把她的钱包手机统统偷走她也绝不会知道,像她这么马马虎虎的人居然没有在童年被人贩子拐走,平平安安的长到这么大,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奇迹。
地铁过了两站后,一直专注看报纸杜北燕突然注意到了报站的声音,她惊慌失措的提起两大捆杂志挤在人群里下了地铁,陈斯鹏突然拉住吴佳文的手腕说:“ 我们这站先下去一下。”
“为什么,还早着呢。。。”吴佳文还没问清楚就被陈斯鹏莫名其妙的拽下了车。
这一站没有多少人下车,站台上空荡荡的,陈斯鹏对吴佳文说:“麻烦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哦。。。”吴佳文点了点头,她疑惑的看着陈斯鹏跑到了站台的报摊上。
杜北燕顽强的提着两大捆杂志走在站台上,虽然她长的又瘦又小,但她却很擅长负重,这也许可以归功于她大学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把图书馆的书一摞摞的扛回宿舍看。这时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迷迷糊糊的回过头去看到是陈斯鹏,吓得手里的两捆杂志都差点掉在地上,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佳文她。。。”
“给你。”陈斯鹏说着把一份报纸递到了她面前。
“给我这个干什么。。。”杜北燕看着那份报纸疑惑的问道。
“刚才你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别人的报纸里去了,带一份回去慢慢看吧。 ”陈斯鹏笑着说。
杜北燕尴尬的低下头去说:“谢谢。”她想伸手去接,但却发现自己两个手都拎着东西。
“这样弄。”陈斯鹏从傻乎乎的杜北燕手里拿过一捆杂志,然后把报纸别了进去,他掂了掂手里的杂志说:“这么沉,你自己怎么拎动的。”
“我习惯了。”杜北燕说着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杂志。
“你以后在车上要有点安全意识,不要只顾盯着别人的报纸看,不然被小偷偷了都不知道,你现在说说你的手机钱包都在哪儿?”陈斯鹏弯下身子看着她说。
杜北燕想了想说:“反正都在包里吧。”
“天哪,”陈斯鹏无可奈何的笑了,“以后记得把贵重物品要放在固定的地方,明白么?”
“哦。”杜北燕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别让佳文久等了。”
“对了,福尔摩斯有拍过电视剧么?”陈斯鹏突然问道。
“拍过很多。”
“那哪一版最经典?”
“是英国bbc电台拍的老版,杰里米·布雷特演的福尔摩斯,他就像从书里走出来的一样。”杜北燕说道,一提到不朽的福尔摩斯她看上去十分的兴奋。
“有机会去看看。”陈斯鹏笑了笑说,“好了,你先回杂志社吧,过马路小心。”
“好的,嗯。。。你和佳文下午开心哈。”说完就提着两捆杂志走了。
陈斯鹏看着杜北燕像搬家的蚂蚁一样英勇顽强的背影好笑的想,他们是去维修电脑,有什么可开心的。
吴佳文神色有些忧郁的站在站台上等着陈斯鹏,当她看到他过来时,她立刻换上自己甜美的笑容招呼着他:“陈大哥,我在这里。”
陈斯鹏走过去抱歉的笑笑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吴佳文摇了摇头说。她沉默了一下后问道:“陈大哥,你。。。和北燕很熟吗?”
“算不上熟,我说过的,我们只见过两面。”陈斯鹏答道。
“可是,你们看上去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似乎很谈的来。”
陈斯鹏笑笑说:“其实我们谈不来,我只是。。。喜欢听她讲话。”他顿了一下说道:“你们应该很熟吧,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你们是大学室友?”
吴佳文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们只有大一大二在一起而已,大三的时候北燕休学了一年,所以她比我晚一年毕业,只不过我们一直在联系。”
“她为什么要休学?”
吴佳文望着地铁的隧道说道:“因为她得了精神病。”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都顿了一下,他把手□裤兜里没有说话,吴佳文继续说道:“当时她病的很厉害,有极严重的自杀倾向,一没人看着就会想各种办法去死,后来她虽然出院了,但听说还在服用各种镇定剂,女孩子吃那些药会对生育有影响吧。”
陈斯鹏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吴佳文用自己的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但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在站台上沉默了片刻后,吴佳文试图打破沉默:“北燕她。。。”
“车来了。”陈斯鹏微笑着打断了她,吴佳文一看果然是地铁来了,陈斯鹏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上车吧。”
吴佳文身上的衣服穿的并不厚,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陈斯鹏手心那迷人的温度,她刚才有些患得患失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甜甜的对陈斯鹏笑了下就随着他上了车。
地铁很快就钻进了黑漆漆的隧道里,陈斯鹏沉默的盯着玻璃上人们的倒影,他的心里不停的回荡着吴佳文刚才的话,她得过神经病,她有极重的自杀倾向,她还在服用镇定剂。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竟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夜晚的偶遇
这天陈斯鹏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午公司有点紧急的事,处理完就已经这个时候了,他的汽车沿着夜色中的马路向前行驶着。陈斯鹏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抵着胃部,尽管如此仍压不住胃里一阵阵刀割般的疼痛。
陈斯鹏的胃病是前几年不规律饮食作息落下的毛病,尽管医生一再提醒他再不注意会有癌变可能,但他还是能抗就尽量扛着。外企本来就是不讲人情的地方,有多少女同事为了晋升连孩子都不要,他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娇气。其实上午的时候他胃就不舒服,到了下午疼的愈发厉害了,但为了处理手头的工作,他硬是忍到了现在。当他开到一个小公园旁边时,他终于忍不住胃里的疼痛了,他把车子靠在路边从包里摸出了止痛片。
陈斯鹏用矿泉水把药送了进去,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等着胃里的疼痛过去。初秋的晚上天气已经开始凉了,路灯的光在夜色中看上去似乎透着寒意,街道上静悄悄的,这时陈斯鹏隐约听到路边传来几个年轻男孩吼叫的声音。他想起来y高中就在这附近,总有高中生躲进这个小公园里约会或是打架,陈斯鹏想又是打架的不良少年吧。他睁开眼睛偏过头向窗外看去,果然看见几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在路边扭打在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好几个在打一个,被围在中间的男孩子寡不敌众已经倒在了地上,其他几个仍旧不依不饶。陈斯鹏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孩子突然坐起了身子,那个瘦高的男孩儿像极了那天在他车上摁灭烟头的王小军。他本来不该管这个闲事,可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那天杜北燕谈起王小军时那滔滔不绝的样子。陈斯鹏没有多想就摇下了车窗,他一边按着喇叭一边大吼道:“你们给我住手!”
几个打人的男孩子被他吓了一跳,扔下地上那个就一溜烟跑了,躺在地上的男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也想跑,但可能是哪里被打伤了,身子晃了一下又倒在了地上。陈斯鹏下车走了过去,他仔细一看果然是王小军,他脑袋被打破了,鲜血不停的流下来。
“你没事吧?”陈斯鹏低头看着他说。
王小军的眼睛被血迷了,他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慌张的解释道:“老师,你听我说,都是三班那几个挑事,跟我没关系。。。”
“我不是你老师。”陈斯鹏打断了他。
王小军仰起头来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陈斯鹏说:“那你是谁?”
“那天你在我的汽车上摁灭烟头,不记得了么?”
“我勒个去,怎么是你。”王小军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他说:“那你今天是来寻仇的还是怎么着,反正我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你爱咋咋地吧,大不了哥们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他说话的时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陈斯鹏有些好笑的看着被打破头还在那里充大爷的王小军,这小子还真是个活宝,他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说:“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你那脑袋得缝两针。”
王小军不知道陈斯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一梗脖子说道:“用不着你管,老子南山打过虎,北山杀过妖,抗美援朝还中过枪,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你以为我想管你,少罗嗦,赶紧起来。”陈斯鹏说着拽着王小军的校服领子就把他提了起来,王小军哇哇大叫道:“怎么着,你还想动手啊你!我告你啊,我还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呢!”
“你这样的未成年人都够拉出去枪毙十分钟了,上车,我送你去医院。”他说着把王小军推进了车里,顺手关上了车门。
王小军慌张的想打开车门跑出去,但他眼睛被血迷了摸了半天没摸着车门把手。陈斯鹏坐进车里反锁上了车门:“你坐好了,别把血弄我车上。”他说着一脚油门发动了车子,被锁在车里的王小军不住的惨叫着:“救命啊!绑架啊!”
陈斯鹏的汽车驶过夜晚空荡荡的马路,路灯的影子倒影在车窗上,一直吱哇乱叫又要报警又要跳车的王小军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把穿着球鞋的两只脚翘到挡风玻璃前说道:“闹了半天你跟杜北燕认识啊。”
陈斯鹏一边开车一边说道:“给我把脚放下去。”
王小军耸了耸肩把脚放了下去,陈斯鹏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说:“前面有纸巾,把你脸上那血擦擦,别一会去医院把医生吓着。”
王小军切了一声说:“医生胆子大着呢,人家天天见的都是肠子肚子满天飞,那血哧哧流的就跟大庆的输油管道一样,我这点血算什么啊。”他嘴上虽贫但还是抽了张纸巾出来,他一边揩着脸一边问道:“哎,我说你跟杜北燕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陈斯鹏简单的回答道。
“哦。”王小军点了点头。
“哦,对了,杜北燕家离医院远么?”陈斯鹏突然问道。
王小军一边擦着脸一边回答道:“没多远,走得快也就十来分吧。。。不是,你想干嘛?”
陈斯鹏看着前方淡淡的说:“一会儿去医院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他的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但他分明感到自己的心砰的跳动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今晚管这个闲事,似乎就是在等说这句话的机会。
王小军警惕的看着他说:“大晚上的,你叫杜北燕过来干嘛啊?”
“过来领你这个未成年人啊。”陈斯鹏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哦,那一会去医院我再给她打吧。”王小军说道。
陈斯鹏捏着方向盘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他和杜北燕,又要见面了。
陈斯鹏给王小军挂了急诊,值班的医生查看了他的伤口后说要缝针,于是王小军被一个健壮的护士推进了处理室里。处理室里的王小军完全没了刚才和陈斯鹏抬杠的劲头,陈斯鹏在走廊里都能听见他鬼哭狼嚎的声音。陈斯鹏已经忘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绝对不是王小军这个样子,现在的九零后都这副德行么?陈斯鹏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比起受了伤还那么有活力的王小军,陈斯鹏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过了一会头上缠着纱布眼泪汪汪的王小军走了出来,陈斯鹏调整了下呼吸勉强抑制住胃痛站起身来问道:“都弄完了?”
王小军点了点头。
“给杜北燕打电话了么?”陈斯鹏又问道。
王小军摇了摇头。
“那你赶紧打啊。”陈斯鹏说道,他胃里疼得厉害,说话的语气也暴躁了几分。
王小军被他吓了一跳,只得磨磨蹭蹭的掏出手机拨了杜北燕的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王小军对着手机说道:“杜北燕,还能是谁,我呗,那啥,你上医院来一趟。。。哎呀,没事,受了点小伤。。。我在急诊呢,你路上小心哈。”
王小军挂上电话后陈斯鹏问道:“她怎么说?”
“她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陈斯鹏暗暗舒了口气,他重新坐回长凳上招呼王小军道:“那你先坐这儿等她吧。”
王小军不情不愿的挨着陈斯鹏坐了下来,他翘着二郎腿低头玩着手机。陈斯鹏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隐隐有些得逞的雀跃,他就像个十几岁的男孩一样耍了个小手段把想见的女孩骗了出来。其实如果他想见杜北燕的话,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打电话约她出来,但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杜北燕,陈斯鹏的行事方式也不知不觉就跳脱了惯常模式。
“我去趟卫生间。”王小军站起身来说道。
陈斯鹏点了点头,王小军一溜烟的就跑去卫生间了,陈斯鹏独自一个人坐在急诊室空荡荡的走廊里,他的胃疼的越来越厉害,他用前臂抵住胃部心里暗暗咒骂道,这个破胃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王小军却一直没有回来,陈斯鹏正奇怪他是不是掉进厕所里了,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跑步声,同时伴随着杜北燕慌张的喊声:“王小军!王小军!”
杜北燕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她匆匆扫视了一圈把头探进诊断室里大声喊道:“王小军!”
值班的护士走过来不耐烦的说:“喊什么呢,这是医院,不许大声喧哗。”
杜北燕着急的对护士说道:“我找我弟弟王小军,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受伤了,他没事吧?”
“他没事儿,缝了几针而已。”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了她的问题,杜北燕循声转过头去,正对上了陈斯鹏的目光,她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陈斯鹏!”
陈斯鹏对她微微笑了下:“杜北燕,又见面了。”
杜北燕在走廊的水银灯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陈斯鹏端详着她因为急匆匆跑来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蛋,看上去丰盈又充满弹性。他觉得她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但决定称不上病态,陈斯鹏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看上去毫无年龄感的女孩会得过精神病,而且现在还在依赖药物。
最后还是陈斯鹏打破了沉默,他解释道:“他跟人打架把头打破了,我正好碰见就带他来处理了下,缝了两针已经没事了。”
杜北燕回过了神来,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那真是太谢谢了。。。那个。。。王小军呢?”
“在卫生间,不过他都去了好一会了,我去找找他吧。”
陈斯鹏刚要站起来杜北燕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慌里慌张的从包里翻出来手机,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陈斯鹏说:“是王小军打来的,你先不着急去找他。”
陈斯鹏点了点头。杜北燕一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小军的大嗓门就从里面传了出来:“杜北燕,我今天晚上碰上一变态大叔,他说他认识你,大晚上的非让你上医院来,他肯定对你图谋不轨,我现在已经借口上厕所从医院里跑出来了,你可千万别上医院去啊,咱们俩在楼下小花园碰头。。。”
变声期男孩的破锣嗓子大的吓人,杜北燕不得不把听筒拿的离耳朵远一点,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王小军的声音隔几步远都听的一清二楚,陈斯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杜北燕握着手机尴尬的站在那里。
好不容易王小军的话告一段落,杜北燕对着话筒尴尬的小声说道:“王小军,你搞错了,那个人我真的认识的。”
王小军理直气壮的说:“你认识也不代表他就是好人啊,再说你这个人天生就缺心眼,你哪分的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啊。”
“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先回家吧,回头再跟你解释。”杜北燕说着挂上了电话,她抬眼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脸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的陈斯鹏,她小声说道:“陈斯鹏,你。。。。”
“他回去了就好,”陈斯鹏淡淡的打断了杜北燕的话,“那你也赶紧回去吧,你家好像离这儿不远吧,我就不送你了,再见。”他撂下这两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陈斯鹏,你别走啊!”杜北燕在后面着急的喊着他,但陈斯鹏连头也不回,他加大步幅很快就把杜北燕甩在了后面。
一走到门诊大楼外面夜晚沁凉的空气就扑面而来,但陈斯鹏却觉得自己脑袋都要冒烟了。他好心好意带着那小子上医院,得到的评价居然是变态大叔!他看着就那么不像好人么!那小子也得有十七岁了吧,有什么资格叫他大叔!他有那么老吗!陈斯鹏真想掏出身份证以证清白:老子还不到三十五周岁呢!这个小兔崽子,下次再看见他被打,他一定上去踹一脚!
陈斯鹏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上,然后狠狠的摔上了车门,他愤愤的喘了两口粗气,突然连续按了好几下汽车喇叭。汽车鸣笛声在空旷的停车场上听上去格外响亮,几声鸣笛声响过,空气里似乎还回响着刚才鸣笛声的回音,陈斯鹏叹了口气一仰头靠在了椅背上。王小军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图谋不轨,想出这种理由大晚上的把杜北燕叫出来见一面,他真是太可笑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陈斯鹏自嘲的笑了一下,突然他的胃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由微微龇了下牙。不知道是不是被王小军气的,陈斯鹏觉得自己的胃疼的更厉害了,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医生说他不注意爱护身体,早晚有一天要胃穿孔,陈斯鹏愤愤的想,干脆哪天把这个破胃切了算了,省的一天到晚给他找事。他心里虽这么想着,到底还是有些扛不过去了,他伸手在公文包里摸着止痛片。他刚把止痛片摸出来,一下子没拿稳止痛片竟掉到了座椅下面。陈斯鹏气愤的在方向盘上狠狠敲了一拳,他心想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他没办法只得弯下身子去够座椅下的止痛片,驾驶座的空间对于他高大的身体而言显得有些窄小,他勉强伸长了胳膊却怎么也够不到那盒止痛片。
就在陈斯鹏够的满头大汗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人敲他的车窗玻璃,他直起身子一看,贴在车窗玻璃上的居然是杜北燕那张圆圆的脸。陈斯鹏挪开眼神不想理她,杜北燕却不屈不挠的敲个不停,陈斯鹏没办法只得降下了窗玻璃,他冷着脸说:“如果你是来道歉的话。。。”
“陈斯鹏,你身体不舒服吧?”
陈斯鹏想要挽回面子的开场白还没讲完,就被杜北燕打断了,他不由怔住了:她怎么知道?
“刚才一进走廊就看到你脸色不好看,你手一直抵着胃部,是胃疼吧?”
陈斯鹏别过头冷冷的说:“不是。”
杜北燕把胳膊从车窗探进来在陈斯鹏的胃部用力按了一下,陈斯鹏不由皱着眉头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杜北燕严肃的说道:“果然是胃不舒服,都已经来医院了,怎么能不看下医生就这么回去呢?万一晚上疼的厉害了怎么办,自己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躲在被窝里强忍着吗?”
陈斯鹏没想到迷迷糊糊的杜北燕竟然有一天会训斥自己,他有些烦躁的说:“老毛病了,用不着你管。”
“脸色都那么难看了,还嘴硬什么,你怎么这么倔,王小军有时候都比你好说话一些。”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就要发火:“别拿我跟那小子做比较好不好。。。”
“行啦,赶紧下来,看一下医生就不疼了。”杜北燕说着就打开车门拽住了陈斯鹏的袖子。
陈斯鹏奋力挣扎着说道:“我不去,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按理说以陈斯鹏和杜北燕的体形来看,杜北燕是绝对拉不动他的。但今晚不知是杜北燕神力附体,还是陈斯鹏因为胃痛没了力气,陈斯鹏竟生生被杜北燕从车里拽了出来。
杜北燕拽着陈斯鹏坚定的说:“陈斯鹏你不要挣扎了,乖乖跟我看病去吧。”
“喂,你倒是让我把车门锁上啊!”
陈斯鹏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被杜北燕拖回了急诊室,值班护士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杜北燕把他安顿在走廊的长椅上说:“你乖乖坐一下,我给你挂号去。”
陈斯鹏有些认命的坐在了长椅上,他闭上眼睛靠在了墙上,胃里疼的就像刀绞一样。他突然有些庆幸被杜北燕拉了回来,不然就这个情况他是绝对挺不过一晚的。
让陈斯鹏相当惊讶的是,看上去什么都做不来的杜北燕居然对挂号十分的熟练,她没一会儿就帮陈斯鹏挂好了号,带他去了诊断室。值班医生对他进行了一番检查后,认为他的胃有些发炎,让他挂上点滴在医院观察一晚上。医生一边写处方一边不咸不淡的说:“你们这些人哪,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今天早上还有个三十五岁猝死的呢,你不注意下一个就是你。”陈斯鹏听了他的话,立刻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病房里陈斯鹏被扎上了点滴,他半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杜北燕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床头上那盏小灯发出的橘黄色的光,在秋夜里看上去很温暖。
陈斯鹏皱了皱眉头说:“刚才那个医生怎么说话呢,听上去就像在诅咒我。”
杜北燕笑了下说:“不说严重点你怎么会有爱护身体的觉悟,人的生命其实很脆弱的,不好好爱护的话,真的说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有些苍凉,陈斯鹏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他不明白看上去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杜北燕为什么会有这么沧桑的感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发现扎针的地方鼓起来了,他对杜北燕说:“麻烦帮我叫一下护士好么,手上鼓起来了。”
杜北燕看了一眼说:“是针没有扎进血管里,调一下就好了。”说着就站起来摆弄着他手背上的针头。
陈斯鹏皱起眉头说:“我说你轻一点啊,很疼的。”
杜北燕满不在乎的说:“男孩子勇敢一点嘛,一下就好了。”
陈斯鹏不信任的说:“你到底行不行啊,还是叫护士吧。”
“叫来护士也是这么弄的啊,而且下手更狠呢,好了好了,你看已经不鼓了。”陈斯鹏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果然那个鼓包已经下去了,杜北燕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看,我说我没问题的吧。”她说着抱着自己的手提包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陈斯鹏没想到杜北燕对于这些竟然这么在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男孩子?”
杜北燕点了点头说:“对呀。”
“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这么叫我不太妥吧。”
杜北燕一本正经的说:“男人六十岁以前都是男孩子,古罗马的元老院只有六十岁以上的人才能加入,就是这个道理,从心智上讲,你跟王小军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不由失笑了,但一提到王小军他就要想起了那句变态大叔,他冷下脸说:“别跟我提。。。”
“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吧。”杜北燕突然说道。
陈斯鹏被她打断一时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说:“哦。。。那谢谢了。”
杜北燕站起身来去倒水,陈斯鹏刚想提醒她,她膝盖上的手提包已经掉在了地上,手提包拉链没有拉,里面乱七八糟的掉了一地,杜北燕慌张的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东西。陈斯鹏无可奈何地笑了下说:“你小心点啊,怎么这么粗心大意的。”
“不好意思。”杜北燕一边慌张的捡东西一边说道。在陈斯鹏不断地提醒下,杜北燕总算把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装回了包里,陈斯鹏微微弯下身子捡起了床边的一个小药瓶朝杜北燕晃了晃说:“还有这个没捡呢。”
“谢谢谢谢。”杜北燕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陈斯鹏把药瓶递给她的时候瞥见标签上印着“冬眠灵”几个字,他随口问道:“冬眠灵是什么?”
“没,没什么。”杜北燕慌张的从陈斯鹏手里把药瓶拿了过来,她的力气大的就像是在抢一样,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都微微怔了下,陈斯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杜北燕低下头掩饰的笑了下说:“这个,其实是我的定心丸,不带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哦。”陈斯鹏点点头应道,其实他并没明白杜北燕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倒水吧。”杜北燕转过头去从饮水机下面拿出纸杯帮陈斯鹏接水,陈斯鹏看着她的背影说:“你好像很会照顾病人。”
杜北燕一边接水一边说:“因为我是在医院里长大的。”
陈斯鹏听了她的话不由有些疑惑:在医院里长大?是跟吴佳文说过的精神病有关系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问了不该问的话。
杜北燕把纸杯递给他笑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爸爸妈妈都是医生,他们工作特别忙,我放学了家里没人做饭只好到医院去。”
陈斯鹏感叹的说:“原来你是医生家的孩子,好神气啊。”
“这有什么可神气的?”杜北燕不明就里的说。
陈斯鹏解释道:“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些医生家的孩子总能弄来像是注射器啊,输液管啊,一次性手套之类的小玩意,那个时候能弄来这些东西的同学真是让人羡慕啊。”
杜北燕听了他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你们那时候怎么喜欢玩这些东西。”
陈斯鹏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看着杜北燕的眼睛说:“今天晚上谢谢你了,不然我可真是惨了,你早点回去吧,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杜北燕笑笑说:“没关系,我家很近的,我陪你待会,就当是替王小军赔不是啦,对不起啦,王小军那张贱嘴就是那样,他没恶意的。”
陈斯鹏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生气了,他笑了下说:“没什么,他也是为了保护你,对了,他现在没事了吧?”
杜北燕笑眯眯的说:“早回家了,已经睡着了,那家伙脑袋一挨枕头立刻就人事不省了。”
陈斯鹏感叹的说:“果然是十七岁啊。”
“他就是那个臭脾气,说话一点口德都没有,什么变态大叔啊,说的也太过分了。”
陈斯鹏笑笑说:“是不太好听,但他有一点倒是说对了。”陈斯鹏在心里暗想,他确实是图谋不轨,而且现在居然得逞了。
“杜北燕,我们是第四次见面了吧?”陈斯鹏说道。
杜北燕笑着说:“你还一次次数着啊。”
“你说过只见一面,但是我们不知不觉竟已经见了四回了,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吧?”陈斯鹏看着她的眼睛说。
杜北燕大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融化了一样开始缓缓流淌,陈斯鹏试探着说:“杜北燕,我想我们也许可以试着。。。”
“你胃还疼吗?”杜北燕突然打断了他,她把手放在陈斯鹏的胃部说道,“这里好些了么?”
“哦。。。好多了。”陈斯鹏一下子被她打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上刚才的话题。
“那就好,”杜北燕笑笑说,“你睡一会吧,睡一觉就都好了。”她说着从陈斯鹏腰后面抽出一个枕头要按着他躺下,陈斯鹏没有反抗任她摆弄自己。在他脑袋要挨着枕头时,他突然握住杜北燕的手说:“你别走,陪我待会好么?”
杜北燕肉呼呼的小手在他宽大的手心里微微颤了下,但她随即笑眯眯的说:“我不走。”她用另一只手轻轻的阖上了他的眼睛:“你乖乖的睡吧。”
杜北燕的手好像有魔力一样,陈斯鹏一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他好久都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第二天陈斯鹏在晨光的照射下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片刻雪白的天花板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他猛地坐了起来,身边的凳子上已经没人了——她还是走了。陈斯鹏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快七点了,八点半就要上班了,可他身上的衬衫是皱的,下巴上还有些胡渣,他可不能这么去公司,他得抓紧时间回去收拾下自己。想到这里,他赶紧翻身下床。
值班的护士进来看见他急匆匆的样子问道:“你上哪儿去?”
“我回去上班。”陈斯鹏说道。
护士没好气的说:“是上班重要还是命重要啊,一会儿门诊开门了你去做个胃镜。”
一提到胃镜陈斯鹏立刻有种作呕的感觉,他苦笑着说:“我真没事了,我还是回公司吧。”
护士一边抄着病历一边骂骂咧咧的说:“你们这些人呐,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这就叫讳疾忌医,现在不好好查查,下次再查直接就是胃癌。”
陈斯鹏一边穿西装外套一边默默的听着护士的诅咒,他突然想到,杜北燕的父母也是这样的毒舌医生么?
“哦,对了,请问昨天晚上那个女孩是什么时候走的?”陈斯鹏终于等到护士住了嘴的时候问道。
“早走了,前半夜就回去了。”
她果然不会在这儿陪着他,陈斯鹏暗暗喟叹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道:“请问冬眠灵是什么东西?”
护士打量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你要吃?”
“不是,我就是请教一下。。。”
“治精神病的。”护士简单的回答道。
陈斯鹏不由怔住了:吴佳文说的话都是真的么?可是她为什么会得精神病?陈斯鹏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瞥见了玩具兔子一样的杜北燕心灵深处的一道巨大伤痕,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出逃的公主
初秋下午四五点的太阳正是最舒服的时候,不张扬,不刺眼,也没有近黄昏的苍凉,照在身上让人觉得心里宁静又安稳。高高的写字楼光洁的玻璃墙反射着秋天融融的阳光,步行街和立交桥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快节奏的城市这个时候看上去是那么浪漫。
陈斯鹏上班的公司位于这个城市写字楼扎堆的繁华地段,他的办公室在30层,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黑色的办公桌在阳光中泛着一层沉稳安静的光,桌面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不多的几样东西摆放的很有条理,他身上灰西装上好的料子在阳光下笼着一层融融的光,他就像外面的太阳,虽然已经过了最耀眼炫目的时候,但却正是一个男人最值得人回味的年龄。
现在已近快到下班时间了,忙了一天的陈斯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翻看着手机里的日程表,查看今天的事情有没有都处理完。
开会,看报表,见客户,签文件……陈斯鹏逐条删除着已经完成的事项,手机屏幕上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他的手指在这里停了下来。
这条未完成事项是:见杜北燕,道谢。
陈斯鹏看了屏幕两秒钟后把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把转椅转向了对着窗外的方向,他看着楼宇间悬挂的太阳把一双大手十指交叉在了一起。
那个晚上之后杜北燕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但陈斯鹏的内心却不断的泛起波澜。像他这个年龄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目的无非就是想和对方结婚,但问题是一个有过精神病史的女孩子真的适合结婚么?且不论她心理上会不会有什么阴影,万一是家族遗传的话,可能会对下一代有影响,陈斯鹏觉得自己在感情上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可问题是,如果他不想和她结婚的话,他这么一次次的想她又是为什么呢?恐怕他是喜欢上了她吧。 想到这里,陈斯鹏有些怔住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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