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长官,矜持一点(含番外)

第 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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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善摸向额头,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她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见她醒了,奴仆急忙去通知阿斯法,很快,房门被推开了,两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同时疾步走了进来。

    ?“阿斯法阁下,请你派人去阻止割礼,这种手术会死人的!”一看见来人,从善着急地说道。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听见她的话,韩熠昊脸上的担忧立即转变成了怒气,真不知道这女人脑袋里装的什么,差点被人打死,清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还是担心别人。

    ?“阁下,这种手术即不科学也很危险,快去阻止村民们啊。”从善继续对阿斯法说道,她想下床,但四肢却没有力气。

    ?“割礼几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阿斯法的一句话顿时让从善绝望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从善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又问道:“那女孩怎么样了?”

    ?“就算你现在再关心,也起不了丝毫作用。”韩熠昊冷冷说道。

    ?从善顿时语塞,韩熠昊说得对,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她终究还是没能帮得了那女孩。

    ?一想到这,头痛加晕眩袭来,从善脸色变得越加苍白。

    ?“你怎么样了?”韩熠昊见她的脸色变差,坐在她的床边,冷酷的表情霎时褪去,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脑海中浮现出那女孩的惨状,一时间喉咙被堵着,气息不顺。

    ?“快看看她究竟怎么了?”韩熠昊立即转头对阿斯法说道。

    ?阿斯法闻言,走上前替代韩熠昊的位置,在从善不解的眼神中,平静地开口说道:“我毕业于哈佛医学院。”

    ?从善眼睛睁得更大了,这可能吗?非洲部落的酋长竟然是哈佛医学院的高材生?

    ?然而韩熠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当他把从善从人群中抱出来之后,正是阿斯法亲自替从善缝合的伤口,比起那个只会跳大神的老巫师来说,韩熠昊倒宁可相信阿斯法。

    ?阿斯法叫人取来了医药箱,询问了从善几个问题,手法专业地查看了她的伤口,一系列动作似模似样,很快就打消了从善的顾虑。

    ?给她注射了生理盐水和葡萄糖,阿斯法让其他人离开,好让从善好好休息。

    ?然而,韩熠昊却说道:“我留下来陪她,等她睡着了再走。”

    ?阿斯法沉默了一会,见从善没有反对,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虽然他不相信,但韩熠昊的态度完全是以男友自居,而从善似乎也默认了。

    ?“注意她的体温,她的伤口有些感染。”阿斯法交代了一句,转身离开,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那就是处置伤害从善的那些人,虽然他们都被狂怒中的韩熠昊打得几乎吐血,但经历了金铃的事之后,他曾发誓,要让所有胆敢伤害他在意之人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题外话------

    俺汗滴滴地肥来更新鸟~前两天有点忙有点烦,所以断更了,让大家久等了,罪过啊罪过,今后俺争取不断了(⊙﹏⊙b汗本来就不应该断)~

    045 非洲割礼(二)

    ?第二天,从善不顾韩熠昊的反对,执意去看望受到割礼的少女,在一间破旧得几乎快要坍塌的石屋内,她见到了女孩和她的母亲。

    ?没有麻醉药,没有干净的饮用水,也没有一丝半点医疗用品,只有一张被鲜血染成暗红的草席和痛苦哀嚎的声音。

    ?女孩的母亲见过从善,知道她是阿斯法的贵客,因此当从善掀开女孩身上盖着的麻布时,她不敢阻拦。

    ?尽管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从善真正地看到割礼造成的伤口时,仍忍不住倒抽了一大口冷气。

    ?这个号称非洲大陆上最野蛮最惨无人道的残忍陋习,实际上是一种最原始最落后的切除手术,整个“手术”过程中,施刀者不借用任何麻醉药品,“手术刀”也可以不经过任何处理,受害者经历的痛苦难以描述,术后她的双腿还会被人用绳子紧紧捆住以便让伤口长合,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受害者不能吃任何东西,以减少排泄。

    ?从善看到溃烂的伤口招引来了许多苍蝇在附近产卵,极度的痛苦造成的大小便失禁,再加上血腥腐烂的味道,恶臭得让人作呕。

    ?从善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她冲出房间,却被等在外面的韩熠昊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韩熠昊眉头微蹙,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声音低沉的问道。

    ?“去找阿斯法。”从善生冷地答道,眼睛却不看向他,而是望着天上,想将眼眶里的微润逼回。

    ?“找他又能怎么样?”韩熠昊明白她的心情,但作为外来人,他们根本就无权置喙,“如果他有心废除这种制度,你就根本不会看到这一幕。”

    ?从善努力平复胸腔涌动的情绪,她望着韩熠昊,平静地说道:“我知道这是非洲千百年来的风俗,联合国都无法干预,但以前只是听说,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亲眼看到会有这么震撼、这么悲愤。你身后的这间屋子里,躺着一名不足十六岁的女孩,她还那么年轻,哭喊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稚嫩,可是当我看到那可怕得难以想象的伤口时,我心里明白,她活不长了。”

    ?说到这里,从善的喉咙忽然堵住了,她望向屋内,酝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帮不了她,可是却不想看到悲剧一次次上演。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阿斯法,但我想尽力试一试,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韩熠昊深邃曜黑的眼落在她水晶般澄澈的眸上,将那里面的认真、悲哀、自责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尽收眼底,他变了心思,倏地启唇,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从善有些错愕,韩熠昊从来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事,怎么...

    ?“走吧。”韩熠昊却不再解释,拉着她快速走开。

    ?找到了阿斯法,从善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阿斯法却丝毫不觉意外,因为他早就料到从善会来找他。

    ?三人席地坐下,韩熠昊却率先开口,说道:“阿斯法阁下,你应该清楚,针对女性的割礼习俗,联合国一直都呼吁摒弃。据我所知,非洲已经有超过8000个社区废除了这项习俗,即使是以保守著称的贵国,也已有宗教领袖宣布应当结束这种做法。阁下出自哈佛医学院,应该比我们更懂得这种做法是毫无科学依据并且野蛮残忍的。作为维和警察,我们有义务保障人权,所以也请阁下能着手改善这种情况。”

    ?“酋长阁下,割礼的残酷你一定比我们清楚,也一定见过因为接受割礼而致死的人。我们中国有句成语叫‘爱民如子’,我相信你是个明事理的君主,必定是把族人当做家人看待的。你也是位父亲,如果纳姆琳达长大也遭遇到这样的对待,你的心里也一定会很痛的,你说是吗?”从善动之以情地说道。

    ?阿斯法耐心地听他们说完,他缓缓开口,陈述道:“两位的意思我都明白,说实话,我本人并不赞成割礼,但我也不是一个主张废除割礼制度的人。我这么说其实不矛盾,每一种文化都是经过长久的年月沉淀而成的,就如同割礼,我们都知道它是对身体的摧残,但在非洲,这是纯洁的象征。没有接受过割礼的女性会受到来自社会的各种压力,她的父母会受到谴责,周围人会视她为不祥,很难找到好的归宿。这种思想在非洲是根深蒂固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转变,我接任酋长之后,也曾想改变这种习俗,但不止宗教长老强烈反对,就连曾经接受过割礼的女性,她们也坚持传统不能改变。如今族内割礼都是采取自愿原则,即使身为酋长,我也不能强迫自愿接受割礼的人放弃。”

    ?很难得听阿斯法说了这么多,从善也听出了他的无奈,只是她认为,如果最高统治者有决心改变这种局面,强制性地下令,难道那些顽固分子们真的会以死捍卫?

    ?她不肯放弃地说道:“阁下,我知道传统的思想很难改变,但我认为,只要有决心,这些不合理的东西统统都可以摒弃。我国曾经也有一项陋习,对女性裹脚束足,这种做法延续了上千年,但现在,却被所有人视为愚昧无知,被抛弃剔除的文化糟粕。我并不想改变整个非洲,因为不是所有领导人都像你这般开明。阁下既然接受过西方教育,如果对这些灭绝人性的行径置若罔闻的话,似乎才不合理。”

    ?她的话已有些谴责的意味,阿斯法闻言却淡淡一笑,说道:“沈小姐,你刚才也说了,这是非洲,不是西方。虽然我接受过西方教育,却是地地道道的非洲人。这就好比世人无法理解,世界上最富饶的阿拉伯国家,他们的领导人多半都是接受过最高等教育的精英,可他们维护的却是最古老最保守的制度。这里的民智还未开启,光凭几人的声讨控诉,是不能改变什么的。就好比贵国的近代历史上,不也存在过一段很长的黑暗时期吗?”

    ?从善一滞,阿斯法说的的确有理,非洲这种特殊体制的地方,确实不能以自由国家的标准来要求,只是她不甘处于下风,因为这样会显得她错了。

    ?韩熠昊却抢言接口道:“阁下果真是博学广闻,连敝国的历史也精通。虽说非洲大陆目前还比较保守,但即使是这样,君主专制制度的国家不也仅剩一个了?阁下也曾说过,事在人为,只要有心,就有奇迹。”

    ?阿斯法听了,明白韩熠昊是拿当日他在晚宴上说过的话来反驳他,视线瞥见从善脸上的失望,阿斯法心里忽然起了涟漪,曾经他也是这样让心爱的女人一次次失望,思及此,他的话不再完全没有回旋余地,“我无法承诺什么,但会试着改变,身为酋长,我也不愿看见族人们遭受折磨。”

    ?闻言,从善心中一喜,展开笑靥,浑然不觉她喜悦的模样已印入了另两人的心。

    ------题外话------

    这章真的是改得心力交瘁啊,啥都不让写~非洲割礼是真实存在的,包括印度、穆斯林国家都有这种风俗,过程极度血腥残忍,但xx不让写,俺只能一笔带过了~叹气

    046 心结(一)

    ?从善从阿斯法那里拿了一些药,亲自去照顾割礼后的少女,然而到了晚上,女孩情况急剧恶化,从善不顾禁忌,强行拉了阿斯法前去,然而他却表示已经回天乏术。

    ?第二天,从善与韩熠昊参加了女孩的葬礼,葬礼上,村民们表现出很悲痛,然而却没人对女孩的死提出质疑。

    ?女孩草草下葬后,韩熠昊才发觉一直帮着女孩母亲料理丧事的从善不知何时不见了。

    ?在一处山坡上,韩熠昊终于找到了她,而她的脚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已经喝空的酒坛。

    ?“为什么独自跑来喝酒。”他走到她的背后,出声问道。

    ?“心烦。”她简洁地答道,夜风吹拂起在她的肌肤上,带来丝丝凉意。

    ?“你喝了多少?”他的视线瞥了一眼空酒坛,问道。

    ?“一整坛。”从善没有隐瞒。

    ?听见她的回答,韩熠昊忽然将她拉起,想将她带走:“这酒后劲很大,去喝醒酒茶。”

    ?“我不去。”从善一把甩开他,头开始有些昏沉,“我要一个人在这里吹吹风。”

    ?“吹什么风,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韩熠昊有些发怒,看见她左脚踩上右脚,赶紧一个大步上前,将重心不稳的她搂住。

    ?如韩熠昊所说,这酒后劲确实很大,而且来得也快,从善的脸颊升起两团酡红,头也越来越沉,她望着眼前剑眉星目的男人,有些困惑地说道:“韩熠昊,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韩熠昊脸色更臭,打横抱起她,从善脚上的夹趾拖鞋“哐”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不回去!”从善使起了性子,双手双脚乱蹬,拼命想从韩熠昊的怀里跳下来。

    ?被她的拳头打中下巴,韩熠昊没好气地想将她的双手反剪,然而从善却趁机从他的臂弯中滑了下来,顺势一倒,就躺在草地上。

    ?“起来。”韩熠昊朝她伸出手,却没想到反被她抱住,紧紧搂着。

    ?“韩熠昊,和我一起看星星。”从善像孩子一样咯咯笑着,醉意让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然而却比天上最璀璨的星光还要明亮。

    ?韩熠昊知道她已经喝醉了,现在和她讲什么都没用,他有些无奈地坐了下来,然而身下的人儿如同一只敏捷的猫儿,倏地窜起,扑向他,将猝不及防的他猛地扑倒。

    ?“星星,要躺着看,才好看。”她笑靥嫣然,压在韩熠昊的身上,半醉半真地说道,却因为刚才用力过猛,头一阵发昏,只好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缓解晕眩感。

    ?突然被她“扑倒”,韩熠昊霎时有些发愣,直到她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才轻蹙着眉头说道:“沈从善,你真的喝醉了。”

    ?“我没醉!”如同所有的醉鬼般,从善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喝醉,她逞能地抬起脑袋,赌气般地撅嘴说道:“我证明给你看。”

    ?她翻个身,手指向星空,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那是大熊座,那是仙后座.....”

    ?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头紧紧贴着他的下巴,漫天繁星洒下亮白如银的辉光,将两人的眉眼照亮。

    ?“咦,星星怎么越变越多了。”渐渐地,从善数不清了,她奇怪地嘀咕道。

    ?“好了,要是你想数星星,我以后陪你来数,今天先回去好不好?”不由得,他放软了语气,低沉哄道。

    ?正困惑着的从善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侧头望着韩熠昊,昏沉的大脑似在思索什么,“你真的是韩熠昊?”

    ?现在她醉得连人都分不清了,韩熠昊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骗人!”她忽然一个粉拳砸向他的胸膛,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

    ?“又怎么了?”他挑眉问道。

    ?“韩熠昊对我说话从来不会这么温柔!”从善忽然伸向他的领子,用力撕扯。

    ?“你要干什么?”他弄不懂她的意图,条件反射就制止住她“施暴”的小手。

    ?“我要看你身上的伤,有伤才能证明你是真的韩熠昊!”从善执拗地说道。

    ?韩熠昊一头黑线,身上的人儿却拼命在他身体上磨蹭,感觉身体某处起了变化,他赶紧说道:“好,我给你看伤。”

    ?然而当从善看到他胸膛上还未淡去的伤痕时,却又不说话了。

    ?“证明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韩熠昊的声音变得略有些低沉喑哑。

    ?她忽然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抚上他的伤痕,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低落在他的胸膛上,“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差点没命。”

    ?被她的泪水烫得起身坐起,韩熠昊赶紧合拢衣裳,捧起她的脸,却只见那张小脸已经布满泪水。

    ?“说了不关你的事,怎么又提起了。”这个指挥过无数大小军演,上过真正战场而从来面不改色的男人,看见她的眼泪,忽然失了分寸,他粗糙的大掌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语气有些慌乱,“别哭了。”

    ?从善的眼泪却越发不受控制,她忽然抱住他的脖子,哭着一遍遍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韩熠昊明白她崩溃的真正原因,从来没安慰过人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劝道:“不要什么事都责怪自己,我受伤不关你的事,那孩子的死也不关你的事,你什么都没做错,不要自责了。乖,听话,别哭了。”

    ?从善却疯狂地摇头哭道:“你不懂,我真的好怕有人死在我面前,真的好怕。”

    ?她的情绪如此异常,回想起曾经她说过的“最亲的人离去却无能为力”,韩熠昊知道她的心中一定有一个结,如果不解开,她永远都会活在莫名的自责中,思及此,他等她哭得有些累了,试着询问道:“从善,为什么你怕有人死在你面前?告诉我原因,好吗?”

    ?不知是酒精让她变得软弱,亦或是那充满阳刚气息的怀抱太过可靠,从善第一次想在他面前卸下心防,告诉他那个从来都没人知晓的故事。

    ?他静静等着她开口,终于那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缓缓响起。

    ?“小时候,我的家里很穷,妈妈是名画家,可是常常好几天都卖不出去一幅画,卖不出画我们就没有饭吃,妈妈就只好带着我去唯一的舅舅家。但每次去,舅妈都会骂很难听的话,她骂我和妈妈是丧门星,是妈妈害得沈家破产,我那时还太小,不明白丧门星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我看到,每一次妈妈的脸色都很难看。时间长了,心高气傲的妈妈不愿再去舅舅家,为了养活我,她那双只握过画笔的手开始帮人洗碗、做针线活,甚至捡垃圾,然而她的身体不好,常常生病,所以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拮据。”

    ?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却听得韩熠昊心脏抽痛,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童年是这样过的。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妈妈竟然准备了一大桌我喜欢吃的菜,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还化了淡妆,妈妈本来就很漂亮,那时就更漂亮了。那一年我六岁,嘴馋的孩子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菜,我很开心地吃着,妈妈只是坐在一旁,微笑着望着我。渐渐地,我忽然觉得困了,就倒在了桌子上。等我醒来的时候。”

    ?话戛然而断,韩熠昊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变了,身体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像在极力控制某种情绪。

    ?他将她搂着更紧,温暖厚实的怀抱像天地间最坚固的壁垒,那么令人心安,他抵住她的额头,给她继续的勇气,“从善,说下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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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7 心结(二)

    “我被绑在椅子上。”她的声音如此低哑,似极幽地府里憫作响的冤魂哭泣,每发出一个字节都带出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最深最痛的绝望,“亲眼看着我的母亲,用刀一刀一刀地割下身体上的肉。我吓得拼命哭,拼命喊她,可她却像发了疯一样大笑,一刀、一刀、又一刀......”

    头顶如遭亟,韩熠昊的心脏骤然紧缩,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母亲会选择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女儿面前,他也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亲眼看着母亲渐渐变成一堆碎肉,那种恐怖那种害怕有多么撕心裂肺!

    “从善,不想说就别说了。”他抚上她的颊,不忍地开口制止道。

    从善却恍若未闻,她的目光失去了焦点,面色惨白,身如冰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一幕,“血从她的脚下蔓延到我的脚下,浓得像墨,把整个房间都染成了暗红,我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我放声大哭,可是屋里的音乐把我的哭喊都掩盖住了,外面的人听不到,没人进来救她,我也不能。韩熠昊,你能想象吗,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变得不成人形,看着她血肉模糊,在身上生生割了六百七十一刀。”

    “都过去了。”他紧紧搂着她,深深自责,恨自己为什么要让她说出过去的事,如果他早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逼她再想起。

    “尽管后来尸检报告说只有五百八十七刀,可是我知道那不是准确数字,因为六百七十一是她认识那男人到外公自杀的天数,她是要以这样决绝、无可救赎的方式来向天国里的外公忏悔!”泪如雨下,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沉痛,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那是心脏忽然空出了一块,被绝望腐蚀的苍白麻木。

    他浑身僵硬,外公自尽、母亲自残,天呐,她的心底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无法想象的悲惨过往。

    她的眼是最亮的星辰,她的心却比最暗最深的夜还要无光,“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再聪明一点,能察觉到那天母亲的异常,不那么贪吃,就不会被被药到,就不会被她绑在椅子上,就不会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却无能为力。”

    “这不是你的错。”他喑哑的声音带着沉痛,心疼她的遭遇,更心疼她的自责,“那时你只是个孩子,不管什么原因,一位母亲都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

    “我来告诉你原因。”她望着他,眸底是心如死灰的黯淡,“因为,我的母亲恨我。如果没有我,她不会嫁给那个男人,更不会被他一步步吞掉沈氏,最后逼得外公从三十六楼跳下。”

    “你说什么?”他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

    “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她的话宛如一枚重磅炸弹,瞬间令天地倒转,无星无光,“他是这世上最肮脏最令人作呕的小人,可是他却是我的亲生父亲。他千方百计接近我的母亲,目的不过是进入庞大的沈氏集团。他利用我的出生,转移外公的注意力,再以各种不可告人的手段,一步步蚕食掉外公的股份。等到外公察觉时,沈氏早就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归根到底,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生,因为我,外公、妈妈相继死去,沈氏破产,舅舅一家也失去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压积多年的愧疚感此刻如山洪般轰然爆发,让她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在他的怀里,像具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我,才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和你无关。”他捏住她的肩,看着她了无生气的面庞,沉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眼前这个正义凛然、坚强勇敢的她,竟然独自背负着这么多苦难,如若可以,他真想替她承担,“你什么都没做错,不要总把别人的过错背在自己身上。”

    “可那不是别人,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她忽然觉得好累,无论她怎么拼了命想补偿舅舅,亦或是补偿早已不存在的沈家,那份愧疚感却丝毫不减,更因岁月的递增,让她越发觉得身体里流着那人的血肮脏污秽。

    “这种人不配称为父亲,更不值得让你背负他的罪过。”他大海般深湛的眸暗涌翻滚,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为一个女人心疼致斯,更不知道,看着她流泪,会比子弹贯穿心脏还痛侧心扉,“沈从善,你是我见过最固执、最愚蠢、最隐忍、最坚强也是最善良的女人,以前我只当你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我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没有人在经历了你所经历的一切之后,还能做到你这么好。你不是不幸的根源,你是名好警察,你做了那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人的命,理应得到更好的对待。如果你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照顾你,如果你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我会保护你,如果谁再伤害你,我以韩家历代英魂的名义发誓,定会让他百倍奉还!”

    然而,当他低头望去,怀中的人儿却因为哭累了,缓缓睡着了。

    当晚,韩熠昊找到阿斯法,开门见山地说道:“阁下,我和从善明天就离开。”

    阿斯法面色平静地道:“韩先生,如果你执意离开,我定不会阻拦,不过沈小姐,我还想请她再呆一段时间。”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看上了沈从善,我也一样。”韩熠昊丝毫不拐弯抹角,“说实话,我和她只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不是男女朋友,所以我们大可公平竞争。”

    “韩先生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阿斯法冷冷一笑,公平竞争?只要沈从善继续留在这里,韩熠昊就永远没有胜算。

    “阁下不妨听听我说的条件,再做定夺。”韩熠昊唇瓣勾起自信的弧度,本就俊美非常的他越发显得光彩异人,“我知道莱姆族目前面临的站队形势,虽说反政府武装和你们出自同一血脉,但从各方面来说,他们都远远落后于政府军。孰优孰劣,以阁下的聪明,不可能分辨不出。莱姆村很美丽,相信阁下也并不想让战火毁灭她,阁下所求的,不过是个在乱世中得以生存的靠山。”

    “你说下去。”阿斯法脸上的表情变得严峻,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但他说的每句话,都字字攻心。

    “我的条件就是,我帮你从中牵线搭桥,让政府军确保莱姆族的安全。同时,以个人名字,援助莱姆族五年包括食物、药品、饮用水在内的全部生活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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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看这收藏,真心蛋疼

    048 条件

    ?韩熠昊的话一落,房间里顿时安静得仿若能听到空气流淌的声音。

    ?阿斯法紫蓝色的眸子半眯,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韩先生可真是财大气粗,就算是非盟也未必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阁下可听过东方航空?”韩熠昊对他的反应不以为然,“财大气粗”么?他的确有这资本。

    ?“你是说?”阿斯法眉头微簇,对于东方航空公司他了解得并不多,但这个近年来在非洲大肆扩展业务并且经营得相当成功的最大外国航空公司,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只知道这个公司来自中国。

    ?“鄙人刚好和东方航空的上层有些渊源,如果我开口的话,相信他们不会拒绝每年向贵国多运送几次物资的。”韩熠昊风轻云淡地说着,却将阿斯法的表情尽揽入眼底,他没有说明,东方航空目前的掌权人名叫岳婉容,正是他的亲生母亲,“至于政府军方面,科菲将军是我的好友,如果阁下不信,大可让我写封信给他,邀请他来莱姆族做客。”

    ?阿斯法是个很聪明的人,从韩熠昊从容不迫的神情中,也能分辨出他所说的是真是假,眼前这个男人果然与当初怀疑一样,根本就不是个普通维和警察,“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不重要。”韩熠昊察觉到他的表情变了,虽然有些防备,但明显开始思索他的提议,他淡淡一笑,“重要的是,这对莱姆族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沈从善,即使我们回到军营,阁下也可以经常来看望她,究竟她会选谁,全凭本事。”

    ?阿斯法也笑了,“这个大概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君子之约’吧。只是韩先生开出的这条件,怎么听都像让鄙人占尽了便宜。”

    ?“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身上的伤还没康复,需要回军营做后续治疗。而且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情绪差点崩溃,她就是这么个死脑筋的人,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却非要揽上身,如今她在这里呆得很不开心,我只是想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好好调整身心。”不自觉地,一提到从善,韩熠昊波光潋滟的眸瞬间染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

    ?但他的表情却让逃不过阿斯法的眼,“韩先生对她还真是用心良苦。”

    ?“韩某也是个死脑筋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不惜一切。”深湛的眸如曜石般熠熠生辉,以前他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如今他已经能肯定,自己的心已经不知道何时落在了这个固执的小女人身上,有了这个意识,那么他就会真的展开行动了。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视线碰撞在一起,无声地交锋。

    ?阿斯法忽然爽朗一笑,“好!就凭韩先生的这句话,鄙人答应,今晚会慎重思量你开出的条件。说实话,曾经我也这样深爱过一个女人,所以我敬佩你的感情,在沈小姐的事情上,我可以保证绝对会公平公正。”

    ?韩熠昊闻言也洒然一笑,道:“既然是公平竞争,那么有件事我理应告诉你,从善她在国内有男朋友。”

    ?“哦。”阿斯法浓眉微挑,“韩先生觉得那人是威胁?”

    ?“微末之人,不值一提。”韩熠昊毫不客气地说道,“虽说从善现在心里有他,不过我从未把他当做对手。”

    ?“哈哈,既然韩先生肯据实相告,那么鄙人不妨也告诉你一件事,当做回报。”阿斯法此时不似平常严肃冷酷,倒有些几分军人的豪气。

    ?“愿闻其详。”韩熠昊客气地回道。

    ?“在毒蛇谷,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从善下跪求我,而且还举着枪威胁我,如果我不救你,她就会和我同归于尽。”说出这些话,阿斯法的表情没有一丝恼意,她的勇气让他刮目相看。

    ?韩熠昊倒没料到阿斯法会这么坦白,其实他早知道这个男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救他,现在知道了真相,一股暖流渐渐涌入心房,也有丝丝心疼,回想起昏迷在她背上的情形,他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才保全了他一条性命。

    ?“我告诉你这些,不代表她就会选择你。她是那种任何人都会拼了命去营救的,对吗?”虽然认识沈从善的日子不长,但阿斯法也看得出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对她的好感更深。

    ?“没错。”韩熠昊爽快承认,不过话锋一转,“但我相信,我于她,很快就不是任何人了。”

    ?“她是个好女人,我也不会轻易放手。”点破道明,两人相视一笑,约定似乎已经形成。

    049 身份暴露

    ?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从善才醒来,当她听到要离开的消息后,更是喜出望外。

    ?两人立即动身,然而阿斯法及一干人等都已经等在门外了,只不过不是送行。

    ?阿斯法脸色铁青对着韩熠昊说道:“你们在我这里呆了这么久,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你是韩熠昊,中国驻萨莫斯最高指挥官是不是!”

    ?韩熠昊脸色不变,心里却猜到要出事了。

    ?果然,阿斯法也不给他们回答的机会,一声令下,就命人将韩熠昊抓起来。

    ?从善想阻止,却被人粗鲁地推在地上,韩熠昊也变了脸色,低声喝斥阿斯法不要伤害从善,后者闻言,命人将从善拉到一边。

    ?从善脸色一变,质问阿斯法为何这么做,然而对方却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眼睁睁看着韩熠昊被带走,从善焦急地大喊,安古斯却出现了,他将从善带回屋,却告诉了她一个关于阿斯法的故事。

    ?阿斯法曾经到中国游学过,在美丽的江南,他邂逅了一名叫做金铃的女子,她是名历史学家,两人谈天说地,可以从早上一直说到晚上,不可避免的,他们相爱了,两人本打算定居在中国,可这时候,老酋长,也就是阿斯法和安古斯的父亲,得了疾病过世了。

    ?老酋长选定众多儿子中最聪明睿智的阿斯法为接班人,可阿斯法不在国内,因此老酋长过世后,众多儿子开始了争权,互相残杀,族内陷入了混乱。

    ?就连同一个母亲所出的安古斯也好几次差点被谋杀,阿斯法接到安古斯的求救信后,立即回到了族内,他本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得到长老会的承认,因此他的回归,让诸多弟兄惶恐了。

    ?明杀暗杀层出不穷,安古斯回忆说,那段时日是莱姆族最黑暗的时期,死了很多人,连金矿里采出的金子都带着血色。

    ?阿斯法彻夜不眠,劳心劳力,在这时候,金铃却突然从中国赶来了,毫无怨言地陪在他身边,和他同甘共苦。

    ?那段时间,金铃成了阿斯法的全部精神寄托,如果没有她的陪伴,他或许根本就挺不过来。

    ?局势终于稳定了,他们本以为从此可以幸福了,但世事往往不随人所愿。

    ?“我知道中国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但在非洲,酋长拥有几十个甚至几百个老婆都是很常见的事。”安古斯说道,“哥哥只爱金铃,但为了得到长老们的支持,他曾经许诺过会娶他们的女儿。因此哥哥继位后,长老们要求他实践诺言了。”

    ?从善安静地听着,她知道,安古斯告诉她这些,一定是和今天的事有关。

    ?“金铃告诉哥哥,只要他不辜负她,只爱她一个,那么就算他娶再多女人,她都可以忍受。”安古斯叙说道。

    ?“可是他还是辜负她了是吗?”从善忽然接口,作为历史学家,金铃必定对帝王权利之争很了解,也知道安抚各方势力的最好办法就是联姻,所以她可以理解阿斯法不得不为的苦衷。但同时,作为一个现代人,要让她学习古代嫔妃,和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也是做不到的。

    ?“只是次意外,哥哥有晚喝醉了,进错了房。金铃知道后,很生气,她找哥哥大吵大闹,可哥哥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他认为,同样是妻子,金铃为什么就不能学着别人多宽容他。”安古斯讲道。

    ?从善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女人要的是一心一意,而男人犯错却可以找很多幌子来当借口。

    ?“当时哥哥确实很忙,所以心情有些烦躁。”安古斯替阿斯法辩解道,“金铃不停地吵,让哥哥觉得很烦,再加上那时她怀孕了,哥哥不想刺激她,所以就经常不在族里,想等她冷静下来,再同她好好谈谈。”

    ?“结果情况越变越糟是吗?”从善冷言说着下面的剧情。

    ?“沈小姐,我知道你会认为是哥哥的错。但这就是我们的风俗,男人拥有很多女人并不是不忠,况且哥哥也只有那一次无心之过。我们的母亲来自法国,是名律师,但她也接受了父亲的众多妻妾。或许是因为这样,哥哥潜意识里也认为金铃最终会妥协。”安古斯叹了口气说道。

    ?“一个女人放弃了她的亲人、事业,还要她放弃自己的尊严和原则?”从善嗤之以鼻。

    ?“我承认,这件事是哥哥的错,但后来他已经尽量在弥补了,然而,金铃生下纳姆琳达之后,却患上了产后忧郁症。她变得很躁狂,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也常常莫名其妙地流泪哭泣。哥哥为她请了很多医生,但是都没有效。她想回中国,但当时国内发生了战争,所有国际航班都取消了,这件事就只能一直拖着。然而,纳姆琳达两岁的时候,她自杀了。”

    ?从善的心忽然猛地一跳,曾经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虽然抢救及时,但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很糟糕了,哥哥动用了一切办法,终于在局势好一点的时候,能将她送回中国疗养一段时间。然而,在去机场的路上,她所乘坐的大巴车却被不知名的武装组织劫持了。他们的发言人向政府军提出条件,但政府却一口回绝。之后政府军和维和军队开始强攻,金铃就这样死在了一名维和军人的枪口之下。”说道这里,安古斯已经变得很难过了。

    ?从善也觉得不好受,这个名叫金铃的女子,遭遇确实令人唏嘘,为了爱情义无反顾来到完全陌生的国度,却最终落了个如此下场。

    ?然而安古斯的下一句话顿时让从善心头一颤,“那天下令强攻的维和军官正是韩熠昊,如果不是他的命令,金铃就不会惨死。怪只怪你们的运气太差,哥哥本来打算今天让你们离开,但偏偏这时让他得到韩熠昊和一名女警几日前失踪的消息,只要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你们的身份。哥哥很爱金铃,他是不会放过韩熠昊的。”

    050 黎明破晓(一)

    “那只是一次意外,你们不能把责任都推到韩熠昊的身上。”从善有些生气,“如果不到不能回旋的余地,我相信,韩熠昊不会下那样的命令。”

    ?“是吗?”安古斯盯着她,和阿斯法同样的紫蓝色双眸此刻浮出出同样的冷漠,“沈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你就这么确定韩熠昊也是?”

    ?“当然。”从善想也不想就点头。

    ?“那你可知,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政府军将三座金矿的开采权交给了贵国?你真的认为事情就那么简单?”安古斯语气渐冷。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从善瞪着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有关系,直到哥哥重金收买了一个在事发现场的政府军士兵,他才告诉哥哥,金铃根本就不是死在维和军人的枪下,而是被政府军活活打死的!他还告诉哥哥,政府军根本没有做谈判努力,就开始了强攻。事后,韩熠昊帮政府军隐瞒了真相,而代价就是三座金矿的开采权。所以,就算韩熠昊不是侩子手,他也是帮凶!”安古斯忍不住激动地提高了声音。

    ?“不会的,金铃也是中国公民,韩熠昊不会不顾她的死活的。”从善不肯相信。

    ?“只要利益够大,又有什么不能牺牲?”安古斯缓了缓说道,“沈小姐,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因为韩熠昊的事生气。你和金铃都是好女人,可她惨死异国却连伸冤的机会都没,你觉得这公平吗?”

    ?从善张嘴,却一时语塞,她还沉浸在震惊中,不愿相信韩熠昊和政府军做了肮脏的交易,但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以韩熠昊的为人,整件事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安古斯接着说道:“沈小姐,贵国有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就是韩熠昊偿还的时候了,沈小姐,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能体谅我们的心情。”

    ?“不管如何,你们都不能动用私刑!”从善怒斥道。

    ?“我们不会将他如何。”安古斯淡淡说道,“哥哥会把他交给塞西尔将军,至于反政府武装如何同联合国谈判,和我们无关。”

    ?“说来说去,不过也是拿韩熠昊讨好反政府武装,你们不也一样利益至上?”从善冷笑道。

    ?“至少我们没有害死无辜的人。”安古斯继续说道,“沈小姐,如果当年韩熠昊没有做出那种事,我们绝不可能如此对待他。你是个很有良知的人,值得为这种人担心吗?”

    ?安古斯说完之后,深深看了从善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从善望着紧闭的门扉,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错综复杂。

    ?如果安古斯说的都是真的,韩熠昊真的是拿无辜的人命换取了利益,这样的他,值不值得她的担心?

    ?然而,看到一条翠绿色的蛇悠悠从门缝里钻进,又从窗户爬出,从善猛然惊醒,不论韩熠昊究竟做没做过,她只知道,他一次次舍命相救是真的,在蛇谷他们互相支撑是真的,她不愿意他出事也是真的,她必须要想办法救他!

    ?但无论从善如何使劲敲打门窗,都没人理她,于是她开始绝食,直到第二天晚上,安古斯才无可奈何地准许她见韩熠昊一面。

    ?终于在一间牢房见到了韩熠昊,他四肢被铁链锁着,周围还有好几名持枪的男人看守,然而让从善松了一口气的是,他并没有受到私刑,除了因为缺水嘴唇有些干燥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韩熠昊!”从善扑上前去,却被人挡开。

    ?“有什么话你就站在这里说吧。”安古斯站在她的身后,说道。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韩熠昊见她来了,心里一阵喜悦,然而瞧见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立即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她赶紧摇摇头,“倒是你,阿斯法昨天就离开村寨,去找反政府组织,他要把你交给他们!”

    ?“我知道。”出乎她的意外,韩熠昊被关在这里,却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你。”从善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韩熠昊却打断了她的话。

    ?“你记住,乖乖呆在房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冒险。”韩熠昊话里有话地叮嘱道。

    ?从善也听出了他有别的含义,然而安古斯在场,她不能问得太明显,“你怎么办?”

    ?“不要担心我。”韩熠昊再次叮嘱道,“记住,留在房内。”

    ?“会有危险吗?”见他的表情严肃,从善忍不住担心。

    ?“你相信我吗?”韩熠昊却反问道。

    ?“恩。”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行了。”韩熠昊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听我的话,别的什么都不要问。”

    ?“好吧。”她答应道,韩熠昊的话里,似乎暗示着会发生什么,但她现在除了等待,也无计可施了。

    ?两人全程都用中文交谈,在场的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过了几分钟,安古斯就中断了此次见面,将从善带了回去。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从善却一直睁大着眼,因为韩熠昊的话而夜不能寐。

    ?她在思索韩熠昊到底在暗示什么,难道联合国那边有了他们的行踪,马上就会来救他们了?但深陷囹圄的韩熠昊不可能得到消息啊?

    ?“砰砰砰!”突然,一阵枪响划破宁静的夜,瞬间让从善从床上坐起。

    ?这是交火的声音,究竟谁来了?

    051 黎明破晓(二)

    枪炮声越发密集,整座村子都被惊醒了,屋外的喊叫和脚步声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从善来到门口,听着屋外的动静,脸色越发凝重。

    她的手放在门闩上,心里在挣扎要不要出去。外面传来的声音里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幼儿的哭喊和男人们的嘶吼,从善知道,来的人绝不会是维和军方,至于是哪路人马,她根本就猜测不到。

    想起韩熠昊的话,他似乎早就对今晚会遭遇到的军事行动有所了解,才会叮嘱她呆在屋内,只是藏在这里就会安全了吗?

    火光照亮了半壁天空,渐渐地,从善能从门缝里看清外面的场景。

    男人们端着枪冲向敌人,女人们带着孩子疯狂地向后方撤退,路上不时有人绊倒,后面人踩着他们的身体跑过,哀嚎被歇斯底里的惊喊彻底掩埋。

    孩子!

    一道白光在从善脑海劈下,她猛然想起了纳姆琳达。

    她知道,阿斯法离开的时候带走了装备最精良的武装力量,依照目前的局势,剩下的军火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外来侵略者,被攻陷只是早晚问题。趁现在还来得及,她要出去找到纳姆琳达,还有把韩熠昊从牢里解救出来。

    然而,门外落了锁,从善怎么撞都撞不开。

    “开门!”她焦急地向外面呼喊,然而只顾逃命的人们根本无暇停下将她放出。

    她抬起屋内唯一的桌子,狠狠砸向门口,然而桌子在门上裂成了碎片,铁锁却依然没有被砸开。

    她试着砸开窗子,却依旧徒劳而返。

    站在屋子中央,从善听着外面军靴落在地面的声音,知道那股夜倾莱姆村的不知名武装力量已经攻破了外围防线,打进村里内部了。

    女人凄厉的哭喊和男人兽性的狂笑陡然放大变响,一扇扇门被强行破开,老人、小孩临死前的喊叫划破天空,屋外的声音越发凄惨杂乱。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从善立即躲在门后,等外面的人用枪打烂门锁,冲进来的瞬间,她蓦然出击,凶狠的冲拳打中来人的鼻子,夺过他的枪,再用枪托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咚”地一声,来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下,从善手脚利落地将他拖进来,换上他的衣服,揣着枪就冲了出去。

    眼前赫然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白日里的美丽村落已然不在,到处都是燃烧的房屋,倒下的尸体,蜿蜒成河的鲜血,还有男人压在女人身上起伏的身影。

    从善紧咬着唇,脸色惨白如雪,她真的很想把这些禽兽都杀了,可是她清楚地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韩熠昊和纳姆琳达。

    她把帽檐压下,充耳不闻所经之路的求救声,朝着关押韩熠昊的牢房跑去。

    突然,一阵熟悉的哭声传入她的耳畔。

    从善扭头望去,只见纳姆琳达正被姆妈抱着,她们的后面,仅剩的几名保镖正尽着最后的忠诚,以身躯形成围墙,拼死为她们争取逃跑时间。

    从善心中一惊,立即朝她们跑去。

    冒着枪林弹雨冲过层层人群,从善凭着对这村子仅有的印象,从屋子后面绕到了姆妈和纳姆琳达的背后。

    她还来不及发出喊声,随着一声扣动扳机的声音,一颗子弹打入了姆妈的身体。

    臃肿的身躯倒了下来,从善脸色大变,举枪就将打死姆妈的男人射杀。

    几发子弹向她射来,她立即扑倒在地,躲开子弹,就势在地上几个翻滚,来到姆妈尸体的位置。

    从善想将纳姆琳达从姆妈身下抱出,然而这个已经死去的黑人妇女却用身躯铸成了一道堡垒,她跪在地上,身子半拱,四肢如铁柱般难以撼动,庞大的身体将孩子密密地藏在身下,既不伤到孩子半分,旁人也无法将孩子从她尚留余温的怀抱里拉出。

    难以想象,究竟什么样的毅力才能令这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中年妇女在临死之际还能拼尽所有力气,为昏迷的孩子创造出一个安全无比的存活空间。

    从善无法去深究,也容不得她去思考,拉不出纳姆琳达,恐慌渐渐袭上心头,她不能一人跑开,但留下来,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精准地扣动扳机,将冲过来的人一一击倒,弹匣空了,从善利落地将枪支砸向一名男子,趁他吃痛的瞬间,冲近他的身边,四肢如锁链般扣住他的手脚,陡然向后一倒,如陀螺般带着他滚向地面,用他的身体抵挡住子弹的攻势。

    身上的男人被子弹打中,发出痛苦的大吼,如猿猴般健壮的手臂猛地一甩,从善猝不及防,被他扔向了一旁。

    头部撞上石头,眼前景色飞速旋转,从善想强撑着站起来,手臂却徒然一软,昏了过去。

    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从善,很快被一群男人包围。

    有人狠狠踢了她几脚,本想毙了她,却被人拦住。

    “这臭婊子这么泼辣,杀了我们好几名弟兄,不能让她死得太容易。”一个如猩猩般壮硕的丑陋男人,狞笑着解开皮带,如熊掌般的大手瞬间就将从善外面的衣物撕得粉碎。

    其余人见状,望着从善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纷纷露出了淫邪之色,恶心的大掌向她伸去。

    “砰砰砰!”突然,几枚子弹从远处射来,精准地将枪枪爆头,猩猩男人和几名最靠近从善的黑人瞬间变成了几具尸体。

    几名男子狂怒地回头,却只见他们的头正带着一名东方男子朝这边驱车过来,而子弹正是从男子手中的枪发出的。

    “韩上校!”今晚夜袭的负责人,苏哈大惊失色地望向韩熠昊,想阻止他,一脸肃杀的男人却毫不留情地将剩下几人射杀。

    “你们今晚杀人也好,屠村也罢,我阻拦不了。但伤害了我的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面色生铁如铁,韩熠昊从车上跳下,踏过尸体,将昏迷的女子抱起,看着她受伤的额角,心疼地低语,“从善,我来晚了。”

    052 回归

    ?血!

    ?大片大片的血,像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将天与地都染成了地狱的颜色。

    ?哀嚎、嘶吼、尖叫、哭喊,交织成一曲亡灵序曲,魍魉魑魅,鬼影栋栋。

    ?黑暗里,不断有扭曲的脸飞速闪过,恐怖骇人。

    ?跑!脚下却忽然绊倒,抬眼望去,眼底尽是漓血荒野、枯骨相藉。

    ?恐惧幻化成无数只手,掐住脖子,渐渐挤压出肺里的空气,生生让人窒息。

    ?“血.....救命。”床上,昏迷中的女子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低喃,额头冷汗密布,像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梦魇中,脸色惨白如纸。

    ?“从善,醒醒!”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呼唤,一双手按住了她颤动的双肩,想强迫她醒来。

    ?倒吸了一大口凉气,从善猛地睁开了双眸,屋内的光线顿时化作万千利箭射入眼里,刺得她双眼微眯。

    ?“从善,你醒了!”守在床边的路嘉仪惊喜地出声喊道,关心的话如连射炮般问个不停,“怎么样?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头昏不昏?想不想喝水?吃不吃东西?”

    ?意识还未完全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的从善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这个一脸担忧的女子是谁,她有些干裂的唇轻轻掀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嘉仪?”

    ?她怎么会见到嘉仪?难道现在还在做梦?

    ?见从善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路嘉仪忍不住摸向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这副表情?难道伤口感染导致发烧了?”

    ?感受到额头上手掌的温度,从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不是做梦,她真的见到了路嘉仪!

    ?“嘉仪,真的是你!”双眼顿时焕发出光彩,从善心中激动,却惹得一阵咳嗽。

    ?路嘉仪赶紧端来一杯水,让她润润喉咙,“你这几两天就只输了些营养液,身体机能还不能好好运作,所以情绪不能有大的起伏,知道吗?”

    ?从善却根本没听她说这些,一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心里顿时升起许多疑问:“我怎么会在这?你们怎么找到我的?韩熠昊呢?他被找到了吗?”

    ?“慢慢问,别急。”路嘉仪带着笑,耐心地一一回答道:“你们是被一个反政府组织抓了,他们知道你们的身份后,向联合国提出了谈判要求,所幸他们的目的在于求财,维和军方支付了一笔赎金之后,他们就把你们放回来了。至于韩上校,他也找到了,而且情况良好,你不用担心。”

    ?从善一听,有些诧异,反政府组织?既然阿斯法投靠的就是反政府,那为何屠戮莱姆村的人会是来自同一阵线的组织?这说得通吗?

    可是,一想多,头就开始痛,她只好不去深究,心里同时也为死里逃生感到庆幸。?“对了,和你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名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路嘉仪补充道。

    ?“纳姆林达!那孩子是不是叫纳姆林达!”听到这个消息,从善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她抓住路嘉仪的手,着急地询问道。

    ?路嘉仪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何突然变得激动,她安抚道:“你先别激动。那孩子到这里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过话,不过韩长官说她的名字叫纳姆琳达,还叫我们好好照顾她。”

    ?心里压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从善这时才注意到已经是晚上了,“现在几点了?我想去看看那孩子。”

    ?“这都凌晨三点了。”路嘉仪看了看手表,说道,“明早去吧。”

    ?“凌晨?嘉仪,难道你就一直守在我床边?”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善觉得心里有股暖流涌动。

    ?“你们回来后,我替你检查过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是被他们灌了安眠药之类的,所以你才昏迷不醒。我守着你,这样你醒来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我了。”路嘉仪甜甜笑着,语气轻快。

    ?“谢谢。”从善很是感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医生,又是你的同学兼朋友,难道还要和我见外?”路嘉仪嗔怪道。

    ?从善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已经醒了,都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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