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星期六晚上看了一个电影，回到家也九点多了。她拿过一张小纸片，想了一下，把明天要做的事都写在上面：
1、五点半起来后做早操。
2、上午八点和钱小明复习功课。
3、十点去菜场买菜（妈妈说买两棵圆白菜）。
4、下午两点去黄莉家一起写毛笔字。
5、四点读《少年报》。
6、晚上洗完袜子预习第二天的课。她写完这些后，把床头的小闹钟拧在五点半上，洗了脚就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王芳来到了钱小明家里。她听房里很静，推推门，门还都插着哪！“唉！”王芳叹了口气，想敲门吧，又怕人家不高兴，她只好回到自己家里，一个人先温课。
到了九点钟的时候，王芳又到了钱小明家。她听听，房子里还没有动静，推了推门，门还插着哪。王芳觉得天实在不早了，便轻轻地敲了敲钱小明的门。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回答，王芳便喊：“钱小明！钱小明，还没起来吗？”喊了几声之后，先听到小亮哭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王芳一看，钱小明正从床上往起拉他的弟弟。小亮不愿起，一边哭，一边用脚踢他的哥哥。
“快起来，打饭去！你看都九点多了！”钱小明用力拉着小亮。
“我不去！就不！怎么你不打饭去？”小亮挣扎着。
“不打饭，你就别吃！”
“不吃就不吃！”
“好，好，咱就都不吃了！”钱小明拉不动弟弟，就往旁边一坐。
王芳看看这哥儿俩，问：“你们还没吃饭呀？”钱小明不吭声。
小亮说话了：“他懒，不起床，还使唤我呢！”
“你不懒，拉都拉不起来！”钱小明瞪着他弟弟。“我跟你学的！”小亮蹲在杂乱的床上，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一点也不示弱。
“咱们的功课，什么时候复习呀？”王芳问钱小明。
“我还没吃饭哪！”钱小明似乎有一肚子委屈。王芳说：“你看你起得这么晚，食堂已经下班
了。”
“我妈那屋里有点心，我吃点心！”钱小明去敲他妈妈的门。
“我也吃！我也吃！”小亮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也参加了敲门。
“谁呀？啊？”屋里的妈妈斥问着。两个孩子全不回答，仍一个劲地敲。门忽地开了。啪！啪！小明和小亮的脸上都落下沉重的巴掌。妈妈穿着衬衣，拖着拖鞋，气呼呼地站在门口：“干什么，干什么？要造反呀！”两个儿子全哭了起来。
“真作孽！连睡觉都不让人睡一会儿！”妈妈一回身，咣当一声把门又关上了。三个孩子全闪在门外。砰！砰！王芳又敲门。门猛地又开了，巴掌举在头顶上。“严阿姨，是我！”王芳躲着那巴掌。“你！王芳？你来干什么？”严阿姨寒着脸。“我来找钱小明复习功课。”
“你找他复习功课，打我的门干什么？”
“他们俩都还没吃饭呢！”
“没吃饭？”妈妈指着两个儿子，“为什么不到食堂打饭吃？”
小的说：“他懒，不起床。”大的说：“你更懒，拉都拉不起来！”小的说：“我跟你学的，我跟你学的！”大的说：“你跟我学的，我跟谁学的？”
“你是跟妈妈学的！”小亮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穿着衬衣拖着拖鞋的妈妈。
妈妈不由分说，过去一把抓住小亮，一边把手举起来。
王芳拉住举起的手：“严阿姨，你别打，小亮说的是真话。”
“什么？”严阿姨直瞪着王芳。王芳说：“是的，严阿姨，你看你，睡懒觉，把他们都带懒了！”
严阿姨把眼一斜：“你人不大，管的事还不少呢！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王芳说，“钱小明是我们一个小组的，他不能抓紧时间学习，一个星期里，有四次作业不及格！”
“四次作业不及格？”严阿姨的手松开了。王芳说：“是的，他这二星期，语文、算术都有两次不及格。”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是怎么搞的？”严阿姨指着钱小明，“我还指望你考大学哪！”
王芳说：“在床上能躺出大学生来吗？”严阿姨咬着牙：“等你爸爸回家来的时候，告诉他，非揍死你！”说着举手又要打。
王芳拉住严阿姨：“不要打啦，帮助他找找学不好的原因吧！”
“有什么原因！”严阿姨气呼呼地，“他不傻不笨的，就是懒！”
王芳笑了：“这不就找到原因了吗？懒！”她看着一时下不来台的严阿姨，又说，“严阿姨，老师说，要请家庭配合学校，使同学学习好。你怎么帮助小明克服这个缺点呀？”
严阿姨不说话，转身回到屋里。
王芳向小亮说：“你还没上学，就先学着懒，将来上学也学不好。”
小亮说：“只要妈妈早起，我就不睡懒觉；只要哥哥不懒，我也不懒。”
王芳笑着向屋里问：“严阿姨，你听见了吗？”屋里没有回答。停了一会儿，严阿姨拿个点心盒子从屋里出来，向钱小明说：“快吃了点心，复习功课！”钱小明接过点心盒子，严阿姨回身又拿出一个小闹钟来，嘱咐钱小明：“从今天起，我带头儿，晚上一般电视就不看了，每天要早睡早起！”
小亮接过小闹钟：“我知道闹钟铃怎么上弦。早上起床，夏天定在五点半，冬天定在六点上！”他拧了拧钟弦，小闹钟丁零丁零响了起来。
在“文明礼貌”月里，学校里组织同学们到附近的街道上打扫卫生。
头天放学的时候，老师向同学们交代：每人要自带一个清扫的工具，笤帚呀，簸箕呀，全行。
一把笤帚
钱小明头天晚上就看准自家门后那只长把笤帚了——那是妈妈刚买不久的，有长长的柄，又细又密的杪子。
吃完早饭，钱小明没背书包，伸手从门后抓过那把长柄笤帚，推门就要向楼下走。小明妈妈严阿姨拉住了他：“你拿这扫把干什么去？”小明说：“学校里组织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还要自己带扫把呀？”严阿姨还抓住小明不放。
“上街道上去扫，全都是自己带的。”小明从妈妈手中挣脱出来。
“不能拿这新扫把。”严阿姨从小明手中夺下那长把笤帚。
“那我拿什么呀？”小明晃着两手。“你拿……”严阿姨四处巡视了一下，最后到厨房的墙角处拿过一个秃头笤帚，“拿这个！”
小明看那笤帚头只有个巴掌大，上面已经没有杪子了，他嘟哝着：“这还能用吗？光剩根把子了，像根棍子！”
“能用，能用！”严阿姨把秃头君帚塞在小明手里，“那么多学生扫地，扫多扫少的，谁能看见？新扫把，拿去也糟踏了！”
钱小明没办法，只好拿着秃头笤帚向楼下走。
“哎，你等等！”严阿姨在小明身后又喊了一声，接着冬冬地跑过来，小声在小明耳边说，“干活儿，要有点眼色，老师在的时候，再干；不要傻乎乎地一个劲地扫，出了力也没人看见！”
钱小明翻翻眼看看他妈，“嗯”了声走下楼。到了学校，同学们排着队由秦老师领着，向街口的一个菜场走。走在队伍里，钱小明直觉得脸红，他看着同学们手中都拿着很好的笤帚呀，簸箕呀，大扫帚呀，铁铲子呀，只有自己拿着个少头没毛的笤帚疙瘩。这些工具都是各自拿在手里的，又没地方藏。同学们见了那秃笤帚，和小明开玩笑：“这是什么新式武器呀？”
“自动吸尘器，别看光剩个把儿，不用扫，就能把灰尘吸干净！”
钱小明气得差点儿把那秃笤帚扔掉。走在一起的王芳，听了很替钱小明难过，她拿着一把笤帚一个铁簸箕，便请钱小明帮她拿簸箕，小明的那秃笤帚才藏在那簸箕下面。
到了菜场附近，老师做了分工，打扫就开始了。一排排学生，清扫着每个角落，钱小明听到路边的行人发出赞扬：
“开展五讲四美真好啊，这街角上垃圾快堆成山了，很长时间没人管。看，这些学生把它扫干净了。”
“从小就学雷锋，做好事，长大会养成文明的好习惯的。”
“哈哈，你瞧，那小学生手里的笤帚，光杆的！”
“啊，可能是家里没扫把……”钱小明知道行人说的是他，他恨不得一头钻到地里去。家里没扫把吗？有的，一只很好用的长把容帚呢！他埋怨起妈妈来：真自私，开展五讲四美活动，连一把笤帚都舍不得用上，扫一次街，能把你笤帚磨坏多少呀？哼，你这样做，让我在老师和同学中多丢人呀？谁说扫多扫少没人看见？这个劳动的场合检验一切，那不只是一把笤帚的事，也能看出人的精神美不美呀！
钱小明忽然紧张起来，他看见有两个外国人在不远的地方照相。
咔嗒！钱小明听见照相机的快门响。他害怕那照相的人走近他，要是把那秃头笤帚照下来，那才叫出洋相呢！什么五讲四美呀，全是个形式，甚至连形式也不讲了，瞧这小学生拿的什么？他不是在扫地，是用个秃刷子在地上划！哎呀，这要在外国报纸上一登，可丢咱中国的人呀！钱小明在路边上坐下来，他把笤帚疙瘩坐在屁股底下。
“钱小明，快扫呀！”秦老师走了过来。小明不站起来。
“钱小明，你是怎么了？”秦老师见小明脸上暗淡，关切地问，“是不是病了？”钱小明低着头，不吭声。
“你这样偷懒可不好呀！”秦老师见小明不是生病，正要批评他，这时王芳走了过来。
王芳把一把新笤帚放到钱小明手中：“给，快扫地去吧！”
钱小明看着王芳。
王芳说：“我刚才买的，才两毛五分钱。”钱小明说：“我回家还给你钱。”王芳摇着手说：“不用，不用，用一次，坏不了多少，我拿回家还能用的。我们家正要买一把笤帚。”是呀，才两毛五分钱一把，一次磨损十分之一，才两分半钱，为了五讲四美，连这一点都不能拿出来吗？钱小明一下子想起妈妈从自己手中夺下的那把笤帚，想起她说的那些话，小明朦胧地意识到：心灵不美，环境也难美呀！他再看看面前站着的王芳，她已经拿来一把笤帚和一个簸箕了；她看到我难堪，没有讽刺我，没有批评我，而是去买了把笤帚借给我，这是一种什么心灵呀！
“走，咱们到那个拐角去扫。”王芳指着一个又脏又不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钱小明想起了妈妈的交代：“干活儿，要有点眼色，老师在的时候再干。”哼，又是一个心灵不美！钱小明把妈妈的话扔在脑后，他向秦老师鞠了一躬，跟王芳一起到那个既脏、又不被人看到的地方扫地去了。
星期天，钱小明、王芳和菲菲一起去公园放风筝。菲菲放的是燕子，王芳放的是蝴蝶，钱小明放的是老鹰。钱小明的风筝最威武，是他舅舅给他做的。
两只风筝
“我的老鹰能吃你的燕子！”钱小明把手中的线抖了抖，他的老鹰靠近菲菲的燕子，跃跃欲试。
菲菲说：“你干什么呀，别搅了线！”
“吃你，吃你！”钱小明靠近菲菲，手一抖一抖，那空中的老鹰翅膀摆动着，真的要扑向燕子了。
菲菲慌了，用力拉手中的线。一阵风卷过来，她的燕子从老鹰翅膀下钻过去，又翻了一个身，两根线搅在一起了。钱小明忙用力拉线，老鹰头一栽，两根线拧成了麻花，鹰和燕子在空中滴溜溜乱转。
“慢点儿，慢点儿。”在一边放蝴蝶的王芳喊着，“你俩一块儿收线，一齐收下来。”
“你慢点儿，慢点儿！”菲菲跺着脚。钱小明心里急，手里的动作快，只听嘣的一声，线在空中断了。
菲菲抓着线不敢动。那断线的老鹰又翻转了一阵，自己挣脱了，向远方飞去。
钱小明跟踪跑去，王芳也收了手中的线跟着跑去，菲菲垂头丧气地收手中的线。
钱小明和王芳跑着，见那老鹰向一棵树下落去，那大树伸出的树枝把老鹰留在了树上。
“坏了！”钱小明怅怅地说：“穿了个大窟窿。”王芳也挺心疼的，她看着一只制作得那么漂亮的大老鹰被挂在树枝上，已是体无完肤了。钱小明空着手回到了家。“你的风筝呢？”钱小明的妈妈严阿姨问他。“风筝断了线，挂在树上了。”钱小明怯怯地说。
啪！一巴掌落在了钱小明的脑勺上。“怎么断了线！”严阿姨声色俱厉。那大老鹰是她弟弟扎的，她原想，今年让大儿子小明玩，明年再让二儿子小亮玩的。
钱小明想减轻点责任：“是菲菲的风筝跟我搅线了。”
“怎么搅的？”
“两个人放着放着就搅在一起了。”
“你怎么不让她赔？”小明不吭声。
“你怎么不让她赔？”严阿姨厉声追问。小明还是不吭声。“她的风筝坏了吗？”
“没有。”
“为什么她的风筝没坏，你的坏了？”钱小明说什么呢？是自己牵着老鹰要去吃人家的燕子。
“准是看你的风筝好，她眼红了，故意使坏！”严阿姨分析着原因。钱小明不吭声。
“你上她家去，叫她赔！”严阿姨义正辞严，“这么坏心眼儿，长大了也干不了好事。”她指令钱小明，“去！”
钱小明不动。
“你就是窝囊，有理也不知道讲！”严阿姨对儿子的无能很恼火。
“不是她使坏。”钱小明嘟哝着。“怎么你的风筝坏了，她的没坏，肯定是她使坏！”严阿姨气得咬牙，“找她家大人去！”她拉住钱，小明就向外走。菲菲的家就住在对面。
钱小明拖着身子不愿意去，他妈在他屁股上用膝盖一顶，钱小明被顶了出来。
菲菲正在家里修理她的燕子翅膀。嘭！门被推开了。
菲菲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进来的是钱小明和他妈。
“你家大人呢？”严阿姨横眉瞪眼。
菲菲的妈妈在厨房里洗菜，听见问话，忙走出来：“啊，有事吗？”
“小明，你说！”严阿姨命令儿子。
钱小明不说，他觉得挺难为情，低着头想从妈妈腋下钻出来。
“你说呀！”严阿姨抓住钱小明，不准他走掉。
“怎么回事呀？”菲菲妈妈问。
“你家菲菲，跟小明一块放风筝，故意把线搅了，小明的风筝断了线，给挂在树上了！”严阿姨控制着自己，极力装得不生气。
“菲菲，你怎么搅小明的线哪？”菲菲妈妈见人家找上了门，以为准是自己孩子有错，就批评菲菲。
菲菲是个胆小的孩子，见严阿姨气势汹汹，早吓得不知怎么说了。
严阿姨直瞪着菲菲：“是你有意搅小明的线吧？”
“是……”菲菲想说“是钱小明先过来拿老鹰吃燕子的”，可是刚说出个“是”字就急哭了，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严阿姨掌握了准确的口供，便教训起菲菲来：“你小小的年纪，怎么不知道心灵美呢？是不是嫉妒小明那大老鹰扎得好看呀？”
菲菲跺着脚：“不，不是……”
“刚刚说了是，怎么又转口说不是呢？”严阿姨用的是长辈的口吻，“小孩子，要诚实……”她想让儿子再出来证明一下，“小明……”咦，怎么没注意，小明跑掉了！
菲菲受了委屈，只是哭。
严阿姨就向菲菲妈妈陈说那大老鹰风筝扎得怎么怎么好，她弟弟用了多少料，花了多少工夫，又说到可以玩好多年，还准备让二儿子小亮玩的。
“你看，真对不起。”菲菲妈妈直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把这么好的风筝给弄坏了……”
“我也不是来要你们赔的。”严阿姨说，“对小孩子，要多教育……”
一句话提醒了菲菲的妈妈：要赔偿的呀！哪儿去寻大老鹰呢？她一眼看见桌子上菲菲的那只燕子，便拿过来说：“真对不起，小明那老鹰坏了，先拿这燕子玩玩吧！”
“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风筝呢？”严阿姨虽这么说，早已想伸手了。
“拿着吧。”菲菲妈妈把燕子放在严阿姨手上，“这，你也吃亏了。”
严阿姨拿着燕子走了，心底确实这么想：吃亏了！
见燕子被拿走，菲菲大声痛哭，她向妈妈诉说：
大老鹰是钱小明自己弄坏的，根本不怨她。妈妈以为女儿给自己辩解，反而数落她说：“有了错，要承认，从小要学个好心眼儿。”
菲菲病了，三天没去上学。
菲菲妈妈发了愁，因为她是继母，怕周围的人说她不体贴孩子。
王芳很奇怪，菲菲为什么三天没上学呢？她问钱小明，钱小明把头一低，说：“不知道。”
王芳来到菲菲家里，见菲菲躺在床上，妈妈在一边劝她：“算了，一只风筝，算了……”
菲菲哭着，不说话，也不看妈妈。
“啊，王芳呀，你来得正好，跟菲菲说说。”菲菲妈妈让王芳坐到床边。
菲菲见王芳来，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哭一边说：“他们家欺负人，妈妈冤枉人……”
菲菲妈妈听了这话很难过，眼里含着泪，到隔壁房间里去了。
王芳坐在床边，听菲菲说完，她对严阿姨和钱小明的行为很反感，尤其觉得钱小明不对，明明责任在自己，怎么还领着妈妈找到人家的门上来呢？她听隔壁有哭泣声，又非常同情菲菲妈妈。
“我找钱小明去！”王芳说，“要让他当面承认错误，这事情，我在跟前，是我亲眼看到的。”
菲菲的心轻快一些了，只有让钱小明站出来把事实说清楚，才能证明她不是嫉妒那老鹰，不是她心灵不美，才能使妈妈知道菲菲的心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