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虐心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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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年底了，雪下的特别大。
云飞和安雅的恋情更加如胶似漆。两人很早就认识，彼此都很了解，所以感情升温的自然也比其他情侣快，也稳固得多。
这天，当他们回到家时，就看见云颖懿和宁心诺两人正窝在沙发上嬉闹的甚欢。安雅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只“小母猫”在领着她的孩子玩耍，那画面很是温馨可爱。她的鼻子蓦然间变得酸酸的，刚想侧过头，就听见诺诺犹如天籁般的声音。
“舅舅、舅妈！”诺诺开心的笑着和他们招呼，他是个温暖可人的孩子，任谁见了都会住进那人的心灵深处。
云飞和安雅分别答应了一声。云飞走过去，抱起诺诺在客厅里转了两圈，诺诺咯咯的笑着。可那小家伙笑够了却转头望着安雅说：“舅妈，你眼睛红了，是舅舅欺负你了吗？”
安雅扯开唇角笑着，揉了揉诺诺聪明的小脑袋，说：“哪有？舅舅对舅妈好还来不及呢。舅妈是有点感冒了。”
“哦！那就好，不然我帮你欺负回去。”诺诺像个小大人似的。
“诺诺真是可爱，舅妈以后就靠你撑腰喽！”安雅笑着说。
她侧目与云飞相视而望，都看见对方眼里的意味深长，瞬时间他们的记忆又忍不住奔回到多年以前的那个场景。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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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多年以前的一个冬至时节吧，安雅又看见了北方的雪。那雪花真美，一片一片的从天空飘下来，像翩跹起舞的蝴蝶，像轻然飘飞的羽毛，那洁白的颜色笼罩的世界让人觉得那么宁静而祥和。
安雅是个南方女孩，到北方读大学后却爱极了这边四季分明的季节，尤其爱这冬雪。冬雪让周遭的一切变得那么美好而纯洁，让她这种大线条性格的女孩内心深处也柔软起来。
安雅坐在窗前怎么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句古诗词来应眼前的景，心就想要是颖懿在身边就好了。那么温婉多情的云颖懿，美得像诗一样的女子，她常常怀疑她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要不她就应该是她母亲的女儿，那个典型的江南女子生出的女儿，是不是当年妈妈们生产时把她们俩给抱错了……她的脑袋正天马行空的神游着时，就看见云颖懿跌跌撞撞满脸泪痕的从外面跑回了宿舍，在她还诧异的反应不过来时，她已爬上床拉起被子蒙头就睡。
安雅试图几次和她说好，她都对她不理不睬的。
安雅很担心她。她给她准备好的晚饭她也颗粒未动。
夜里，她听见颖懿从被子里发出了轻微的隐忍又断断续续的抽噎之声。
她几次想起来安慰她，可想想又放下了，后来她也因为困倦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一起床就看见颖懿已不再以泪洗面，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吃早餐。
她刚想过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唐希莹洗簌完从外面回来，看见颖懿就说道：“亲爱的，你最近挺能吃的，好像有点胖了呢。”并开始上下打量她。
安雅连忙推开唐希莹，“我们颖懿多吃点行，本来就津津的，现在长点肉看着还挺好看的。倒是你呀!应该少吃点才好，这么胖也不知道减减肥。”
“嘿嘿……”唐希莹乐呵呵的，“我妈说我不用减肥，我们当医生的每天不知道要站多少个小时的手术台，等以后我毕业工作了想胖都难。”
“糖糖，”颖懿拉过唐希莹的手，“你可真乐观，我会记住你的。”
“干嘛呀！你这丫头，跟生死离别似的。我去上选修课了，我都翘了好几回了，再也不能和你们这些情情爱爱、幽幽怨怨的小女子为伍了。”唐希莹一边说一边帅气的挥挥手出去了。
安雅见四下无人，就对颖懿说：“你到底怎么了？你想急死我呀！”
“没什么，”颖懿淡淡的，“我和宁晨分手了。”
“说什么呢？你疯了吗？”安雅瞪着大眼睛瞅着她。
“是真的。”颖懿低着头，舀了一汤匙粥，终究是没有吃下，又放回到碗里。
“那你都有孩子了，过两天他哄哄你，你就跟他和好吧！”安雅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头。
“他不知道孩子的事，我没有和他说。”颖懿的眼里忍着泪花。
“你个傻丫头。那你以后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安雅急得跳脚，“不行，我得去告诉他。”
“别去！”颖懿拦住她，“你不用去了，他要和别人结婚了。”
“什么？”安雅震惊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对颖懿那么温柔多情的宁晨竟移情别恋了。
“就是我常和你说的那个叶瑾瑶，他妈妈特别喜欢的那个养女，她怀孕了。”她黯然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巧，这是阴谋吧？”安雅满脸疑惑。
“不是。他母亲得了癌症，他说这是她生前最后的愿望。”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一宿，过几天我去办休学或是退学都行。”
“你要去哪？”
“安雅，我想去你的家乡，你帮我联系一下阿姨，请她帮我租住一间房子吧！”她祈求的望着她。
“你想偷偷生下孩子吗？你别傻了，这种事我不同意。”安雅忿忿然，继而说道：“我们去医院，我陪着你，去别的医院化个名，不会有人知道的。”
“现在我……还没想好，先不能做，况且我有点害怕。”她低垂着头，弱弱的说道。
“傻丫头，等你想好就更晚了，再说有我陪着你别怕。”安雅心急火燎。
“安雅，”颖懿握住她的手，“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我们上大学才认识，但我们无话不谈，情同姐妹。”
安雅看着她禁不住潸然泪下。
“我过几天想回家看看爸爸妈妈，现在天冷，我穿的又多，月份又小，如果爸妈不注意应该不会发现的。”她心里也苦，没想到从小就追求完美的自己竟落到这般田地。如果让父母知道了，将情何以堪？
颖懿深叹一声，又道：“唉!也许我才只有十八岁，老天爷不想让我太早偷食禁果，他是在惩罚我吧！”
一时间两人都默然无语。
那以后，颖懿终于瞒着父母办理了休学手续。
她和父母谎称是学校实习阶段，要求学生尽量去缺医少药的偏远地区援医。因为她从不撒谎，又有安雅和令狐嘉瑞帮忙做证实，所以她的父母相信了。
再以后，她由安雅和令狐嘉瑞共同陪伴来到了安雅的家乡。
安雅的家住在一个很富饶很美丽的江南小城，又是旅游胜地。
颖懿决定在居住地附近的一条小街上租个小铺子，卖点儿有特色的小东西养活自己。
安雅心疼的抓着她的手不想松开，“现在还好办，再过二个月就要过春节了可咋办？哪有过年也不回家的道理。”
“没事，也许过两天我想开了，还兴许不要这孩子了呢。”颖懿淡淡的说道。
“你能吗？如果真能那样你就不必大费周折跑来这里了。”安雅怨怨的说。
“别担心了，你们快回去吧！这几天还好赶上元旦休假，不然害得你们耽误上课，我就更过意不去了。”颖懿拍拍安雅的手。
安雅心疼的抱着颖懿不住的流泪，她的泪比她的还多，倒是颖懿反过来不断的安慰她。
嘉瑞一声不出，站在那里用拳头愤懑的砸着墙。颖懿默默的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咧嘴笑一下说：“别砸了，砸坏了墙要赔的。”
嘉瑞泪汪汪的看着她，然后一把把她拥进怀里泣不成声。这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女孩，这个美丽善良又骄傲的女孩，如今落到这般天地。他恨自己不能保护她，也更加憎恨宁晨，他为什么丢弃这么宝贵的人，如果他不爱她就不该占有她，再把她弄得遍体鳞伤后抛弃她。
“嘉瑞，你答应我，一定不要告诉我父母，更不要去找他，不然在这世上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颖懿低声说。
嘉瑞默默的点点头。他了解她有多么的倔强，虽然外表温柔静婉，可骨子里更刚强烈性，逼紧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等安雅和嘉瑞走后，颖懿就在安雅妈妈的帮助下在一条小街上租了个小铺位，卖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旅游纪念品，都是些不太贵重的小玩意儿也好出手。
有了安妈妈的照顾，安雅和嘉瑞也放心多了。
两个月的时间，对于颖懿、安雅和嘉瑞三个人来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一天天的滑过了时钟的每一分每一秒。
终于要到春节了。
颖懿就打电话告诉妈妈，过年的时候她和嘉瑞等几个同学要去安雅家过年及旅游，趁现在寒假还有点闲空大家聚一聚，要不等到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天南海北的，工作后就更没有时间和机会在一起玩了。颖懿的妈妈虽然想念女儿，但也知道安雅的家乡是很多游客向往的地方，也没太加以阻拦，只是问她实习的地方苦不苦，什么时候能回家，嘱咐她好好吃饭，多往家里打电话。
日子就那样一天一天的数着过，颖懿也一次又一次的向父母撒谎着各种不能回家的理由，安雅和嘉瑞也绞尽脑汁一个又一个的帮助她圆着谎。
终于终于快到五月末了。安雅知道颖懿快生了，她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转。
怎么办？安雅是学医的，她知道现在全国各地的医疗设施都很完善。虽说生孩子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也是人生大事，没有父母和亲人陪伴在身边怎么行。
她想去找宁晨，可她听说他在春节前就和叶瑾瑶，到民政局办了个直接扯证就算完成了的婚礼。可不管再怎么简单，人家都合理合法的成了别人的丈夫。怎么办？去告诉颖懿的父母吗？不行，那她和颖懿这辈子的缘分就完了，那倔丫头一定会说到做到的。那可怎么办呢？对了，她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看到了云飞的脸，对呀！她不是没有说过不让告诉云飞的嘛。
现在所有的事情也只能告诉云飞了。
当她和云飞一边走一边叙述详情的时候，就已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颖懿的小商铺前。
云飞看见他的小妹，穿着一条极肥大的棉布裙子，也掩盖不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她正撑着腰给一对游客找零钱，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心里一下子滴出了血。
他直愣愣的站着，用满是湿润的眼睛看着她的妹妹。她是从小由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孩子，如今竟独自承担着这么大的负重。
他真的很痛，痛得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他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履沉重的走向他的妹妹。
当颖懿也转过身看见自己哥哥的时候，随着瞬间的惊异转而变得百感交集。这几个月了，她是多么想念她的父母和哥哥，她的眼泪无语凝噎而下。
云飞默默的走过去把妹妹拥入怀里，哽咽着说：“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父母，怎么也不告诉哥哥呀？”
“哥，对不起！”颖懿满脸是泪，在云飞怀里抽噎着，“哥哥，我真的不好，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没脸和你们说。”
“傻妹妹，你咋这么傻？我是你的亲哥哥呀！哥哥会帮你担着的。”云飞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头。
“哥……”颖懿泣不成声，在亲人怀抱里宣泄着说不清的委屈。
兄妹二人哭了半晌儿，都累了，在安雅的一再劝说下才回到颖懿居住的地方休息。
三人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留下安雅和云飞在屋里闲话，颖懿去了卫生间。等她回来时便在房门外听见云飞低低的声音对安雅说：“不行，我得去找宁晨，我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说完也不顾安雅的阻拦站起身就往外走，差点和颖懿撞了个满怀。
“哥，你要去哪？”颖懿急切的问。
“回单位，执行紧急任务。”云飞剑眉深锁。
“哥，你是想找他去吗？”颖懿紧抓着他的胳膊。
“不是，你别管了。我留了些钱给你，月份这么大了，不要再出去卖货了，好好的在这里养着，哥哥很快会回来看你的。”说着他掰开颖懿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颖懿呆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向外奔了出去。
“哥哥……”安雅看见颖懿一边喊着一边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出，她也呆呆的晃了神，紧接着心里莫名的慌了一下，停顿片刻后也心急火燎的跟了出去。
她远远的看见云飞大步疾行，颖懿一路急急的追赶。安雅见颖懿一只手护着腹部，一边声音弱弱的呼喊着“哥哥……等一等……哥……”，云飞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她心里一阵焦急，急忙加紧了脚下的速度，就在她还有几米即将与颖懿并行的时候，她亲眼目睹在街道交通岗的十字路口，颖懿正急着追赶已经过到马路对面的云飞，根本没有注意到已变成红色的信号灯，她被一辆急驶而来的轿车撞到了。
那轿车发出了急遽的尖锐刺耳的响叫声后，它的运行戛然而止。
云飞听见刹车声一回头就一两个箭步飞奔跑了回来，那轿车司机也慌忙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
安雅看见颖懿当时就躺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云飞一把从地上抱起颖懿对那司机嘶吼道：“快去医院，救我妹妹，快去医院！”那司机听闻二话没说，一转身打开车门把他们塞进了车里。
到医院的时候，安雅看见颖懿的双腿已被鲜血染得红红的，那条淡雅的浅绿色裙子上到处血迹斑斑，她苍白的脸上眼睛紧紧的闭着，一双手臂无力的垂着，整个人没有一丝意识。
当医生问云飞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云飞那几乎绝望而颤抖的声音震碎了安雅的心。她觉得是她杀了她和她的孩子，要是她不告诉云飞，她就会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那么她还在她的身边，还有她的孩子。
守在手术室外面的一向沉着冷静的云飞崩溃了，他懊丧的想揪光自己的头发。安雅流尽眼泪的眼睛空洞而红肿。
随着时间缓慢的向前推移，所幸的是颖懿保住了生命迹象，医生也保住了她的孩子，所不幸的是颖懿由于失血过多一直处在昏迷不醒当中。饶是这样安雅也喜极而泣，差点给医生跪下了，因为她坚信有命在，一切都在，他们的颖懿又回来了。
第二天的时候，颖懿依然没有清醒，她的父母都来了，紧接着过了不久，云飞领着嘴角沾满血迹的宁晨也来了。
安雅看见宁晨跪在颖懿床前，抓着她的手哭的肝肠寸断，嘴里止不住的忏悔之声。
云家的父母和云飞都是满脸的怒气瞪了宁晨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许久，云飞和颖懿父母都回来了。云飞怀里抱着一团粉粉的肉，那孩子也不哭闹，就那样安静而乖乖的睡着。
云飞狠狠的踢了跪在床前的宁晨一脚，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云飞阴冷的对他说：“我们商量过了，你把孩子带走吧！从此以后这孩子就是你一个人的，跟我们家颖懿没有任何关系，等她醒了，我会告诉她孩子夭折了。”
宁晨抱过孩子，见那孩子生下来就是那般白白嫩嫩的，漂亮极了。那小小的眉眼极像他的妈妈，那小小的红嫩嫩的唇微微的翘着，不管周遭发生多少纷乱和困扰，他依然那么安静的睡着。他的心头一热，眼里立刻盈满了泪水，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宝贝，是他们共同的血脉，是他们生命的奇迹，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啊！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云飞和颖懿的父母说：“我不能把他带走，这是我们两人的孩子，我要带着他和颖懿一起生活，我们要共同抚养他长大。我这就马上回去离婚。”
“离婚？你不怕你妈那老妖婆会死吗？叶瑾瑶不是也怀孕了吗？”云飞愤然道。
“她早就流产了。”
“是吗？你这会儿看我妹妹好了，早干嘛去了？多好呀，她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我听说你们宁家是六脉单传呢，这下好了，可有传宗接代的了。想和我妹妹重修旧好，你当她是什么？被你呼来喝去的小狗吗？”云飞越说越气，他狠狠的点指着他，“我告诉你宁晨，在你眼里她可能是一个可爱的小玩具，你喜欢了就拿去玩玩，你不喜欢了就随意丢弃在一边，但在我们家人的眼里她是这世界上最珍贵无比的宝贝。她还小，她的人生还长着呢。宁晨……”云飞举起撰得紧紧的拳头，“你最好在我还没有分分钟想抽死你之前，你赶快滚，远远的滚出我妹妹的人生。”
云母林慧丽也忿然作色的说道：“宁晨，我看你好好个人，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我告诫你多少回了？颖懿她还小，可你竟作出了这般损阴丧德的事来。”
“宁晨，”云父云承泽强压着怫然不悦之色道：“你带着孩子赶紧走吧！回去告诉你父亲，从此后我们两家恩断义绝，此生老死不相往来。”
宁晨满心伤痛，满眼是泪。他想和他们解释，说自己从来没有欺骗过颖懿，他的心里一直都深深爱着她，他这一生也只会爱着她一个人。可是眼下的他们谁会相信他呢？他们恨他还怕来不及呢？
他再也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憎恨自己，他确实伤害颖懿太深了。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他抱着孩子默默然屈膝跪在云承泽夫妇面前。好一会，他站起身走到颖懿床前，眼里充满了无限的疼惜之情，然后倾身在颖懿的前额无比怜爱的吻了吻后，才依依不舍的转过身，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一块盼望已久，而今好不容易得到的奇珍异宝似的寂然的离开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颖懿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围在她床前的父母和哥哥，她哭了。
她的心里充满了对父母的想念和愧疚之情。云承泽夫妻心疼的抱着女儿泪水纵横了面颊。
这样的久别重逢，带着的心酸和痛楚大大多过了喜悦。
颖懿哭了好久，才忽然想起抚摸自己的肚子，她看着自己已经扁平的肚子惶恐不安的问：“妈，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爸、哥，我的孩子呢？”
林慧丽望了女儿一眼，不忍心面对她，刚侧过头就已泣不成声。
云承泽深深的叹息着。
就连遇事一向淡定从容的云飞，此刻的心也紧揪成一团，他可怜的妹妹呀！他强稳住内心的波澜，走过去握着颖懿的手说：“是这样的，当你出车祸以后，医生对我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我就……选择了你，所以孩子……就没有了。”
“哥！”她凄惨无比的，却又不置可否的问：“哥，我的孩子……真的……没有了？”
云飞的心也无比的酸楚，他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头，柔声说：“小妹，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会有孩子的。”
“哥！”她的声音变得愈加的凄厉，嘶哑着说：“你为什么要保我？你应该保孩子的。你知道吗？当他在我身体里与我同在时，我曾经多么欢喜，当他用他的小脚丫踢我肚子的时候，我曾经多么期望他来到我身边。他给了我多少希望，在那些寂寞难捱的日子里排解了我多少忧愁，他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哥……”她几乎是痛恨的看了他一眼后，就可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捶打云飞的身体，并一边抽噎着说：“哥，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了救自己的妹妹而自私的杀了他？他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呀！为什么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云飞无言的一动不动的任凭她发泄着心里的痛楚。
“颖懿，”林慧丽实在看下不去了，她抓住她的手说：“你不要责怪你哥哥，他也是为了救你才出此下策的。你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未见面的孩子就活不下去了，那我们呢？你想过爸妈和哥哥吗？如果没有你，我们怎么活？我们恐怕连一分钟都无法呼吸了。”她说着把女儿搂进怀里。
“是呀！女儿，”云承泽也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头，“你还很年轻，早晚会有孩子的。”她听了父亲的话从母亲怀里抬起了头，用陌生的眼神望着她的父亲。
“是吗？你们都不理解我。”她突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声音，“可是我不想要别的孩子，我只想要他。他已经快出生了，没有他我不能活。真的！我只想要我的孩子。为什么你们都站在这里？干嘛不去求求医生。”她充满祈求的望着大家，可怜兮兮的说：“去求啊！求他们救救我的孩子。”
见大家都无动于衷，她突然光着脚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抓住云飞的胳膊，“哥，他在哪？你带我去，我要去看看他，我要抱抱他……我去，我去求医生救救他。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去跪下求他们，他们一定会把他救活的。”
“颖懿，你别这样了。”安雅也拉着她的手，“地上凉，快点上床休息，不然会生病的。”
“安雅，”她倏地放开云飞，转向安雅，像是抓住了救命草似的抓住安雅的胳膊说：“安雅，你也是学医的，你在学校里学习最好了。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救救他。你知道我有多爱他的，别人不知道，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啊！”
安雅手足无措的面对着颖懿的祈求，她想告诉她不要太悲伤，因为孩子还活着，只是被宁晨抱走了而已。可当她抬头望向站在颖懿身后的云飞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她只能无能为力的说道：“会有孩子的，以后会有孩子的。”
颖懿听见安雅的话彻底的绝望了。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在即将摔到的时候被云飞拦腰抱起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颖懿一开始只是发出了嘤嘤的哭声，渐渐的哭得撕心裂肺，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而后，安雅一直默默的陪伴着颖懿。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陪着她哀哀欲绝的流着眼泪。
后来的几天里，安雅看见颖懿已不再哭泣，也不再说话。她只是呆呆的坐在病床上发愣。
有几回，安雅见那肇事的司机满脸愧疚的站在病房门口，他久久的踌躇徘徊，望着病床上的颖懿满脸写着莫名难懂的情绪，最终他也没有进来，他只是常常的守在病房门口，有时静静的坐着，听着颖懿伤心的哭声，陪着她唉声叹息，陪着她发呆发愣。
后来的后来，颖懿随着父母回了家，安雅也回学校上了学。大概又过了二三个月的时间，或是三四个月了吧！安雅接到了颖懿的电话说她准备出国留学了。而后她真的走了，临走前甚至都没有当面与她辞行。再后来，他们班的天才令狐嘉瑞考上了美国的著名学府也走了。在那段花一样的年华里，她人生中最好的两个朋友，就那样悄悄的在她的生命里退了场。
事隔多年，安雅每每想起江南的医院里，那部真切的悲剧都会在她脑海里一幕一幕的循环上演，依然会真真切切的虐伤她的心。
如今，她看着颖懿，她还是那么的温柔和静婉。她正开心的与诺诺玩耍嬉闹。她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诺诺正是曾令她想念得肝肠寸断的亲生儿子时她会怎样？
安雅的心涌起一丝丝的无奈。人生就那样兜兜转转，从起点到终点，什么时候才能画出一个完满的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