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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卓琰最近似乎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阮湘南最直观感受,他经常一吃完晚饭就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几个小时,开始还在看一些报表和附注,看到后来就变成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她站在书房外面,端着果盘,探过身往里面看了看,他又保持着一个状态不动了。
阮湘南在门上敲了敲,就见他抬起头看过来。
卓琰道:“进来就进来了,怎么还敲门?”
阮湘南把果盘放在书桌的角落,倚在他的椅子扶手上:“那下回不敲门了。”她伸手帮他揉着太阳穴:“你好像很苦恼呢。”
卓琰笑了笑:“是啊,我在想,怎么趁着这几天谢允绍不在状态的时候,把底下那个子公司转手给谢家。”
“就是前几天你说过的贩卖配方、报表做假账的那家?”
“是啊。”卓琰握住她的手腕,“你的悟性这么好,怎么当初严叔叔就没有送你去读商科?”
“是我自己不要去的,他问过我,我说我想学医。”阮湘南在切好的水果上插-上牙签,“先吃水果。”
卓琰看了看果盘,又看了看她,忽道:“难道不应该你喂我吃?”
“……怎么喂?”
“用嘴。”
阮湘南忍不住笑着指责:“你好肉麻。”
“肉麻又怎么了?”卓琰叹气,“我都还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你真的不肯?确定?那我来喂你算了。”
阮湘南忙不迭想推开他,但是早被固定住了腰侧,根本挣脱不了。折腾了一番,这种表演果然是看客的乐趣,真正实行的人实在是手忙脚乱地蹂-躏一块水果,这情形一点都不美好。卓琰微微气喘地放开她,抬手解开了衬衫上面的两颗衣扣,声音暗哑:“今晚……可以吗?”
阮湘南有些心跳,他那种情动的样子总是特别性感俊美:“我忽然有了一种让君王不早朝的祸国殃民的成就感。”
“你本来就是祸害,”卓琰喃喃抱怨,“我是为民除害。”
卓琰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阮湘南站在书架边上拿书看,她跟卓琰的书都是分别摆在两排不同的书架上,她自己的那些早就看了很多遍,没什么兴趣再看,便去翻阅他的那些,潦草地翻过几本,之后翻出来的那本却是一本时尚杂志。
阮湘南有点惊讶地翻开,很快便找到自己当年做平面模特的那两页。
她不由转过头去看卓琰,只见他还是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敲键盘做个标注。她把杂志放回原位,想了想,又去看他的cd收藏,里面大多是巴赫的古典乐,第二格角落里那张的设计却跟之前的那些cd封脊十分格格不入。
她抽出那张盘来,却是一张dvd,是当年一部商业大片,里面有很多枪战飙车甚至爆破的特效镜头,算是国产商业片里十分叫座的了。
dvd的正页上,还有几位主演的签名。
阮湘南像是发现了重大秘密一样忍不住手心出汗。这部电影的拍摄时期是在她离家出走的那个暑假,她去时尚杂志社做兼职的平面模特,却碰巧碰见了这部商业片的总导演——黎导原先是拍小众文艺片的,还是民国戏,出了名的叫好不叫座,这回却因为一部以前他最不屑的商业片拉到了大赞助而不得不转型。
她在里面演了一个只有三两个镜头的龙套,跟着剧组在西北荒漠转悠,回学校的时候差点超过了报道期限。
“你在看什么?”卓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上那张影碟上,忽然一把抢了回去,“别动它。”
阮湘南默默地看着他。
卓琰越觉得尴尬,说话语调也变得不自然:“当时公司也有投资这部片子,所以送给我一张签名dvd。其实我根本不爱看这种商业片。”
阮湘南问道:“那你看过了吗?”
“……快进看了一部分。”卓琰的脸上有点恼怒之色,“我这么忙哪有空看这种特效勉强及格但处处都有剧情漏洞的东西。”
阮湘南还是道:“你那时候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在最后一天报道期才回校吗?其实我是去拍这部片子了,不过只是个龙套。”
卓琰指责道:“所以你就为了赚这部商业片的片酬冒着差点被学校开除的风险?”
阮湘南没理会他的责问,又继续道:“我跟剧组去了西北内陆地区,很多无人区根本没有通信讯号,风沙大,水资源匮乏,日照时间又长,夜里还有狼。”
“那个男主演是你喜欢的类型?”卓琰看着dvd封面上那几个主要演员的名字,胃里一阵反酸,好像她这么坚持除了这个原因就也不会有别的了。但那毕竟是过去这么久的事,他可以宽宏大量不计较。
阮湘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否定了:“不是,我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卓琰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把那张dvd放回原位:“就算你说得是真的。”
“呃,你不相信?”
卓琰低头看着她:“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度早就扣到零了。”
阮湘南笑道:“嗯……居然有这么糟糕?那我真的要检讨自己,你说现在还来得及吗?”
卓琰捏捏她的脸颊:“那就看你今后的表现了。”
安雅从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眼皮乱跳,敷了热水也没用,简直让她心烦意乱。按照道理说,现在的卓琰还在订婚之后的和谐期,就连被卓董罚掉半个月薪水都一点没放心上,更不会来为难她。
她应该高枕无忧、身心舒畅才对。
等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她那种眼皮狂跳心里不安的预感成真。
刚预定来的门牌被嵌在门上十分刺眼:总裁助理,方寒云。她居然进驻了本楼层最后一个大办公室。
卓琰还打内线给她:“到我办公室来,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安雅进了办公室,坐下来听他的安排。
卓琰简单地说:“以后你给方寒云当秘书,她刚来这边,有些比较麻烦的问题和人际上的关系就多点拨她一下。”他自然相信方寒云本人的能力,只是初来乍到,要摸清整个公司上下的套路还需要很多时间精力,有人点拨就会节省不少时间。
所以现在事态的发展成为了:方寒云吃里扒外背叛了谢氏,在谢少满脸憔悴等在医院icu外的情况下;她的旧上司卓琰不要她了,把她扔给了方寒云;方寒云是她的新上司;方寒云看不起她的能力以后肯定会刁难她……
安雅脱口而出:“卓总,我有哪点做得不好我可以改啊,你不能不要我!”
卓琰顿了一下,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安雅严肃地看着他:“卓总,难道你就没怀疑过方小姐突然跳槽过来,是谢氏安排在我们这里的商业间谍吗?”
“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卓琰十指交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她来了,姑且就先相信她。”
安雅忍不住开始在心里打小算盘,这样的势头下去,只要方寒云没有二心,很明显要取代她原来的位置是分分钟的事,论能力她也的确不如对方,只能在勤奋程度和别的小细节扯她后腿。
卓琰道:“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你可以出去做事了。”
安雅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立刻就有秘书围上来:“你的脸色很不好啊,难道卓总批了你一顿?”
“……没有。”
“那是扣奖金还是扣工资。”
“……也没有。”
“那是为什么?”
“我被易主了,”安雅朝那个空置的办公室的方向指了指,“等里面的人来了,我就不跟卓总了。”
她看着七嘴八舌安慰她的下属们,虽然大家的基调一致,主要是在安慰她,可也有不少人心里跃跃欲试,想趁此机会成为卓琰的专属秘书。但是这根本不可能,方寒云的头衔虽然是总裁助理,却基本等于取代了她以前的所有工作,她初来乍到,没有足够强硬的手段可是镇不住秘书科的女人们。
方寒云是第二日来报道的。
安雅早就跟hr打好招呼,只要人过来办入职手续,就立刻通知她。她也主动下楼去迎接她的新上司,虽然心里十分不喜她的到来,但在面子上该做的还是要做个十足。
方寒云看见她,也颇为意外:“安秘书。”
安雅职业化地微笑:“方总,以后我就是你的秘书,有任何事都可以叫我。”
她把方寒云领到了办公楼层,当着她的面扫描了虹膜,移门开启:“今天物业那边会把方总你的数据输入门禁系统,以后就能自由地进出这里和楼上董事局的楼层。”
方寒云点点头:“好。”
“办公室也已经布置好了,方总你看看有什么缺的,给我打个电话,我就找人送过来。”
方寒云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的环境,知道不可能会少什么东西,安雅肯定在前一天准备妥当,就连桌上那一小盆鲜绿的绿萝都考虑到了,便再点点头:“好的,你多费心。”
安雅欠了欠身:“那我先出去了。”
她出去以后,果然看见那些秘书都扎堆在一起:“那位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人嘛。”“就是,她穿衣的品味真不怎么样。”“太古板了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人家是穿衣品味普通,古板没有女人味,可是架不住会做上市案。安雅长吁短叹。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年暑假的故事,以后还有个番外。嗯,番外是以软妹的角度,包括她对蛋蛋的一些想法和感情,我没写在开头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忍心看到蛋蛋淹没在一片“虐他”的呼声o(╯□╰)o
☆、第037章
方寒云进驻公司已经有一周时间,虽然十分努力,工作状态也好,但毕竟是空降到一个新环境,做任何事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她偏偏也是个擅长做实事,而不算长袖善舞的人。
中间有一次她做的项目融资报告出过细节上错误,安雅其实也发现了,因为残存着私心也没有提醒她,那份报告送到卓琰那边。他直接把人叫进办公室,毫不客气地把错误指出来。方寒云走出办公室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
安雅也很快收到卓琰的内线,让她进去一趟。
她当年也是看见卓琰从下面的子公司空降进来,位置比方寒云如今的更高,当时也有很多人对卓显扬这样的安排不服。然而卓琰却以一种沉稳又有魅力的形象攻城略地,很快就收服了大半人心。半年下来,就连那些开始笑嘻嘻喊他“小老板”的秘书们,都不得不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卓总”。
她的这点小动作,他当然很快就会发现。
卓琰见她走进来,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请坐。”
安雅坐下了,老老实实维持着标准坐姿:“卓总你找我?”
卓琰将手肋搁在桌上,状似闲聊地跟她说话:“方总新到任,有些事情还要你帮她把把关,还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明白。对了,安雅,你说以后的绩效考核,我把你跟方总的绑定在一起怎么样?”
安雅不由心道,这招太毒了。
“你也是老员工了,基本薪资都是按照级别来的,也很提升上去,只有奖金考核这块还能改善,这样也算给你变相多加点福利。”
安雅只能说:“谢谢卓总。”
阮湘南在拥挤的食堂里端着餐盘穿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立刻坐下来飞快地解决食欲问题。这几天中午,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排练《铡美案》,还和胖香莲对戏,简直苦不堪言。
周医生搞笑还行,正经排练起来,真是把她拖累死了。
她还没吃完,忽然感觉到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也没看屏幕显示的号码,直接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呼吸的声音。
她看了看屏幕,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号码,忙把餐盘收拾掉,走到食堂外面,试探地问了一句:“……熙熙?”
很快的,余熙在那头情绪低落地嗯了一声:“湘南,我妈妈……过世了。”
阮湘南站在阳光底下,冬日中午的阳光明明通透明亮,可是热度却始终不够。她清了清嗓子:“什么时候的事?我过来帮忙吧。”
余熙很快回答:“不用,我已经把后事都办好了。”
阮湘南一时有点接不上话来,沉默一下才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不如过来我这边吧,离开浅川,重新开始。”
余熙笑了笑:“我已经在你医院门口了。”
阮湘南忙跑出去,只见余熙站在铁门外面,肤色苍白,裹着厚厚的外套,还是冷得发抖的样子。她走过去,拉住余熙的手:“阿姨过世的时候你就应该打电话给我。”
余熙微笑:“我怕你这阵子心烦的事已经够多,就不再给你添乱了。”
“说什么添乱。”阮湘南搓了搓她的手指,她的手冷得跟冰棍一样,“你吃过饭了吗?我还没吃饱,我们先解决一下温饱问题吧。”
余熙点点头。
阮湘南给周医生拨了个电话,号码拨出去他很快就接了,还扭捏着嗓子千回百转:“夫君……”
阮湘南笑道:“娘子,今天我就不来陪你了,有你一直惦记的叶公主在场就够了。”
她很快就听见周医生对着边上的人说:“叶公主,你家世美今天逃跑了。”
叶徵含笑的声音也传进话筒:“不着急,明天她就回来。”
阮湘南挂掉电话,看余熙狐疑地望着她,那眼神还是偷偷摸摸、躲躲闪闪,只得解释道:“这个……咳咳,是我们年会的节目,我们科室演《铡美案》,我就是反串那个陈世美。所以大家调侃我呢。”
余熙倒是没有嘲笑她,只是抿嘴微微一笑:“你现在真的开朗了好多,看到你这样我也好高兴。”
阮湘南带她去了家热气腾腾的店子,里面有烤肉和烤鱼,她有时候也会跟同事在夏天的四十度高温天里去吃饭,尽管里面打足了冷气,还是挥汗如雨,冬天的话,就热得正好了。
切成薄片的牛肉最先送上来,阮湘南拿起钳子把牛肉均匀地铺在铜盘上,然后打开底下的煤气炉,慢慢烘烤,牛肉很快就发出嗤嗤的声音,渗出油脂来。这个时候,海带排骨汤也送上来了。
余熙帮她舀了一碗推过去:“你跟那个叫卓琰的男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阮湘南把烤好的肉夹到她碗里,又抬起左手给她看那枚戒指:“刚订婚了。”
余熙哇了一声:“动作好快。”
阮湘南笑着回答:“其实我也没想到。我爱他很多年,但就是没想到会到这一步。”她顿了顿,又道:“被我爱上了,他也挺倒霉的。”
余熙摇摇头:“你要是告诉他这句话,说不定他会高兴坏了。”
阮湘南饶有兴致地回答:“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他,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要穿着你脚上那种高跟鞋去大街上跑一圈,然后我就说。”
“那跟死都不说还有什么区别?”
阮湘南手上的筷子一顿,点点头:“对,就是死都不说。”
余熙不太会吃辣,偏偏又特别喜欢吃辣的,连酱料都是选了最辣的,只吃得嘴唇通红,像是有点肿起来:“你小时候也是有什么事死都不说。”
她还记得她们上了初中,阮湘南是学校里成绩数一数二的,可是那也没有用,出了学校什么都不是,街坊邻居指指点点:“马上中学毕业了,就可以去夜场卖了。”那时候的少女刚刚开始成熟,单薄的校服下面,不再平板,慢慢有了线条起伏。她们那个时候被街边的小混混调戏嘲笑,余熙会瞪回去,阮湘南不爱惹事,就低着头走过去了。
某天阮湘南的父亲晚上上工去了。
街尾那个鳏夫喝醉了来找事,把门擂得震天响,有天阮湘南跟余熙去给余熙的妈妈送完饭,正碰上那个鳏夫,喝醉的人就像禽兽,一把抓住阮湘南的头发,要撕她的衣服。余熙扑过去直接一口咬住了那人的小腿不放,哪怕被踹了好几脚在身上。
阮湘南抓起边上的石头就往人身上砸,一下一下,那鳏夫只能跌跌撞撞跑了。她的眼神有点凶狠,好像小兽,雪亮雪亮的,然后抱起余熙,抖手抖脚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一叠声叫道:“熙熙?熙熙、熙熙……”
余熙被她叫得有点想笑,背上又痛得厉害,笑到一半只能抽冷气:“没事没事,你呢?有没有伤到?”
阮湘南摇摇头。
第二天她没去上学。
余熙放学了去找她,看她好像也不像是生病,就问她怎么了。
阮湘南没说。
后来辗转才听说,原来第二天那个鳏夫竟然还敢上门告状,扬言要告发她伤人。阮湘南的父亲为了平息对方的怒火,只得抽了女儿一顿,要她给人赔罪道歉。
但是阮湘南就是不说,不管她怎么问,哀求也好,逼问也好,她那张嘴,只要她不想说,任何人都撬不开。
吃过饭,阮湘南把家门钥匙给了她:“你还记得我住在哪里的吧?你自己先回家去洗个澡睡一觉,晚点我回来陪你。”
余熙听见她用“家”这个字,眼眶有点红,但是很快忍住了:“嗯,好啊。”
阮湘南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卓琰发短信,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你现在是不是很忙?接电话方便吗?”
卓琰笑道:“怎么突然中午打电话给我?难道是太想我了,想听听我的声音?”
阮湘南到嘴边的话绕了一圈,最终还是默默地咽了下去,她果然不是适合说甜言蜜语的人,总觉得说出来就会浑身不自在:“卓琰,你怎么这么幼稚。”
卓琰果然被她梗了一下,冷哼道:“还不如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阮湘南道:“我这是真心话,据说你平时都是沉稳可靠风度翩翩,我每次都怀疑这些传闻的真实性。”
“你是不是天生就这么牙尖嘴利?连重话都不能说你一句?”
“你刚才那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在人身攻击我哎,”阮湘南回答,“再说你的确是说了,我为什么要装傻装没听到?”
卓琰知道再跟她胡扯下去,就会不知道离题几万里,忙把话题拉回来:“就知道你中午打电话过来无事献殷勤没好事,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我晚上不回来了。”阮湘南握着手机,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去正是叶徵和周胖子。周医生假装抹着眼泪声泪俱下道:“叶公主,你要给小娘子做主啊,夫君阮世美她又在偷人了。”
☆、第038章
阮湘南默默地想,这真是个闲扯淡的人生。
卓琰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立刻低沉下去:“这又是什么?什么偷人?”
阮湘南木然道:“哦,我们排练《铡美案》呢——是余熙今天来找我了,她的母亲刚刚过世,我想陪她几天。”
“那好,我晚点再给你电话。”
她匆匆结束了电话,只见周胖子对着叶徵笑得花枝乱颤:“看我刚才表演得好不好?”
叶徵笑着回答:“嗯……不错,越来越有秦香莲的神韵了。”
周胖子捧着脸很荡漾:“年会第一名可是有奖金的,这种好事宁可杀错怎能放过?”
阮湘南从他们身边走过,直接碾压上了对方的痛处:“在此之前是不是要先减个肚子,我怕到时候你穿不上戏服。”
回到办公室,叶徵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直接坐在她对面那张桌子。
阮湘南换上白大褂,转过身见他趴在桌上,眼角那颗泪痣明晃晃地招摇地勾引人,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叶徵支起身,认真地上下端详了她一遍:“看上去,你跟卓琰发展得还挺顺利。”
阮湘南知道叶家的小少爷叶徙就是个八卦精托世,没想到叶徵也有这种恶趣味:“……怎么了?”
“那我就稍微放心一点了,本来还有点担心用那种方式会不会火候会太过了。”
“……怎么了?”
叶徵摇摇头,叹气:“湘南,复读机都不买你这款的,你除了这三个字还会说别的话吗?”
“哦,”她看见他那种说不出来的眼神,又补上一句,“以前就没发觉你有这么无聊,看来我从前真是识人不清。”
下班以后,她又跟卓琰解释了一下余熙的事,她觉得余熙的情绪不算太稳定,打算多陪她几天,暂时不回去。
卓琰沉默许久道:“随便你,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罢。”然后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阮湘南对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只得摇摇头,虽然知道他受到冷落就会不高兴,但是至于小气到这种地步吗?
她下班了又去超市买了菜,回去一看余熙也没闲着,还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整个房间都是敞亮的。
阮湘南调侃道:“熙熙,以后谁娶你可真是福气,长得好看,又这么贤惠。”
余熙苦笑一声:“我这样的人,谁敢娶我?”
阮湘南微微一笑:“这句话,我以前也会挂在嘴边的。”她把买来的菜放进水槽里整理后又冲洗干净:“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想过是不是退学算了,学医投入太高产出又太小。大家都是念了七年临床,那时候我觉得不去外科都对不去读了这么多年的医科。我在手术台上负责了好多年的拉钩,直到去年下半年开始,我才主刀一些简单的手术。”
拉钩就是帮主刀的医生往上提切口,可以让主刀医生看得更清楚、视线更清晰。她拉钩的时候,为了不影响到主刀的视线,她自己站立的那个角度其实是很难完全看清楚手术的动作,既耗费体力又没有好处。可是就算这样,她也就这么在手术台边一直站到现在。所以当她站在主刀的位置上时,她既不紧张也不激动,只有等待了太久的些微倦怠感。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为什么不?除非你不想。”
余熙朝她笑了笑:“好,我听你的,重新来过。”
卓琰点了几个炒菜,就端着餐盘在食堂找了张桌子坐下。
后面进来吃晚饭的员工一见到他,立刻自发性地远离他的范围内,一时间就剩下他身边的位置全部都是空缺的。
他也见怪不怪了,敢坐过来跟他坐在一起吃饭的至少也得是中层管理者级别以上,而这个位置的员工几乎都是拖家带口,很少会在公司食堂吃晚饭,最多也就是打包几个菜带回家。
他胡乱吃了几口,整个咸淡口味都不是他喜欢的,可是又不得不填饱肚子,简直是进退两难。
他盯着一直没亮过的手机屏幕,当未婚妻当成阮湘南这样的,真是千载难寻,才几天功夫就开始夜不归宿。
很快的,有人端着餐盘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卓总。”
卓琰抬头看了一眼,是方寒云,便点点头:“你今天加班?”
方寒云拿起筷子,微微低着头:“是啊,刚来这边,一时半会还没能适应,总不能拿着薪水不做实事。”
“凭你的能力,马上就会适应,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他站起身,收拾掉餐盘,“你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他走进电梯,拿在手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阮湘南打了电话进来,他本来想直接接起来,转念一想,硬是等到走出电梯后才接听:“什么事?”
阮湘南笑着问:“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卓琰轻咳一声,“你呢?”
“我也吃过饭了,卓琰,我后天就回家,那天你还要加班吗?”
她的确是了解他,不问就知道他今天是准备加班了。只不过她说“回家”,还是让他心神一荡。他缓和了语气:“后天你有安排?”
阮湘南笑道:“是啊,不过也许你会觉得无聊——刚好有一部大片上映,据说剧情很好,我想去看。”
卓琰顿了顿,反问:“这算是约会的邀请?”
“难道你觉得不是?”
卓琰笑了笑:“好啊。”
他接完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步调轻捷地走进办公室里,又打开文件开始阅览。也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没敲门就直接从外开拉开,他有点不悦地抬头望去,只见方寒云站在那里,脸上还有点诧异的神情:“我刚才看门缝底下有灯光透出来,还以为你走了忘记关灯。”
卓琰耐心地答道:“我一般都有加班的习惯。”
“卓总,你才刚刚订婚,就不回去,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未婚妻?”
“总归是要习惯的,不如早点开始习惯起来。”漂亮的场面话他当然会说,总不能回答是他的未婚妻夜不归宿,他只能在公司里加班吧。
方寒云摇摇头,有点不敢苟同:“那我先走了,明天见。”顺手又把门给带上了。
卓琰侧过脸看着那张三人商务沙发,又有点纠结,也不知道时至今日再睡一晚还会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缠身。
他刚收拾好躺下来,拉上毛毯,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刷卡信息,是阮湘南用他的卡订了后天的电影票,还是最后排的情侣座。
情侣座。
他看了那三个字一会儿,困难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勾起嘴角。他不得不承认,跟她在一起真是痛并快乐着,有时候会被她几句话挑得火冒三丈,有时候却又沉迷于简单的快乐而无法自拔。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后天一到时间,卓琰就准点下班,还把正经的西装和衬衫领带都留在办公室,换上便服,驱车回家。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阮湘南披着戏服,耳朵里塞着耳机,在那里走一步甩一下袖子,样子十分好笑。他忍住笑问:“你在做什么?”
阮湘南摘下一边的耳机,回答:“我在排练《铡美案》啊。”她挥了挥戏服的长袖,转过身对着他:“你觉得好看么?”
“……你说的好看是指哪方面?”卓琰沉吟,“从我个人的审美而言,我比较欣赏你穿上我的白衬衫,男款的戏服没什么感觉。”
阮湘南睁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指责道:“你原来这么低俗。”
“我又怎么低俗了?”卓琰转念一想,跟她争这点根本争不过她,就干脆地承认,“好,就算你说得对,我就是低俗,你高雅给我看看?”
阮湘南果然拿破罐子破摔的人没辙,又转开话题:“卓琰,你之前说……这么多年就只有我……那个,这是真的?”
卓琰有点窘迫地看着她,耳鬓厮磨后情意正浓,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现在好好地突然说起这个,他真有点尴尬,只能用强硬的语气回答:“我什么时候骗你过?还是在你心里我说的话可信度就这么低?”
阮湘南把戏服脱下来抖了抖挂好,思索片刻:“嗯……好像还真是没有前科。”
“你以为我是你?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行动又是另外一套。”卓琰想起从前,简直越说越气,恨不能数落出她的十大罪状来,“你还说我以后会跟一堆女人上床,最后还会得病,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卑鄙下流,饥渴到看到女人就想上?”
“……那是气话,”阮湘南才辩解了半句,见他脸色一沉,当即改口道,“好,那次是我不对,我道歉。”
“那时候我就是跟你有一次而已——是,那次是我主动的,我强迫你。我至始至终就跟你上过一次床,你至于把我想成那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吗?我之后知道你离家出走,我想劝你回家,这样也有错?你做事这么偏激,后来又撑得这么辛苦,我不想你今后留有遗憾,但是你认真听过我说话吗?”
阮湘南无言以对,好像她十恶不赦,他又多么委曲求全。她走过去,直接抱住卓琰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这么听起来,我好像对你真的很差劲啊……”
卓琰开始没有动,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抱住她,用力地几乎要把她勒出两半:“你对我当然差劲!那一次之后我说我想多了解你,你直接拒绝了我。从头到尾,是你一直在排斥我拒绝我,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他这样翻旧账下去真是没玩没了,阮湘南拉低他的颈,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唇。卓琰一愣,然后扣住她的后脑,用力地亲吻着她,那劲头倒是有点像赌气。阮湘南呼吸不畅,想推开他,可是推了好几次,最后连死力都用出来,也始终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也只能让他为所欲为。卓琰揽住她,坐在客厅的羊绒地毯上,地上有地暖,本该冰冷的大理石地砖却温热一片,透过地毯缓缓渗透出暖意来。
阮湘南坐在他腿上,以额头相抵,眉目分明地轻笑:“等下还有电影,不去看了……?”
“你想看吗?”卓琰再次吻住她的嘴唇,原本色泽有些浅的唇色变得鲜艳欲滴,“很想看的话,那就……去吧。”
这一句说得简直太勉强。
☆、第039章
阮湘南假装为难:“是啊,要不要去看呢?”她抬起手,缓缓勾画着他的五官,从额头到眼角和鼻梁,最后落到嘴唇。卓琰轻咬住她的指尖,还舔了几下,一阵酥麻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阮湘南继续装纠结:“你说是去看呢,还是不去看呢?啊,好像真的很难选择。”
卓琰不答,再次亲吻住她的唇,轻轻地舔过她的嘴唇,又长驱直入到口腔,开始翻搅。这下连装纠结也不必要了,他用自己的行动很明白地告诉她,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看电影。阮湘南妥协地伸臂搂住他的颈,用自己的舌尖去触碰他的。卓琰明显得呼吸一滞,加诸在她腰上的力又重了几分。
因为屋子里有水暖,他们穿得都单薄,阮湘南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衬衣下面的肌肤温度,还有微微紧绷的、练得很优美的肌肉,她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最上面那颗扣子解开,这个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有点惊讶道:“你想主动?”
阮湘南笑道:“我才不主动,你也节制点,对身体好。”
她正要从他身上站起来,又被他拉住不放。卓琰平躺下来,可是手却没松开她的手腕,闭上眼一副任君享用的样子:“来,这次我让你主动。”
阮湘南还真没想要主动过,反正他热情似火,她只要负责享受就好,吃完了还可以擦擦嘴挑剔一下,她才懒得费心费力:“不用客气了,我真的——”
卓琰睁开眼,眸子里开始些微怒气:“让你上你就上,废话这么多。”
阮湘南重新坐回他的腿上,认真地解他的衣扣,虽然感觉如果唰得一下撕开会更有成就感,但是崩掉的扣子还得她来处理,她才不信卓琰这位大少爷会缝扣子。卓琰屈起手臂垫在颈下,看她对付完扣子,又重新低□来亲吻自己。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她的柔软的舌在自己的唇上细细描绘,但就是不张开嘴,隔了片刻,他才皱眉道:“你平时就是这副不配合的样子。”
阮湘南伸手摩挲着他的颈,他说话时候音带微微震动:“那你今天也完全也可以不配合啊,就跟我之前一样。”
卓琰笑了笑:“好,如你所愿。”
他们亲吻了一会儿,静静的,没有很激烈,倒是十分平缓的舒服。阮湘南觉得这样的接吻十分舒服,稍微退开一点,注视着他的眼睛:“嗯,卓琰,我……”后面两个字就悄无声息了。
卓琰等了又等,也没听到最重要的那两个字,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气息急促:“你什么?但凡你还有一分胆量的话,就该把话说完。”
她脸上的笑意倒有些艳丽,就如曼陀罗花一般又毒又美:“我就是胆小鬼,你能拿我怎么办——突然想起,晚饭还没做好。”
卓琰一把勒住她的腰,把她拖回去,又好像回到那年夏天,在那个海港城市里的酒店,仓促匆忙地拥抱了她,那些纷纷扰扰的情绪,说不出爱或者恨的情结,只记得心脏跳动得很重,每一次跳跃都有些闷痛:“晚饭?难道我的晚饭不是你?”
阮湘南躺在地上,只觉得身上的重量再加上背后磕着硬邦邦的大理石地砖,实在有点难受,便推了推他:“你真沉,快起来。”
卓琰闭着眼睛,硬是一动也不动,只低声回应道:“起不来,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发泄过后,还沉醉在余韵之中,根本不想动。
“我背后磕着很痛。”
卓琰闻言,立刻侧躺在她身边:“是你太瘦了,等以后把你养胖了,就不会这样。”
阮湘南坐起身穿衣服,微微笑着瞥了他一眼,他的身体的确很完美,肩宽腰窄腿长,骨肉亭匀,肌肉的线条优美。她拿过边上的男式衬衫,盖在他身上:“别着凉了。”
她站起身去厨房,原本炖在电子砂锅里的牛奶雪蛤早就过了火候,都化成了一团一团,她只能把它们都捞起来。现在这个时间点,再要做什么精细的菜也来不及了,只好淘了米放电饭煲里快煮,一边打**蛋切配菜,准备好所有工序,又把炖坏了的雪蛤端给卓琰吃。
卓琰倒是一点都没嫌弃,直接吃掉了。
他穿着衬衫长裤,赤着脚,连上衣扣子都没扣上,露出的皮肤紧致,人鱼线清晰。阮湘南盯着端详一阵,又在他的腰窝上敲了敲,评价道:“你的骨架超级标准,简直都可以上教科书。”
这算什么夸奖?难道她看人还透过皮相看骨骼?
卓琰放下调羹:“我希望你夸我身材好、肤色有男人味,而不是骨架标准。”
阮湘南道:“职业病了改不掉。”
他转过头,跟她对视了片刻,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嘴角。他有点欲言又止,措词了半晌还是靠过去,轻轻地用嘴唇触碰着她:“我好像对你有点上瘾了,你说怎么办……”
阮湘南忍住笑,他拼命要让她表白,可是自己表达起来却总是至少要多转一个圈,真不公平。
正好电饭煲也响了起来,她轻轻推开他:“等我一下。”
炒个饭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小事一桩,做好了前期工作不用五分钟就能搞定。她快手快脚地把蛋炒饭装盘,卓琰帮她把盘子端过去,放在餐桌上。
两个人都饿了,加上阮湘南的手艺的确是不错,很快就吃完。
阮湘南还有点惋惜:“本来我是预想好做点精致的菜,然后跟你吃完去看电影的,这下都白安排了。”
“电影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说得也对。
阮湘南思忖一下,又决定摸摸他的顺毛——卓琰有时候真的很像猫科动物,受冷落了就会不高兴甚至还会炸毛,但是摸顺毛了就什么事都没有:“我刷了你的卡去订的电影票,需要详细报告一下吗?”
“不用,我说过,只要报得出合理名目,我都不会管你花钱。”
反正他的手机在她刷卡的时候都会收到非常详细的短信清单,他一看就知。
阮湘南忍不住又问:“如果买衣服呢?”
“随意,我想你的品味还没有糟糕到那种买回来的衣服都是我看见就想直接扔掉的地步吧?”
“说不定就有这么糟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出身。”
她说的风轻云淡,而听者却有点不是滋味。卓琰伸臂搂住她的腰身,忽然问:“你说真心话,是不是我当初这样非要你回家去的想法,对你来说是一种强迫和负担?”
阮湘南趴在浴缸边沿,闭上眼,热气凝结在她的睫毛上,又化为水珠沉甸甸地压在上面。卓琰在一边拿花洒冲击干净身体,才踏进浴缸,里面的水位一下子升高,没过了她的背脊。她动了动,语气平淡:“其实,开始是觉得挺烦人的。”
卓琰先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她在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但是我在心里,其实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如果某一天我母亲因为意外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最后悔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她睁开眼睛,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她的脸上被热气蒸腾得有些泛起红晕来,这样因为睫毛上的水珠而微微眯着眼,模样很诱人。卓琰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今天倒是诚实。”
“听说诚实是一种美德。”她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这样耳鬓厮磨,像是要长到一块儿去,“后来我就觉得,其实可以拿你总是要押着我回家这件事作为理由,以表明我是逼不得已才回家的,而不是真的自愿回家。要知道我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可是放狠话说再也不会回去。食言而肥太丢脸了。”
卓琰冷哼道:“我原来还觉得你有时候也算有点面对现实的胆量,现在看来,你连这点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优点的地方都没有。”
他又在拿话刺她,不过这也是事实。她直接当做没听见:“就算到现在,我也不能完全释怀。我还是觉得我很亏啊。”
“心眼小,一点都不肯吃亏。”
“呵,是啊。”阮湘南在他的喉结上吮吸着,留下一个很明显的痕迹,“你就从来都不小心眼,宽容大度,跟我完全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稍微完整点的意识流……如果连这个断层版意识流都会锁,那我就真的绝望了,明明我仔细检查了连河蟹词都没有,还只出现脖子=口=
☆、第040章
电梯门打开,卓琰大步从里面走出来,在门禁系统上对照虹膜,记录下出勤时间。他抬腕看了看表,今天没有迟到。
他正要进办公区,就见安雅急急忙忙从电梯里冲出来,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拿着一盒牛奶,手肘上还挂着公事包,看见卓琰时明显愣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卓总,早。”
“早。”卓琰朝她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
寒冷的早上总是一片兵荒马乱,大家都恨不得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唯有方寒云提早一个小时就到了,早早地就开始工作。
打扫卫生的阿姨跟一边帮他擦干净商务沙发和茶几,一边跟他闲聊:“方总每天都是最早到的,我还没到岗,她就在办公室里了。”
卓琰笑笑:“是吗。”
方寒云心气很高,才能在这个年纪就做到谢氏的董秘。他翻开最近的行程记录,明晚有一场慈善酒会要参加,他收到的请柬倒是没有点名要他带女伴,再加上阮湘南最近都挺忙,他也不好让她请假出来陪他参加酒会。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带方寒云去,顺便也让她结识一下年轻的世家公子,说不定会有看得上眼的。
他决定了,就给方寒云拨了个内线过去:“明晚有个慈善酒会,受邀的人士都很有教养,如果你那天有空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方寒云在电话那头很诡异地沉默片刻,道:“带我去?卓总你现在有未婚妻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带未婚妻去。”
卓琰道:“她比较忙,未必抽得出空闲,再说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你中午有空就去商场挑衣服,置装费挂我账上。”
方寒云答应了。
隔了一会儿,安雅敲门进来:“卓总,董事局例会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
卓琰嗯了一声,整理好文件夹站起身来:“好,我这就上去。”
安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道:“卓总,其实你脖子上……要不要我把遮瑕膏借你用用?”
喉结上的那块痕迹,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啊。
卓琰脸上有点僵:“好。”他接过安雅递来的盒子,看了一阵子,又问:“怎么用?直接涂上去?”
——
例会还是跟往常差不多,卓琰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近日的几个研发项目,又分侧重点讲了一下项目进度,最后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关于星展底下有一家全资子公司,因为经营状况一般,而谢氏又对它有兴趣,就把这家子公司的直接控股权转让给了谢氏,交换谢家航道的部分股份。”
那个子公司本来就被吃成了一个空壳,卓琰以药物配方为饵,直接把它转手。现在谢允绍的亲弟弟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谢允绍的父亲又恰好发病,他处理事务也没有从前那样上心,底下人拿了好处提交了这个决议,他没有仔细调查彻底就签了合同。
而近几年,他们的药品出关都走得是那条谢家有股份的航道,万一将来两家交恶,手上有航道股权,起码还有自主权。
卓琰看着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着的董事,直接把话挑明:“谢家是做地产起家的,本市的地产一直都是被它垄断,时间一长未免有点审美疲劳,我手上有一个计划案,是商业地产的,我看中的那块地皮前景很好,如果赶上免税区的政策,前景就会更好。”
他看见父亲望过来的眼神,显然有点不太认同,但是没有说什么。
反而有别的董事立刻就出言否决:“去估计将来有什么政策,这太激进冒险,更何况谢家把这块已经做得很好,我们不必要再去跟他们抢。我年纪大了,饭也吃不香了,就想好好地过最后几年,经不起大起大落。”
“张叔叔,”卓琰换上了一种亲昵的称呼,语气轻柔,“您的身子还硬朗,如果真是经不起折腾,也就不会去折腾账目了。”
那姓张的董事立刻住嘴了。
卓琰又是一笑:“诸位不必急着做决定,目前只是一个计划案,是否成行,决策权还在大家手里。只是希望,诸位能多加考虑。”他抽出一本计划案,推到自己父亲面前:“您之前已经看过了,我后来又做了些细节上的调整。”
卓显扬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早就告诉过他,这个想法终究也只能是想法,是绝对不可能成真的,他却还是手段强硬地尝试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是应该直接泼他一盆冷水,还是对他这个固执的决定表示支持?
他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朝自己的儿子微微一笑:“好,你把签字资料准备一下,回头送到我办公室里来。”
——
例会散掉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父子。
卓显扬走到他身后,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不过就算我签了字,人数还是不够的。”
卓琰站起身,他已经长得比父亲高大,也可以独当一面:“按照股份数额的话,的确是不够,我会去一个个找他们谈的。”
卓显扬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
卓琰拿起纸巾,把颈上的遮瑕膏擦掉,又把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里。卓显扬自然不会看不到,调侃道:“看来你搬出去住,挺开心的。”
“……湘南她比较,”卓琰停顿了一下,有点困难地措词,“调皮,嗯,喜欢捉弄我。”她就是故意要看他出丑,才在他的颈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然后他就带着这个特别的“勋章”来工作了。
“是吗?”卓显扬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可是我怎么记得,你这个月出勤情况都不太好?有三次还是四次迟到?”
卓琰忙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等到父亲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外,他才感觉到脸上的热度,他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安静地回想近日来自己的变化,似乎太多也太快,也很难说,究竟那是不是一个好现象。
——
阮湘南没想到她会以这样一个方式遇见余熙。
她从手术室里出来,就去换衣服洗澡,清洗干净之后,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名牌,想了想,也许落在手术室外面,便退出去找。
她看见余熙蹲在那里,收拾一地的残局。
不知道是谁手拙,把输液瓶打碎了,她蹲下-身,用手去捡那玻璃碎片。真的是一地狼藉,她一直蹲着,捡了很久,没有人帮她一把。她的手冻得红肿,还长了冻疮,手背都有些浮肿起来。
阮湘南疾步走去,也蹲□去,帮她收拾。
余熙感觉到身边有人,随口道了声“谢谢,还是我来”,转过头看见她时,也僵在那里,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捡!小心玻璃扎手!”
手就是外科医生的第二生命。
阮湘南没听她的,跟她一起把残局收拾干净了才道:“扎不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余熙尴尬地都不敢看她,一双丹凤眼瞟来瞟去。
倒是阮湘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怎么是你在收拾?我记得这个区块是别人的。”
“那个,我就顺手帮个忙……”
阮湘南把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正要说话,却听身后有人叫余熙:“小余,你在这里正好,顺便把那边的脏东西拖干净,人来人往的不好看!”
阮湘南一下子转过身,看着那个穿着工作服的人,疾言厉色地开口:“这一块本来就是你负责的,为什么要让她做?”
那人见到她这种反应,也是愣了一下,赔笑道:“阮医生,小余刚来嘛,年轻人多做点事怕什么?小余你说是不是啊?”
“所以刚来的人就可以随便欺负?她也有她要做的事,你的事你自己做。”阮湘南毫不客气地堵回去。倒是余熙忍不住了,拉拉她的衣袖:“算了,多做点也没什么的。”
“阮医生,你看小余都这么说了,你干嘛非要出头?”
余熙拿了清洁工具去清理所说的“脏东西”,那是一堆呕吐物,阮湘南直接抢过她手上的拖把:“我来,你别动手,你这次还做的话,以后都推脱不掉了。”
她低下-身处理着弄脏了的地面,忽见前面出现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她微微一愣,抬起头,只见谢允绍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他看到她的眼神还是没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渺小生物一样,却又要保持住彬彬有礼的姿态:“阮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阮湘南慢条斯理地把地面擦干净,然后把弄脏了的抹布放进水桶里:“如谢少所见,在擦地砖。”
“哦,你还真是擦地的好手。”谢允绍还算愉悦地从她身边走过。
余熙捅捅她:“这人看上去就不好惹,你别去惹他。”
她也知道不好惹,不过已经惹到了。阮湘南拍拍她的肩:“没事,你去休息吧,别太勤快,不是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
卓琰晚上有应酬,打电话给她说了一下。阮湘南欣然答应,反正她晚上也要值班,然后又抽空去找余熙:“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去吃饭,然后我们去逛个街吧。”
“好啊,我很久没有逛街了。”
“我也是。”阮湘南的心思刚有点活,又在心里面叹口气,想起卓琰把她的工资卡收走了,她就只能刷他的卡,这兴致一下子败了一半,不过隔了一会儿,又很快自我修复,他既然把卡给了她,她当然也不用为他心疼。
“阮医生?”身后有人有点惊讶地说话。阮湘南侧过头一看,正是骨科的顾医生,顾肖去年刚从别的三甲医院空降过来的,是副主任医师,可以说在医院里是除了叶徵以外最年轻的副主任了。
余熙推了推她:“你有事就先走吧。等下见。”
阮湘南跟顾肖并肩走了一段路,忽听对方问道:“你跟小余……认识?”
“认识啊,”阮湘南说完,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他,很平静的清秀又宽厚的侧脸,“我们是多年的好友,你想问什么?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顾肖面带微笑,平静地回答她:“女人太聪明尖锐,会让人受不了——顺便,她最喜欢吃什么?”
阮湘南思考片刻,回答:“男人太懒,也会让人受不了。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口去问,或者,亲自去邀请她,然后不就可以知道她的口味和兴趣爱好?”
顾肖道:“我也觉得问你不如我自己去找答案。”
顾肖刚空降过来的时候,热心的阿姨还给他介绍过姑娘,阮湘南猜测他跟整个医院里三分之一的单身姑娘都相过亲,别人评价他都说“顾医生条件是蛮好的,但是人也很挑,不过他这个条件挑一点倒也是正常”。而叶徵却几乎很少有人提出要帮他介绍,大致都觉得他长得太招人,桃花肯定泛滥,不怎么可靠。其实叶徵才是重灾区。
阮湘南决定还是不在后面给顾肖帮忙,他要追余熙,自然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如果从她这里找到捷径,还怎么看得到诚意。更何况,她深谙男性心理,自己辛辛苦苦追到手的,总是会珍惜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妹子说原来的排版太挤了,今天都加空行了,这样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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