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祜
(31+)
游园花谢花飞,塞北雪落雪融。
义渠庄园如今人数已满,从外面看,它不过是平淡无奇的建筑群,而一打开暗灰的木门,就能看到博古通今的落拓文人,术业专攻的能人异士穿梭其中。
此处唯才是举,不问出处,而且保障一切起居,里面的人只需要接触敬仰的鸿儒,只需要启悟深思难解的困境,然后忠于容国府。
虽然容修刚满八岁,但身高比同龄人修长一些,反倒像一个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郎。不仅出落得愈发白净水灵,而且看着越发文雅得体。
不过更让世人称赞的是他的君子之风。
这说起来还是司马烨的“功劳”修建义渠庄园,广纳天下贤士,不过还好,各方势力都没有打压容修如此明目张胆的“谋逆”行为。
就在容修五岁那年,义渠庄园建好,他发文征召,一偈语而动天下士,吸引无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
如今他“淮左玉郎”的美名流传甚广,连蛮夷之地都有很多人引颈而望。
如今容国公五十大寿迫近,容国府上下皆忙碌不堪。虽然容国公不喜热闹,吩咐一切从简,但也不能丢了容国府的颜面。
“颜姐儿今年还不回来吗?”容王妃放下礼单,有些疲倦的道。
“回主子,老身已经派人请了三次,都被拒之门外。”
“哎,都是我做的孽。”
突然,门外一声嘶鸣,只见容修牵一人揭帘而入。
“母妃,阿姊回来了。”
“颜儿,”容王妃难抑欣喜,阿修去请的吗?下人还真不好办事。
“嗯,阿姊回来了。我先带阿姊回她的百茯阁了。”
“好好好,颜儿的房间母妃一直有让人打扫。”容王妃见她回来就好,并不怪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
然而虽然这两年容王妃有派人打扫,但是下人大都敷衍了事,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容颜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罢了。
容修知道这些,但并没有告诉容王妃,他看在眼里的,容王妃身处高位未必知晓,更何况他想借此容颜的手把母妃的掌事嬷嬷除了,那个老东西经常曲解母妃命令,苛刻下人,更不能容忍的是她太不把阿姊放在眼里,今天如果不是自己,恐怕阿姊不会回来。
就在容修想着怎么撺掇有点怯懦的阿姊时,他们来到了不复往昔的百茯阁。
“阿姊,”你快告诉母妃那个嬷嬷阳奉阴违!
“小施主,不必多言,梵从此回来,只不过是寻找师傅所言的“境”,找到方回。”
“噗,”容修见她双手合十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了,“阿姊,佛在心中,何必拘泥礼节。”
容颜鞠了一躬,转身回到屋内,并没有嫌弃落满的灰尘。
容修无奈的耸耸肩,看来要加把火,不过阿姊,人生苦短,何必糟蹋自己,境由心生,你不知心归依何处,境又怎么会找到。
“公子,公子,可找到你了。”
“嗯?”来人是义渠庄园的书童元安。
“公子,庄园人满,不过今天下午有一个老者从塞北而来,小的就先把他安置在了游园,好生招待,不知公子作何打算。”
“额,我先去见见他,你们可有怠慢?”
“元安醒得。”
半个时辰后,容修赶到游园,见有人在门口争执。
“鄙人慕名而来,没想到竟被打发到这个纨绔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真当鄙人求取荣华富贵而来,特地辱没鄙人的吗?”
“老先生严重了,都怪小的嘴笨,义渠庄园人满,所以先将老先生安置在游园,公子有吩咐,小的岂敢怠慢。”
“是你们公子吩咐的?鄙人既然多余,离开便是,你莫要拦我!”
“哎,老先生,小的又说错了,不是公子,是,”
就在小厮急的冒泡时,容修翻身下马,急忙插入道:“容修多有怠慢,望先生见谅,造成误会,是容修的不是。”
见来人自称容国府容修,也不急着走,问道:“你就是写出那偈语的人?”
“正是小子。”容修晓得他说的什么。
则努力从蓬草般的发丝中打量容修,这个小娃娃?
容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心有疑惑的随容修进去。
游园旁的高楼上,有人目睹这一切。
“公子,药凉了。”安元无奈提醒,公子从上午一直发呆,如今太阳都快归西了,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几年了,都看不厌吗?
“你再温一温。”左锦从窗外收回目光,又落在悬挂了十几年的画上,不笑的她还没有回来,而那个肆意欢笑的她几年了也没有回来。
这边还在问容修兵法阵术,从如何排兵布阵到怎样纵横捭阖,从下午说到夜深。
容修心里有了个大概,应该是像自己崇拜的张良一样的谋士,晋国未来会和其他国家有很多硬仗要打,如此能够运筹帷幄之间而决胜千里之外的人多多益善。
容修自然想尽力挽留,不过见天色已晚,容国府还有很多事物需要他插手,只好告辞,约定明日再谈。
则恭敬的起身相送。
如果说他前期有些傲慢,如今则是佩服和惭愧,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与自己谈笑风生,不简单。
目视容修纵马离去,喃喃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小小年纪写出如此偈语,是福还是祸呢?”
曾有人不远千里以珍器重宝良田美人请自己出山,却被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问我为何,我搪塞说时候未到。
他说,国士居处四面竹树环和情操高雅,我敷衍说,北蛮夷之鄙人难为所用。
他说,良夜月圆定是圆孤求贤之心,我笑而不语。
直到有一天,他又一次找上我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愿与君结交。我觉得有趣,就问他为何。
这不像他说的话。
他说,是自己原先唐突了,执象而求,咫尺千里。我感到惊诧。
听他接着说,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国士可愿追随孤,我反而感到可笑,内心明了,问他这是谁写的。
没想到他大方的承认是抄袭别人的《告天下贤士文》中的一句,我再问他谁写的,名字。
他说,容国府嫡长子容修。
先前所见所闻历历在目,看着早已不见容修身影的街道,想,是你写的吗?
良久,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想,今晚月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