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木石只好又别过脸来,和冯仁敬一句一句对着话。冯仁敬对谭木石无原则地客气,但是说话条理倒也清楚,从季平火车站到季平县安监分局三十分钟的路,谭木石把季平县安监分局的情况知道了个大概。
季平县安监分局刚成立。本来季平县是个农业县,全县的工业,屈指可数,不够成立一个分局来管安全生产。
但是近几年,有人在山坡梯田上打井,打出煤来。此时正赶上煤炭市场回暖,煤开始值钱了。
有心眼的农民把井眼搞大,放人下去挖煤,偷偷拉出山去卖。卖着卖着,尝出甜头,于是不再打井,专门挖煤。
这时候煤炭价格还在涨,有心眼的农民先富了起来。当地政府原以为农民在自家地里打井、挖煤,不是大事,开始不去管,但是挖煤的越来越富,名声慢慢大了,乡政府有接待任务,有时候就安排给挖煤的农民办。
过了没两年,政府去传统产煤地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如此,于是对本地挖煤现象进行再认识,要求挖煤农民在继续替乡政府完成接待任务之余,要交各种税、办各种证。
社会上流动资金闻到煤炭的钱味,就要流入这个行当。流入这个行当,不白流,必须交钱交税,你才能挖煤换钱。
口子一松,一下子注入不少资金。当地政府税收增加很多,季平县政府大楼拔地而起。
季平县并不盛产煤炭,地质复杂,多是鸡窝煤,煤层薄处只有几十公分,开采起来极不容易。
一个采煤队十几个人,有时带头骡子,摸黑前进,碰着煤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两个敢死队员打眼放炸药。
轰的一声,炸开一片,听听动静,没有塌方的声音了,十几个人一哄而上,带镐的用镐,带锨的用锨,带筐的就抬,带了骡子的,开始吆喝牲口往外拉。
煤矿的老板派人站在坑口,过秤记账,挖一筐就是一筐的钱,放炮的敢死队员,额外多个红包。
别说什么机械化了,很多人连风钻都没听说过。随着挖煤的洞口变多,安全事故慢慢摆到桌面上,月底发钱的时候,有的敢死队员,因为敢死,可能就无缘见到这个红包了。
这个时候北京每年都开安全生产工作会议,事情搞得挺紧,一不小心就跟不上形势。
季平县的领导每到市里听传达上面的精神,一会儿说要培训,一会儿说要几证齐全,一会儿又说抓百万吨死亡率,每项工作都挺麻烦。
和煤矿共享劳动果实,大伙都乐意。但是要处理这么多接踵而至的麻烦,却也真是个麻烦,但是身为公务员,还不能说怕麻烦。
每个季度,市里通报各县生产事故,安排安全生产工作,县里都要派个人去听上级数落。
因为工作没干好,听人家数落,还不能顶嘴,比在家听老婆数落都难受。
这是其一;另外一到煤矿出了事情,看见家属孤儿寡母哭天抢地的,县里的干部站在一边干看着,(56书库。
后来最不爱听数落的人提议,不如学市里,也成立个安监局,有人专门抓安全生产,有人专门去听数落,有人专门去处理哭天抢地。
平时县里讨论个什么事情,没个三五次下不来,这个提议拿到会上,倒是一次就过,就很快向市里打了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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